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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大闹三界六道,一共出了四件大事:其一,随缘佛就是在那年抵抗了魔尊派来的魔女的诱惑,顺利进入无上解脱之境,飞身成佛。 其二,随缘佛成佛之前做成的青鸾琴,火凤箫在他飞升成佛的时候,化作两缕强光,凌空消失不见。 其三,地狱中凶恶亡灵的爱恨嗔痴厉化而成一面镜子,不知是谁为它取名玄殇镜,它必须以情殇为食。冥王景琛用自然之力封印了它,它就变成了降妖除魔的利器。景琛带着它去降服魔尊,虽重创了魔尊,制止了天上人间的一场大浩劫。于此同时,他也受了重伤,不知道坠落到人间何处。 其四,上古存活下来的最后一脉神祗弋芷用毕生灵力封印住的妖魔道被魔尊的追雷斧钺劈开了一道缝隙,谁都不知道妖魔道中成千上万凶恶的妖魔什么时候会破开那道缝隙,血洗天上人间。 这万年来,叶皇经常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想要想出办法去填补那道缝隙,但是都苦思无果。 ... ------------ 2.第2章 妄取流年换君归(2) 第二章妄取流年换君归2 近些年,妖魔道中以尊魔为首带领着其他妖魔不断撞击那道缝隙,试图冲破弋芷的封印,叶皇无奈只能将寝宫搬到九重天上,与慕青一同镇压蠢蠢欲动的妖魔。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同时,他又派天兵天将西海八荒地寻找景琛的下落,从没有一天间断过,可他像是在天地间蒸发一般,完全无迹可寻。 谁都知道,冥王景琛是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的,撇开仙人的资质不说,他同天帝都算是天生天养,除非他自己想死,旁人莫想伤他性命分毫。 可叶皇知道归知道,万年的岁月,天兵天将不断回报冥王杳无音信,这完全是一点一点在消磨他对冥王还会回来的信心。 慕青明白,自从景琛消失之后,叶皇独自坐镇天地,隐忧外患逼得他很苦很累,同时也有失去谈天说地,共话江山之知己的寂寞。兄弟之间的惺惺相惜和拳拳情意,让她不由得动容,却也无可奈何。 突然间,金钟撞动,天鼓齐鸣,传来不绝于耳的阵阵轰鸣声, 叶皇微闭起来小憩的眼睛霎地睁开来,半是疑惑地问道:“慕青,看看凌霄殿发生什么事情了” 慕青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手已经被他紧紧攥着了。他走得极快,她不大跟得上则小跑地跟在他后面走出了陶养殿。 叶皇拉着慕青走过云桥,穿过错落有致的玉柱,又急忙踏上了百阶丹墀,站在凌霄殿前敞开的朱门外,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站在殿中风流雅致的身影。 他的脑海有一瞬间是空白一片的,那个背影他太过熟悉。除了景琛,谁还会有一头飘逸的银发,就像天边的云朵揽进九天的朝霞。 叶皇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时隔万年,他竟然自己回来了,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音丝发紧:“景琛” 站立的那人闻声转过头来,微微点了点头,还是如往常一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却泄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境,必定是和他一样激动异常。 他终于能够肯定,他终是回来了。 一夜青丝变白发也是常有的事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仙风道骨的也不只是景琛一人而已。可是三界六道之中,除了他还有谁拥有那双自然之眸,墨绿色的瞳孔中装载着最原始的力量,流转着治愈人心的光芒。只需一眼,仿若能看见斗转星移,碧海流空。 叶皇匆匆来到景琛的面前,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有心中负累顿时放下的轻松也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你倒是走得轻松,将天上人间冗杂之事全部交予我处理,躲了这么多年的清闲,喝酒的时候一定要加倍罚。” 虽是调笑的话,可景琛听得出来,那里面包含的是满满的情谊。 景琛是天定的冥王,叶皇便是命定的天帝。天上地下,他们各自却又彼此联系紧密。 景琛一拳捶在叶皇的胸口,口气不小:“罚了酒也一样将你灌醉。” ... ------------ 3.第3章 妄取流年换君归(3) 叶皇爽朗笑着,笑声响彻凌霄殿内外:“口气不小,我可收藏了好些好酒,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 景琛眼睛一亮,喝酒是一定要喝的,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叙旧。 他轻轻地将一直躲在身后的女孩拉了出来,对着叶皇说道:“天帝,你一直责怪我说冥后的位置空了那么多年,该让人坐上去了。如今我找到了那个人,还请天帝成全。” 叶皇已经拉着慕青坐到了高处。 景琛一直清心寡欲,他的婚事一直都是叶皇心里的大事,如今见他心有所属,不禁惬意地笑了笑:“你是知道的,我和你,只要鸳鸯谱上没有出现我们命定的良配,便是可以自由择妻,无论妖魔还是平凡的人类。这些年,天意都没有为你指定佳人,该是注定要让这人间的女子俘获了你的心。我和慕青一定做你们的公证。” 景琛自然是知道天帝所说,刚才的禀告也是出于程序所要求的。 月老此刻站在凌霄殿的一边,见又有一段良缘即将系上永世的红线,欲要上前一步恭贺,却发现怀中一直揣着的鸳鸯谱欢快地左摇右摆,莫是又有命定的姻缘出现了。 他赶紧从怀中抽出了鸳鸯谱,打开一看,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怕是看花了眼,立刻捋起袖子擦了擦,再看那红色的扉页上依然闪动着冥王和百花仙子这几个字。 月老慌忙跪到大殿的中间,众目睽睽之下将头低至地上,声音都有些颤抖:“启禀天帝,此举万万不可,鸳鸯谱上已经有冥后的人选了,她便是百花仙子。” 叶皇听后,惊讶得欲要从凳子上起身,却被慕青微微施力给拉了回来。他回头看了看她,心里也稍微平静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月老,可确定。” 月老的头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地上抬起来,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回天帝,小仙不敢欺瞒,此事千真万确。” 殿内站着天界所有的神仙,他们平日里讨论起三界六道的平衡来,氛围是格外的活跃, 如今竟然是连半点呼吸声都没有。每位仙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事态发展,大气都不敢出。 无论是天帝还是冥王,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上仙们都齐齐等着看天帝如何定夺,是公事公办还是不顾原则徇私枉法,而冥王又会如何取舍,是这地位重要,还是愿意为了这民间女子与整个天条为敌,置天庭的尊严于不顾。 无奈过了良久,天帝或者是冥王,都没有人要开口的样子。 慕青见殿中的仙人们都在翘首以待天帝的决定,而此刻天帝则是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她深知他的难处,一方面是自己坚守的天规,一方面是自己的好兄弟,就算他是这天上最高的存在依然是难以抉择的。 慕青轻咳了一声,将众仙的目光悉数吸引到她的身上,这才轻启薄唇:“冥王,你消失的这一万年时间里,天帝忧思甚重。如今见你平安归来,天帝自是欢喜非常。方才你也见了,天帝知道你心有所属,也有意成其心愿,可奈天意弄人。逆天之事,兹事体大,你是识大体的人,该是不会让天帝为难吧。” 轻声细语的几句话,如同燕语莺歌入耳,却是巧妙地将所有难题都抛给了景琛,殿上的仙人们无不佩服天后水木清华的言语智慧。 叶皇对着慕青感激地一笑,随后直直盯着景琛身边的女子。 ... ------------ 4.第4章 莫扰相思红颜劫(1) 凤柒能够站在这些平时只能以膜拜的心态来朝拜的神仙面前,并且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而不是晕过去,完全都是借了景琛的胆。 现在见着高位的天帝天后一派威严,气氛开始剑拔弩张,这点胆也就不攻自破了。她揪住景琛衣袖的手越发紧了些。 景琛感受到凤柒的紧张,回头便看到她如同小鹿受惊般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一阵发疼。 上天之前,他向她保证过,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一肩扛下来。可他再是精明,依然算错了一件事情,他可以不把众位仙友看在眼里,甚至也可以不卖天帝的面子,可是他却不得不掂量掂量,是否有那个实力和这天来斗上一斗。 就算他能,可她也能吗 “琛,我早就知道这是我的妄想,我配不起你,更不能和你在一起。”凤柒上一秒还死死拽住景琛衣袖的手,下一秒就已经放开了,眸含秋水,欲语还休,最终低头哽噎道:“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也就是在这一刻,景琛那仅有的一点点犹豫都被凤柒眼里垂垂欲滴的眼泪融化了。 他过去的岁月都过得太寂寞了,经历的事情从来都是枯燥无味的,不是黑白无常又从哪里锁回了缕缕魂魄,就是冤魂们哭着吵着拒绝喝下那会让人淡忘前世今生的孟婆汤。 当时,他不清楚凡人的情绪为何会那样千奇百怪,就连死后也如此的不安分。他从亡灵那里听得的故事中无非是一个情字在作祟,就算生前再邪恶的人都会有一个深深眷恋的爱人,可这种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因着不解,所以他觉得那些故事新奇有趣,就算没有真正的明白那些到死都害怕遗忘,做鬼都愧疚的情感缘是为何,他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无数次站在那妖艳绽放的血色彼岸花前沉思,却又总是在驻足一段时间后,苦思无果的时候就向忘川河里扔一颗石子,看着石子在水中摇摇晃晃地坠落,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放大。他木讷地摇了摇头,这才离开了去。 渐渐地,不解的故事听得多了,他也就不求甚解了。跟着他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来的性子是越来越明显了。 直到万年前,天宫遭到魔尊的攻击,而他在和魔尊战斗的时候,虽重伤了魔尊,自己却也被魔尊所伤,掉落到一片不知名的海域,沉睡了一万年。 其实那个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是就是睁不开眼睛来看看。他等着天庭的人来解救他,可是等了好久,等到都绝望了都还没有人找到他。 凤柒的出现像是巧合,却也不乏上天善解人意的安排。 她是一个采珠女,看见他无声无息地漂浮在水中,她没有害怕地逃离,反而为他留下眼泪。那滴落的泪珠如初生婴儿那般纯洁无暇,便是这滴泪唤醒了沉睡的他。 景琛睁开眼之前在心中描摹了千万副女子的模样。他想,能够为陌生的人留下眼泪的女子必定是心如白壁无瑕的女子。等他真正睁开眼睛的那瞬间,眼前的人儿,如同四月春花,芳菲妩媚,般般入画。 ... ------------ 5.第5章 莫扰相思红颜劫(2) 天上人间,景琛见过很多拥有绝世容颜的女子,却不及她半分。 此后,他的眼睛里再容不下其他,她轻笑后眼睛弯弯的模样甚至填满了他的整颗心脏。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见到了和他一样的仙人,日后朝朝暮暮的相处才知道她确确实实是一个凡人,只是美得不似凡间人。 凤柒一直悉心照顾他,直到他身上的伤慢慢好了起来,直到他的法力恢复。这段相处的时间,两人早已经互相钟意。 景琛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凡人口中的爱情,于千万人中,于时间无涯的荒野里,遇见一个注定要遇见的人,不早一分,不晚一刻,恰如其分。 他知道,从见凤柒的第一眼就知道,倘若这辈子不能拥有她,不死不灭的亘古岁月里,时光不变,命格不变,沧桑不变,唯一不同的只是会更加更加的寂寞。 遇见她之前,寂寞或许还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情绪波动。遇见她之后,寂寞将会变成蚀心蛊虫,结成绵密的细网,白日黑夜,不停不息地蚕食他,直到他剩下行尸走肉的躯壳。 那真是想想都让人害怕的感觉。 他终于理解了以往他总也想不通的事情。 他觉得凤柒就应该是他天上地下唯一的冥后。 思及此,景琛迅速地捉回凤柒的手,让她与自己一齐跪了下来:“天帝,我的冥后只能是小柒。” 叶皇见他执迷不悟,只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一脸威严,手重重地拍在了椅子上:“胡闹,天意岂是你能改的。” 景琛顶着天帝的威压,处变不惊地回答,如同劫难在前,半步不退的宣誓一般:“天帝,这天上若是连你都不了解我,那还会有谁了解我。我景琛认定的事情,就算逆了天也是要做成的。” 凤柒跪在景琛的身旁,看着他坚毅的侧脸,觉得自己心里潜藏的怯懦玷污了他对这份感情的认真。这一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爱上了就一定要爱下去,不顾何事阻挠,只是莫负了他。 她不再害怕景琛是仙,她是人,她不再害怕面对的是天帝,甚至是要与整个天庭对抗。只因她知道,无论到了哪步,景琛,他都会站在她身边。 想通之后,凤柒抬起了因为害怕而放低的头,勇敢地看着位居高位的人,义正言辞道:“天帝,凡间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还有句话叫人定胜天。你不给我们一次改变天意的机会,又怎么能言辞确凿地说天意不能改况且何必拆散真心人,反而让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你们所谓的天规竟定得如此的不合人情吗” 众位神仙听见那一句句掷地有声的诘问竟然是从跪着的凤柒口中传来,都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在他们面前本应该卑微得如同蝼蚁的凡人竟然敢公然挑衅天帝的权威,全都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凤柒。 其实不光是上仙们觉得诧异,就连景琛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心爱的女子也是可以如他一样勇敢地为这份不受祝福的感情坚定地护航,不由得更爱身旁的女子几分。 如此胆量,就算身为上仙的人也是少有的。 ... ------------ 6.第6章 莫扰相思红颜劫(3) 第六章莫扰相思红颜劫3 叶皇被凤柒当着众仙的面顶撞,加上天庭之威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凡人质疑,他难免会怒火中烧,可却还是维持着一副儒雅模样,只是语气稍微咬牙切齿了些:“你可知就凭你刚刚说的话,我便可以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 叶皇本是想吓唬吓唬她,却没有料到,景琛听了之后,反应过于强烈了些:“天帝,你又可相信,若小柒不在,我便背弃这天,灭了这轮回也要找到她。” 看见殿下跪着的两人相视一笑,互相表着决心。 叶皇顿时青筋暴起,却碍着在众仙心中的形象,再是生气也只能压了下去。突然觉得,他还是不回来得好,一回来就扔给了他这么大一个难题。 叶皇是了解景琛的,深知强硬的态度对他亲自铸成的铜墙铁壁没有半点作用。 他无奈只有将强硬的气势换成了怀柔政策,恳切道:“冥王,你明明知道我虽管得了众仙却独独管不了你,所以你才敢这样冲撞天庭的尊严。我本也打算成全你,可这天意摆在眼前,你为何要如此为难我” 景琛看着叶皇确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他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须臾之后,薄唇微启,声音飘飘然:“天帝,我也无意为难你。我们一直这样争执不下也不是办法。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你让我和小柒轮回十世,只要有一世再相爱,便说明这天意不过如此,那你就成全了我们。” 景琛的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强硬,一点点软了下来。 天帝满脸的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情,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于理,这是原则上的问题当是半寸不让。 慕青见不得叶皇蹙眉,再三思虑了一番,才替他拿了主意:“本后替天帝答应你就是,十世之间你可以任何时候喊停。只不过一喊停就算是你在这天意面前低了头。而你与这凡间女子也只是情深缘浅的一次邂逅罢了,以后便不要再见了,这样可好” 看着这样的场面,挨着天后站着的百花仙子幽木着急得要命,她惊喜自己是命定的冥后,也忧虑景琛竟然打算与这个凡间的女子一同下凡历劫,恐事情发生难以控制的变故。 整个过程中,上仙们都未插一句话,一直在隔岸观火。 由此看来明哲保身不光凡人会,众仙也可以做得很好。可是眼见着天后和冥王两人达成了协议,他们终于不能再保持沉默。 他们像是预先商量好了一般,全都就地跪了下来,不约而同呼道:“天后,天界从未开过这样的先例,此举万万不可,冥后必须是百花仙子。” 叶皇瞪大眼睛,凌厉的眼风扫过地上跪着的众仙,分贝略有提高,带着不可抗拒的天帝威严:“就如天后所说的去办,难道就连你们也觉得天意有误。” “小仙不敢。”仙人们这才纷纷了然,天后实在是用心良苦。 他们本来有一千种办法可以分开冥王和这个凡间女子,可这样一来,天上地下这梁子就永远地结上了。 天后此举不过是让冥王能够彻底死了心。 待平息了众仙的疑虑,叶皇看着景琛,忧虑直达眼底:“景琛,你可要想好。若是你们十世里没有一世相爱,不仅你们不能在一起,而且你还要受白骨锁心锤的锤心之痛。” 景琛挺直了腰,手抚上了凤柒跌落在肩上的黑发,懒懒道:“天帝,你知道我不怕这个的。” “去找司命吧,他会为你们安排十世轮回。”叶皇挥手打发景琛和凤柒。在他们的脚步踏出门口之前,他轻叹了一声:“景琛,你终归是会后悔的。纵然你是天生天养,也无法逃过注定的命格,如同本帝一样。” ... ------------ 7.第7章 九世恍然一梦间(1) 韶光总是易逝,清晨的露珠里第一抹七彩的微光,夜晚最后一方霞光万里的天空,明灭间,便草木枯荣,朝代更替。 多少头颅热血撒在青烟袅袅的肃杀战场,铿锵的战鼓还犹鸣在耳,他方已酒池肉林,歌舞升平。 多少韬光隐晦在深深宫闱里滋长蔓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殊不知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而为自己挖掘了一方诅咒的冷冢。 多少儿女情长最后如同大漠孤雁,大难临头,生死之前,海誓山盟随风散,只道情深缘浅。 正如谁都会失去在谁的记忆里,谁都会如谁的容颜般苍老。 一生一世于凡胎血肉来说已经算是极大的奢望,可是九世漫长的时间荒野里,转世后的景琛依然与转世后的凤柒不期而遇,只是再也无法一眼便认定彼此。 又至那飘渺天宫,烟雾缭绕。极尽眼目方才看清复道回廊之上,处处玲珑剔透,金钉攒玉户,彩凤在朱门不眠不休地翩翩起舞。 凌霄殿中,白玉座上,天帝文采鲜明,锦衣华服,天后光仪淑穆,太华做发髻,带灵飞大绶。 天帝与天后比肩而坐,面上比平常更加严肃一分。 凌霄殿的两边规规矩矩地站着众仙,他们皆屏息而待高位的两人发话,不敢逾越半点,却也不时斜着眼睛瞟一下跪在地上的两人,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见过多次,觉得有些无趣,却又有所期待。 当这样静默的气氛到达了一种极致的时候,叶皇才开口道:“冥王,你若悔悟,即可终止最后一世的轮回,本帝念你被误遮了眼,可免你白骨锁心锤锤心之痛,你只需青雷台上身受七道天雷,以你的修为,应该无大碍。” 景琛看了看旁边跪着的凤柒,她本来满目清辉的双眼此时蒙着一层水雾,硬生生瞥开视线,将话题转移到另一方面:“我想问天帝一句话,可否” 叶皇大手一挥示意景琛说话:“可讲。” 景琛直直看着叶皇:“你和天后可是真心相爱的” 若刚刚的天庭噤若寒蝉,景琛话毕,那就是满庭哗然。 天规中有这么一说:能飞身成仙的人必定是参透了红尘,一心向道,所谓七情六欲皆是断得干干净净,因此神仙之间是不可自行相爱的。 法不外乎人情,这天意也为人情一词留了后门,可这人情也只针对天帝和冥王。若是月老的鸳鸯谱上没有出现天帝和冥王的另一半,天意便允许人情存在。 景琛此说不仅是在质疑天规永世存在的合理性,也戳到了天帝天后的脊梁骨。 慕青偏头看着叶皇,眼中凭添了无尽的怅然和落寞,艳桃浓李般的容颜也顿时黯然失色。 她由乾坤之力幻化而成,是远古时候仅剩的神凰,是上天指定的天后。她和叶皇是因为三界六道,四海八荒的安宁而结合,哪里谈得上爱。 自他们成亲以来,叶皇对她算得上彬彬有礼,疼爱有加。可她清楚知道他是不爱她的,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陷入他的儒雅温润里。 她也曾天真的想,不爱那又怎样,只要她爱他,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且只有她在,那便是极好的。 可爱情这回事,不仅是将凡人搅得不得安宁,她身为天后也是不能幸免的。岁岁年年的单相思,虽享受着大仙们最高的敬仰,心里却是越来越落拓,可这些天帝从来都不曾关心,或也是不愿费心关心。 ... ------------ 8.第8章 九世恍然一梦间(2) 万万年的夫妻,就算貌合神离,那点基本的感应尚且是有的。 叶皇也感受到慕青瞬间消沉的情绪,心里升起真切的愧疚感。 的确,慕青是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在众仙眼里,他和她是天定的神仙眷侣,可他真正爱上的却是那个白衣飘飘,英气盎然的女子。很久很久以前,她白衣浴血,耗尽毕生灵力,最终陨落在天际。 可叶皇的记忆里一直藏着她擎天回望的那一幕,一朵朵血莲盛开在她洁白的衣襟,她对着他回眸一笑,轻轻道:“叶皇,我将我挚爱的天地交予你。” 那个画面美得触目惊心,美得让人疼痛。 叶皇知道,身为天帝,他肩负着太多太多的责任,只能将满腔的爱意压成心底最深的秘密,逼迫自己忘记。 这样隐秘的心意,叫他如何回答景琛本来就是来者不善的问题。 慕青甩掉刚刚的心酸,又是一派端庄,话里进退得宜:“本后和天帝是上天指定,注定相伴亿世岁月。我和天帝自然是彼此唯一永恒的灵魂依附。” 叶皇看了看慕青,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双双谦和一笑。 这样就好,亘古岁月,无论他爱着谁,慕青都将是他唯一的妻,他的手弯搭着的都只会是她的柔荑。 众仙心中又是一惊,暗暗赞叹天后的大方有礼,善解人意。既回答了冥王的问题,又不至于让她和天帝限于尴尬的境地,端的是贤内助的不二人选。 可景琛并没有就此罢休,咄咄逼人道:“那么天后天帝就更应该明白,我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万万年,如今却不想再让灵魂也寂寞罢了。” 听得他如此一说,凤柒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这世间繁华万物,皆入不得她眼,唯有眼前的人才堪让她心心念念。 可是此时来不及缠绵视线,她只是摇头,珠泪尽染桃花面。 她一时哭得脱了气,单手撑在地上:“琛,够了,真的够了,你已经陪着我轮回了九世,却没有一世爱上过我。你应该比我聪明,我们的相爱只是一次误会,或许那次救你的换做是其他女子,你也会爱上她的。天规可以容许你的胡闹,可你终究斗不过命格。” 景琛本来就是强撑着,九世,他也疲倦了。听得自己所爱的人泄了气,他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他幽幽道:“小柒,你是不是糊涂了” 百花仙子幽木盈盈立在天后的身边,所有心神都投注在跪在大殿上的景琛身上,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实在忍不住便说出了口:“景琛,是你糊涂了。天帝许你轮回十世本就是仁慈。她比你看得清,知道你们没有结局,就算捅破天都没有结局。” 景琛看都没有看说话的幽木,视线一直都禁锢在凤柒的身上,低声恳求道:“小柒,九世都过来了,最后一次机会,我求你不要放弃。” “琛,就算十世你都未能爱上我,你也该是不会放弃吧。”凤柒软软地低吟着,和着哭声轻颤,每一声都如巨石滚落在他的心里。 他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她是熬不下去了,她想投降了。 这一世一煎熬,且是没有结局的煎熬。 可是他放不下,此生第一次那么动心,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描淡写,自在翻篇。 他在地下早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能安然无心地对待每一个人,却独独忽略不了此时此刻。小柒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想再陪着他漫无目的地挣扎。 他的双手有力地蜷缩成了拳头,指节泛白,随即又舒展开来,声音更添了一些困倦,还有些无奈:“小柒,我答应你,再一世就好。若是真的无法爱上你,我就喝一碗孟婆汤,要是不够,天帝还可以将我关于你的记忆扔进忘川河中,叫我永生永世地忘了你,这样可好” 凤柒呆呆地看了他良久,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叶皇见还是不能劝服景琛,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就算每天处理天庭的各种公事也比不得这件事来得让人心焦力竭。 “冥王,你是何必折磨你们彼此如斯。”叶皇正了正身子,叹气道,“也罢,最后一世,你们去吧。” ... ------------ 9.第9章 命里姻缘难久时(1) “符生,你是否愿意让江皓成为你的丈夫,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牧司庄重肃穆地询问着,那神态虔诚得如同转山转水转佛塔。 在场的每个人都幸福地笑着,像是看到了自己当年出嫁或者娶妻的样子。每个人的嘴里都在称道着我和江皓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的一对。 只是不知道那些笑颜和称赞里有多少是看在我老爸老妈和江浩老爸老妈的面子上。 见我好一会儿都没有给出回应,嘉宾席上坐着的人都开始接头交耳,小声地议论起来,牧司尴尬地又问了一次,那张公式化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黑云,大概是因为我亵渎了婚姻的神圣。 他们只当我是在走神,却不知道“我愿意”三个字于旁人来说不过两三秒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此事说来话长。 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因为自称是大学者的老妈长得倾国倾城,医生老爸英气逼人,而我坚持了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原则,完全承袭了他们基因中的优良部分。 因此我从小就长得人见人爱,老妈更是从我出生便开始担心。 随着我越来越大,模样也是越发地娇俏。老爸只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老妈每每盯着我额头上花状的胎记就开始不住地叹息,总是担心我会红颜薄命。 刚开始,我也只当是老妈爱女心切导致杞人忧天。虽然我有一张足够当花瓶的脸,但是却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肚子里没有真文章。 在她的变态督促下,我的琴棋书画都还过得去,虽然不知道达到哪种程度,只听说来教导我的老师都是世界上数以数二的,又听说这些老师在我学成之后也都相继汗颜,感叹再无东西可教。 说起来,我好像拥有了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貌美才高,家世赫然,照理说要找一个爱人很是容易。 从小围在我身边的男生也是不少,却总会出现很奇怪的问题。这些人总会直接或间接地因为我的关系,或多或少地受点小伤,撞到电杆,掉进下水道,互相掐架,各自鼻青脸肿。 倘若这些还不足以引起我的注意,后来遇到的事情便不得不让我觉得事态发展得真是荒唐。 事情是这样的,等我长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也有了一个当时觉得很对口味,非常喜欢,且自我觉得喜欢到非卿不嫁那种程度的男子。于是连国界都不能影响我们疯狂地爱上彼此,我们在深夜的纽约街头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大声歌唱,我们在多瑙河边吹着清风拥抱。顺其自然我们又决定结婚,可是就在婚礼上,我说完“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那个本来阳光健康的男子就在我面前倒地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做他漂亮高贵的新婚妻子,倒是先做起寡妇了。 ... ------------ 10.第10章 命里姻缘难久时(2) 前面我有提到我觉得很爱他,他死了,有一段时间我难过得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日整夜地不吃饭。 老爸虽然心疼却也无计可施,最后还是老妈霸气地一脚踢开我的门,又和风细雨开导我,企图将我悲伤的情绪拉回阳光灿烂的时候。 至于如何开导,不过是分析了我现在处于少女叛逆期,外表的阳光不能掩饰内心的黑暗地带,现在澎湃的哀伤其实是自己在无休止扩大对那个死去男子的爱意,说穿了不过是年少太轻狂。再通过多个举例论证,排比论证,比喻论证,证明了我根本就不爱他,自我放逐的行为完全是的行为。 我仔细听了她的一番言论,条理分明,论据无可辩驳,便也就随波逐流地赞同了她的观点。没过多久我似乎是连那个男子长成什么样子都忘记了,此后对老妈的敬仰如同黄河水般滔滔不绝。 我的年纪自恋点说便是正处于蓬勃发展的花期,根本不会存在恨嫁女的心思,可我偏偏就像是有了结婚的瘾,这瘾一上来,我老爸老妈再怎么拼命都是拦不住的。 终于,我好不容易又找到了想与之结婚的人,如同历史重演,我的新郎依旧倒在了我说完“我愿意”三个字之后。这下我就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传说中的克夫命了。 这病我可得不起,因为没得医。 因着两次这样的事情,美国几乎传遍了,就算是这样也难免有些人眼红我老爸的巨大财富和我天妒人怨的脸而选择拿生命冒险。 我为了应证自己是否真的有克夫命,便在这些人当中随便挑了一个看得过去的男人结婚,结果和我想的一样,那个男人同前两个一样死于非命。 残酷的现实让我不得不信了,自己真是天煞孤星的命,只是可惜了正值风华的几个小伙子了。 于我自己,倒是还好,况且孤独的女人更加有一种神秘感,这是我很喜欢却一直没能拥有的气质。 可老妈就没有我这么看得开了,自那以后,到处打听算命人中的翘楚,想来是要为我算上一卦,看看如何更改嫁不出去的命格。 老天可怜一位母亲,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位很值得信赖的神婆。我本来是最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可老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我面前哭诉可怜天下父母心,最后哭得我都想哭了,便神志不清地跟着她去了。 老妈带着崇拜的心理告诉神婆算姻缘。 神婆是个瞎子,一双满是褶子的手在我脸上胡乱地摸了一通,高深莫测地说了一些平常人都听不懂的话:“半生皆是浮云变,姻缘自在梦中牵。注定结识来世缘,不是凡人而是仙。” 神婆说得很陶醉,我也跟着她一起摇头晃脑。但最终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我想让她简单点解释来着,可她丝毫不给我面子直接拒绝了。 直觉告诉我她真是一个骗子,不是不解释,只是不会解释。 ... ------------ 11.第11章 命里姻缘难久时(3) 俗话说话说得多了便会错得多,为了错少她便聪明选择不说,还能保持神婆的玄乎感。 可是以盈利为目的的神婆居然没有收我的钱就让我纳闷了,更让我惊讶的是她还主动要求收我为徒弟。我本想着帅气地拒绝,回头看老妈一副恨不得立马让我磕头拜师的样子,我又没骨气地屈服了。 说是当她的徒弟,其实她也没有教我太多,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易经占卜而已。 不过半个月神婆便让我出师了。在我离开之前,她还告诫我这一生只能卜卦三次。至于原因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老爸出差回来听说了老妈的荒唐行为,将她温柔地批评了一番,表示他绝对不相信那个神婆说的话,只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巧合。 因着我们全都心知肚明在美国是一定没有人敢娶我了,于是我们举家迁回国内。年轻漂亮,豪门世家在哪里都很吃得开。为了促成我的下段婚姻,老爸的商业舞会一定会带我去,而且必须盛装出席。 遇见江皓也是在舞会上,他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同样是上天鬼斧神工的外貌,同样是豪门,自然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要是以前,这些世俗的因素根本不能够打动我。可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我的标准俨然已经降低了,不再追求什么灵魂的契合。只要是肯娶我,敢娶我的男人,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一切只因我不信命,一定要嫁出去。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江皓的追求。 这厮对待婚姻就像做生意一样果断凌厉,很快便包下了上海最大的酒店,单膝下跪,郑重地向我求婚。 印象中,我死去的三个未婚夫都没有下跪求婚过,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那一点点的感动中还有着百分之八十的莫名其妙。 可我没忘记自己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段婚姻。 我不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答应他之前,语重心长地告诉了他关于我死去的三个未婚夫的事。让我惊讶的是他的不惊讶,欣然接受不说,还说要和我一起打破这个魔咒。 无论他是真心还是敷衍,反正我都动了心。 于是我和江皓就到了现在这种境况,我还是不敢说出“我愿意”这三个字。这样完美的男人,我不想因为我三秒不到的说话便决定他辉煌的一生终止在一场本知道结局的婚礼上。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江皓握住我的手,温柔如水地对着我说:“别害怕,我们会打破魔咒的。如果我没有命娶你为妻,下一世一定要嫁给我。” 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居然愿意拿命来赌,但不得不说他的话让我有了勇气。 我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我愿意。” 话刚说完,我便感受到握着我的手慢慢松开,下滑。 果真没有人能逃得了,经历了四次的事情,若我还是一副鬼哭狼嚎的样子便显得做作了,我悲哀地望着台下一脸严肃的老爸,想着他这下应该相信神婆了吧。 ... ------------ 12.第12章 琴声起意缘起时(1)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那个慌乱的场面离开的,一直都表现出镇定的我在一个人的房间里终于感受到后怕,江皓的爸妈抓着我的袖子哭天抢地的画面像是蛰伏很久突然发力地洪水猛兽,带着凌厉之势,顷刻间便扑面而来,将我淹没。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我卸下肩头的疲惫,随意地躺在床上,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那黑沉沉的天,像极了谁肆意而作的泼墨画,星星的微光像是洒落在画上的碎金。 周围一片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睡着了一般,唯独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任胸口还温热跳动的心就在这片幽暗凄清的夜色里静静地沉下去。 我轻微地叹了叹气,从床上爬起来,干脆利索地套了一件外套,径直走向放着青鸾琴的特制琴案旁边。 青鸾琴是落霞式的,梧桐木斫,琴面黑红相间,局部有跦漆修补,蛇腹断纹中现小牛毛断纹。圆形龙池,扁圆凤沼,腹内纳音微隆起。龙池上方刻寸许行草“青鸾“两字。 这把古琴是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那个有钱又帅气的老爸为我跑遍全世界才得来的,据说它的历史绵长得推算不出年代,就算如今来看,价值连城也不能够道尽它的潜在价值。 老爸将它送给我,可见在他的眼里我可比它珍贵多了,要是我不喜欢的话,估计他会心凉得转身就贱卖了它。 所幸,所有乐器当中我唯独偏爱古琴。 第一次触摸到琴身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这样说着大概有些莫名其妙,可我就觉得它仿佛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一样,像是有一种归属感。 自从有了它,根本就不用老妈盯着我练琴了,除了吃饭,我基本上都心甘情愿地呆在琴房,就连我十分看重的美容觉都为它折了一半。 当然,我的苦心也没有白费,听惯了世界级古琴演奏的老爸老妈都不断地夸赞我的琴艺更胜一筹,只不过他们并不想让我抛头露面。 老妈让我学习琴的初衷也只是陶冶性情而已。 回过神来,我在雪白柔软的毛毡上盘腿坐了下来,将右手搭到琴上。古琴弹奏讲究精神、思想、呼吸,都不能散漫麄野,如此才能达到妙境。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定了心神,右手轻轻拨动,左手按弦取音。 一曲秋江夜泊流泻而出,这是一首适合催眠别人,也适合催眠自己的古琴曲,宁静优雅。 初初听闻,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地呈现一幅清晰的画面,一片江枫,一幢渔火,白月光里,只听得真从远方传来阵阵钟鸣。 随着指法的变化,我的脑子反而又清醒了不少。江皓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打转,他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我说,下辈子一定要嫁给他。 江皓活着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喜欢他,只觉得他大概是最适合我的人,况且他还喜欢我,是唯一一个宁愿死都要娶我的人。 经历过这么多人,我深知这辈子都再没有真正爱一个人的机会了。就算可以爱,但是对于我来说,不能走近婚姻殿堂的爱情都是空谈的,而我不想浪费时间空谈,所以我想将我唯一的爱送给死去的江皓。 假装着我已经深爱过一个人,这辈子也算没有遗憾了。 ... ------------ 13.第13章 琴声起意缘起时(2) 兴许是前半辈子过得太安逸了,什么东西都可以唾手可得,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老爸都会想办法帮我弄到。 但是他却不能给我一段婚姻,当然要随便绑架一个男人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我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想要结婚而忽略我再怎么努力都结不成婚的事实。 强求只是害人害己。 好吧,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我只是在欺骗自己,一向想得通的我这次终归没有想通。 我依然想找个男人,像我爸疼我妈那样疼着我,甚至是比我老爸疼我妈还要疼我,他还能给我一段执子之手,疯爱一生的婚姻。 琴曲已经弹得接近尾声,我的头终于越来越重。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以何种方式来到这么一个黑漆漆的地方,纵观四下,除了飘渺诡异的雾气以外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些雾气就像是在生长一般,由淡变浓,我身在其中快要连自己都看不见。 我大着胆子伸出双手,摸索着前进,那些有生命的雾气一转眼便消失不见,出现我眼前的又是一片开阔。 说是开阔也只不过是变了一个没有门窗却有光的奇异空间。 突然,一个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裙裾的女人从那束刺眼的光线中走了出来,低着头站在我的面前。 按照我一贯胆小的性格来看,第一反应应该是惊叫一声“有鬼啊。”然后就拔腿狂奔。可比起胆小,我性格中更占上风的特点是好奇。 一般来说好奇不仅是害死猫,还会害死人。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正常时候应该做出的第一反应,就被好奇心驱使着战战兢兢地询问着:“你是人,还是鬼” “鬼。”女人听见声音,缓缓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安慰道,“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鬼的话能信,男人都能从一而终了。 虽然这样,我也只敢在心里鄙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又仔细看了看,还别说,就算这个女人是鬼,那也是一只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鬼。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经够漂亮了,但是这个女人的美是那种令天地都动容的神采,就算脸色惨白如纸,也丝毫不影响她精致的五官,静静站在那里,让我不禁想起古画里走出的温婉孱弱的女子。不由得仔细端详了一下,我竟然觉得曾在哪里见过她。 女人站得端庄,两手揣在怀里,絮絮低语着:“你想要找到你生命中那个注定与你厮守一生的人吗” “谁不想可是我已经不能了,不能找到我爱的,不能找到爱我的,不能结婚,也不会有小宝宝。”被这个才见一面的女人提到伤心事,我哀怨的情绪不禁泛滥起来。 女人直直地看着我,那样认真的眼神让我发憷,她说:“我和你不在同一个世界,但是我们的元素却是相合的。在我的世界,我已经死了,但是你能代替我继续活下去,并且你还会在那里找到注定的爱人。” 不管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尊重,我也一直看着她,发觉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有泪滑过。 ... ------------ 14.第14章 琴声起意缘起时(3) 第十四章琴声起意缘起时3 我突然就这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一个自称是鬼的陌生女人,还对我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我更加好奇,心里也越加忐忑:“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你到底是谁这是哪里” 她抬头,略有深意地看着我说:“我现在是凤柒,这是在你的梦里,我们的元素是互相吸引的,所以我才能进入你的梦中。等你醒了之后,便会去到我生活的那个世界以我的身份活下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她熟悉,那是一张与我十分相像的脸,若是忽略她的额头上没有彼岸花的图案,那便是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可我现在来不及关心她和我有什么具体关系,因为她的话让我感到似乎是要穿越的前奏,可穿越这件事情,我只在那些花里胡哨的小说和电视剧中看过。 有一段时间我也想过自己要是穿越,会想要去哪个朝代,穿越到什么样的身份上。可是今天这样的机会就这样不知会一声地便砸到了我的头上,况且这个女人还承诺我会有一个命定的爱人,这个承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但我还是有些犹豫,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世界有很多我舍不得的地方。 想着想着,我觉得有些难过:“那我爸爸妈妈怎么办” 凤柒耐心地说着:“你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会消失殆尽。” 我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你是说爸爸妈妈会不记得我那我可以拒绝吗” “如你想的那样,但是你绝对不能拒绝。”女人肯定地回答,转瞬眸子浸入秋水,宛若翦羽的睫毛挂着滴滴晶莹,“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我欠你和他的,以前都怪我太过执着,不相信宿命。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 我不理解她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突然的伤感是为何,却也忍不住为了她的伤心而一阵低落心痛,我想这便是美人的感染力吧。 女人的嘴角突然又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就像是一朵雨中的清荷,没有经历过撒种,长根,长叶,花骨朵的过程,直接就遗世地绽放,那艳丽清绝必定是惊心动魄的。 如果此刻有相机在手上,我一定会留下这个无比震撼的时刻,那是一种刚刚重生却又临近死亡的遗憾之美,是执着了好久突然想通之后的释然之美。我沉陷在这种美好中一时难以自拔。 她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在那束光线中一点点融化,一点点变得透明,直到我看不见了为止。 可是,可是,我才想起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她呢比如说,穿越过去是个什么样的身份,柔弱的才女还是武功高强的侠女,我的人生是平顺还是坎坷,爹和娘是一眼可辨,还是只知其父,不知其母,还有穿越过去要怎样找到我的一心人,他是个帅哥还是个丑男,是才高八斗还是目不识丁 最关键是她走了,我要怎么走出这个梦,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有些害怕黑,两只脚也颤抖得厉害。 ... ------------ 15.第15章 红尘嫣然梦初醒(1) 迟王府内,绿色琉璃瓦铺就的歇山屋顶,红色剪边相称,檐角抟飞,玄武瓦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蜿蜒的抄手游廊纵横交错,漏窗琪花瑶草,千姿各异。石雕的月洞门隔开两苑风景,处处假山嶙峋,古木参天。平铺在水面的亭台水榭儒雅清净,岸边扶柳姿态摇曳。 这世上总有功高盖主之说,能够如此明目张胆地修建这等规格的王府,可见皇帝对王爷的喜爱却是非常。然而这样的喜爱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昊月的江山毫不夸张地讲至少有一半是王爷迟渊踩在血迹斑斑的战场上一刀一枪得到的。死去的王妃是右相的女儿归宛,侧王妃是左相的独女杜离,王府的小小姐迟襄是当今皇后的侄女,十三岁便拿下了帝京第一美的称号,同年在茶花会上一首体裁新颖的咏梅诗让上一届的才女自叹不如。 当然民间也有另一种传言,说是迟渊无敌将军的名号早在各国传开了,各国能够心甘情愿地唯昊月马首是瞻,完全是因为昊月有迟渊的存在。良田美玉,高官厚禄不过是皇上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更有人说,当今皇后归晚与迟渊是青梅竹马,皇后的枕边风吹在皇上的耳朵里,迟渊的权利如此之大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事实到底是怎样,谁又说得清呢。百姓们,吃饱之后,也须勿谈国事,方才能明哲保身。 话说回来,往日一派恢宏的王府,近日来却显得凄风苦雨。 家丁和丫鬟们做事情都有气无力,耷拉着头打不起半点精神。他们每个人都在暗暗自责没有眼观八方,及早发现小姐掉入了湖中,并将她救上来。 之所以他们这样齐心地感到自责,只因为王府上下都觉得迟襄这个小姐很称人心意。她虽然从小在皇宫长大,却没有那些达官小姐的骄纵脾气。半点没有小姐架子,一双晶亮的眸子总是含着笑意。更重要的是她对每个下人都很好,会和他们平起平坐地交谈,会询问他们的身体安康与否,不像大小姐那样冷若冰霜,对他们从来都是面无表情,呼来喝去。 越是想,他们的脑海里就只存在小姐天仙般的面孔和暖若春风般的笑容。 每个人都止不住地哀叹,红颜薄命。 西厢深处,群芳掩映的地方,堪堪立着一间秀气的房间。厢房内,透过雕花的碧纱橱,可以看到男男女女,林林总总的人,都围在象牙床榻的周围。 缝隙处可见一女子坐在床边,明眸皓齿,翠彩发蛾眉。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给她脸上平添了一些沧桑感。她一手执着素雅的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一只手流连在床上躺着的少女脸上。 到现在,她已经在床边守了三天,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弱柳扶风,清脆婉转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襄儿,他们都说你死了,可二娘不相信。你还这么年轻,又生得这样美貌,若是这样去了,我死后怎么见你的娘亲。” “夫人,三皇子带来的御医都已经说无力回春了,你这不吃不喝地守了三天,算是做了该做的,我们还是让襄儿入土为安吧。”说话的男人略显老态,眉目间却依稀可见当年铁血的英姿。 这一男一女便是王爷迟渊,王妃杜离了,而躺在床上的女子便是王府的小姐迟襄。 ... ------------ 16.第16章 楔子红尘嫣然梦初醒(2) 几天前,平日里乖顺的姑娘不知怎地就玩到了湖水里,发现不及时,救起来的时候只微弱吊着一口气,到如今已然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杜离一手拉着男人宽大的袖子,一手指着襄儿,苦苦哀求道:“王爷,你不要放弃,襄儿一定会活过来的。你看,三天了,她的脸都还是白里透红的。” 迟渊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瞧去,也觉得奇怪。照常来说,人死后,应该面如死灰,可是襄儿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除了没有心跳脉搏,任何人都不会晓得她已经死了三天之久。 “王爷,王妃,请你们节哀。襄儿本就生成谪仙一般的人儿,死后如同熟睡一般也是正常的。我们已经自欺欺人了三日,恐怕是时候让她早些安息了。” 说话的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似冠玉,颜若傅粉。此刻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床上安然躺着的女子,瀑布般的长发在床第间散开,像是素雅的背景,更衬托出她清水芙蓉,浑然天成的纯美。 而这样的美丽只会让他的心痛无止尽的蔓延。 杜离听见三皇子崇奕宣告了襄儿的死亡书,秀眉紧紧蹙起,声音中饱含着埋怨与责怪:“三皇子,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可我毕竟还是她的二娘,轮不到你来指使安排。如果你是襄儿的朋友,你就应该相信她一定会活过来的。” 迟渊将杜离拉到一边,怒斥着:“夫人,不可对三皇子无礼。” 他虽然丧失了心爱的女儿,但是毕竟不是妇人,还知道君贵臣贱的道理。双手抱拳对着崇奕揖了揖,“贱内爱女如命,请三皇子见谅才是。” 崇奕将投放在襄儿脸上的视线生生撤回,那样的面容,多看一分,往后的漫长岁月便多痛一刻。 他转瞬间便隐藏了忧伤,彬彬有礼道:“王爷不必多礼,我从小与襄儿交好,皇额娘也当她是亲生女儿般看待,只要有一点点机会,我也不会放弃。可眼下,她香消玉殒已经成了事实,还望我们都不要再蒙骗自己才好。” 迟渊将两手背在身后,微微抬起下巴,无奈地叹息了一下,便决然开口:“我已经决定了,明日为襄儿设灵堂,三日后下葬。” 说罢,他便昂首大步走出门去。唯独从那瞬间苍老许多的背影可以看出做出这个决定他是有多难受。 杜离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崇奕无所谓地看了看这个认真地装腔作势的女人,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明明不想哭,却可以比谁都哭得厉害。 襄儿告诉过他,她不喜欢这个表里不一的二娘,所以他也跟着讨厌。 见不得这副做出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哭断肠的场景,又想着床上的人,心里更是堵得难以呼吸,崇奕欲往门外透气。 他刚踱步到厢房的门外,便看到一道紫色的光柱突破厚厚的云层直直地投射进厢房内,还来不及惊讶于这传说中的迹象,便听到杜离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声音:“来人啊,来人啊,襄儿醒了,襄儿醒了。” ... ------------ 17.第17章 异世梦牵拘花来(1) 我一睁开眼睛便听到极端尖厉的声音,像一把初磨时候锋利非常的利刃刺得人耳膜阵阵发疼。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轻轻拍了拍耳朵扰散了环绕的余音,自动忽略扑在我身上揩泪的女人,好好端详了一下自己所处的地方。 垂落的紫苏珠帘将视线割裂得大小长短几近相同,我看见当地安放着一张沉香木桌案,桌腿有延伸逶迤的纹路。桌案上整齐陈列着各种名家字帖,还有一方黛色圆形宝砚台,墨汁干涸。精细镌刻的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郁郁葱葱。 案上的雕花香炉还有余烟轻轻袅袅地凫在炉笼上,满室充盈着怡人的清香。另一边设着人高的青花瓷瓶,插着满满的一囊白底紫缘的瓜叶菊,因通风而半敞开的窗户飘进一阵柔和的风,瓷瓶内的瓜叶菊全都被摇醒一般,花颜艳丽。墙上挂着一幅西湖初晴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字迹下笔风雷,磅礴之势跃然纸上。 我此刻身下躺着的床榻上挂着淡雅精致的淡紫色撒花帐幔,轻盈的流苏风起则动,我的手下意识在被子里移动了一点,摸到了硬物,发现竟然是我的青鸾琴,心下大喜。 从房间富丽古朴的风格来看,我便知道已经成功穿越了,而且穿越到这个时代的身份似乎还很高。想来我老爸老妈已经忘记我这个女儿了,他们不会伤心,我也就放了心。除了有些想他们,我还是很接受穿越的事实的。 一阵如清泉般缠绵的男音传来:“襄儿,你醒了,真好。” 我沉溺了一会儿,突地看向发声体,视线里的男子有张好看的脸,渐渐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合,一样的眉如远山,目如墨画。 我控制不住地哽咽出声:“江皓,我好想你。” 下一刻我便已经冲到了男子的怀中,他一副惊讶的表情,手去稳稳地接住我,起初按着我后心的手似乎是不敢用力,只轻轻贴合着我的衣衫,而后却越发地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不知道是因为他弄痛了我,还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看到熟人,一时悲从中来,我竟然毫无顾忌地放声哭了起来。 男子的声音美润,被温情地氛围带得越发的柔曼:“襄儿别哭,是奕哥哥不好,没有早早叫醒你。” 他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像是细腻的丝绒落在心尖,分外柔软。 我将头死死埋在他的胸前,撒泼耍诨地哭了一会,末了,没有忘记将眼泪鼻涕在他的身上蹭个干净。 我不急不缓地抬起头,他在离着我咫尺的距离低眉下望,那双幽深黑邃的瞳孔里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绪。既是不懂,我自然不能清楚说明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我深呼吸吐出一口气,一双手抚摸上面前这个男子的脸,口里喃喃地称赞着,却也有瞒不住的诧异:“你们长得真像,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是出自最巧夺天工的能工巧匠的手。要不是不在同一时空,你们一定是同卵双胞胎。” ... ------------ 18.第18章 异世梦牵拘花来(2) 第十八章异世梦牵拘花来2 我一直不糊涂,我知道他不是江皓,就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是。 他一下便抓住我的肩膀,焦急地问道:“襄儿,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我不觉得我哪里都舒服了,说的话他就一定能听懂,毕竟我们之间不知道隔了多少年,就像是你不能要求完全进化的猴子和原始的猴子能够自由顺利的交流一样。 不过看他的反应,我方才惊觉古代的女子应当都是很自重矜持的,像我这样投怀送抱是应该被拉去浸猪笼的吧,受了惊吓一般赶紧撤回了我的手。 终于想到,我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呢总不能因为他和江皓长得像,就叫他江皓吧。我谨慎地看着他,心口一致地问出来:“你是谁啊” 男子的脸上浮上疑惑的表情,一手指着自己,再一次问道:“你不记得我是谁” “恩”我老实地点头,心里一阵鄙夷,我和他隔着十万八千里都不止,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 杜离见状也发现了端倪,急忙到我的身边,急切地问道:“他是你崇奕哥哥呀,襄儿,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我记得她便是那个鬼哭狼嚎的女人,压在我身上差点将我压得没气了。现在看来,她也是个美人,可我本能地觉得不喜欢她。 不过看她的年纪,加上她刚刚似乎是在哭,我抑制住内心翻腾奔涌的排斥感,试探地叫了一声:“美人娘。” 杜离大喜过望,欢呼道:“是襄儿,她刚回王府的时候便是这么叫我的。” 这时候,听闻我醒来的消息,迟渊,御医,都匆匆赶到了厢房。丫鬟家丁也都纷纷挤挤攘攘地围在门外。 我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回到了榻上,御医替我把了把脉,思量了片刻,讳莫如深地道:“郡主的脉象平和,可见身子并无大碍,至于不记得人,大概是落水后恐惧至极所致,与生理的损害无关,病因出自心理。” 崇奕上前一步,眉毛微挺,焦急问道:“那襄儿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他们全都襄儿襄儿的叫,想来我的名字中应该有一个襄字,这个字我很喜欢,随便配什么姓都是很好的。 御医们立刻跪了下来,领头的一个老头子卖命地磕着头,惶恐地讨饶:“三皇子请息怒,卑职无能,郡主可能明天会恢复记忆,也可能后日,也可能永远不会恢复记忆,卑职实在拿不准。” 崇奕大手一挥,眼中煞气展露,已然是怒不可遏:“全部都是废物,养你们何用倒不如通通拉出去斩了。” “三皇子饶命,三皇子饶命”所有太医全都齐齐将自己的额头与大地亲近。 满屋子的吵闹声,弄得我头痛不已,更不妙的是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全部的声音霎时停了下来,厢房内静若无人,我双颊微酡,羞愧地将自己整个身子塞进了被子。 厢房里的人这才没有忍住都轻笑出声,刚刚还是非常紧张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杜离慈爱地摇了摇头,吩咐着外面的丫鬟:“珠儿,去给小姐拿点她爱吃的。” 崇奕见我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大概怕我闷着,轻而易举地扯开了我的被子一角,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在我脸上逡巡半刻,笑吟吟道:“襄儿,居然知道害羞了。” ... ------------ 19.第19章 异世梦牵拘花来(3) 我将将雄赳赳气昂昂冲过去抱住崇奕,又莫名其妙地哭了一通,他根本没有注意我身上的细节变化。 崇奕突然望着我出了神,抬手用食指指腹摩擦我的额头,话语里颇有探索的意味:“襄儿,你的额头上怎么多了一道花型的胎记”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整个厢房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迟渊和杜离急忙凑到我的面前。 杜离面露惊讶,眼神愕然地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疑虑:“老爷,这胎记看着可真诡异,襄儿该不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吧。” 迟渊怒目责叱“妇人之见。看胎记的形状像是一朵花。” 想我自打记事以来都引以为豪的花形胎记居然这样不被他们接受,我这心里也着实好过不到哪里去。 我尽最大努力保持心下的平静,语气却还是无法自拔的心酸:“美人娘,我额头上的印记是彼岸花的形状,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崇奕闻所未闻,不由得显露出疑惑的表情:“彼岸花” 让我一个22世纪的新新高智商人类来和这些古人讲话,还真是累人,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再不情愿,我也只得细细解释一番:“这花有白色和红色之分” 讲着讲着,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来解释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的东西,摆了摆手,颇具排斥之味地答道:“这个说来话长,我刚醒过来,不适合说长话。” 迟渊似乎是没有看懂我的纠结,继续不依不饶地询问着:“襄儿,爹记得你从前不曾有这个胎记。” 这个爹可不像我的那个帅老爸,帅老爸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也省得我去猜测他的心思,可这个爹明明就是觉得这胎记是不祥之物,却又不好直言。这样的人,要消除他的疑虑还真是一件极为恼火的事情。 “王爷王妃,此次襄儿落水,御医都束手无策。可是她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仿佛再世为人,且伴有紫色霞光,此乃祥瑞之兆。这多出来的胎记大概也是神来之笔。”崇奕淡淡地开口,却有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威严,就算还有些人觉得蹊跷,却也碍于他皇子的身份只得作罢。 我不习惯叫这个刚刚见了一面的男人为爹,叫他的名字迟渊倒要舒服一些。 直觉告诉我迟渊是不会害怕崇奕身份的,可是崇奕说话过后,他眼中明明还有疑惑,嘴唇微动却生生压抑着没有问出来。 我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却从不相信女人的第六感觉很准的说法。不过这次,我感觉迟渊对三皇子的态度有些蹊跷,绝对的蹊跷。 这时候,被美人娘唤作珠儿的丫头端着一碗晶莹透明的粥和一些摆盘雅致,烘焙精细的糕点放到桌子上。 虽说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可也知道我接下来的吃相一定会吓到若干人。 出于考虑他人的生命健康,我不由得吞了吞不断涌上喉头的唾液,故作姿态道:“美人娘,爹,你们该不是想要看着我吃饭吧。我刚醒过来,需要安静,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我这心里紧张得很。要不。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 ------------ 20.第20章 异世梦牵拘花来(4) 我本来想让跪着的御医们也退下的,想了想,各为其主,他们一定不听我的。 于是便用眼神示意崇奕让地上跪着的花白老头子们赶紧离开,希望他能够看懂我秋波中暗含的意思。 显然崇奕还是蛮懂我的,我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扭曲,他却能从中找到比较正常的信息,实乃知己啊。 崇奕对着我微微点头,转过身去嘴角笑意微敛,对着跪着的一干人等说道:“你们也先退下吧。” 这些个御医们就像领了特赦令一般,双手撑着匆匆从地上站起来,身形还没有站稳,又忙不迭匆匆跑了出去。 迟渊转身出门,却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语重心长道:“三皇子,您出宫多时,也应该回宫歇息了,莫让你母后担心。” 迟渊不仅关心三皇子,还顺带关心了他母后,看来我的感觉不是没有理由的,若是深入了解一番,没准便可以写一出深宫三角恋的绝世佳作出来。 我在一旁若有兴味地观察着迟渊和崇奕的对话。 崇奕说话进退得当,让人连反驳都是不能的:“不急,母后那里我自有交代,迟王府这么大,还缺我歇息的地方吗。王爷王妃先去休息,莫要担心我。” 迟渊见崇奕态度有些坚决,自知他还得多呆一会儿,便带着杜离出了门去。 我倾斜着身子歪着头看向门外,看不到两人的背影后便立刻窜到桌子前大快朵颐地吃起来,全部心思都在吃食上,甚至连崇奕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的都不知道。 “你刚刚为什么叫我江皓” 崇奕突然出声,我吃东西又吃得很急,所以理所当然地被呛到了,咳得肺生疼,眼花在眼眶里一层层叠起,却始终是摇摇欲坠,不肯掉个痛快。 见状,他立刻将水递给我,还一边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待我慢慢缓过来之后,见崇奕仍旧一副不放弃的期待样子,若是不回答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问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通透的,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傻。 我眼睛瞪得比他还大,明知故问道:“江皓谁啊和你很熟吗。” 傻子都不会相信的话,崇奕当然不会相信,弯子都懒得和我绕,直接一针见血:“襄儿,你在回避问题。” 我心里一阵哀嚎,怎么尽遇到一些死心眼的人。哀嚎过后继续席卷吃食,抽着空档回答道:“我忙得很,吃东西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回避问题。” “我觉得你醒过来之后,不止外貌上有所变化,就连行为举止都发生了变化。”崇奕见问不出什么,便又将话题拉到另外的轨道。 我吃东西的时候最不喜有人打扰,他在我耳边一直问一直问,让我不甚厌烦。亏我刚刚还觉得他和江皓像,现在真是一点不像,他可比江皓话多,多得让我都有点受不了了。 我敷衍地回答着:“大概这才是真正的我,以前都是我太压抑所以将个性发挥得不稳定。” ... ------------ 21.第21章 异世梦牵拘花来(5) 崇奕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眼睛里光彩变换,像是将心里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都装进了眼眶,然后一点一点地剥离分解开来,散成一片湿蒙蒙的雾气。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他的眼睛里装载着满满的疼惜:“也是,以前的你不如这般快乐,总像是装着天大的心事,却从来不与我说。” 我看着崇奕神情突然低落下来,眉头不由得轻皱,小心翼翼地问道:“崇奕,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崇奕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嘴角突然绽开一朵笑花,可是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这些我都看得清明。 我素来见不得人如此消沉的样子,更何况他似乎是因为我的话才不开心起来的。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看你和我很熟的样子,应该很了解我,给我说说吧。”我喝了一口汤,忙不迭地说,“现在是什么朝代,我是谁,还有你是谁,刚刚那群人以及你跟我的关系。” “现在是昊月王朝,你叫迟襄,从小在皇宫长大,才回王府没有多久,今年你刚刚满十五岁,已经可以婚嫁,是迟渊王爷的女儿。刚刚你叫美人娘的那个女人是王妃杜离,她不是你的生母,她育有一女,比你年长。你的生母是当今皇后的妹妹,在生下你之后就已经难产死了。我是昊月王朝的三皇子崇奕,小的时候我掉进了湖里被进宫的你救了起来,而后我为了报恩就一直罩着你了。我们算是青梅竹马。” 我没有想到穿越到这个时代还年轻了几岁,这也算是对我离乡背井的补偿吧。 崇奕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尖锐的视线在我的脸上逡巡扫视,看得我一阵发毛。 我感到些许的不自在,便用双手掩着自己的面,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脸上有脏东西啊”。 崇奕拿下我的手,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说:“你能在湖水里救我说明是会游泳的,怎么会溺水呢” 我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浅水还淹死会水人呢。” 不是我吹,我老爸说过,跑步和游泳是两项基本的逃生技能,打不过就跑,没跑的了就会被抓起来了。如果刚好被禁闭的地方邻水,可以选择水遁。老爸亲自训练出来的一把好手,因此游泳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小事。 崇奕放下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好像是这个道理,看来真是我多虑了。” 而后崇奕的一只手轻轻地捧上我的脸,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他的眼光竟像是晨曦染着薄红的第一缕料峭春风,划云破雾,穿风度雨,带着曼软与迷离,艳柔与湿凉,直直地射进人的眼底,钻进人的每一寸肌肤。 按照一般套路来说,我心里的小鹿该兴奋得横冲直撞,横扫千军,直往我的喉咙口的方向窜的。无奈我从来都不走寻常套路,如此脉脉含情,猎猎有光的眼波里,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前赴后继,起了一层又一层。 我想,大概抖一抖便会洒落一地。 ... ------------ 22.第22章 时空轮转姻缘乱(1) 通过崇奕的言传身教和亲自引导,我对现在所处的时代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起初对于曾经没有好好学习历史的遗憾,渐渐地被在这个世界存活并不需要正统历史的想法冲淡。 我以来自未来的强大适应力胸怀坦荡,不卑不亢地接受了这个时代的自己,好吃好喝,好梦夜夜有,关键是我还长得好看。 这样一想,我自己都忍不住半个时辰便嫉妒自己一次。 我的厢房内立着一个人高的铜镜,紫色琉璃镶边,边沿的空隙嵌以蓝玉髓,铜镜的正中上沿部分突出地展示了绯红流翠金蝶玛瑙。 我初次见时便觉得不能移开视线,摸上去便觉得爱不释手,心里一边感叹着端的是奢侈至极,一边欢喜得心肝乱颤。 听下人说那是我娘亲嫁给迟渊的时候,皇姨娘作为贺礼送给娘亲的。整个昊月便只有我娘亲和皇姨娘有。得知此物唯二,我已经欢喜得不止于心肝颤抖,全身都开始颤抖。 近来,我最爱做的事情不是天天出门绕着昊月帝都大街小巷地晃悠,而是站在镜子前面双脚微错,忸怩地欣赏自己的云鬓花颜,然后闭着眼睛自我陶醉一整天。 此刻我正站在铜镜前,手里握着胸前的一小缕头发,全方位地欣赏镜子中那个被造物主所倾心的女子。 以往我最爱的便是古装电视剧里面美女穿着的轻衣薄纱,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穿在身上,倒是没有想象中那样舒服,但视觉上的强烈冲击已经足够弥补这个缺陷。 看着镜中列唇榴齿,唇如粉樱,翩然若举。延颈玉项,微微抬起的下颔在透窗袭进的光线里划出耀眼流光的好景。往下顿起洪波,吞云吐日,呼之欲出。腰腹渐收,一马平川,约如纨素的自己。 “这样的身段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再怎么也得十七八才能发育得出来。”我小声嘀咕,随后转身看向小杌子上快要睡着的珠儿,盈盈道,“珠儿,你觉得我漂亮吗” 珠儿呢,本来是杜离自从崇奕说她不是我亲娘之后,私下里我便唤她的名字杜离身边的丫鬟。据说也是新来的,因为做事利索,又心灵手巧,杜离才会特别喜欢。她见我没有丫鬟,便让我随便选一个,王府中我只见过珠儿一个,见她长得格外清秀,那双眼睛清澈透明,一看就像是那种单纯的邻家小妹妹,于是我就选了她。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终归是看走了眼。 这个丫头刚开始还对我毕恭毕敬,可是后来就越来越无法无天,在外人面前装得对我要多好有多好,一没见外人,我就很难使唤得动她了。 要说也只能怪我自己,为了让她感受到我阳光般的亲和力,便以极其诚恳的态度对她说让她不要把我当小姐,还将我以前学习的那套人人平等论给她讲了不下八百遍。之后,她便被我洗脑,也或许是觉着我傻,好欺负,便真的不把我当小姐了。 ... ------------ 23.第23章 时空轮转姻缘乱(2) 珠儿揉了揉眼睛,微微直起身子,横鼻子竖眼睛地把我鄙视了一个透:“小姐,虽然我承认你天仙一般,可有哪个大家闺秀像您一样天天在那里不知羞耻地自夸。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瞧丫的牙尖嘴利的。 我只有面露委屈,乞求一点关爱:“珠儿,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珠儿从座位上起身,有模有样地比划起来:“小姐,珠儿也是为你好。你可真的要学习大小姐,那才叫一个端庄。说话和风细雨,笑起来笑不漏齿,走起路来弱柳扶风。” 我的双手放在一小缕头发上上下滑动,脸上尽是得意:“就算是美人,也是个病态美人。哪像你小姐我这样美得潇洒,美得不落俗套。” 崇奕还未进门便听到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禁揶揄起我来:“那样的美人在哪里,本皇子可有幸看到” 珠儿听见崇奕的声音,一边眉毛挑高,竟流露出终于解脱的表情。 我正想拉着珠儿问问我究竟是有多烦人才让她有了脱离苦海的表情,崇奕已经风流款款地进来。 他已经完全颠覆了我以前看古装电视得来的那点经验,身为皇子要不就忙着塑造锤炼自己的文治武功,好在皇帝面前争宠;要么就忙着在暗地里拉帮结派,谋权篡位,尔虞我诈,哪像他,有事儿没事儿就来王府找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俩有一腿呢。 我将脸转到一边,对他爱理不理:“崇奕,你这个皇子做得未免太闲了点,三天两头的出宫来,那些大臣们也不在背后嚼你的舌根,真是奇了怪了” “你以前都叫我一奕哥哥的。”崇奕嘟着嘴巴抱怨了一下,见我没有理他的趋势,既而羽扇轻摇,做出一副儒雅书生的派头,理所当然地说道,“宫里有我皇兄在,自是没有我多大的用处。” 我坐了下来,眼风里瞧见他那副舒坦的样子,不由鄙视道:“原来是被迫闲了下来,你一表人才在你皇兄面前这么无用,想来你皇兄肯定是个文武双全的人。” 崇奕也不恼怒,状似无意地提起:“襄儿的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呢我皇兄也是极厉害的人,不知道以后你嫁给他之后,你和他谁会败下阵来” 我从中听出了端倪,急忙打断道:“慢着,你说谁要嫁给你皇兄” 崇奕收拢扇子也坐了下来,半晌才笑吟吟说:“襄儿你呀,父皇亲自赐的婚。你爹还没有告诉你吗” ... ------------ 24.第24章 时空轮转姻缘乱(3) 我如遭雷殛,惊得半天不能动弹。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那日梦中的女子告诉我一定会找到我命中的那个人。可这个太子我从来不曾见过,要是不是那个对的人,我们要是成亲就会害他早早升天。就算再无知的人都知道,时空秩序和历史是不能改变的,虽然这是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朝代,但我还是不能这么草率。 我一下慌了神,恍惚说道:“爹不曾提起过。” 珠儿看起来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连忙凑到跟前恭贺:“小姐,这可是天赐的良缘。恭喜小姐。” 我已经做了决定,斩钉截铁地说道:“珠儿,休要胡说。不管是太子还是其他,我都不嫁。况且我们是亲戚,近亲怎么能结婚呢。” 崇奕微微一怔,霎时眉目舒展,却故意找茬惹我生气:“襄儿不必担心,皇兄并不是母后所生,你们没有丁点血缘关系。况且他也无意这门婚事,他说你虽美貌动京城,却不过是天赐了一副好皮囊而已。虽然你才气贯古今,也不过是看在皇后和王爷的面子上,多半是吹嘘出来的。” 我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将不好的形容词放在我的身上。可这个未曾蒙面的太子居然三言两语就一齐否定我引以为傲的才气和美貌。虽然他说的不错,美貌只不过皮囊,可多少英雄就折在了这不值一提的皮囊上了,褒姒烽火戏诸侯,吴三桂怒发冲冠为陈圆圆,商纣王为妲己亡了国。 总之,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太子的品貌也可想而知。一定是个宽腰厚背,脸方鼻塌的自大狂。我无缘无故地被诬赖,若是能够咽下这口气当做没有发生一样,那我真是已经修炼成忍者神龟了。 “请转告你的皇兄,是本姑娘先抛弃他的。像他这种骄傲自大,自以为是的男人除了娶一些胸大无脑的女人,别无他法拯救。”我倒豆子似的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倒是有点渴了,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手托着茶杯,一手拿着茶盖在茶面上拨了拨,抿了一口放下,接着完善我的批驳,“另外告诉他,长得惊艳美奂,生得智慧无双又不是我的错。他要是实在嫉妒得慌,我可以将京城第一美和才女的名号都让给他。我也不用他的感激,毕竟娘亲总是谆谆教导我要关爱那些心理上有残缺的人。那什么太子的不就是心理有残缺吗。” 珠儿早已经憋得一脸通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崇奕偏头瞪了她一眼,她便立刻收敛了笑容,转眼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 崇奕静默了一会儿,爽朗畅笑:“皇兄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有趣的话,我一定将襄儿的话完整带到。” 我不由得咧嘴鄙夷,这人分明就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珠儿点灯。 未见杜离人,却闻其声:“襄儿你又在三皇子的面前胡闹了。” 崇奕的神色突然变得冷峻,手中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掌心,看得我心发慌。 珠儿则面露无奈。 ... ------------ 25.第25章 时空轮转姻缘乱(4) 我转头看向门外,杜离逶迤进得门来,只瞟了我一言,便对着崇奕微微作礼:“三皇子,襄儿可有麻烦你” 崇奕半真半假地说着,还不忘了对着我眨眼睛:“我襄儿自从醒来之后,越来越可爱得紧了。 她能麻烦我,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若不是杜离在房间里,我一定要仰天长啸一番。天啊,谁能够告诉我,这是皇子吗定是皇后抱错了孩子,哪里会有这么不庄重的人。 杜离笑得和蔼,轻轻拉过我的手放进她的手中,附和着崇奕的话:“也对,要不是还是这张脸,我定不会认得是襄儿。前后差别太大了。按我说,还是现在活泼点好。” 不知道为何,我总是本能地排斥她的热络,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的缘故,总觉得后娘定不会让别人的孩子好过的,于是就觉得她也是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 我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打着马虎:“美人娘往日这个时间应该是在督促姐姐练琴,今儿个怎么会有空来襄儿这里” 杜离面上有些挂不住,悄无声息地将手掩入宽袖中,声音里微染上不耐:“你爹说,让你去菩提寺还个愿,也可去去灾,保佑你今后健健康康的。” 真不是我想太多,按照常理,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做娘的首先想到,结果居然是我爹提起来的。看这样子她还不陪着我去,的确不是亲生的啊。 我特立独行惯了,也不介意她的不陪同,随口一问:“什么时候去” “现在吧。菩提寺说远也不远,却还是有一段距离,我找了一辆马车送你去。”杜离慈眉善目地说道,似乎在炫耀自己考虑得有多周到的样子。 崇奕不慌不忙地起身,义不容辞道:“王妃不必这么麻烦了,反正我闲来无事,陪襄儿一起去,沿途护她周到,您也好放心。” 杜离神色一变,客套地推脱:“三皇子太过金贵,怎么能陪着小女。” 就算是我也听出杜离话里拒绝的意味颇为隆重,可崇奕却硬是活灵活现地装成傻子,兴致勃勃道:“王妃说的可是什么话,襄儿是我表妹,我这做表哥的陪着表妹也是应当的。王妃莫要客气。” 杜离犹犹豫豫地说道:“三皇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王妃但说无妨。”崇奕嘴角噙笑看着杜离,眼神却在挑逗我。 我无声咒骂了他两句,要死也别拉着我垫背呀。 杜离的视线在我和崇奕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我知道你和襄儿从小交好,不过襄儿已经及笄,不宜再整日和男子待在一起,会招人闲话的。” “王妃关心得可真真的周到。”崇奕以退为进,语音铮铮,“不过襄儿在皇宫呆得久了,事事有我皇额娘照顾着,她自己什么都不会。皇额娘怕襄儿不适应,才让我整日宫里王府两头跑,说是照料襄儿点。” 崇奕的话已经说到这里,杜离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她凛然一瞥,饶有兴味道:“那就谢过三皇子了。你可要注意襄儿的安全。” 说完,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拖着她的曳地长裙,迈着小碎步退了出去。 ... ------------ 26.第26章 公子如玉翩然世(1) 依我的本意是不愿意带着珠儿一起的,这丫头不仅牙尖嘴利,还是个话痨。 就算和她呆在四面都是惨白墙壁的地方,她也会问出我们为什么要呆在这里,还要呆多久,我们是在等待被营救还是等待被暗杀,这个墙壁里不会藏着巨大的宝藏之类的没有营养却又富含想象力的问题。 更何况珠儿还是一个好奇的姑娘,一路上对什么东西都好奇得不得了,我身为她的小姐都产生了将她弃之如敝屐的念头了。可崇奕还真是个好脾气,不厌其烦地解答她不间断的幼稚问题。 我有时候觉得珠儿才是穿越过来的人,没见识到如斯地步。 和珠儿如乳燕入林的兴奋比起来,我就沉默得过分了。一路上很少发言,顶多就是往珠儿和崇奕的身上抛两个没有多大作用的白眼。 其实我也是不愿如此扫兴的,实在是这个身体太过羸弱,而这一路来都是山路。珠儿和崇奕在前面走得精神抖擞,还不忘数落我的龟行速度。殊不知我已经在心里将两人凌迟了,明明迟王府外有马车候着,他们却欺骗我说菩提寺并不远,说着话的时间就到了。 我怎么就忘了,不论是22世纪,还是在昊月王朝,寺庙之内的迷信东西都是要在深山老林才会有人慕名而来的。要是它修建在闹市,估计路边卖菜的大妈会将地摊摆到里面去,没有生意,遮个太阳也是好的。 当我被崎岖的山路折磨得还剩半口气的时候,却仿佛深入闹市之中。 寺庙本是佛界清修之地,就算香火再旺盛也不至于旺盛到这副地步,丝毫没有书中描绘的蓬莱仙岛虚无缥缈的意味。 人们摩肩擦踵,让我和珠儿的三寸金莲都没有立足之地了,更别说旁边一脚定江山的男子。 看崇奕拿着水墨扇,扇头抵住太阳穴,大概是有那传说中的密集恐惧症。 虽然我从22世纪来,又是生在医药世家,好巧不巧又继承了老爸在医学上的智慧,可以说是略通岐黄之术,但是就算这样,那个病也是我不能医的。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眉头一点点皱起,直到两根毛毛虫般的东西连接在一起成了一字眉。 “真的会动也,怎么会这么神奇。”我指着崇奕的眉毛,示意珠儿观看。我和珠儿刚成主仆不久,但是默契却是实打实的。 “弯上来弯下去,就像茅坑里面的蛆虫一样。”珠儿的手指放在自己的眼前蠕动,说完倒是把自己恶心到了,自顾自跑到一边清肠去了。 崇奕满脸的问号,见我和珠儿那么聚精会神地看着他,自信心瞬间爆棚,有模有样地整了整海青色的长衫,脸上带着期待地问着:“我真有那么帅吗” 他的这句话,顺利问倒我了,为何他会有此一问,我实在是不解:“啊” “你们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难道不是因为我太风流倜傥了吗” 崇奕满脸荣光,“刷”地一声打开扇子,轻轻摇了起来。 ... ------------ 27.第27章 公子如玉翩然世(2) 旁人看来或许是羽扇纶巾的风流才子,可此时此刻的我顿感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府前,没有把握好进食的度量来,现在被崇奕小小刺激一下,就有些反胃。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我想我是再不能把面前的崇奕和我记忆中的江皓重合在一起了,除了那张脸,他们没有一点是相像的,不夸张地说,简直就是冰火完全不同的两重天。 珠儿已经吐完回来,恰好看见崇奕的傲娇,她叉着腰活似一个泼妇,眼风中透着轻蔑:“虽说奴婢身份低微,无缘一见皇宫中人人称赞的太子,却对太子灼灼芳华如雷贯耳,不知三皇子长期身处宫中,和太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份举世无双地自信从何而来的呢” 要不是瞥到崇奕越渐泛青的脸,估计我就要为珠儿一副慷慨激昂的话而鼓起掌来了。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就算珠儿被我宠坏了,崇奕三皇子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一个丫鬟何来的勇气问责皇子,更何况她的言谈进退得当,实在不像胸无点墨之人。 看来我身处的王府着实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崇奕一副快要暴走的状态,我下意识将珠儿护在身后,假意责怪:“珠儿,你可知道传言不可尽信” 再转眼看崇奕的脸色已经慢慢趋于正常,我替珠儿吊着的小心肝这才落到了实处,却不想珠儿这丫头却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主,眉飞色舞地夸耀着:“太子勤于政事,关心百姓疾苦,甚得民心。要说琴棋书画乐骑射,太子殿下也是无一不通,天文地理,奇门遁甲之类术数也深有研究,谪仙一般的人儿,飘逸出尘,仿佛不是烟火中的人物。要我说,他是帝京第一美男子,三皇子最多也只能屈居其次。” 我拍了拍她的头,有意调侃道:“哦,听起来你和太子很熟呀。” 一般女子如此夸耀一个男子,有两种情况,一则她倾慕于他,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者是也。一则果不其然,那男子当得起这听起来比较玄乎的谬赞。自古以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太子先前对我有所诋毁,也不影响我对他产生兴趣。 珠儿连忙摆手,模样有些慌张:“听说,只是听说而已。” 我提醒道:“你似乎已经忘了他对小姐的诋毁,你到底是哪一派的。” 珠儿谄媚地拉着我的手,温顺道:“珠儿当然是小姐这一派的。” 我和珠儿谈着这传说中的太子,显然已经忘记了身旁还站着一个崇奕。 直到他不能接受被忽视的时候,满是委屈地抱怨:“如果太子真如传言中说的那样,襄儿可会嫁与他。” “当然“我拖长了音调,清晰瞧见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收敛了光芒,“当然不,就算他太子风华绝世,富可敌国,江山在握,可我迟襄要的他是给不起的。” 太子的身份太过高贵,生来便注定是要博爱的。他日登基为皇,坐在那万人之上的高位,后宫三千佳丽,必定欣欣向荣。我虽说心胸宽广,心性随意,却也不至于宽广到如斯地步。什么都可以分享,唯有这天地间纯粹的灵魂依附是不能的。 琴瑟若非彼此唯一,哪来和鸣之悦耳。所以就算他再好,不能一心一意只爱我的人一定不是我的良人。 ... ------------ 28.第28章 术数难解命中格(1) 崇奕眼神一亮,顷刻间神光流转,像是将满天星辰装进了眼里,色彩瑰丽,让人心颤。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他的欢喜毫无掩饰地写在脸上:“襄儿真是我的红颜知己,观念跟我不谋而合。” 我拍开他悄无声息搭过来的手,睥睨地看着他:“谁是你的红颜知己啊,谁又跟你的观念不谋而合你是皇子,将来再怎么也是一个王爷,正王妃得有吧,偏房也是要娶几个的吧。依我看,太子若要娶三千,你肯定不会少于八百。” 崇奕看着我若有所思,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倾身向我,神情专注认真:“若将来的王妃是襄儿,我的王妃便只有一个。” “我们可是表兄妹,你要娶我非得气死皇后姨娘不可。”我有些好笑又惊讶,却落落大方地答道。 崇奕笑了笑,挑着眉看着我:“襄儿这么说,是不是只要我皇额娘答应,你便答应” 我眼皮一跳,小心肝也跟着一颤,终于意识到我们谈论的已经是超越伦理,超越现实的遥远话题了。不过能在找到一心人之前,先找到一个可以百无禁忌谈话的人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我自动将崇奕归为我无话不谈的知己了。 我讪讪笑笑,笑容里透着狡黠:“崇奕,你可不是本小姐喜欢的那种人。” 崇奕再靠近了我一步,我都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兰香了,芬芳馥郁。 “那可怎么办,我可就喜欢襄儿这种人。”说着说着,崇奕的手便不规矩地搂住我的腰。 相处的这些时日,我也将崇奕看透了,他的风格就是不正经,特色就是脸皮厚,专长就是无赖,对于他这些亲昵的动作也不在意。可不在意归不在意,这并不代表我喜欢被他搂着腰。 我看着他盈盈笑道,脚却丝毫不收力道地踩在他的脚上:“还喜欢吗” 崇奕脸上阵青阵白,表情扭曲,却依旧执拗:“打是亲骂是爱,感情襄儿刚刚说不喜欢我是违心的话呀。” 我也不说什么,就是想看看究竟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脚硬。 珠儿看着我们不动声色地贴身近搏,跳着脚说道:“小姐,你们别玩儿了,我们快点拜完快点回家。要是回去晚了,老爷又该家法伺候了。那藤条粗得很,打在身上虽然没声,可疼得紧,保准三天下不了床。” 珠儿动手来拉开我们,拉得有些急,差点没将我摔倒在地上,真是不知道看起来那样瘦弱的女子,哪儿来得牛力气。 “崇奕跟紧点,可别把你挤丢了。”我被珠儿拉着向前走,还不时转头来嘱咐崇奕,他可是皇子,要是走丢了,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我可不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命才刚刚拉开帷幕,却被我莫名其妙地谢了幕。 崇奕贱贱得笑着,紧紧跟在我们的后面。 这个寺庙除了房顶高得吓人,与其他寺庙没有什么区别。正中间有一尊金色漆成的大佛,墙壁周围还有很多神态各异的小佛,佛像前安放着长案,上面有些投掷香油钱的箱子。 从小到大我都是不喜欢进寺庙的,每每没有生出敬意倒是先生出惧意,那些横眉冷对,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像长得都不太面善。 我们齐齐跪在长案前的蒲团上,掌心相对,双手合十。我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又在祈祷着。不时还半眯着眼睛瞥一眼跪着我两边的珠儿和崇奕。他们还真是虔诚得紧,那个样子认真得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亵渎了神灵一般罪大恶极。 于是我害怕碍了佛的眼,匆匆拜了拜便起身了。 ... ------------ 29.第29章 术数难解命中格(2) 我方才进得寺庙门的时候,瞧见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很多人。 如今放眼看了看门外,天光已经没有来时候那样敞亮,许是时间不早了,围着的人都三五成群地结伴散去,我不费半点功夫便来到老婆婆的面前。 老婆婆的瞳孔萎缩,眼眶周围的腐肉长年累月早已经长到一起,像从来都没有过瞳仁一般,使得那张风烛残年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但又因为她脸上有明亮灿烂的笑容,便不会让人心生畏惧。 对于我来说,就算老婆婆她没有笑容,我也是不害怕的,至少老婆婆是真实的,她不会像22世纪的人带着墨镜装瞎子给人算命。 而且她让我想到那个没有教会我多少正经把式的师傅。 我才将将站到她的跟前,她许是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缓缓仰起头道:“姑娘,可是要算一算” 我有些惊讶:“婆婆从何知晓我是女子” 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若我说无聊时候算了一卦,知道今天有一女子会来,而且我感觉到就是姑娘你,你可相信” “婆婆说笑了,襄儿自然是不信的。”我眸中一冷,心中的那抹怜惜也付诸东流了。 同样是神婆,我在22世纪的师傅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她没有打着可怜的幌子欺骗善良的百姓。她甚至给我算命都不收钱,这是我到现在都想不通的事情。 称道算命的人就算是到了22世纪也是一抓一大把,自然也是知道大都是一些骗人钱财的骗子,唯一不同的是,有些骗子比较专业的,像是看了易经之类书中关于卦象的内容,说起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而有的纯属仗着那张遮天蔽日,变黑为白的嘴吹得是天花乱坠,让人头晕目眩,深以为然。 只是不知眼前的老婆婆是专业的还只是玄乎说说,吓唬一下那些心里有鬼或心里有野心的人。 我本来以为我这样说,她会撕破了脸,至少不应该笑得这样慈祥,慈祥到让我为刚刚说的话感到愧疚。 她摸索着将地上的签筒递与我的手中,脸上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无妨,姑娘心直口快,却是爽直之人。先抽一签可好” 见婆婆坚持,我也不再扭捏,的确我也无甚事要忙,随意捻起一支签轻轻放到婆婆伸过来的手中。 这个时候,珠儿和崇奕已经将自己没有实现又及其渴望的事情在佛像面前道尽了,便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偏头又看了看门外,暗自想,他们还真是贪心,那么多要完成的事情,神仙显灵也是需要时间的,没准现在神仙已经晕过去了,他们说的事情,神仙一件事情也没有记住。 再看婆婆的手不停地在签上抚摸,她的声音有些晦暗莫测:“姑娘,这是上上签。生来命非薄,飞身凤凰枝这句话便是说姑娘你生在富贵人家,他日必定会做那一国之母,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 她还在说,我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也许其他女子会认为这是好事,但是我却受不得那金丝鸟般的生活,一国之母还不如潇洒乞儿来得自在。” “珠儿,给些银子。”我转身对着珠儿吩咐了一句,便踏出了门口。 崇奕看着我毅然而去的背影,停顿了半刻,便也跟着我走了出来。 我们已经出了寺庙的门,老婆婆贴在门上,大声说着:“飘逸是神仙,却为地中人。姑娘,这签的下半部分,婆婆我也是难以解释,你可要保重啊。” 我停下来,只稍稍顿了一顿,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迈出了步子。 ... ------------ 30.第30章 羽扇翻飞幻灭间(1) 其实我根本没有将婆婆刚刚说的话放在心里,珠儿以为我心情不好,哄小孩子一般给我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我一边左摇右摇地走着,一边享受着这酸酸甜甜的滋味,根本忘了还有什么三皇子这号人物。 崇奕见我们都没有要等他的趋势,便不在顶后面故作风雅,知情识趣地快步追了上来。 看着他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的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好心给他开了头:“有话就说,怎么跟个女人一样。” 崇奕把胸膛一挺,慌忙道:“谁像女人我只是想说或许你真的会成为皇后,天意不可违。” 崇奕躲躲闪闪的眼神让我觉得狐疑,左瞧了瞧,右瞧了瞧却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我将手一挥,背对着他,一边下山,一边说:“别以为江湖术士摆进了寺庙就变成了活神仙,这话你也相信。我越来越怀疑你是你那个自大的皇兄派来的说客,珠儿说了那番话,我虽然对他也还是有点兴趣,可是终身大事,我绝对不会拿来儿戏。劳烦你告诉他,本姑娘绝对看不上他的。” 崇奕停了下来,负手而立,眼中风采正盛,声音傲气粲然:“这皇位也不一定是皇兄的。” 我蹦跳着跑到他的面前,死命地拽着他走:“崇奕,管他皇位是谁的,反正又不是我的。再不快点,我们天黑都回不了家了。这荒山老林的要是出个什么土匪强盗的,我这娇滴滴的女子怎么受得那种惊吓,回头要是心里留下个什么不好的阴影,夜夜被噩梦困扰,这” 崇奕皱着眉头,多次想打断我的话。大概是意识到插不进话,便闭口不言。他轻轻抖了抖手腕,我便下意识吃痛放开,眼睁睁看着他绕开我,兀自走在前头。 “你有礼貌没礼貌。我话都没有说完。”我赶紧跟在了他的身后,手不断地招呼着,“等等我,等等我” 虽然我是很喜欢爬山的,可是今天可足足走了好几里的山路,出来前换上轻便好走的鞋子,鞋底又薄的很,路上的石头咯得我脚疼得厉害,我发誓再也不爬山了。 看着前面蹦跶的两人,精力之旺盛,我追了半晌都没有追上,如此以来我也就不追了,干脆找了个干净的地儿,二话不说就坐了下来,喊道:“珠儿,我走不动了,我要休息,要走你们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珠儿盯了盯崇奕,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我,手足无措起来:“小姐,你这是无赖行为呀。” 我抬起头正准备反驳,却发现珠儿的神色中透漏出一种冷绝,浑身杀气升腾,看得我心里一寒。 我只是坐一下,她该不会是要对我动粗吧。 我心里一凉,一边起身,一边谄媚道:“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累,现在就可以走。” 崇奕退到我的身边,将我的头稍稍转了六十度,肆意潇洒道:“恐怕现在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 ------------ 31.第31章 羽扇翻飞幻灭间(2)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我一跳,我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黑衣人。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各自蒙面执着统一的长剑,剑尖斜斜点地,锋刃如秋水明月,透着森然冷冽的寒光。 后知后觉,草木沉寂,四野无声,静凉得让人心尖发颤。 我猜测这群人似乎不像电视剧里那些被雇佣的杀手那么劣质,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也就没有那么好运可以活着看到今天晚上的月亮了。 我讪笑着转身过去看着崇奕,嘴唇都抖动得不行。 崇奕轻轻将我拉到身后,笑得人畜无害:“各位好汉真是辛苦了,这雇主也真是的,怎么能委屈你们埋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呢,告诉我是谁,我一定要说说他去。” 泰山崩于顶还能心情舒畅地开玩笑,我都快对他肃然起敬了。 可是我真是担心他要是触怒了对方,本来他们会给我们留全尸,生气之后肢解了我们,这样就不是很好了。 黑衣人正中间微胖的男人挪前了一步,阴冷道:“三皇子真是说笑了,我们是正规杀手,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就算今天我们十二个人全都阵亡也不会透漏雇主的名字的。” 先撇开立场不同,我倒是很欣赏这个人的,做生意什么的信誉的确很重要。 先前王府门前有一个卖凉糕的年轻人,短斤少两地坑害老头子老太太,大概是赚了不少的违心钱。那次我正在和扫地的王伯交谈,发现门外的声音有些嘈杂,便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看热闹。原来是那个卖凉糕的年轻人坑了一个硬骨头般的老头子,老头子提着三斤的东西回去,结果发现将将只有一斤二两,当下火大地请人来掀了他的摊子,还将他狠狠打了一顿。事实告诉我们,没有信誉去做生意总是要挨打的。 我和王伯看着那血腥暴力的场面都不自觉地蒙上了眼睛。 我突然又想起,正常的人现在应该要担心自己的小命,而不是天马行空地想入非非。 “一个打十二个,你应该可以,吧。” 因着不确定,一句话我说了三次才说得完整。 在这种情况下,稍微有点同情心,有点爱心的男子都会软声软语地安慰女子,特别是像我这样长得水嫩水嫩的女子:“放心,想动你,除非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 可惜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崇奕既没有骑士精神也没有绅士风度,长眉一挑,可恶地说道:“我还真以为你那么淡定呢,现在知道害怕了。还不是你刚才乌鸦嘴,现在土匪没来,来了一群真材实料的黑衣杀手,那这级别可高多了,你可还满意” 我真想这么晕过去,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揶揄我,要是我有武功的话,先秒杀了这群黑衣人,再虐死他。 可是关键是我没有武功,只能恬着脸,可怜巴巴地道:“崇奕,你会保住我和珠儿的小命吧。” 崇奕眼神一凝,不断摇着头,看着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 ------------ 32.第32章 羽扇翻飞幻灭间(3) 我心里震了震,勉强对他笑着。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艰巨,狠狠一咬牙,如同壮士断腕般说道:“没事儿,不用管我,你只要保住珠儿的命就好了。” 此话一出,崇奕和珠儿都齐齐看着我,他双手抱胸,没有半分担忧地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激赏。而珠儿的眼里盈满泪花,想来我应该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主子吧,她是该感动的,连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得不成样子,要不是要做出一副潇洒而又无所谓的样子,我肯定也哭了。 崇奕声音低而轻快,语气悠然:“为何” 我说得干脆利落:“珠儿对他们来说没用,肯定会被直接杀了。而我可以求他不要杀我,我给他们弹琴唱曲儿。虽说是没有骨气了点,可能活着也是好的。” 我心里得意地想着,好歹我也是帝京第一才女嘛。 这种时候,并不是十八般武艺才能救命,关键是你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有多浓厚,越浓厚你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因为只要有活下去的愿望,不管境遇多么恶劣,你会想尽办法,不折手段地活下去。 崇奕沉默了半晌,顺着我的话点了点头:“确实是太没有骨气了。” 我有些气结,他根本就没有体会到我的用心良苦。 那群黑衣人很有人性地听我们叽里咕噜讲了半天,最后实在是不耐烦了,十二个人纷纷提起手中的剑,剑身一掣,脚下腾风,像着我们的方向电射而来,所经之处劲力刮起一阵大罡风,地下飞沙走石,甚至连近处的枝叶都凌空折断。 眼前尘雾迷眼,听着人体快速移动与空气擦身而起的气流声,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瞳孔瞬间放大,心也悬到了嗓子口。我这才意识到我们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这些杀手的规格也太好了点,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 我的真命天子都还没有看到呢,心里瞬间就悲伤逆流成河了。 “不自量力,影雨,留一个活口。”说完,崇奕眼光一冷,将我推到离他远一些的地方。 他拿在手上的水墨扇突然发出嗜血的光芒,像是满弓待发的淬了毒的利箭,叫嚣着以血肉厮杀来平息奔腾的愤与怒,又像是出鞘的利刃,旋转过程中不断出现诡异的形状,半空中似乎还有轻扇划过的流线影迹。他提气飞身而起,裙袂飞扬,卷着尘土和满身煞气,电闪雷掣般迎向他们。 崇奕贴地俯冲而出,脚下飞石却没有半点惊动。他神情冷然倨傲,眉间有着睥睨天下的威压之感。两相迫近之时,羽扇飞出,黑衣人们齐齐一个空翻便到了崇奕的后方。 飞出的羽扇突然回转,崇奕一把握住扇子一个急转,脚尖在地下磨出电花火石,空闲的手呈抓拿之势,风驰电掣一般握住一个黑衣人的咽喉,横身一卧,双腿交叉又夹住另外一个人的脑袋。 “咔嚓”一声。 两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我沉浸在崇奕突变武林高手的震惊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将将叫的是谁,一个人影已经从我身后射出,速度之快,如拂面的疾风。 回首看时,珠儿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 ... ------------ 33.第33章 羽扇翻飞幻灭间(4) 后知后觉的我,这才悲哀地发现,珠儿哪里需要崇奕的保护。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珠儿满目阴冷,指缝中夹着一把巴掌大小的弯月短刀,指尖翻转,银光闪灿。脚步行云流水,穿梭在那群杀手之中,手起刀落,血珠四散,刀刀毙命。 崇奕那边也没有因为珠儿的加入手下留情,扇出鞘,方要见血才能封侯。没有多华丽的姿势,招招快狠准。 虽然我以前没事也爱躲在家里看一些血腥暴力,重口味的影片,但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够亲临现场,还是头等座,近距离观赏确实刺激到我的小心脏了,下意识我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杀伐的声音都突然不见了,周围又恢复了最初万物无声的状态,只闻得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崇奕的笑声在空旷的山野里无限扩大:“胆子真是小。你有那个勇气求他们让你弹琴唱曲儿吗” 我立马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看着面前一男一女,衣襟上没有沾上半点血污,一个人对六个人,而且还是在对方实力不弱的情况下,不仅一个活口不留居然还没有受半点伤,甚至是不小心沾染到对方的血的情况都没有,真是太变态了。 我下意识问道:“不是说要留一个活口吗” 崇奕看着我目光明灭,眼底有说不清的蕴味,半晌才说道“他们牙齿里有毒药,一旦行动失败,便会咬破毒囊自尽。” 珠儿已经将短刀收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我:“小姐,对不起。珠儿不该骗你。” 我崇拜她那么棒的身手都来不及,哪里想得到她骗我这件事情,既然她已经提了出来,如果我不做点事情出来,似乎是对不起我这个王府小姐的身份了。 我一步一步轻轻移动到珠儿的跟前,抬起她的下巴,装作狠厉地看着她:“你和三皇子到底有什么阴谋,隐藏在王府到底是什么居心” 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崇奕听的,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很偶然,可既然得了这个身体,自然是要照顾好这个身体的家人,也包括守护她的家族。 崇奕从后面抱住我的腰,脑袋靠在我的肩上,做出一副不受宠的委屈样子:“襄儿,我可是将我身边最厉害的人都安排在你身边保护你了,真是以那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我那样瞪着珠儿也是很累的,况且我知道珠儿是不会对我不利的,想来她也在王府呆了多年,对王府也没有什么损伤,最多只是为了牵制迟渊的权利而已。 我那仅有的一点担心也消失殆尽了,随即又坐到了地上,问道:“我是叫你珠儿呢,还是叫你影雨好呢” “小姐还是叫我珠儿吧。”珠儿知道我已经不生气了,便凑到我跟前蹭来蹭去,“小姐,我们又被那群讨厌的人耽搁了这么久,再不回家老爷会惩罚我的。” 谁叫我优点不多,刚好有的优点里就有善良这一条。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裙衫上沾上的泥土和草屑,不情不愿地顺着回家的那条路移动着脚步。 我心里是很不爽的,他们都是武林高手,我的脚力自是比不上,也不看看我走了多久的路了。崇奕也不知道英雄救美,背背我什么的,虽说我不一定会答应,让我虚荣一下,扭捏拒绝一下也是大快人心的。 可是事实很是残酷,珠儿和崇奕像是心情极好,一直在笑,不过我听得出来,那里面包含着极大的讥讽和嘲笑。他们越是嘲笑,我走路就越扭捏,我越扭捏,他们笑得就越大声。 强者为尊的世界还真是不给我这种普通人留活路。 我蹲下身子捏了捏发酸的小腿肚子,然后又赶紧跟上前面兔子一般的两人。 ... ------------ 34.第34章 明月无心照沟渠(1) 第三十四章明月无心照沟渠2 很奇怪,自从陪我去菩提寺还愿之后,那个整天在我身边唧唧歪歪的崇奕却不大来了。 他来得太频繁了,我觉得他有些烦人,总想找个什么地方躲着他,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不过他这些日子不来了,我实在是闷得慌了。真不知道那些终年三步不出闺阁的名门闺秀到底是怎样熬过来的,想来多多少少都应该得了抑郁症吧。 就先说那个弱柳扶风的林黛玉,要不是有抑郁症,怎么会掉了一片花也哭哭啼啼半天,如花的模样便生了那样矫情的病,真是可怜得紧。 起初我还有些埋怨崇奕,我时常见到他成了一种习惯,如今他再不来王府让我习惯,我便十分不习惯了。不过猜想他忙于政事,无暇顾及我这个整天对他颐指气使的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总有一些人是我不能情有可原的,我已经在王府呆了这么久,杜离却是很少召见我,更别说亲临我的归宛苑。 她一心培养她的亲生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姐迟后。 说起我的大姐,她也是一个顶尖儿的美人,云髻雾鬓,杏眼桃腮,每天有学不完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由此看来,杜离绝对是严母的代表。 因着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杜离很少来看我。 迟后忙里偷闲倒是来见过我几次,每每来了之后,堪堪往美人榻上那么一坐,还没有开始寒暄,便不冷不热地要喝我泡的茶。 这个茶也不是我原本便会泡的。 我天生就不是安安静静的性子,到了这个陌生的地上也少不了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想着一没准找个暗室什么的出来那就是妙事了,于是好奇心滚到了床榻下,发现了一条素色的手绢。 手绢脏得不成样子,颜色都已经有些泛黄,想来也是上了些年岁。上面的墨迹虽然已经模糊,仔细看看还是认得:红茶适合胃寒的人饮用,此茶需用白底红花的彩瓷茶具泡制,取清晨未醒之露水,将其煮沸再冷却半刻钟,再将红茶投掷其中,用沸水淋浇在壶外。 另外还说,用来泡茶的水并非山间泉水为最佳,最好的当数隔年的雪水。手绢的右下脚用红色的丝线绣制成归宛二字。 我知道现在住的归宛苑,便是以娘亲的名字命名,这条手帕也是娘亲的。这样说来,她生前对茶道应当是很有研究的,这点和我22世纪的老妈很是相像。 偌大的王府,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只有我无甚事要干,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按着手帕上的步骤细心专研了些日子,一而生三而熟,,熟能生巧之后,很像是生来就会了。 可是我每每恭敬地奉茶之后,迟后只是细细喝茶却很少说话,就算说也是说一些我一窍不通或是只通了一窍的话,诸如有时候,我可真是恨你。看起来你什么都没有,却是什么都占全了。而我表面上什么都有,却只是一场虚空。爹娘的爱情,他们给我的亲情都太不纯粹。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的娘亲不是杜离,而她也不要嫁给爹。不过还好,和你比,和她比,我赢在终于有一个温柔待我的人。 她的眼睛里充溢着她这个年龄,这个身份不该有的,我这个年纪看不懂的沧桑潮湿。 ... ------------ 35.第35章 明月无心照沟渠(2) 我并没有耗费过多脑力去猜测她的真实意图,知道太多的人不会比傻子来得幸福,况且还有一种情况更加恶劣,知道太多的人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有时候,我不得不怀疑迟后是专程来搅乱我,弄得我一头雾水之后,又迤逦端庄地离开。她这点倒是像极了迟渊,只不过迟后总在清晨来,而迟渊却是在午睡之前来,他们跟商量好了一样,绝对不会同时出现在归宛苑 迟渊也到“归宛苑”小坐了几次,每次来也是叫我泡茶给他喝,他是很好伺候的,没有什么奇怪的要求。 我不知道他爱喝什么茶,便总是给他泡上一杯红茶。 有一回,我觉得这茶似乎太过单调,便在里面加了一些鲜奶,红茶的口味浓郁悠长,即使添加奶也不失红茶的香醇。倒入奶后,杯中会呈现粉红色,奶茶相融,形色优美,为其他红茶所不及。 那是我新研究出来的,迟渊是我第一个观众,我以为会得到很高的评价。哪想到他只是闻了闻,半口都没尝。 他皱着眉头,面上严肃地说:“襄儿,我向来爱喝茶,可这些年我只喝祁门,自从你娘亲死后,我便再没有喝过,他们泡的都不如你娘泡的好喝。祁门红茶的本源香叫做祁门香,我喜欢那种浓而不腻的香味。前几次你泡的茶和你娘泡的茶很像,今天这茶,不好。” 我端给他之前是有尝过的,个人觉得味道很好。 虽然这样,我还是顺从地给他重新泡了一杯,这次什么都没有加。他端在手里又放到鼻子处闻了闻,这才舒展眉头,又低下头去重重地吸了一缕茶香,这才小小嘬了一口,流露出回味悠长的笑容。 只要我不轻易变换茶口味,只用端一杯茶给他,而我则静静地陪着他坐在那里就好,看着他专注地品茶,像是品尝着天上的琼脂玉露一般,让我好生自豪。 当然我也是偷师学艺,借花献佛而已。 我想,归宛还活着的时候大概是爱极了迟渊,那祁门红茶是她常常为他泡的吧。一个人究竟要多爱一个人,才会方方面面周到,事事俱细到饮茶习惯。而迟渊应该也很想念归宛,要不然不会花上大半天呆在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不干任何事情,不说任何话,就干干地坐着。 偶尔,迟渊在品茶之余,还时不时地抬头看我一眼,他的眼神里很有内容,当然我依然是看不懂的。 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深海,仿佛有种包罗万象的吸引力。可那里面却包含着我不能承受之重,深情有,愧疚有,心痛有,怨恨也有。在我看来,他已经权倾朝野,家中儿女承欢膝下,枕边人又美艳动人,他还能有什么事情可恨可怨可遗憾的呢。 莫不是单单为了归宛的逝去。可若真是这样眷念,怎么会和另外一个人做着她们曾经做过的事。 他常来归宛苑若是为了怀念,我能够理解,若他过分的悲戚,我便不懂。 ... ------------ 36.第36章 明月无心照沟渠(3) 此刻,我撑着脑袋半倚在床榻上,颇有点睡美人的韵味。 看着珠儿像是哄三岁小孩一样,拿出她那把精致得要命的短刀放到我跟前,希望能够使得我的情绪如往常般跳动。虽然我之前是喜欢这把刀没错,可是珠儿已经在我面前使用这招十次不止,我要是还有兴趣,我就马上让杜离替我准备大红嫁衣,明天就嫁给那个要娶我的臭屁太子。 “小姐,小姐,你笑笑嘛,你这个样子跟前些日子反差太大,弄得我整天紧张兮兮的。”珠儿见自己的短刀攻略已经失效,便悻悻收了起来。 “小姐我实在是无趣得紧,一无趣,这身子骨就酥得厉害,能坐着绝对站不起来,能睡着那也就坐不起来了。”为了证明我说话的真实度,我故意让声音听起来跟奄奄一息的人说出来的话差不多。 珠儿甩了我一个白眼,一改刚刚软弱的姿态,瞬间变成恶丫鬟,她说:“小姐,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真是让我起了一身的疙瘩。让我恨不得现在结果了你。” 作势,珠儿五指并拢,准备给我一个手刀。 我正作害怕的姿势,外面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小姐,皇宫里来了宦臣,王爷让你出去一下。” “好的,你说一声,我马上就到。”我对着门口说了一通,想起了什么,眼珠瞪得老大,紧张道:“珠儿,该不会,跟我的婚事有关吧。” 珠儿恭敬道,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珠儿认为,小姐说的极是。珠儿还想提醒小姐,王爷还在外面等着呢。” 来不及收拾珠儿,事实上我也不敢收拾。我赶紧从床上蹦跶起来,飞一般冲了出去,这王府端的是太大了,非得将我锻炼成风一般的女子。 为了不丢了迟渊的面子,我停在门口整理好仪容方才娉娉婷婷地走进去的,在公公面前微微欠身,礼数周全:“公公从宫里来可累着了,襄儿在这有礼了。” 公公看着我,笑意直达眼底,想来对我的行礼甚是欢喜,这人啊,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虚荣得很,但这倒也省了我不少事,虚荣的人是最好打发的。 “王爷,奴才今儿个来是领了皇上的圣谕。”公公从另外一个人的手中拿过一卷黄色的绸制的卷轴。 迟渊拉着我跪了下来,呼了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公咬字在舌尖,清晰柔艳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崇宸少年英才,征战有功,予民实惠,如今到了婚配年纪,襄儿郡主风华正盛,德才兼备实乃良配,今月十五乃是天赐的良辰吉日,是时候,必定举国欢庆,与民同乐。迟王爷,接旨吧。” 我拦住了迟渊伸过去的手,胸口中怒龙翻腾吐火:“我不要嫁给太子。” 公公的声音历来是尖锐妖娆的,但是此时此刻也略带上些威胁:“小襄儿,你可知抗旨是什么罪,莫说是你,就连王爷也是不敢的。” 我看了看迟渊,他并没有看我,而是换上了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想来公公说的确是实话,且不说迟渊是不是很疼我,就算是很疼我,他堂堂王爷,也断然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连累了整个王府。 “襄儿接旨,谢主隆恩。”一切了然之后,我负气地从呆愣的公公手里接过了圣旨,也顾不得满脸歉意的迟渊,气冲冲地向我的归宛苑走去。 那自大狂太子明明就说不会娶我的,这圣旨黄绸黑字又是怎么回事。 现下,我的鼻子很酸,要是归宛娘亲还在的话,我定是不会这样委屈,就像我那个世界的老妈,平时温婉得要命,可若是有人伤了我,她是会不顾形象地同欺负我的人打起来的。 ... ------------ 37.第37章 怨仇千缕未可待(1) 我坐在凳子之上一言不发,牙齿磨得霍霍响,手里还紧紧握着刚刚接下的赐婚圣旨, 珠儿试图劝着我:“小姐,莫气。 太子绝不会辱没了你。” 我憋了多时,直到现在珠儿还在为那个不知是怎个牛头马面的太子讲话,我气急拍桌子而起:“我莫气,我可是气得很。崇奕说太子觉得我是花瓶,你也听到了。既然是花瓶还这么猴急娶我干嘛。” 珠儿退后了几步,低声道:“小姐怎知不是皇上一厢情愿” 我定定地瞅着珠儿,坚持道:“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他要是不愿意,皇上也不会步步紧逼,说不定还是他天天去吹耳边风的。也许他是有几分姿色,但那也是登徒浪子,我可不是那些宫里娘娘一样的人,她们才是花瓶。” 就这样,虽然我一次都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太子,但是这个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珠儿撇嘴的样子,让我更加生气:“还有你家的三皇子,我还以为他这些日子没来看我是因为政事繁忙,现在看来,这件事他或许也在旁边推波助澜了,没来是因为觉得没脸见我。” 珠儿听我提到崇奕,立刻驳回我的话:“我想整个昊月,没有人比三皇子更加不愿意你嫁给太子了。” 我没有追究珠儿话中的意思,见她说得那样认真,便觉得这崇奕着实还不错,他也和我一样,觉得让我嫁给太子实在是不美好的事情。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乌黑的眼珠不停地转动:“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将所有的错归咎到太子身上了。” 珠儿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抬眼看我,看到我上下牙齿磨得厉害,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不禁寒从脊背生,怯怯问道:“小姐,你该不会想做点什么吧” 我不顾形象大笑了三声,然后恢复正常,阴阴说道:“小姐闲了太久,也是该做点事情了,况且太子殿下已经欺负到我家门口了,我要是不回敬他两下,他还不得得寸进尺啊。你说,我进宫应该不难吧。” 珠儿满脸的我明知故问的表情:“很容易。” 也对,我姨娘可是皇后,就连皇上要想欺负我也得看看皇后,那还有谁敢拦我。不过我可不想大摇大摆进宫,毕竟作弄人还是要稳重成熟一点才好。 “那好,今天晚上,我们夜探皇宫。”我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娇俏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去找点什么毒蛇,蝎子,反正那些乱七八糟的虫子就好。” “啊,要不要这么狠”珠儿虽说是有心里准备还是被我吓了一跳,跳到离我半米远的地方,过了老半天还是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 可是我决定好了的事情,她是绝对无法改变我心意的,更何况我还对那个太子恨之入骨了,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敢娶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终于在我满心期待,珠儿的蛮不情愿下,天空最后一抹光亮落下。最重要的是,终于伸手不见五指了。 ... ------------ 38.第38章 怨仇千缕未可待(2) 铁青色的月光如飞天瀑布流泻千尺,浸润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氤氲成淡淡袅袅的雾气。 藏蓝的天空像是一看便会被定睛的梦,看似触手可及,却又迷离而深远。 珠儿左手提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动物,右手提着我,煞是轻松地飞檐走壁,两道凹凸有致的黑影如同极细的长剑划破今夜的寂静与冷清。 纵是看多了宫廷电视剧,依然被昊月王朝的皇宫小小震惊了一把,万亩之地,平铺在视线之极,红墙绿树,金瓦琉璃,瑶草琪花,山石嶙峋,湖水旖旎,宫阙林立,檐牙高啄,斗拱抟飞。 狂风过境,卷起叠翠奢靡。 我惊讶于眼中所见,多时才想到,皇宫可比王府大得多,去找太子的寝宫也跟大海捞针差不了多少了,我抬手敲自己的脑袋,素来聪明极了,今儿这重要时候怎么没有想到预先找个人问问,画个地图什么的。 我正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珠儿在背后幽幽地开口:“我们去找太子之后,要不要顺便去看看三皇子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怎么把珠儿给忘了,她是崇奕的人,一定知道太子寝宫在哪里。 这夜色浓密得瘆人,我默默地退到珠儿的身边,挽着她的臂弯:“到时候看心情吧,现在你要做的事情是带路。” 她咽了咽口水,诧异道:“小姐你不知道怎么走吗” 我白了她一眼:“我知道还让你带路” 她对着我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姐不是从小在宫里长大,这皇宫闭着眼睛也是可以想到哪里便到哪里的。” “珠儿又忘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小姐不是以前的小姐,小姐失忆了。”我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把失忆当做顶骄傲的事情了。 她的眼里有精光掠过,支支吾吾地说着:“可珠儿也不知道啊。” 她那拙劣到一定程度的演技,我若是信了,连我自己都会鄙视自己的智商的。 “珠儿又说笑了,小姐的智商虽不是顶高的,可也还过得去。你是幻灭的老大,连皇宫的布局都搞不清,崇奕那骚包还不早就踢了你。”我拍了拍珠儿的头,随即俯到她的耳旁,小声道,“珠儿,你可知道你每次撒谎眼睛就像猫儿一样,有种奇异的光。” 珠儿赶紧跳到了离我一丈远的地方,这么快便被我被拆穿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就带您去,小姐莫要东张西望,定要跟紧些。” 看着珠儿装模作样掩饰尴尬的样子,我就想笑,难道我丢了,她不得到处找我 我跟在珠儿后面,穿过一条又一条寂静无人的大道,偶尔也会遇见一列持刀戟的侍卫巡逻或者掌灯的侍者过路,珠儿也会眼疾手快地拉着我躲入夜色里。 一路平安。 珠儿突然停了下来,无声地指了指我面前的那扇门。 凉浸浸的月光推进,斗拱之处变得通亮。角替上雕刻着镇楼的神兽,看不清模样,却隐约觉得神色凶厉,甚至还有细长的白牙从嘴里冒出来。我和珠儿的影子俱在身后拉出细长迷幻的身姿,本来是见怪不怪的事情,却因为心里有鬼而觉得诡异瘆人。 我抓住珠儿的手,大着胆子抬头看,门簪上红底鎏金的宸轩宫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 ------------ 39.第39章 怨仇千缕未可待(3) 我心里一喜,低声道:“到了” 珠儿认命地点了点头,紧紧拽住我的膀子,做着最后的无声挣扎:“小姐,要不要咱们再从长计议一番” 我五分恐吓五分哀怨,戳了戳她的脑门,也回她唇语:“珠儿,我总觉得你不是我的丫鬟,也不是崇奕的下属,我看你是太子派来监视我的奸细吧” 她听了我的话立马放开了手,讪笑地蠕动着唇:“今天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听你的。 ” 我得意地笑了笑,接着便被珠儿牵着悄悄潜入房中,里面没有半点人息,亏得我气都不敢出,紧张得跟做贼似的。 不过想想,我确实也做贼,一个恶作剧的贼。 我挣脱珠儿的手,朝着那张大床奔去,本想着再怎么也得将他吓得半死。当我一切准备就绪,全力压下去的时候,竟发现床上是空的。 我因着用力过猛,手肘一处软麻得许久不能动弹,嘴里咒骂着:“死变态,没在床上被褥怎么就铺开了。” 珠儿猫着腰,轻轻低语着:“太子可能还没有回来。” 我揉了揉受伤的手肘,又鄙视地看着她,口气也没有流露出友善:“我难道看不出来这里没人。” 她的热情被我轻而易举地浇灭了,失望地哼着:“哦” 我已然依着桌子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了,用力将眉毛一挑,厉声道:“就这样啊。” 她像是真不知道:“还要哪样” 我悠闲地坐着,愉快地指手画脚:“将你手上那些东西,床下面,被子下面,屏风后面,书架那里,都放上一些。” 珠儿的脸都黑了,要是被人知道是她放的,那她的小命就没了,转向我苦苦说道,“小姐,这会死人的。我还这样年轻,我还不想死。” “崇奕都那么厉害了,他皇兄能差吗。况且死了更好。”说话间,我便觉头晕,提起桌上的青花瓷茶具,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吧嗒吧嗒地喝了起来。 珠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小姐太残忍了” 我无奈地补充道:“我说的是太子死了更好,没说你。” 珠儿见状立刻收住哭声,按照我的话到处忙碌了起来。话说回来,身边有个武林高手还真是不错,干起事情来一点也不含糊。 我手里的茶还没有喝完,珠儿的工作就已经告罄了。 “小姐,快点走,有人来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珠儿一个狼扑便飞奔过来搂住我腰身的瞬间跳出了窗户。 她并没有带着我离开,而是就顺势躲在窗户下面。 房间里亮起昏黄的灯光,已经有人了。一墙之隔,房间里的所有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来过。” 男子柔和的声线如同腰间环佩叮当,简简单单四个字俊逸温润,瞬间点亮了四面风,让人如浴四月天。 我震惊于崇宸竟能出口如歌,声如瑶曲。 下一刻,我便听到有人在靠近窗子,抓着珠儿的手不自觉便紧了几分。 “瞄,瞄,瞄”珠儿停顿了片刻“瞄瞄,瞄瞄,” 一女子的声音清冷如冰,听不出丝毫情绪:“太子,是猫。” 崇宸轻笑:“原来是这样,任它去吧。” 我的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些,却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我觉得怪。只能竖着大拇指赞扬珠儿学猫叫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想珠儿没有提前知会一声,一把提起我。 我大惊失色差点就叫出了声。 ... ------------ 40.第40章 取次江湖懒回顾(1) 惩治完我的大仇人之后,我便紧锣密鼓地开始谋划另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绝对的机密,除了我自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我要离家出走,我要逃婚。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我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眼看着便到了将要结婚的日子,我再也等不下去。 这些日子我从下人那里知道昊月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突然觉得逃婚事小,昊月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才是大事。 后者可比前者有情怀得多。所谓情怀并不是有情便能怀孕,当然有情也的确是能使人怀孕的。但我说的情怀与无关,全是高层次的精神方面。 具体说这是一种非人人皆有的气质,而据我观察,拥有情怀这种气质的人一般具有以下特征,贫穷困顿之后自欺欺人的人,物质丰腴之后的心理拔高的人以及介于贫穷与富有之间矫揉造作的人。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有些人佛心智慧,顿悟人生真意,纯粹追求自由和释放,我便是这种特殊情况。 神呀,让我们一起大呼这充满情怀的愿望吧,昊月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心里默念完,我便开始在房间明目张胆地收拾起行李来,谁叫珠儿没在身边呢,就是这么任性。 珠儿又是用头顶开了门,一手端着一盘茶食刀切,一手端着一盘杏仁佛手,看着我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震惊道:“小姐,你将金银首饰都装在包袱里干什么” 我径直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才睁眼说瞎话:“小姐我这叫收藏。你知道什么是收藏吗那是伟大的艺术家才干的事情,而我正在往这方面发展。” 珠儿将手上的两个盘子放到了桌子上,称赞道:“小姐果然是小姐,说的话珠儿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我心里暗暗一笑,那些话我只是随口瞎掐的一段,她听不懂才是正常的。 我睁大了眼睛,让她能够清楚看到我眼睛中的真诚:“听不懂,我们就不说这些了。珠儿,崇奕说在我结婚之前,他要送给我一样东西。你是知道的,我明天便要出嫁了,今天不适合抛头露面,而且还是和其他男人相见,要是被人知道,小姐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小姐,直接说你的目的,铺垫这么一长串,让我有些害怕。”怕我不相信她说的话,珠儿双手环抱着自己,做作地抖动着身子。 我也不再客气,拱手道:“有劳珠儿帮我去崇奕那里取点东西。” 珠儿一脸狐疑,一双眼睛贼溜溜在我脸上乱转,希图看到破绽,却不能如愿,认命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想到珠儿会这么好骗,她前脚刚出了王府,我便拿着早准备好的行李和一大袋子金银珠宝跑路了。 离开之前,我还特别有心地将枕头放在被子里,伪装成我还在睡觉的样子,此举或许能够为我的逃跑争取更多的时间。 另外我盗窃了一张长相一般的女子人皮面具,再穿上早就准备好的男子行头,将头发高高束起,俨然一幅柔弱书生的模样。 我想就算是我站在迟渊和杜离的面前,他们都不会认识的。 最后我还满含深情地写了两页情真意切的告别信,内容是这样的:不孝女迟襄,辜负了爹望女成凤的一片好意。我实在是不能让自己委身于那个猪狗不如的太子殿下,无奈只能逃跑。若是将王府众人置于风口浪尖,还望爹爹雄风一振,保住大家才好。小女本就并非为嫁太子而生,我要出去看看昊月的大好河山,再找个宿命中该要遇到的男子谈一场无关政治的自由 结果是我至始至终都高估了王府的寻人本领,也或许是此等事情伤害到皇室的尊严,才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我。 私下暗访缉拿给了我空子钻,我觉得其实逃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错,不是逃婚,我只是想出去看看,真是太容易了。 ... ------------ 41.第41章 取次江湖懒回顾(2) 转眼,我已经出来半个多月了,这半个月我并没有离昊月帝都很远,实际上出府第三天就丢了盘缠之后,我一直在它周围晃悠。 原先我以为我到了侠义的江湖,便会看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际上是,我到了江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不可轻信,还有人善被人欺,人傻被人骗。 我这短短十几天的经历都快能写出一本鲁滨逊还是鲁滨孙漂流记了。 以往在王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笼子的鸟儿,虽然吃喝不愁,可寥廓的天空只能看到一方,总想有机会扑腾翅膀一飞冲天。可是这才离开王府几天,我便开始想念起笼子了,至少不用为吃喝烦忧。 我也很后悔害怕珠儿泄露行踪而没有带她出来。如果有她的话,我想我不会半个月了还在帝京周围的江都徘徊。就算身上一分钱没有了,凭着珠儿飞刀夺命的功夫,卖个艺应该都能挣不少钱,再不济,铁血残忍一点,抢个钱庄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就算有,我现在也买不起。 我发现穿越过来之后连智商都变低了,我怎么能轻易同情那些没有断手没有断脚,甚至脸上一块疤都没有的乞丐呢,害得我身上带出来的所有金银都不翼而飞了。 我饿肚子的时候指不定他们在哪里嘲笑讥讽我这个冤大头呢。 我已经不能计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肚子叫的时候是最痛苦的时候,待它平静了,饥饿感才会稍稍缓解。可我现在的肚子就是不间断地在咆哮,江河绝提地咆哮,饥饿感如同惊涛骇浪一浪接着一浪袭击过来,打得我快要直接躺地上了。 此刻,我正和一群乞丐蹲在路边,看着那热腾腾的包子,真有抢一个的冲动。 毕竟面子和肚子,还是肚子比较重要。可是卖包子的老板是一个彪形大汉,我猜想就算我有时间把包子扔进肚子里,大概也会被打到吐出来。 我又突然想到或许我可以用美人计,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时代应该不流行断袖吧,更何况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浑身臭烘烘的,连我自己都受不了了,遑论威武雄壮的包子铺老板。 不知道什么时候,经过我面前的人越来越多,完全挡住了我欣赏包子的视线,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于是我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住一个跑得最慢的胖女人,小小打量了一下,思量好久才想起一个让我作呕的称呼:“美人儿,你们这样急急忙忙是往哪里赶啊” 谁知道胖女人根本不吃我这一套,大力地甩开了我的手,颇有一种眼高于顶的调调:“别跟我来这套,油腔滑调的人老娘我见多了。看样子你是外地的,江都谁人不知道这一年一度的风月会,主办方是江都的首富,提供的奖赏颇为丰厚,不论是出于名还是出于利,稍有些学识的人都会去参加的。” 我眼睛里跳动起希望的火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确定地问:“我也可以参加” 要是可以的话,我必能拔得头筹,有奖赏的话就不愁以后的生活了,我在心里窃喜着。 “你别开玩笑了。小乞儿也想舞文弄墨,真是奇了,别耽搁老娘时间,去晚了就没得好戏看了。”胖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鼻孔朝天,眼风略带嘲弄。 我本想再问些什么,胖女人一个肘子顶了我的胸口一下,那真是撕心裂肺的疼啊。 我趁周围的人不注意,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胸,要是小了看我不收拾这个死胖子。 等我稍微缓过来了,只看见迅速前进并加速扭动着的巨大臀部。 我又认真打量了一下自己,顿时自信起来,多好的身材,真是一派风流,我都不能参加,这天下还有谁能够参加。 于是我昂首阔步向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 ------------ 42.第42章 风月会上风华绝(1) 我还真没有想到,昊月的百姓们竟然都对吟诗作对有兴趣,实在风雅有趣。 可是我必须考虑到一个现实的问题,这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其中指不定还有多少像刚刚那胖女人一样的彪形大汉挡在里面,我这样的小身板怎么挤得进去。 当我还在人群外围困顿挣扎的时候,传来了雄浑粗噶的老者声音:“老程我虽然是江都的第一首富,可也不想整日只与铜臭打交道。诗词歌赋这些风雅的东西更让我欢喜,我也着实欣赏才子佳人。江都的老百姓应该知道,风月会已经举办了多届,所有裁判都是大家投票推选出来的,绝对公平公正的,大会对折桂冠的人的奖励也是真实的。其他,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大家各抒才能。” 声音毕,人群一下子就了起来,起初他们站得规规矩矩,我还能透过缝隙看到台上的人,这下人群攒动,形成一堵一堵左右移动,上下起伏的人墙,就算我踮起脚尖都不能看见什么了,于是便扑扑跳了起来。 台上的老者换成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我只看到裙衫一角,不多时便传来她宛如黄莺啼叫的声音:“我们只有三道题。凡两题胜出者则是江都今次的风月才子或者风月才女。第一题,以梅为题,自由做诗一首。” 我觉得这程老还是经商得好,如今正当是人间最美的阳春三月,却出题让人咏梅,这真是不应景不应时,不符合常理,也不科学。 女子的话音刚刚落地,一书生模样的男子已经身先士卒地站上了台,那瘦削的身材看起来比我还弱不禁风,这速度还是极快的,只是不知道,吟出来的诗是哪样的货色。 书生一点不谦让,摇着脑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我也忍不住点头,诗确实是好诗,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来,实属不易。 但我可是从现代来,熟读了那么多诗,再怎么都会吟个一两首,而且还能保证每一首都是传千古的绝句。在场的人除了我有些不屑一顾,台下的观众手掌都快拍肿了。 程老坐在台上,面露赞赏之色:“这位公子,才思敏捷,作出的诗又不落俗套,突显了梅花的傲气和香气,好诗好诗。台下各位还有更好的吗” 刚刚还有些躁动的人群,此时却是一片静谧,这等才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为了我的肚子,更为了今后的幸福生活,我也顾不上锋芒毕露了,那一百两一定得是我的。 果断做了决定,我便高高举起右手:“我愿意试一试。” 所有人齐刷刷地向后转头,目光地集中到了我的身上,能够看得出来,大多都是看热闹的,不相信我有什么真本领。但是人群还是自觉地分成两边,给我让开了一条道。 我无所谓地踏上了高台,对着漂亮的黄衣姑娘眨了眨眼睛:“有纸墨笔砚吗” 黄衣姑娘先是一愣,随即看了看程老,见他点头,她才说:“你后边的桌子上便摆着。” 我没有说话,静静退到后面,执起狼毫,蘸了蘸墨汁,又在砚台边沿刮了刮多余的墨汁,一阵龙飞凤舞。 “纸倒是好纸,可这笔和墨的材质就差多了。”片刻后,我放下手中的笔,将作的字拿起来,面对着台下的人展开,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莫向霜晨怨未开,白头朝夕自相摧,崭新一朵寒风露,恰似西厢待月来。” 没有如我意料之中的喝彩声,我很是不解。 ... ------------ 43.第43章 风月会上风华绝(2) “公子,这确实是好诗,这字也是一绝,可是这诗怎么也不像是咏梅的。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半晌的静默之后,旁边站着的书生这才欲言又止地解答了我的疑惑。 我这才知道问题出自哪里,正准备再信手拈来一首,反正这对于我来说不是多大的事情。 一个穿着缁色长衫的男子从台下踏风而来,轻盈地落在台上,轻袍缓袖,夜风中猎猎飞舞。 他对着我鞠了一躬,施施然说道,轻灵的音节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诗确实是咏梅的,它将梅花如霜似月的形态描绘得寂寂可人,把其冰清玉洁的美态呈现在世人面前,突出了梅花的高洁品质。字未写梅,意写梅,公子好文才。” 我怔愣地看着他,如同九天之上神人下凡。 崇奕就已经够好看了,可是跟面前的男子比起来,就是萤火之光岂敢和皓月争辉。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仅仅从身形和气度来看便是不凡,要是珠儿在这里,想来她再也不会说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是太子了。 我虽然也没有见过太子,却敢肯定,这男子的容颜已然倾世,这浩渺人间再不会找出一人能与之相比。 他一头奇异的银发只在发尾用银色的丝带系紧,几乎是同样的颜色,我不知道是怎样分清发带和头发的。额前一缕倔强的发丝风中肆意飘逸,穿梭浸润在凉瑟瑟的月色里,平添一份迷情。他的腰上佩着晶莹翠绿的洞箫,此刻还在轻轻的晃动着。 我想看清他的脸却是不能,一纱遮面,无探究竟,实在恼人得很。 更令我害怕的是,我真实地感受到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每根血管的血液猛涨奔腾,每个细胞都在呼吸,每个毛孔都在叫嚣扩张。大脑缺氧,我有一刹那是不能呼吸的。 我向来对自己很是诚实,我感觉我是喜欢上他了。或许别人会觉得从女子口中这样草率地说出喜欢一个人,那女子定是轻薄的。 可我只是寻常女子,一生中都很难见到他这样好气质的男子,如今见到了,也很难不动心。不是单单地一见钟情,只是一时情动,难以自禁。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过这种感受,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理解这样的感受。只想说,我情动的并不是他倾世的容貌,况且我根本没有见着他的真面目,自打他出现的那一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触发我所有的感官,等我发现的时候,看他哪儿,哪儿都顺眼,而且越看越顺眼。 我甚至有种想要抓住他的手,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的冲动。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滞留了多久,直到程老有意无意地咳嗽了几声,我才生生撤回了自己的视线。 程老包括那个书生以及台下众人被这个陌生的男子点醒了,全都交口道好。 良久,这男子都没有摘下面纱的打算,我看不到这男子的面孔,心里有些不尽意,也就不想领这男子的情,冷淡疏离道:“这诗算不得好诗,方才我又想起一首。” 程老拱手做了请的姿势,眉开眼笑道:“且听公子道来。”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我意气风发地念完,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鼓起掌来。 程老已然惊讶地离座,不停地鼓着掌:“好诗,好诗啊,老夫举办风月会这么多届以来,唯公子诗才旷古烁今,老夫佩服。” 我这才发现台上的书生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那蒙面男子也并非是一个人,离他三尺之地还站着一个身穿深紫色金蝶穿花烟沙裙的女子,腰上系着黄色金丝软罗,姣好的面容,玲珑的身段,除却手中钨铁冷剑在月色里泛着凄寒的光,她便是阳春白雪一样的气质。 我将自己与她在心中做了比较,竟然是觉得不相上下。 ... ------------ 44.第44章 风月会上风华绝(3) 女子步履轻盈地走到那银发男子的跟前,冷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尊重和热切:“公子应适当挫挫他的锐气,以免他太过得意忘形,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 “影风,你又忘记我说的话了,勿斗。” 明明是很平常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干净温暖,光明却安宁。他的声音像是从深海里走出的鲛人,深情沉迷地吟唱,真是致命地好听,我深深地沉溺。 男子身形未动,说话时只微微抬了抬手,那叫影风的女子已经堪堪被逼得后退了几步。 我心念一动,又是一个高手。 那被银发男子唤作影风的绝色女子面色僵黑,低着头不在言语。 男子静静站在那里,无须多余的动作,就能赚得所有人的眼球。 他一步一步缓缓向我走来,每个步子就像是刚好踏在我的心上,扰乱了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好一个一树一放翁,可公子不过二八年纪,作的诗却是和年龄大大的不合。” 我暗叹失策,那么多咏梅的诗我不选,偏偏选了这首高龄的诗。 这人该不会也是觊觎那一百两银子,来找我茬的吧。 我将一番有理有据的说辞在脑海中打了一遍腹稿,才理直气壮地开口:“作诗之人并非一定要是赏梅之人。老翁自在画面之中,而我不过是一个猜测老翁心情的看客而已。” 那位黄衣的漂亮姑娘像是感觉到我和银发男子之间的剑拔弩张,连忙插话:“公子或者台下各位是否还有更为精妙的佳作。” 台下一片静谧,她顺理成章地宣布:“进入下一题,动情之音,动心之乐。无论什么乐器,无论什么曲子,只要能够打动人心的便是最好的。” 以前教我弹古琴的老师说过,弹琴的人必须和琴心意相通,将自己当做琴,自己拨弄自己发音,只有这样的音乐才是最动人的。 黄衣女子带着公式化地微笑,问我:“公子可会什么乐器我们都可以提供。” 我委婉拒绝了她的好意:“谢谢,我自己带了琴。” 我离开王府的时候就带了跟着我穿越过来的青鸾琴和一些银子,银子被偷了,琴还在。我将系在胸前的结打开,小心拿下背在背上的东西,揭开外面的那块布,便是我的琴了。 “凤求凰”我轻轻将我要弹奏的古琴曲说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这曲子。 这是我最喜欢弹奏的古琴曲,起初是觉得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义无反顾的爱情让我感动,到后来我是真的喜欢曲中的每一个旋律和音符,它真可谓是一首完美的曲子,大概是作曲的人有情,将每一个音节都处理得细腻无痕,每弹一次,便像是谈了一次新的恋爱,从相识,相知,相守,完完整整的过程,什么滋味都有。 我的右手搭在琴弦上,中指呈剔势,左手推复,轻快的声音积势而出。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此时,我是不敢分心的,这曲子倒是好曲子,但难度也是不可小觑的,我必须集中心神才可以将它弹好或者是弹出来。 以往我总是能够将情绪在琴音出来的那刻便融入琴音中,可今次,我总感觉有灼热的视线投放到我的身上,浑身不自在,手上的动作便怠慢了,弹奏的过程甚是艰辛。 ... ------------ 45.第45章 琴箫合鸣鸾凤起(1) 我正焦急的时候,柔和的琴音里缓缓注入了一股清风入林的感觉。 我向来喜欢箫声,也自认为听过很多高人吹奏,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柔和的旋律,让我想到山间明月,万物笼罩在一片空寂之中。想到江上清风,卷着泥土草香和湿润的空气吹开岸边桃红柳绿。想到林中莺歌,穿枝拂叶,回荡悠长,叩醒地藏下沉睡的精灵。 这是自然原始有生机的力量,温润扑面转而激荡人心。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站在离我不远处的银发男子,修长的手指执着玉箫横放在嘴边,微微撩开的面纱只能看到精致的下颔,浅浅上扬便在月光里划出流线的影弧。 一连串醉人的音符萦绕在半空久久不散去,有了箫声做掩护,我便有时间缓一口气,也有精力来掩饰自己的瑕疵。更重要的是,我惊奇地发现和他一起弹这首曲子并没有一个人弹的时候那样的费力,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我,一切那样自然而然。 此时我们的头顶凌空出现了两只长相奇特的大鸟,如同火树银花在天空炸开之后被林风吹成的璀然形状,跌入镜花水月的梦里,迷幻挣扎了许久终于重见天日一般,兴奋地鸣叫,欢快地周旋。 程老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眼中已经不单单是一种赏识,已几近一种狂热,他拍着大腿,不顾形象地大声叫喊着:“呀,哎呀,这是鸾鸟和凤鸟,太神奇了,这才是真正的鸾凤和鸣啊。” 台下的观众比之之前更加,都渍渍称奇地谈论这美轮美奂的一幕,琴箫合一,鸾凤和鸣。 我左手下压琴弦,同时那白发男子也将箫从嘴边拿开,顿时箫声和琴声都戛然而止,只有缕缕尾音仿佛还在空气里震动,被阵阵清风送到耳边。 那银发男子愉悦道:“这凤求凰古琴谱已经失传了,我有幸得到其中一部分,可就是难以参透整个曲子,如今和着公子的琴音,我才能近乎完美地完成这曲凤求凰。公子的大恩大德,我真是不胜感激。敢问公子姓名” 问圣人:君若问名于我,羞之怯之,还是欣然与之 圣人说:不作不死。 由此觉悟,我眉毛一挑,嘴角微翘,落落大方地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姓符,单名一个生字。公子,那你呢” 银发男人大笑了三声,学我报出名字:“我姓奈,单名一个河字。” 我在嘴里小声念叨着“奈河,奈河”,看着那穿紫色衣服的姑娘竟在嗤笑,我觉得有什么不对,瞳孔兀然增大,终于跳起来:“你怎么不叫三生石啊。我的符是符之一笑的符,生是生生不息的生。” 银发发男子恍然大悟,明明是道歉却让人听不出半点歉意:“原来如此。在下愚昧,对不住姑娘了。敝名景琛。景是” 我立即打断了他:“我就叫你小撑吧。名字太过麻烦,我记不住的。” 我心里是想终于有机会叫得亲热些了。 不过这名字确实是奇怪了些,小撑,小撑,我突然觉得他父母取这名字的时候有多么的良苦用心。也从侧面可以看得出,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希望他以后就算撑着也别饿着。 小撑楞楞地看了我一下,嘴唇又动了动,可至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 ------------ 46.第46章 琴箫合鸣鸾凤起(2) “两位公子,老朽寡识,你们手中的可是消失匿迹于江湖多年的青鸾琴火凤箫。 ”程老眼睛放着精光,一边流着哈喇子抚摸着我的琴,一边询问着。 我不觉有他,又着实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这是青鸾琴” 小撑也惊讶道:“符姑娘,你这把真是青鸾琴” “千真万确。”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视线再次放到程老的身上。 程老神情闪过一丝犹豫,转而扯起嘴角,突然笑道:“你们弹奏凤求凰的时候,有两只凤凰形状的鸟儿在你们头顶上方盘旋。传说青鸾火凤为一雌琴一雄箫,琴师随缘为了制成它们,十年栖居在凤凰山上。那山上有一棵凤凰古木,取其树心为琴身,树筋为琴弦,取其树根为箫。再将它们放置于其枝叶铺成的摇篮里,日日夜夜相伴着享受着日月纯粹。老夫还以为这只是传说,却没想到在一抔黄土掩身之前还有机会见到。只是老夫有些不解,传说青鸾琴只认女主,可是公子这” 我倒是没有想到跟着我多年的青鸾琴竟然还有这样传奇的身世,难怪老爸说价值连城都不止。但是目前我更加尴尬的是自己这女扮男装的身份。 小撑轻笑出声,声音飘渺如千仞绝壁之间优昙轻绽,又似万尺深渊海鱼低语。 趁着我听得入迷,小撑手心微抬,便有一把乌青的匕首从袖子中滑落手中,又一个跳跃转到我的身后,冰凉刀刃在眼前滑出一线夺目银光,径直挑开我束发用的绷带,自信道:“她本就是女子。” 一头墨玉般的秀发如山尖飞流直下的瀑布,气势如奔,顷刻间便布满了我的整个后背。被当众拆穿,我有些惊慌,又有些愠怒。大脑中迅速想了想,现在手足无措地重新扎起我的头发也是于事无补的,不如淡定从容一些。 于是我感慨人在江湖走,必须得留一手。还好我有人皮面具。 小撑手中的匕首已经不见了踪迹,他面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带着灼热的火星看得我脸绯红。 “我好看吗”我那仅有的丝丝愠怒也消失不见了,调侃道:“小撑,你不知会我一声便挑了我的发带,不但非君子所为,还失礼于人前呢。” 小撑倒是个机智灵敏,能言善辩的主,语气淡而轻:“姑娘你骗人在先,又怎么能说我呢” 我也不依不饶:“没准你也是女扮男装,要不你干嘛蒙着一层面纱。” 小撑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动一分一毫:“男儿顶天立地,怎可委身扮作女红妆,戴面纱纯属我的个人喜好而已。” 见我们聊得正欢,黄衣服的漂亮姑娘可就着急了,犹豫半天终于开口打断道:“公子,姑娘,刚刚你们合作的一曲该是没有人能够超过,现在还剩下最后一题。” 我被这么一提醒,总算想起了自己的正事:“这样的比赛不该是三局两胜,我已经赢了两局,这第三局没有必要了吧。” ... ------------ 47.第47章 琴箫合鸣鸾凤起(3) 黄衣姑娘有些犯难,无助地看着程老。 程老已经退回座位上,慈笑着解释道:“姑娘所说的规则是在有对手的情况下,可如今台上只有你一人而已。” 我指着小撑,期盼地看着他:“你不是参加了吗” 其实我是想让他参加的,这样可以快点结束赛事,我好拿着奖金去买包子吃。同时我又害怕,毕竟这个人的实力究竟怎样我是不知道的,反正感觉不比我弱就是了。 小撑摇了摇手,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刚刚只是帮姑娘来着,没想过参加。” “那你现在想想。”说完,我对着他无声地作揖。 小撑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复抬头,语气沉重道:“我认真思索了片刻,还是不想参加。” 我抚着额头,他真是太,太那什么了。 这男子真是莫名其妙,若是真想帮我,为何不帮到底。他刚刚承认自己是在参加,再谦虚地说自己技不如我,那我不就已经赢了。 我气恹恹地耸着眉,轻袖一挥:“姑娘,出第三题吧。” 黄衣服浅笑着看了看我,曼声说道:“第三题,猜字谜。题目是惟有绿杨堪系马。” 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猜谜语了,特别是字谜。我正准备举手投降,站在我身边的小撑在我的耳边轻轻道了一句。 我将信将疑地说了一个字:“杵” 底下的人开始起哄:“这位公子帮着这位姑娘作弊,作废作废。” 我回眸瞪了小撑一眼,帮我也不知道悠着点,这么明目张胆不相当于害我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挺了挺胸,义正言辞地开始自救行动:“你们凭什么觉得是他告诉我答案的。字谜这个游戏,我三岁就不玩了。不就字谜吗,我不仅能猜还能出。” “一阴一暗,一短一长,一昼一夜,一热一凉。这可是最简单的。”我随口道出,一脸得意地等待解谜者。 我承认自己是不会猜谜语。可是我能记忆,字谜书也被我那个出自书香世家的老妈逼着看了不少。当时只觉得她不疯魔不成活,现在想来还真是有用,至少用来糊弄这些古代人还是招招致命的。 转眼间,刚刚那些吵吵嚷嚷大叫不服气的人就顿时就安静下来,黑压压一片人群突然就没了声。 我满意地转身面对着小撑,略带挑衅道:“你也可以猜啊” “明日的明。”小撑真是毫不跟我客气地说出答案,他刚刚一说完,台下的人皆是一片恍然大悟。 我暗叹自己多此一举,本想炫耀一下自己才智无双,却又烘托了他。 我焦急地跺了一下脚,不服气道:“你答得这样快,实在是让我太没有面子了。” 就在我尴尬地下不了台的时候,程老对着漂亮的姑娘说了些什么,她扯了扯裙摆,盈盈站到人群前,扬着调子宣布道:“符生姑娘一曲凤求凰旷古烁今,诗才敏捷,满腹经纶,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符生姑娘是今届当之无愧的风月才女。” 我突然有些被怜悯施舍的感觉,真不爽。 台下的人大多是看热闹的,热闹看完了,他们都吆喝着作鸟兽散去。 ... ------------ 48.第48章 水榭楼台藏不住(1) 我从程老手里接过沉甸甸的一百两,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走还是留,走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小撑,不走似乎是没有一点理由。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小撑已经准备转身离开,我也意兴阑珊地转身。 程老却拦在了我和小撑的前面,热情道:“姑娘,公子,老夫是爱才之人,两位才貌风流,若看得起老夫,还请移驾寒舍,老夫略备薄酒款待二位。” 我下意识看了看小撑,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目不斜视地看着不远处旗亭的酒招子,光从面上我是绝看不出他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可我是极想去的,而程老的提议便是极好的留下来的理由。 我抓了抓自己略显油腻的头发,连连嫌弃自己一番后,问道:“程老可以让我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吗” “这是当然。小女和姑娘年纪相仿,身材也相差无几,她的衣裳姑娘该是能穿。况且小女近日出门远游,姑娘若是不嫌弃今晚就住在小女的闺阁。”程老打量了我的身形之后说道。 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恭敬感激道:“程老热情,符生自是不嫌弃。” 见我已经答应,程老便重点询问起小撑来:“那公子意下如何” 我想他肯定会拒绝,心里有些潜藏的失落蔓延。 小撑微微弯腰,浅浅有礼道:“有劳了。” 影风迅速地上前一步,携来一阵冷风,我鬓发微扬。 她欲要阻止:“公子,我们” “影风。” 小撑森然地叫了她的名字,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她那些到了嘴边的话便生生咽了回去。那样冷清高远,拒人千里的女子居然会害怕小撑,看来小撑的脾气大概不如他表现在我面前的这样谦和温润,气质端凝。 程老专程叫了一辆气派豪华的马车来载我们,四角各自挂着金色铃铛,马车里面被绫罗绸缎装点得像是一间小型的厢房,中间花梨木桌上摆着瑞兽香炉,芬芳四溢。四匹马并驱,每个马蹄套着银饰,跑起来欢快地叮当作响。 我暗自与王府的生活做了一番比较,这简直比王府小姐出行的格调还要更上一层楼。这老头端的是爱才得紧,还是有钱没处花,放在家里心慌,放在身上又硌着疼呢。 起初我对江都首富是没有什么形象具体的概念,马车行到一条巷子的深处,隔开繁华和喧闹,在一座地理位置略显得偏僻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我拉开马车的帘子,并不斯文地跳了下去。 初初看见面前这座府邸,朱红大门崔嵬耸立,阵阵风起,金色兽形铺首被环扣敲击得哐当作响,门口两座吊睛石虎,飒飒风姿,威风凛凛。 我仿若有了回到王府的错觉。 我出神的空档,小厮已经将大门打开,呼道:“恭迎老爷回府。” 程老摆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又对着我和小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公子姑娘请。” 小撑踏出了步子,我跟在他后面走着。 ... ------------ 49.第49章 水榭楼台藏不住(2) 程老亲自引我们进得宅子里面,绕过百花影壁,走上一条青石铺就的甬道,想是昨夜风啸雨狂,青石小路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碎草残花。 我一边走着一边痛得吸气,小撑回身问道:“符姑娘,你怎么了” 我落落大方地伸出自己的脚,神情哀怨:“鞋底太薄了,这石子路硌脚得很。” 小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我继续发着怪音。 痛归痛,并不影响我四处张望。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到处瞅瞅看看。 程宅的设计端的是精致天成,美轮美奂。 甬道的尽头便是湖边长岸,岸上翠柳扶堤,从绿之中一点小桃红。手拂柳绦遥遥望去,湖中有湖心亭,亭顶八角抟飞,汨汨有水流出,形成晶莹薄明的锦幕。亭子的四周薄纱翻飞,亭中一低矮的琴案忽隐忽现,未至便能感到舒朗爽逸。 “想来程小姐也是抚琴的个中好手。这亭子位置清幽,设计独特,确是抚琴喂鱼的好去处。夏天倒是清爽宜人,可这冬天就有些独钓寒江雪的感觉了。”我看着那条直通湖心亭的长廊,兀自感慨道。 程老面露惋惜:“小女若是有姑娘一半才情,我就欣慰了。都怪我娇女无方,她琴棋书画样样疏松,十八般武艺倒是精通。所以这湖心亭已经空置好久了。” 我掏空心思想要安慰程老望女成凤失败的心伤:“会十八般武艺的女子也不会差,女中豪杰,英气不凡。” 程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脸郁卒:“她哪里是什么女中豪杰,不过是上树掏鸟蛋,下水抓活鱼,做些不入流的劳什子。” 我终于意识到自作聪明的后果就是说多错多,惹人无故伤心。 小撑默默听了一路,终于开口道:“符姑娘还是不说话得好。” 我胸口有些闷,我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他说话明明可以委婉一些。不过左右一想,他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在理,我还真是不说话得好。 我只是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从头顶上方折了一朵粉色叫不出名字的小花,拿在手心里把玩,静静地跟在他们后面。 很快我就将刚刚的失言抛到脑后,看着眼前的水榭阁楼,假山温泉,杨柳堤岸,琢磨着竟然和王府规模都相差无几,该是做什么活计才有这样的万贯家财。 当然我也只是心里想想,关不着我什么事的。 程老先带我们绕了绕府邸,便先将小撑引去了大堂,而我则被一群丫鬟簇拥着去梳洗,这个阵仗竟是比做郡主都是要来的大的,幸亏我不是他女儿,要不多累啊。 我将那些争先恐后地为我擦背捏肩的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人在木桶里泡着,闭着眼睛不时地发出感叹,真是好长日子都没有这么舒服地洗个澡了。 怕他们等得太久,我只泡了半个时辰就从桶里出来了,看见屏风上搭着的女装,心中一阵后怕。 当初逃离王府的时候,我想着女扮男装就够了,结果男装的我也是公子如玉,必定是会招来众多的狂蜂浪蝶,那样很麻烦。 于是我就到爹的藏宝室里偷了一张长相普通的人皮面具。带着面具,束起头发后,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 ------------ 50.第50章 水榭楼台藏不住(3) 虽然穿越过来已经很久了,但多半时候都是珠儿伺候我穿衣服。 况且我早就已经习惯了22世纪简单大方的穿衣方式,还没有适应这些繁琐的裙褥,薄纱。里三层外三层,便是一个娇俏的木乃伊。 我磨磨唧唧半天才穿戴好衣服,本来还想为自己绾个别致的发髻,遗憾手生得不巧,只得任一头青丝垂着铺满一整个后背。 我叹了一口气,每每这个时候就是我最思念珠儿的时候。要是她在,这些都是不用心的,或者崇奕在也不错,他该是能给我好几个珠儿。 梳洗完了之后,我便被人领到大堂,目光所及之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美味佳肴。 “姑娘,来得正好,快落座。”程老热情地招呼着。 我微笑着落座,视线扫过程老,最后落到同样看着我的小撑,揶揄道:“小撑,你带着面纱,是不用吃饭,还是说我秀色可餐,你光是用看就行了。” 说完,我也很矫情地用手轻挡着嘴,盈盈一笑。 小撑眉毛一挑,云淡风轻地笑:“听符生姑娘此言,我猜测你怕是不常用镜子吧。况且我就喜欢戴着面纱吃饭,个人喜好我乐意。” 我抚着额头看小撑,他嘴角正噙着兴味讥诮的笑意。 我想,之前对他柔和温谦的印象需要全部推翻了,他真是一个没有绅士风度的男子。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这人又伪善又毒舌,毒舌还是淬了剧毒的,我的小身板扛不起,但是我觉得早晚有一天善恶轮回,他会栽到我的手上。 程老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小撑,大笑道:“公子和姑娘果然是一对欢喜冤家。” 我狠狠瞪了小撑一眼,想来他不会因为这没有杀伤力的眼神受到半点影响的,回道:“我们是冤家路窄,却不是一对,况且我的脸上应该是没有欢喜的样子。” 程老尴尬地咳了咳,简单转移话题:“吃饭,吃饭。” 一提到吃饭,我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此时对着满桌的珍馐突然一阵鼻酸,然后再不管对面坐着是谁,拿起竹箸,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我中途吃得噎了,瞥见有酒,便执着黑晶嵌乌银如意自斟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刚端着酒杯放到嘴边便被一只手夺了过去。 我呆愣地看着小撑将我的那杯酒仰头喝尽,诧异道:“你不知道自己倒一杯呀” “姑娘还是不喝酒得好。” 小撑盛了一碗汤到我的面前。 我正觉得受宠若惊,他却悠悠地笑道:“没人跟你抢,噎成这个样子还是有些丢脸的。” 我正想骂他多管闲事,他又夹了一个庞大的鸡腿塞进我的碗里,温声细语:“别愣着,快吃吧。” 我那些骂人的话不由自主便吞了下去,着了魔一般啃起了鸡腿,此间还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小撑,因实在惊讶他怎样吃饭。 我还以为他定会不方便,哪知他拿起箸笼夹了一块鸡腹肉,另一只手微微掀开面纱,那鲜嫩的鸡肉便隐没在面纱中。 这样下来,那张脸竟没有让外人看去半分,这也使得我越发好奇那面纱背后掩藏的是丑陋还是芳华盖世。 我需要再次呈清自己不是外貌协会的,可若是个美男子便更是妙极。 晚上,我们留宿在程宅。 躺到偌大的床上,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天边一轮高贵清冷的月,我才想起小撑的身边还有一个清冷如梅的女子,可刚刚却不曾见着。 于是又开始一番关于两人关系亲疏的猜测,半天没有结果。在床上翻过一个身之后,我果断决定不想这些有的没的,现在兜里又有钱了,我也是时候计划自己闯荡江湖的计划了。 这真是一件极为费神的事情,房间里的熏香又是我最喜欢的海棠香,看着黑夜里的袅袅烟尘,我眼皮越来越重,模模糊糊就睡了过去。 ... ------------ 51.第51章 容华疑似画中仙(1)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熟悉的晨曦,而是猥琐地缩在小撑的怀里,透过敞开的大门,他的背后是那方闪亮的星空,一弯铁青色的月亮挂在高高的枝头。 此刻万籁俱寂,夜风微凉,柔柔地拂过面庞。 小撑便在我的头顶,我红着脸羞怯抬头,他的脸一半隐没在夜色里,一半浸润在月光中。下颔恰好的弧度增添了整个面庞的线条感,鼻翼坚挺,长睫微动似展翅欲飞的乌蝶,在眼睑留下幽秘的积影。那双深邃绿眸如同深海翠珠,明晰迥彻,天造清远。眼神微动便掀起一股巨大的漩涡,让人不由自主便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墨黑厚重的眉毛让人想起夜晚雾气最浓重十分,隔岸看远山,沉稳而飘逸,散漫而庄重。 我像是坠入了一个奇幻的梦,梦里花开绵长,草绿苍桑,所有的事物都是关于瞬间永恒。 我听着耳边的风啸成醉人的歌,我的手正贴着小撑温热的胸膛,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感受到爱情的来临,那么静,那么近。 小撑眨了眨眼睛,墨绿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小声嘀咕道:“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睁着眼睛睡觉的。” 我才反应过来,竟然看到他面纱下的真颜。一直想看他的真面目,如今好不容易见了,我的脑子却卡住不能思考。 当下,我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他应该是妖精吧,要不然我怎么觉得视线被他深深吸引了,心里好像有一万头小鹿在东跑西撞,慌乱又热闹,无措又悸动。 小撑见我的目光一直呆滞,惊讶道:“你居然没有晕” 听了如此诧异的声音,我从花痴中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摸在他的脸上。如果现在有一个洞,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大约自我羞愧了半刻钟,我才想过来,自我防卫地反讥道:“你太自恋了吧,我干嘛要晕,你有我长得美吗” “比自恋,姑娘可比我有经验多了。”小撑毫不友好地将我放到地上,在我还没有站稳之前就撤离了他的手,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地扶着身旁的柱子,早就倒到了地上。 反观他不仅没有觉得羞愧,反而自言自语道,“难道这迷烟对无脑的人无甚用”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我正了正身形,颇有些得意:“我没有晕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可惜我略通歧黄之术。小小迷烟自然奈我不得。” 刚说完,我便换上了难以置信的面孔,愕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中了迷烟” 小撑很正经地点了点头。 我愤懑地指了指脚下踩着的土地:“在程府” 他又配合地点了点头。 一股无名火从丹田直直地升上脑门,头发都快要全部竖起来了,我正想要张开嘴大声叫出来,却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捂住了,任凭我声嘶力竭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头顶传来小撑故意压低的声音:“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还想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 这人居然威胁我,好吧,我确实被威胁到了。 ... ------------ 52.第52章 容华疑似画中仙(2) 我才来这个世界不久,来得那样不容易,可不想这么快便一命呜呼。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不过说起来这古代可真危险,程老面相那么和善,居然也是居心叵测。幸亏老爸总是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草药让我隔三差五泡澡,我对这些迷烟才有了抵抗。 见我不再用命地挣扎,他便放开了我,我后知后觉地问道:“我连自己的口粮问题都不能解决,人又长得平凡无奇,他迷晕我干嘛” “反思倒还算是深刻。”小撑笑得清然舒逸,随后惊讶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琴不见了” 我轻轻地捶了他两下,视线瞄到桌子上,没有记错的话,睡之前我的确是将琴放在桌子上的,可是此时那上面却是空无一物。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推着小撑,慌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等你反应过来的话,那琴都不知道转了几次手,最终又落到谁的手里了。我早让影风跟着去了。走吧,我带你去找。”小撑嘴角一挑,又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可是我居然没有被鄙视的感觉。 长得好看的男人真是害人啊,让我连引以为傲的尊严都荡然无存了。 内心一阵怅然之后,我又乐得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至于乐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跟着他左转右转走过穿堂,再右转左转地穿过一条条抄手游廊,这程府建得跟个迷宫似的。要不是小撑带着我走,估计我是走不出这座王府,就算侥幸逃脱最后还是会活生生被饿死在这里面。想想真是太可怕了,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却没有想到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我没有来得及刹住脚,这么直挺挺地撞到了他的后背,他挺拔的背快把我的鼻子都撞歪了,眼泪水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渐渐缓过那股劲头来,还不忘斥责他:“你停下来怎么不说一声,我的鼻子” 我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小撑就捂住了我的嘴,作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我如此叛逆一个美女竟然就这么破天荒地听了他的话,赶紧吞下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真是撞了邪。 见我安静下来之后,他便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将我撇到一边,驾轻就熟地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然后通过那个洞观察着房间里面的一举一动。 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猫着腰朝房间里看去。 房间里有两个人,还是两个老男人。 一个是程老,另外一个是我们都没有见过的。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程老那么伪善,想必和他来往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程老对着那陌生男人热络地说着:“老兄,我见到传说中的青鸾琴和火凤箫了。相传你是随缘佛唯一的关门弟子,只有你见过此物。虽然我觉得不离十,但是还是要你瞧瞧真假。” 我看他们熟络的样子,一定做着巧取豪夺的勾当很久了。 ... ------------ 53.第53章 容华疑似画中仙(3) “程兄,你说真的,你真的找到了。 师傅临终前的唯一愿望便是让我找到它们。”那陌生男人甚至是比程老都还要激动。 程老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却还是完完整整,真真切切地表达清楚了自己的目的:“老兄,咱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这可是我找到的。” 那陌生男人楞了一下,随即豪爽地应承道:“这是当然,若真是青鸾火凤,我必定会重金酬谢。” 程老附和地大笑了几声,说得高深莫测:“传闻说鸾凤起,风云变,生死人,肉白骨,老兄该怎么个酬谢法” 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他扮演的竟然是披着羊皮的狼,贪得无厌到了如斯地步。 我偏过头去,准备和小撑探讨一下身处江湖,应当如何做人的事情,却不想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他的人影,再透过窗口的那个洞一看,他已经大大方方站在里面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不禁抚着额头叹息,这孩子太实诚了吧,不想偷听,改成光明正大地听。 我还在考虑是明哲保身的好,还是发挥大无畏精神和他同生共死的好的时候,就听见他不耐烦的声音:“快进来。” “等着,我来救你了。”仿佛刚刚犹豫不决的那人不是我一般,豪言一出一个箭步便冲了进去。 房间里的状况让我惊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刚刚说话的两人雕塑一般站在那里。 这应该是电视剧里常说的被点了穴吧。 我赞赏地看了看小撑一眼,果然是个武林高手。遭了,自古美女爱英雄,况且还是长得如此诱人的英雄,我的英雄情结顿时就汹涌澎湃了。 小撑没有理会我的痴痴相望,一边到处查看着,一边催促着我行动:“别呆着,找找这房子里的机关。等下来人了,动手很麻烦。” 找机关这真不是我的强项,可是我不能说,那样未免太没用了点。为了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我不停地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敲敲这,敲敲那,桌子,板凳,全都拿起来看一遍。最后该动的我都动了,于是我盯着桌子上的那杯茶,它是我唯一没有动的东西。 可我还在考虑一个问题,去动那个茶杯会不会闲得很不专业。 想了半天,最后我抛掉一切顾虑,伸手去端那杯茶,奇迹在此时出现了,桌案后面的书架慢慢移动着,漏出了一扇只能容一人进去的小门。 我正准备下去,又一想也许里面有很多要命的机关也不一定。我顶大的胆子一下子就怂了下来,乖乖地退了出来,示意小撑走前面。 他又丢给了我一个翻腾的白眼。 我撇了撇嘴,不对我的怯懦做出解释,因为没得解释,我就是怕死。 我跟在他后面下了又窄又黑的楼梯,由于看不清脚下,我怕一个趔趄就摔了下去,便将手搭在了身前若隐若现起伏着的肩膀上。 小撑抖开我的手,淡淡道:“符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 ------------ 54.第54章 容华疑似画中仙(4) 当下觉得他真是太计较了。 可他现在很有利用价值,我只有抛弃性格,讨好道:“太黑了,我看不清脚下的路,要是摔倒了会连累你的。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亲就亲了,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 小撑不禁笑道,尾音上扬成诱惑的调子:“亲就亲了” “口误口误。”我连忙撇清,手又复按到他的肩上,这次他没再将我的手抖开。 我们下完楼梯,又走了一条小道,这才进入了一个空旷的房间。里面摆着很多博古架,架子上陈列着很多奇怪形状的东西。它们都给我很久远的感觉,应该都是些值钱的古董吧。 平常要见到这些东西都是在博物馆,虽然极少看到,我却不觉得稀罕。 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我的青鸾琴。 还好这个房间并不大,我是在一个箱子里面找到我的琴和小撑的箫的。 顿时我对那程老头的怨恨又深了一层,居然让我的宝贝琴躺在这么暗无天日的箱子里。今天进得他的藏宝阁,若不顺走一样东西,我岂不是太过善良了,我在心里暗暗想着。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的视线便到处逡巡着。这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却大都是一个类型,也许每个都是价值连城,可是我都不喜欢。 意兴阑珊之时,架子最上面一个同样暗淡无光的镜子却吸引了我。 我踮起脚轻轻将镜子拿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就感觉到有人朝我扑了过来,然后我就后背受力,整个身体腾飞而起,重重地摔到另一边的博古架上。 我这辈子是最怕疼的,但是被小撑这么一推,我又没有心理准备,速度之快,力度之大,直接导致木质的菱角变得像刀刃一样锋利。 手臂从架的菱角滑下,细密的血珠顺着手臂流了下来。疼痛感立即布满全身,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小撑皱着眉头,从地上站了起来:“你居然还哭,中箭的可是我。” 我一听他中箭了,马上转身对着他。果然,一支箭直直地穿进他的肩部,我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伤一点都不疼了,可是眼里的泪水更像是源源不断一般。 下一刻,我便将手中的镜子扔到了一边。 “别哭了,本来就丑,一哭就更丑了。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什么东西碰得碰不得都要去碰。”小撑一边教训着我,一边自己拔着箭,末了,准备自己为自己包扎。 我顾不得和他拌嘴,一心紧张着他肩上的伤。赶紧跑了过去,阻止了他乱动的手,学着他教训我的样子教训道:“你才是碰得碰不得的东西乱碰,这包扎的事情怎么能自己干,让我来吧。” 小撑质疑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不相信我,可是现在有些懒得和他解释。 我从袖口的地方扯下一块拽在手心里,又慢慢褪下他上半身的衣服,轻车熟路地包扎起来。 我大概是被愧疚冲昏了头脑,等到包扎完了才想起自己是晕血的,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小撑,我忘了说我晕血了,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我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小撑慌忙地用没有受伤的手接住了我,一副摊上大麻烦的表情。 ... ------------ 55.第55章 若思邪(1) 阿易,我永远记得那年,繁花锦簇的三江城,大水漫漶成指尖雪,连绵了整个冬季。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我便是在这样饿殍满地,浮尸遍野的场景,将你偷偷地,偷偷地装进心里。从此,我一切坦白,唯有你成了我最隐秘的心思。 遗憾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我和小撑被一群黑衣人追杀,小撑英勇地替我挡住了黑衣人突然刺来的一剑,我按着他胸口不断涌出来的猩红,哭声如带血的利刃划破云雾,划破夜里最后一丝岑寂。 哭着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 被褥和床榻都很软,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清香味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就像是又回到了王府的归宛苑。一个多月的颠沛流离,不自觉地贪恋这熟悉的安逸,我有些不愿意起来,赶紧闭着眼睛将自己的头缩进了被子。 “你这又是唱哪出戏” 我听见被子外面有人说话,这才完全清醒。 昨天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回忆起来,我好像顺应民心地获得了风月才女的名号,然后又被程老请到家里做客,紧接着发现他是坏人,他还偷了我的琴,最后小撑带我去找我的琴。我好像还因为一面镜子触动了机关,甚至连累小撑受了伤。 我慢慢地从被子里面钻出来,便看见床前立着颀长的身子,还有一头标志性地银发,他身后挡着汪洋的晨光。 小撑好好站在我面前,刚刚的那些担心便烟消云散。 我正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小撑咳了几下,便转过身去,淡淡地提醒道:“你的衣服。” 闻言,我低头看了看,发现有些春光外露,想来应该是睡觉的姿势太过奇特,导致衣衫不整。 我并没有觉得有多不好意思,不过可以侧面看出小撑是一个正人君子。 我突然想到什么,发现我身上穿的不是之前穿的衣服,立刻大叫出声:“啊小撑,你这个禽兽,下作的流氓。” 小撑不知道我为何会惊天一叫,直接用两只手堵着耳朵。 我惊天动地的叫声震到的不只是小撑,也成功招来了另外的人,其中一个我见过,就是跟在小撑身边的那个冷美人,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影风。 另外一个男子我是没有见过的,身着白色锦袍,五官都像是镀了一层凉凉的月色,温润如玉中透着淡淡的疏离,整个人湛然如仙。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看的人身边全都是好看的。 其实我觉得这样是很不好的,完全不符合均衡的标准。若是好看的总跟好看的在一起,然后再生一个更好看的,而难看的人跟难看的人在一起,生出一个更难看的。长久下去,社会的差距就是这么越拉越大的。 ... ------------ 56.第56章 若思邪(2) 那个陌生男子看了看小撑痛苦的神情,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景琛,你是何时成了禽兽流氓了又是什么时候有那样可亲可近的名字了” 小撑眼风里透漏出警告,既而又转身为我答疑解惑:“你没那个福气,你的手受伤了,血迹斑斑的,衣服是影风帮你换的。 ” 什么,我受伤了 对,我好像是受伤了,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我才感觉到右臂传来的阵阵疼痛,再一次轰然大叫道:“啊” 这次房间里的三个人都一致捂住了耳朵。 等我闭了嘴,小撑额头上已经青筋暴起,眉头上凝着丝丝不耐:“你这又是怎么了” “好疼,好疼,好疼。”害怕他们不相信,我还不断地眨眼想将眼眶里的泪花挤出来,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到被子上,隐没不见,只是被子上的富贵牡丹颜色更加深了一分。 小撑从怀里掏出一块湖蓝色的手绢,轻轻替我擦拭脸上的泪痕,无奈道:“真没有见过比你还怕疼的姑娘,也没有见过比你还迟钝的姑娘。” 手绢过于柔软,丝绒般拂过我的脸,以至于小撑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小撑已经站到离我很远的地方。 影风看我的眼神如鹰钩一般锐利,像是恨不得将我钩得血肉模糊。 那陌生的男子也专注地看着我,眼神深邃得如同难以看清的沉渊,眉头皱成了川字。 “你莫是想一直呆在床上。”小撑看着我没有要起床的趋势,“也罢,房钱我已经付了。我们先离开了,你再睡会儿吧。” 我赶紧起身,鼓足勇气从背后扯住他的袖子,蛮不讲理地要求着:“不行,你要带着我。” 小撑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却笑得我的心凉飕飕的,进退得宜道:“如果我没有失忆,那我和姑娘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何要带着姑娘” 我仔细想了想,他说得实在是有凭有据,有理可依,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 可要是他抛下我离开了,我肯定就要饿死街头。我还风华正茂,怎么能够这么悲惨地死掉。 于是不能晓之以理,我便诡言狡辩:“要不是你,我的一百两就到手了,要不是你” 可还没有等我说完,小撑便打断了我的话,无情的程度堪比冬天的大风大雪:“要不是我,你和你的琴就都被卖了。” 我觉得这次我是栽在他的手上了,第一次有人将我逼得无话可说。 小撑说的是事实,我一个黄花大姑娘,程老要是只贪图我的琴还好,要是对我的美貌起心,然后再杀了我。怎么比,我的清白和小命也比一百两要来得珍贵。 可是就算这样,我也得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其实我真的好宝贝我的尊严,可若是要饿肚子,我宁愿失去尊严。 想通之后,我一咬牙,直接上手抱住小撑的手臂:“你就将我带上吧。我知道很多你闻所未闻的吃食,让你知道口腹之欲不是满足就好,要精致精细。而且你无聊的时候,我还会唱歌跳舞抚琴,也好供你娱乐一番。对了,我还会下棋,棋逢对手也是人生乐事,我的棋艺一定能够让你感觉到乐的。” ... ------------ 57.第57章 若思邪(3) 我费力地说了一长串,小撑没有打断我,认认真真听我讲完,我还以为他已经心动妥协了。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小撑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无动于衷地甩开我的手:“你的琴和镜子在桌子上。” 我见小撑如此绝情,实在是有些痛心。 他看上去便是一个温和的人,可他做的事情完全就是暴君才能做出的事情,难以道清的残暴。 兵家言,迂回之计,可胜全军。 既然小撑那样难搞,我便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和他关系匪浅的那个陌生男子身上,看起来要比小撑好搞定得多。 事实上还是我想太多了,那陌生男子此时正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想来是我刚刚说的话和我不矜持的行为吓到他了。 他肯定在想,琴棋书画皆通的女子必定是大家闺秀,若是大家闺秀必定不会如此不知耻。天啊,他不会是拿我当骗子了。 我只是性格比较独特的才女罢了。 想了良久,我觉得迂回之计已经夭折在胚胎里了,所以决定还是拿小撑开刀。 我立马将镜子拿到小撑的面前,说道:“要不是你,我也没命用这个镜子,我们一人一半。” 说明白点,我就是想无理取闹。 那陌生的男子一看见我手中的镜子,脸色立刻变了,一脸惧意地看着我:“这镜子是你的给我看看。” 对于他情绪波动的幅度之大,我有些不了解,倒也没心思去了解。可我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将镜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小撑也诧异道:“轻檀,你识得此物” 我听见小撑叫那陌生男子,轻檀,不由得点了点头,很称他儒雅的样子。 陆轻檀点了点头,拿着镜子翻转着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忧思重重:“谁的血沾到这上面过” 看着轻檀的表情这样凝重,小撑也认真了些:“我昨夜受了剑伤,应该沾了些血迹在上面。” 轻檀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眉头越皱越高,坚定道:“一定还有。” 右臂伤口的疼痛感还在,我想若真的还有人的血滴在镜子上面,唯一的可能便只有我。 我抬起头看着轻檀说道:“还有我的。” 陆轻檀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景琛,看来你真的抛不下她了。这镜子叫玄殇镜,是地狱中凶恶亡灵的爱恨嗔痴厉化而成的一面镜子。本来它只是简单的镜子,可是一旦阴阳之血祭活了它,它每两个月便要以情殇为食。若是超过期限,且祭活它的是一对爱人,那么它便会噬去男子的心头血。” 我感觉凉从心生,却仍然抱着侥幸心理:“要是我们不相爱呢” 陆轻檀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魂祭,用你们两个的灵魂祭奠它的再次沉睡。这镜子从苏醒那一刻起便扔不掉,直到两人中有一人死去。” 我觉得这事还是太离谱,不相信道:“你该不会是讲笑话吧这可不好笑。” 影风冷冷道:“陆轻檀在昊月王朝可是有活神仙的美誉,他的话在旁人眼里比圣旨都顶用,在你这里倒成了笑话。” 我看着她,脑子里转得飞快,我记得不曾得罪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我总感觉她有事儿没事儿总是针对我。 ... ------------ 58.第58章 若思邪(4) “那我们要怎么做”与我的惊吓相比,小撑依旧淡然从容,姿逸散漫。 陆轻檀的视线放在了我的琴上,目光清明迥彻:“据说这世间有一张青鸾琴,一支火凤箫,当琴箫合奏出鸾凤调的时候,可以打开任何人脑海中的任何一方记忆。鸾鸟和凤鸟的幻影会附着到镜子的上面。你们可以在镜子中看到那些往事,从中找到困扰他的心结,按下镜子边缘的红色宝石吸食情殇。那人也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失去了一段令他痛苦的记忆罢了。另外这镜子吸食七段情殇过后,还能生死人,肉白骨。毕竟是逆天之法,对青鸾火凤的主人也是有伤害的,相当于是用其主人的精魄和血液救人。” 我现在真有点一个头两个大的感觉,指着我的琴不住地点头:“你猜对了,我那个是青鸾,火凤是小撑的箫。” 听陆轻檀那么说,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书中的女主靠着鲛珠吸食人命来续命,可这人命定是要那人自愿。方式便是与雇主做一桩买卖,女主为雇主编织一个美梦,若雇主贪恋梦中的美好,不愿回到尘世,便将尘世的性命送给女主。若是雇主选择回到尘世,那女主便半个子不收。 可女主编织华胥境的时候,需要以自身的血做引,我那样晕血,是不是应该觉得幸运,不用以血做引便能弹出鸾凤调。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通过娱乐自己来想通了。 我说完话半天,陆轻檀似乎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才特真诚地建议道:“姑娘,不如跟着我们叫景琛吧。” “小撑不好听吗” 小撑见我们说到了他的名字,脸上多了些神采,显然也有了兴趣:“符生姑娘,可否告知我你口里的小琛的琛字是哪个字” “吃饱了撑着了的撑。”我果断说完了之后,便发现周围的温度降了些,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静默的氛围里突然爆出了一声大笑声,陆轻檀说道:“景琛,吃饱了撑着的撑,好名字,好名字。” 小撑牙齿磨得霍霍直响,给了我一个白眼,生气道:“西赆南琛的琛。” 我这才恍然大悟,景琛,西赆南琛的琛,原来是最有深度的那个琛。 见景琛确实气得不轻,我机灵地将话题引向正轨:“景琛,这下你可丢不下我了吧。” 影风的声音里真是疏离尽显:“你和公子都中了安乐死,公子他根本没有想抛下你。” 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等过些日子,我和景琛混得熟一些了,便让他提醒一下影风,没事儿少说话,真是天寒地冻。若是这样太过勉强人,至少得提前知会一声,我好穿上御寒的装备。 影风的语气其实是让我不爽的,加上发现被景琛骗了,我心里的火更是蹭蹭地往上冒,也不知道在哪里借的胆子,居然在明知人单力薄的情况下,还指着他的鼻子,没好气地说:“你居然耍我,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我本来是想说太没有人道了,可景琛看着我,琉璃绿的眸子寒如冷月,我很没有骨气地吐了两个字,“机警。” ... ------------ 59.第59章 若思邪(5) 说完之后,我便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 圣人教导我要贫贱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我这个样子实在是没有气节。 陆轻檀显然和我关心的重点不一样,上前一步,手立刻按上景琛的脉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跟我回去” “轻檀,安乐死是毒王研制的,这世上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够救我,回去跟等死没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景琛已经坐下来细细品起茶来,那样放松的状态,绝不会有人想到他正在与人谈论的是和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 看着他半点不着急的样子,我就越是着急,我如花似玉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可不想这么早就结束。 “你还有心情喝茶,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去找毒王救命。” 我扯着景琛的衣服,妄图将他从凳子上拉起来,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未能动他分毫。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坐了下来,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消消火气。 陆轻檀耐心地解释着:“符姑娘莫急,你可能不知,这毒王也是医圣。这人甚是奇怪,他若是要救一个人,阎王面前也会抢回来,他若是要一个人死,偏是再想活也是不成的。但是这人从不随便救人,倒是经常研制毒药害人。很多慕名前去的人都只抱着渺茫的希望,大都打道回府,在家中无疾而终了。不过倒是有些年,他每个人都救。可是自从毒王谷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叫之后,毒王便销声匿迹了一般。别人进不得毒王谷,他也再没出来过。” 我含在嘴里的茶还没有吞进去就被他的话惊得吐了出来,惊魂未定立马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死定了” 陆轻檀从景琛的怀里掏出刚刚那张手绢递给我,接着说:“非也,景琛跟毒王” 景琛看着地上我刚刚吐出来的一大片水渍,嫌弃地摇了摇头,打断了陆轻檀的话:“轻檀你跟她解释那么多干嘛,就算跟我死在一起,那也是她的荣幸。” 虽然景琛长得确实是人间少有的模样,我也确实是有些喜欢他。 可我最见不得人得意,翘嘴挑眉动鼻,正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就算是死,我也要和温润如玉的轻檀死在一起。” 景琛一个身形不稳,险些栽倒在地,镇定之后立即反驳着:“轻檀也是你叫的” 我大女人不和小男人计较,大度地说道:“那我叫小檀好了。” “轻檀会很恶心,还是叫全名吧。”景琛的脸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便是丹田气血逆上所致。 我突然明白了,这陆轻檀莫不是景琛爱的人,若真是这样,那我可是犯了忌讳。 短暂愧疚之后,我心里涌起更多的情绪是惋惜,景琛喜欢男人,纵使我有多貌美如花,都该是没用的。 我顺着景琛心意,叫道:“陆轻檀。” 陆轻檀点了点头,从始至终就像一个从容的看客一样,没有良多的表情,可景琛的心情似乎突然一下子好多了。 我学了那么多的词语,此刻却搜寻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个人拿着重锤不间断地敲击着我的心脏。不是很痛,可就是不舒服。 ... ------------ 60.第60章 若思邪(6) 我想,景琛该是爱极了陆轻檀,爱到连一个名字都要计较。 陆轻檀没有忘了正事:“景琛,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阳春三月,我们就不下扬州了。据说毒王谷的景色也甚是旖旎,不如我们去看看。”景琛淡淡一笑,视线在近处,可眼神却是很悠远。 见自家公子这么漫不经心,影风犹豫了半晌说道:“公子,你自是知道毒王有多怪。先不说他会不会帮你解毒,就算解了毒,要是过了两月期限,玄觞没有吸食到情殇,你们还是性命堪忧。” 景琛嘴角荡起浅笑的弧度,满腹自信:“影风,这镜子必须以情殇为食,找被情劫困住的人需要缘分。我相信没有一个人天生便是怪人,越怪的人就越有故事。没准他又解了我们的毒,又给镜子提供了情殇,一举两得。” 陆轻檀赞赏地看着景琛,说道:“景琛,我和你想的一样。如此,我们当尽快动身。两个月很快就会过去了。” 景琛诧异:“轻檀,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去” “这是自然的,你不欢迎” 陆轻檀的话听在我耳朵里莫名的娇俏。 景琛粲然一笑,琅琅道:“求之不得。” 见他们两人拍板决定了,我却是觉得有些不妥。 我知道景琛是在拿命赌,无奈我没有张良计,即使我对这种轻视生命的行为感到无比痛心,可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想通之后,我无比豪壮地将桌子一拍,信誓旦旦道:“那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没有意料之中的附和迎合,他们三个全都嘴角抽搐着。 我见他们一致的表情,尴尬地看看房顶,看看窗外,又绞绞手指。 陆轻檀最先打破沉默的氛围,说择日不如撞日,建议我们当日启程。 可神婆师傅教导过我,命运恶吉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切考虑周全也是求一个心安理得。 我查了查黄历,发现两天后的三月十六是个好日子,阳光正好,宜远游。 景琛说我太迷信,却还是拗我不过,无奈只能由着我将出发的日子延迟了两天。 时光匆匆过,三月十六,满城花开,争妍斗艳,风和日丽。 景琛似乎是非常钟爱那层面纱,又欲戴上。 说时迟那时快,我伸手阻止了他的行为,乞求地看着他:“这么好看的眼睛挡着多可惜。” 景琛愣了半晌,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不觉得我的样子很奇怪,我和你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没有人的眼睛是绿色的。” 在22世纪,美瞳已经泛滥,五颜六色的眼睛都不算稀奇了。 那些人工的美眸,跟景琛与生俱来的瞳色比起来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迥别。 见我半天没有说话,景琛的声音不似刚才那般雀跃,眉头如霜,平添了些落拓:“你的心里也是觉得我很奇怪吧。” 我没见过他寂寥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有重石掉落,激起圈圈涟漪。 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道:“我喜欢你的眼睛,很喜欢。”怕他不相信,我伸出四根手指,“我发誓,绝对真心。” ... ------------ 61.第61章 若思邪(7) 我说我喜欢他的眼睛,可是没有说,他的眼睛虽然好看,可那样鲜绿的色彩,让人很难看懂他的情绪。 此刻,他的眼睛中绿意流动,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执着地蒙上面纱坐到了驾车的位置了:“轻檀,你带着她们两个坐到马车里面去,今天我来赶车。” 我愿以为他会赞扬我有眼光,却没想到他直接转身不再搭理我了。 不过看起来,他应该是很高兴地样子,至于他高兴的理由我真是猜不透。莫非是因为我的马屁拍得好,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里,我就摇了摇头,一定不是这样,一定是他自己脑子有问题。 我带着对景琛的同情外加怜悯之情,心安理得地坐到了马车里面。 陆轻檀是最后上来的,他贴着景琛的耳朵,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种待遇真是戳心窝的暖啊。”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那样若即若离的距离真是暧昧。两个美男断袖,果真是不忍直视,直视一次,心痛难抑。 影风右手轻轻一握,掩住上扬的唇角:“陆轻檀,你知足点,等一下公子该后悔了。” 这冰雪女子竟然也会笑,奇观。 陆轻檀对着影风谦和一笑:“影风说得极是。” 我有些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啊” 影风将头偏到一边,没有理睬我。 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一抹绯色飞上脸颊。都不知道这才见了两面的人,怎么会对我成见这么深。 陆轻檀读懂了我的尴尬,拱手致歉:“影风不爱生,姑娘别见外。” “轻檀,不碍事,是我多话了。”他都已经这样说了,我若是再扭捏便有些矫情了,我随便找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毒王谷在什么地方吗” 陆轻檀目光一闪,避重就轻地说着:“早些年,毒王便在江湖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景琛曾经暗中查询过他的住处,因而知得他住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 我自觉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也难得再说些其他的话。 突然一阵讨厌的声音又从马车外面传来:“轻檀,你不必告诉她这些。” 我知道景琛的软肋,心想着,不将他气死誓不罢休。 我坐到了陆轻檀的身边,拿起旁边的一块点心,将声音放得温柔似水:“轻檀,吃点点心吧,一路上你也没有吃点东西,可别饿坏了。” 陆轻檀恶寒,默默地移到影风旁边的位置坐好,推拒着我半空中执着椰子盏的手:“符姑娘美意,轻檀心领,我自己来就好。” 按照景琛的惯例,他一定会继续对我冷嘲热讽,现下却没有再支声,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猜得的确没有错,本来还缓慢前进的马车跟飞起来一样,景琛拼命鞭打着马匹,那鞭笞的声音惊得我魂都没有了,真是心疼那马匹。 刚开始我还能适应追风猎云般的速度,渐渐地便觉得头晕目眩,胃里一阵惊涛骇浪的翻腾了。 陆轻檀见我脸色有些泛白,拉开帘子:“景琛快停下来,你进来,我来驾车吧。” 我看着陆轻檀,以嘴型告诉他别让景琛进来,可他像是没有听见我的心声,对我勾了勾嘴角,便出去了。 进来的景琛脸黑得活像我欠他千二八万不还一样,目光吃人,像待鞘欲出的剑,满月如弓的箭,欲将我浑身戳出窟窿来。 我学着影风冷酷地将头偏到一边。我虽然已经看不到他的那张脸,却依然忽视不掉那吃人的视线,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要不是有上文,他盯着我一直看,我准觉得他对我有点意思。难以想象,要是他将这份持久的毅力发挥到其他方面,一定会在相应的领域有惊人的造诣。 可惜了,可惜了。 ... ------------ 62.第62章 若思邪(8) 为了缓解这种不自在,我直接将脑袋伸出小窗外,此时我们正经过一片樱花园,樱花正开好,烂漫非常。 我一下没有忍住,惊叫道:“这里竟然有这么大一片樱花林,开得真好。” 景琛和影风听见我声音里的惊喜,也不由得撩开布帘,向外边看去。 景琛回过头来,放下帘子,淡淡道:“这不是樱花,只是类似樱花罢了。” 我撇着嘴,实在是不相信自己连樱花都会认错。 景琛看出我的不服气,言简意赅地解释:“这是西府海棠。” 我望着马车外,求证道:“陆轻檀,景琛说的是真的” 没待陆轻檀回答,影风便抢先一步:“公子的庭院外就栽种了两树西府海棠,每年海棠花累约在一起,差点没将树枝压断。” 这时,我也隐约想起,似乎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种花。再次向窗外望去,排排西府海棠,高及丈许,而绿鬓朱颜,正在风情万种,春色撩人的阶段,令人有忽逢绝艳之感。 若是有心人,细心一看,它确实和樱花有些不同,树干是挺拔的,枝条是扶疏的,身姿潇洒,丰神隽秀,颇有一种高洁飘逸韵味。 海棠树离着大道三尺远的距离,这三尺的距离到大道都稀稀疏疏铺着着零落的残花,昨晚定是下了一场规模极大的雨,伴有狂风大作。还好风雨只是摧残花形,就算碾碎成泥,如今清香依旧。 现在我知道它是西府海棠,可心里还是觉得它和樱花区别不大。依据便是它们的颜色都是用尽胭脂色都难以画出的淡雅出尘。 十里海棠路,清香邑轻尘。 我们的马车在花海里兜兜转转,终于到了一个人声鼎沸的闹市。 我让陆轻檀停下来,购置点干粮。谁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到那个毒王,可不能饿着自己。 陆轻檀将马车停在一边,我便自顾自地跳下了车,见没有一个人跟着我下马车,我便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地摊开手心:“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景琛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手头会松” “这是人生际遇的问题,现在不宜讨论。”我的手依旧保持最初的姿势。 陆轻檀给了我一锭银子,景琛却又飞速抢走还给他,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给我,笑如艳阳:“我给你记着,要还。” “知道了,小气得很。”我对他斤斤计较的行为嗤之以鼻。 手里攥着银子,我就抬头挺胸地走进了附近一家杂货铺。 要买能够长期放置不坏的东西,要买占地位置小又能果腹的,因着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我在杂货铺里来来回回挑了一个时辰,终于带着幸福得意的笑容,满载而归。 景琛和陆轻檀都骑在马上,到处见不着我们的马车。 见我两个手里都提得满满当当的,陆轻檀好心替我接了过去,景琛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一脸鄙夷:“这么多东西,你以为你是去游山玩水吗” 他钉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只有仰着头反驳道:“你不吃,我们三个也是要吃的。” ... ------------ 63.第63章 若思邪(9) 景琛轻轻一跃便下了马,自然地从陆轻檀的手里提过那两大袋吃食,转身走向杂货铺:“影风回家办事了。 我们也要加快步伐,所以决定换成骑马,你这些东西太过累赘。” 我了解他的用意之后,张开双臂英勇地挡在了他的面前,直接拒绝道:“我自己可以搞定,不会麻烦你的。” 景琛笑意森然:“你会骑马吗” 说实话,他那不屑的表情还是伤害了我坚强的内心,不好意思地答道:“不会。” 景琛绕过我,接着走,步子大了些。 我气急:“反正我也不会骑马,你干脆把我也扔下吧。” “你”景琛背对着我,停在了原地,大概是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陆轻檀见我们如同小孩子般争得面红耳赤,调和道:“再吵下去天都快黑了,景琛你骑马载着她,那堆吃食就交给我了吧。” 听得此言,我立马从景琛的手里抢过我生命的二分之一放在了陆轻檀的马背上,我还恨不得将自己也放上去。 见我一直站着,景琛不知道何时飘到我身边,一手揽住我的腰。我只感觉双脚离了地,吓得赶紧抱紧了他,直到安稳地落到马背上,我才找回了魂魄,啐道:“粗鲁的人。” 景琛搂着我腰的手并没有因此放下来,心情大好地笑着:“胆小鬼。” 我趁机将他的手从我的腰上拿了下来,警告道:“如今真是色狼当道。你要好好骑马,别有些不该有的心思。” 景琛毫无预警地重重夹了一下马腹,马儿便如同受惊一般,奔驰而出。 我惊叫一声之后,便转身死死抱住他,只听得耳边除了呼啸的风,还夹杂着他作恶之后得意的笑声。 我再次妥协道:“我们讲和,你慢点。” 景琛凑到我耳边,说道:“讲和可以呀,刚刚欠我的银子以后翻一倍还给我。” 我转头,怒瞪着他,不满道:“趁火打劫。” 景琛作势又要疾驰,我语气立即软了下来,讨好道:“你真是英明,就这么定了。” 景琛说话算话,一路上没有再不要命地狂奔,只是一直给我灌输着能够坐到墨玉是我三生有幸的思想。 墨玉是马的名字,听景琛说快可追风,脚力一流,更可通人性。 我只知道它的毛色光亮,通体墨黑,只有头顶有一撮白色的长毛。关键是坐在前面,光景不是一般的好。 但是我向来不喜骑马,也未曾骑过。 这副身子骨娇弱得厉害,本就比不得常年在马背上颠簸的男儿,又是第一次这样日夜兼程地赶路,就算再皮实的身子也该受不了了。 起初我还矜持着没有说出来,哪怕身体疼得跟粉碎性骨折一般。直到陆轻檀胯下的那匹马再也坚持不下去,猝然倒地,口吐白沫而亡。我才紧紧抓住景琛的衣襟,哀求道:“看到那马了吗再赶路,我也该不行了。” 我被景琛抱下马的时候,不经意看了一眼墨玉,它正眼含着泪花,像是感激我制止了它主人泯灭人道的行为。 我多想回它以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可我轻微有些眩晕,实在做不到。 可不是我哀求得是时候,是那马死得是时候。倘若它能够撑到镇上,我一定秉着不输给畜生的原理,坚持下去的,到头来苦得只有我自己还有那匹通人性的墨玉马。 ... ------------ 64.第64章 若思邪(10) 我们停下来的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别说找个客栈住下了。 我被景琛放到地上,小小的身子便隐没在黑夜里,要不是懒得动,我一定会坐到离他们远一点的地方,免得他们一不小心踩到了我。 景琛和陆轻檀在谈论什么,他们被夜色虚化的影子在我眼前越渐模糊。我想我真是疲倦了,以至于这么恶劣的条件都能够安然地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发现身上披着一件衣服,有些淡淡的楠木香。身下不是想象中硬硬的泥地,而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稻草,身旁还升起了一堆火,陆轻檀转动着手中的木棍像是烤着烧鸡之类的东西。 难怪我会做梦梦到烧鸡,这浓郁的味道怕是清心寡欲的神仙都是睡不着的。 为人体贴周到,会烤很香的肉,陆轻檀要放到现代绝对是中国好丈夫。 我晃动着手中的衣服,真诚地道了声谢:“陆轻檀你对我真好” 陆轻檀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尴尬:“我只是被谴去找了些柴火,其他的都是景琛做的,那衣服也是景琛的。” 一语中的,我才睡醒头脑有些不清楚,这时候就着明火仔细一看,手中的衣服不就是景琛的。意识到感谢错了对象,羞愧得不知道如何自处。 此时,景琛就坐在我的对面,我看不清火光明灭间他那张脸上的表情,却能看见那绿色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妖艳。跟着他这些日子,我发现他每次只要很生气的时候,瞳孔就会放大,眼睛的颜色加深,妖媚得让人不能直视。 口齿伶俐如我突然说不出一句话,这样压抑的静默只持续了片刻,景琛便开口道:“我也只是怕你生病了,拖累了我们的进程。” 他说得极为在理,可我这心里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简单应道:“哦” 陆轻檀从鸡的身上掰下一个鸡腿递给我:“这是景琛去林子里捉的野鸡,味道很好。来一块。” 我看了看景琛,见他没有说话,心情更加低落了。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却又拒绝道:“我不喜欢吃这个,我还有些干粮呢。” 说完我便真的从旁边的包袱里面拿了些点心出来,咬了一口,不禁皱起了眉头,还以为要过几天才会坏,大概是天气太大了,早早就变了味。 我再三考虑了一下,觉得拉肚子和饿肚子相比较而言,饿肚子更要命。就在我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手上的糕点被突然从对面升过来的手抢了过去,又扔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矫情了,竟委屈地小声啜泣着:“我不过刚睡醒脑子却还没有清醒,说了些糊涂话,结果你就生气不理我,现在还不让我吃东西。” 景琛绕到了我的身边坐着,从怀里掏出了先前那块湖蓝色手绢递给了我,然后又将手中的鸡腿递给了我:“谁不让你吃东西了,刚刚那个能吃吗” 我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鸡腿,恶狠狠地说道:“这个鸡腿就是你。”说完我不顾形象地撕咬起来。 陆轻檀轻笑出声,景琛抚着额头,一副我做错了什么的表情,甚是无语。 我趁着没有人注意,将那条手绢塞到衣服里面。 ... ------------ 65.第65章 若思邪(11) 这时候,景琛一定后悔将手绢给我擦眼泪了,我在他心中一定是个死没良心的姑娘。 可即使是不好的印象对我来说也是好的。他长得那么好看,武功又好,生命里一定有很多唯他命是从的女子,她们可能琴棋书画皆通,还可能会骑马,不会晕血,样样都比我好。但是她们绝对不敢忤逆他和他顶嘴,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老妈总说我像她,骨子里都是很极端的。于是我极端地想,这些事情只有我敢做,不管好坏,我对他来说都是最特别的。 我想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于是我吃完鸡腿,心情愉悦地又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曦光见缝插针斜斜照进密林,一部分在叠翠起伏的树梢上攀附,枝叶光彩熠熠。一部分在地上斑驳出纷呈的影状,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得地上的影子摇曳生姿。 来不及细细体味晨早的清新宜人,滋味泊远。意料之中我们又要赶路了,也不知道在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陆轻檀上哪里偷得的马匹。 我好好休息了一整个晚上,精神面貌俱佳,不由得话多了一点。 起初景琛是不愿意搭理我的,最后耐不住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一句话,他终于妥协了,只要我有问就必答。 我全部的心思都在半空中那对比翼齐飞的鸟儿身上,问得很不走心:“景琛,还有多久才能到” 景琛也漫不经心地回答:“马上。” 我锲而不舍地继续不走心:“马上是多久” 他耐心解答:“一会儿。” 我打破沙锅问到底:“一会儿又是多久” 景琛终于忍不住发飙,抓着我的手臂做了一个扔我下马的动势:“再说话,我就将你扔下马。”。 听到这么真切的威胁,我不敢有半点怀疑,赶紧转过身去抱住他的腰,顺便吃点豆腐。我只顾着不被扔下去,却不想那样高难度的动作却也是高危险的动作。 这墨玉太过脆弱,我下意识环抱景琛的动作似乎是使它受了惊,有些躁动地踢着前面的蹄子,还好景琛很快安抚了它。 “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怎么忘记了,还好马儿记住了,连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景琛在我头顶低笑,呼出的热气蒸得我头顶都开始发热。 闻言,我立刻放了双手,毅然转过头去,坚决不让他知道我脸红了。 将我们狠狠甩在后面的陆轻檀突然又折了回来,马儿立在离我们十尺之地距离的地方:“景琛,通过前面的这片树林就到毒王谷了。” 我一激动无意识地夹了一下马腹,墨玉箭一般朝着陆轻檀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速度吓坏了,要是陆轻檀就这么死了的话,我想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关键是景琛也肯定不会原谅我。 就在墨玉将要碾压马上的陆轻檀的时候,我便紧紧闭上了眼睛。恍惚间被人提了起来,睁开眼睛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地面上了,而且还是在景琛的怀里。 ... ------------ 66.第66章 若思邪(12) 我赶紧推开景琛,转着圈地查看陆轻檀,担心地问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我不是故意的。 ” 都说虚惊一场,可陆轻檀的样子里哪里有虚惊的影子,他只轻轻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施施然道:“没有,景琛的马只会伤害他的敌人,而我是他朋友。” 景琛面上笼罩着一层乌黑的阴霾,阴恻恻道:“要不是墨玉有灵性,要是换了其他马,伤了人,看你怎么办”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树林里面走去。 我楞在原地,不明景琛的火从何而来。我不是还没有伤到陆轻檀吗,真就这么宝贝他。 陆轻檀看了看我,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 见人都走了,我也准备不计前嫌的跟上去,无意间竟瞟到树林的周围长着一大片烟草,葱郁繁多,长势极好。 于是我果断停下了脚步,相信不多时,他们也会自觉地退出来。 果真,他们出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 景琛见我好好地在外面呆着,像是忘记了刚刚的愤怒,一边挥着鼻尖残留的瘴气,一边说道:“幸亏你没进去,整片林子全被瘴气笼罩,现在是正午时分,瘴气正盛。”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挑着眉,不可一世地说道:“我当然不会进去,我又不傻。” 陆轻檀惊讶道:“难道符姑娘早就知道林子里有瘴气” 景琛也直直看着我,眼中冷意沉沉,像是寒光逼人的锋刃,一副要是我点头说是,立马结果了我的表情,害得我不禁缩了一下脖子。 我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贪生怕死的程度了,不过也不能怪我。那个世界好说歹说我也活了十几年了,可是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才来多久,这么死了,很多新奇的东西都没有见着,多可惜了。 我怯生生地指了指树林周围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丛草,为他们解答疑惑:“一般有瘴气的林子外围都生长着能够克制瘴气的植物。我见烟草生长得极好,便猜测林子里有瘴气,所以才在这里等你们回头。” 景琛嘴角一扯,将信将疑道:“烟草能够克制瘴气” “你可别将烟草小瞧了去。它最主要的功效可不是让人醉生梦死,解愁解忧的。景岳全书中有记载,烟草,味辛气温,性微热,用以治表,善逐一切阴邪寒毒,山岚瘴气风湿,邪闭腠理,筋骨疼痛,诚顷刻取效之神剂;用以治里,善壮胃气,进饮食,祛寒滞阴浊,消膨胀宿食,止呕吐霍乱,除积诸虫,解郁结,止疼痛,金丝烟者,力强气胜为优。”我一鼓作气解释了一番,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得意,“怎么样烟草很强大,尔等愚蠢。” 景琛沉着声音道:“你只用回答能或者不能就是了,真是自以为是。” 我张着嘴巴吃惊,半天都没有合拢。 明明应该被赞许的人竟然被打击,我哀怨地蹲在地上,扯了一把烟草,哀怨地放进嘴里嚼。 景琛和陆轻檀见我如此,也跟着嚼了一些。我自己吃不觉其他,见两个宛如天神的绝色男子居然齐齐吃草,这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陆轻檀的眼里透漏出赏识的光彩,赞道:“没想到,符姑娘对歧黄之术也有研究。” 我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谦虚地伏了伏身:“略懂而已。” 我多想景琛也夸一夸我,这真是想多了。 景琛吃了烟草就只身向着林子深处走去了。 我和陆轻檀互相看了看彼此,随后也跟了上去。 ... ------------ 67.第67章 若思邪(13) 进得林子才知道这瘴气可比我想象中要浓密得多,一片茫茫浅粉色,像是妖艳的浓血被雨水洇染之后的颜色。 浅淡处透着妖异,香泽却让人脚底生起一股股凉意,直钻进人的身体里。 我进入林子便已经找不着景琛。向前伸出的双手因紧张绷得直直的,脚下的步子小心谨慎地移动着,深怕一个不小心撞晕在一颗大树上。受伤是小,只不过那样子未免太过滑稽。 我已经不能分心来想景琛和陆轻檀去哪里了,这瘴气很离谱,照常理来说瘴气的密度轻于空气,应该浮在空气的上面。现在我不只是看不清上方,同样看不清脚下。 我忽然踩在一个圆圆的,硬硬的东西上,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就急速向下倒去。我手脚齐舞,慌乱之中,胡乱地抓到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是陆轻檀还是景琛。 可是悲惨的是他没有拉住我,反而跟着我一起摔了下来。 幸亏这土地比较松软,我一点应有的疼痛感都没有。 眼睛突然被一只温暖细腻的大手蒙住了,随即闷哼一声,压抑道:“你还要压着我到什么时候” 原来是景琛。 他居然会好心给我当垫背,我受宠若惊的同时将双手撑到地上准备爬起来,两根手指插进了什么窟窿里面,掌心摸了摸是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眼睛被蒙住看不清东西,我不确定地问:“地下这些是什么东西” 景琛静默了一下才答道:“乱石。” 我点了点头,艰难地站了起来,本来准备研究一下绊倒我的到底是什么石头,摸在手里手感还极好。可伸出去的手却生生被景琛包裹在手心里,他生拉硬拽着我向前面走去。 他手上的温度通过我们紧握的双手传到了我的心里,一颗心跳得不行。再没有心思去研究那些没用的东西,活像一个木头人只知道木讷地跟着他走,虽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却是无比的安心。 我和景琛走出林子的时候,他看见陆轻檀早早等在外面,赶紧松了我的手。 我掌心里还残留着余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陆轻檀跑了过来,神态有些神往:“原来林子的尽头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只可惜大多数人都死在那片瘴气的林子里了,无缘一见了。” 我突然觉得腿下一软,幸而离我最近的景琛扶住了我。 我嘴角抽搐着,脸色像是即将下雨的夜空上挂着的那轮铁青色月亮,自欺欺人道:“我刚刚摸到的东西不是石头,是人的骨头对吗” 景琛有些艰难地点头。 得到确定的答案,我觉得身后阴气阵阵,脊背直冒凉气。转身回眸看了看身后堆满骸骨的林子,赶紧向前跑,想离那片林子远一些。 事实上,我是不适合做这么剧烈的运动的,才跑了一下子,就已经累得弯腰喘气了。景琛和陆轻檀明明在我后面,如今却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脸不红气不喘,连额前遗落的发丝都没有丝毫凌乱。 我深深感叹,颓唐和潇洒就是会武功和不会武功在逃命时候的巨大差别。 ... ------------ 68.第68章 若思邪(14) 等我平复了做加速运动的心脏,才慢慢站直了腰。 我刚刚只顾着后怕来了,完全没有心情细细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现在看来陆轻檀说得真真的没错,果然世外桃源。 蝶翅逸曼,舞出琉璃光景。琪花瑶草,清香迎面,姿态其妍。柔风刮过,更添妩媚风情。花间横贯的涓涓细流如四散的雪白月华锦缎,亮若明珠。水打碎石,叮咚其响。 我可真喜欢这个地方。 俗话说,服饰喜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居住地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品味。 谁说毒王是个怪人,我看就挺有情趣。 我们顺着只容一个人走过的狭窄小道徐徐前进,便看到不远处的湖边有一大片的彼岸花,遥望像是广阔的湖面被残阳血色铺满,轻风过处,彼岸花荡漾成水中的涟漪阵阵,揉碎一尺碧水。 我止不住地惊喜。 百花之中,牡丹华贵,一夜开遍洛阳,太残忍。水仙娇嫩,太过高风亮节,我独爱这张扬横肆的艳红彼岸花,傲骨得让人刹那一眼便觉无限惊艳。 我早将满身疲惫连同景琛和陆轻檀一起甩到脑后,提起裙角,向着花海靠近,欣喜道:“真是太美了,这么一大片的彼岸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景琛的声音从我身后幽幽传来,被风磨得暖软:“它叫彼岸花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却觉得很熟悉。” 说起我喜爱的花,我自是激动不已,手舞足蹈起来:“它有白色的,也有红色的。不过我更加喜欢红色的,残艳与毒烈般的唯美,触目惊心,动人心魄的赤红。” 陆轻檀比之景琛,神色淡然。只是在听到我说的话之后,脸上多了一些隐晦难懂的情绪:“莫非符姑娘曾经见过它们” 我佝偻着身子,手指抚上彼岸花细长的花瓣,回头对着他们笑了笑:“一见倾心。” 我当然不会说我的额头上还有彼岸花的花形。 说实话,我除了在镜子中看见过头上的印记,还有就是在电视上见过彼岸花,还从没有这么真实地,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彼岸花,更何况还是这么大一片。 我觉得我有些醉了,醉在这漫眼的嫣红里。 我感觉自己有说不完的话,喋喋不休道:“你们知道吗相传彼岸花是开在冥界的忘川彼岸,用血浇灌成绚烂鲜红的花,且有花无叶,花叶永不相见。另外有一种说法是,当灵魂度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留在了彼岸,开成妖艳的花。可不管怎样,它代表的都是永恒却又绝望的守候。” 陆轻檀直直地看着我,眼神不似往常那般温和,甚至是寒意逼人,如同铿锵斩绝壁利刃,冷且沉。 我感觉他像是觉得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将我看穿一样。诚然,我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和景琛的身份,只知道他们目前对我没有威胁,谁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对我有伤害。因此我的身份暂时还不想告诉任何人。 想罢,我更加坚定地回望着他。 ... ------------ 69.第69章 若思邪(15) 我们对视良久之后,陆轻檀才自觉失态首先撤开视线。 景琛低沉地问着:“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该是谁带着希望却又深深绝望地种下这一片彼岸花,又是想要守候谁却注定守候不成” 他问出了我心中所想,我想他该是和我一样,被这样拼命的红艳震撼了。 最终,我们的全部视线以及全部热情都浇筑在这片花海中,以至于两个武林高手都不知道我身前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男孩。 直到他用火腿一样粗却比火腿还短的手指扯着我的裙摆左右晃荡,我猛然一低头,被这个小人吓了一跳。 小男孩的声音像是在蜜罐里浸泡了好久一般,夹着三月的暖阳顺着我们心里的缝隙流淌:“娘亲。” 他这么叫了一声,我的心里落差极大,直接从大晴天变得倾盆大雨,以至于浑身无措地颤抖了。 我才十五岁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儿子了。 虽然他长得胖乎乎的,嫩乎乎的,水汪汪的,让人见了很想上去捏一把,可是只要一想到我的清白可能会因为我这一捏就毁了,便生生压抑了这个念头。 我赶紧躲到了景琛的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恐慌地看着我这横空出世的“儿子”。 景琛和陆轻檀都默默地打量着我,眼神生出千百种意思。 生怕他们胡乱猜测,误会了什么,我急忙解释:“这小孩子说着玩儿的,他不可能是我儿子的。况且你们见过生过孩子身材还这么曲线毕露的吗” 陆轻檀满脸黑线,景琛一脸不忍直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重新抬头挺胸,身材确实很好呀。 听我这样说,小男孩儿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滚出晶莹的泪,小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娘亲,念邪ye会念很多诗了,不要讨厌念邪好吗念邪好想娘亲。” 看着他委屈得小嘴都一颤一颤的,我终于亲身体会了一句话,女人最原始的本能便是无缘无故的母爱泛滥。就算我确定面前的孩子不是我的,可听见那么委屈的声音,我想要是我再拒绝,他眼里的泪水该是会流个不止了。 显然,我不愿看见他哭。 我认命地从景琛的身后走了出来,蹲在小男孩儿的面前,语气不不知不觉就放软:“念邪,你怎么就觉得我是你娘亲呢” 念邪因着我的亲近立刻化涕为笑,笑眼弯弯,得寸进尺的将整个身子挤进了我的怀里,像莲藕一样却比莲藕要软得多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脖子,稚嫩的声音甜甜糯糯的:“爹爹说,娘亲的头发放下来和瀑布一样,乌黑发亮的。娘亲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将满天的星辰揉碎了铺在眼色里。娘亲的声音就像黄莺鸟歌唱般婉转动听。” 说话间,他已经不经意将我的发带解开了。 自从没有珠儿在身旁伺候着,我懒得弄那些复杂的发式,关键也实在是不会,无奈只得时常一根发带堪堪系住发尾。他这一解,我那一头云鬓果真如他所说瀑布般布满了我的整个后背,一时间我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 ------------ 70.第70章 若思邪(16) 面对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我发觉自己无话可说,求助地回望了身后的景琛一眼。 景琛双手负在身后,春分得意地看着一脸囧样的我,我便知道他要袖手旁观了。 男人真是靠不住,越是天人绝色越是靠不住。 景琛嘴角微扬,眉间凝着花间纵横的温润淡然,问道:“若真如你所说,可天下这样的女子不只她一个,你怎的就认为她是你的娘亲” 念邪的笑容戛然而止,浅浅低下头,似是认真思考景琛这个问题,良久才仰着脖子,天真道:“可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像娘亲的。” 我轻笑了一声,他可真可爱,这毒王谷仅是那大片瘴气的林子就让人望尘莫及了,更遑论其他的机关暗器,有几个人能像我这么好命毫发无损地进来。他应该只见得我一个人罢。 我试图将他的思维引向正途:“你刚刚也说了,我只是像你娘亲,并不真是你的娘亲。” 抱着我脖子的小手无形中紧了不少,我又感到胸前一片湿热,心中一阵怜惜。 念邪一边抽泣,一边讨好道:“娘亲,我和爹爹都在等你,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没在的日子,我都有听爹爹的话。” 一声一声的娘亲,像是三月里春寒中最温暖的那股风,无孔不入地吹进我的心里。没有半点心机和算计,有的全是来自一个孩子对母亲最最真诚的想念,我感觉自己要被这样的想念融化了。也罢,等见到他爹爹,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我将念邪从地上抱了起来,耐心地哄着:“娘亲也很想邪儿和爹爹,邪儿带娘亲去找爹爹好不好” 大概因为我对他的爱称,他高兴得在我怀里手舞足蹈,我有些握不住他。 害怕打击他的幼小心灵,我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邪儿,爹爹对你很好吧,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念邪立马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黝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肥手摸了一把我的脸:“娘亲是说我很重吗没关系,我下来走就好了。” 我一时语塞,现在的孩子全都这么聪明早熟吗,真是太可怕了。 多亏了景琛在旁边解围:“你娘亲身子虚,你只要乖乖呆在她的怀里,她就能抱得动了。” “娘亲脸上都没有多少肉,等见到爹了,让他给娘亲看看,开些方子补补身体。”念邪有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脸,突然转头对景琛有了敌意:“你也喜欢娘亲吗可是娘亲有了爹爹,还有念邪。” 刚刚还夸他聪明来着,现在我收回刚刚的想法,他是没有看见景琛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会觉得他喜欢我呢。 景琛回以一笑:“君子不夺人所爱。” 念邪因为帮爹排出了一个情敌而颇感欣慰地点了点头,抬眸时才发现陆轻檀的存在,一张小脸突然皱巴巴得如同被蹂躏的纸笺。 他扬起手指,指着无辜的陆轻檀,气势汹汹道:“还有你,不能对我娘亲想入非非,心怀不轨。” 我愕然,这孩子说话真是尖锐,用词也太严重了吧。 陆轻檀没有想到还有他的事情,怔愣了一番,连忙浅笑摆手:“娘亲永远是你的娘亲,我喜欢景琛好了。” 我和念邪对视一眼,无语:“” ... ------------ 71.第71章 若思邪(17) 根据念邪指的路走,我们很快就看到一间用竹子搭建而成的屋子,竹管挺直而圆润,粘合成一匹涟碧微荡的绫罗,檐角枝叶纵横,晨光普渡下通体翠绿,看着看着便觉得舒爽安逸。 念邪指了指那间屋子,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落寞:“娘亲,爹爹这个时候通常都在百~万\小!说呢。” 我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道:“平日里,都是邪儿一个人玩耍吗” 他像是怕我误会什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爹爹虽然很少说话,但是对念邪很好。” 他的懂事却让我莫名觉得心酸。 “何人竟敢擅闯毒王谷”突然一阵浑厚的声音夹杂着竹叶清风隔空传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景琛便已经将我拉扯到身后。 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柳眉倒竖,怒目责怪:“整人也不带这样的。” 景琛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倒是陆轻檀解释道:“符姑娘,你误会景琛了,他是为了替你挡将将那声音里带着的内力。” 呃,我怎么老干这种没头脑的事情。 念邪绕道景琛的身后,拉着我的袖子朝着竹屋内喊道:“爹爹,我见到娘亲了。” 想是念邪的话起了作用,竹屋前出现了一个俊俏的男子,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载着缓流淌的潺潺春水,温润得如同四月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的唇颜色呈浅樱色,嘴角像是噙着笑花,可那笑却又并未到眼底。 这毒王原来是这样的美男子。 景琛碰了碰我的胳膊,沉着声音道:“口水都快掉到地上了。” 我这才从花痴中回过神来,根本没有想其他,慌不择忙地抬起袖子擦嘴,才发现这是景琛在取笑我呢。 我气得跺脚:“你真是无聊。” 毒王对着念邪招了招手:“念邪,到爹爹这儿来。” 我不会看错他眼里闪烁的光芒在见到我之后一瞬即逝。 念邪扭着肥胖的身体抱住了我的腿,一个劲儿的摇头:“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真是让人心里不由得软。 毒王的神色有些痛苦,对着念邪却也温和:“她不是你娘亲。乖,快过来。” 念邪看了看我,眼眶里已经溢满泪花,满心以为找到了娘亲,却被自己的父亲揭穿来,要是换做我,大概哭得死去活来的。 念邪是极听话的,纵然是不舍得我,却是慢慢地向爹爹移动着步子,一步三回头,看得我心里一片汪洋。要不是景琛在背后将我拉住,估计我就冲上去抢人家孩子了。 毒王牵着念邪的手欲带着他进得屋里,除了刚刚出来视线在我身上停留过一瞬,便没有再正眼看过我们,完全忽略了我们三个喘气的大活人。 我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叫住了毒王:“冒昧拜访,实属迫不得已。因我和兄长不小心中了毒王的安乐死,还望毒王能医者慈悲,帮我们解了此毒。” ... ------------ 72.第72章 若思邪(18) 毒王的身形只是一顿,背对着我们挥了挥手,冷然拒绝道:“我是毒王,只会下毒。 若不是念邪喜欢你,你估计是没有命说话的。现在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可你也是医圣。”我有些不甘心,挽起袖子准备冲过去。 景琛从后面拉住我,还丢给我一句:“须从长计议,休要鲁莽。” 他倒是不鲁莽,可知从长计议需要一个长期作战的基地,这个地方我们算是人生地不熟,哪里找落脚的地方。我可没有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习惯。 景琛一点儿也没有担心的样子,转身便要走。我和陆轻檀对视一眼,也跟着转身。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念邪摇摇晃晃地追了出来,将手里端着的一盘白色透明,其中有嫣红浮丝的糕点给了我,还再三嘱咐我:“娘亲,你多吃点这个,爹爹做的点心对身体都很好。” 我甚是感动,念邪太过天真。我想我是有机会利用他解了我身上的毒的,可是我不想,他的眼里是对我满满的信任。 我摸了摸他的头,有些话却不得不说:“爹爹都说了我不是你娘亲。” “你是我娘亲,你就是我娘亲。”念邪说得果断决绝,不容我再反驳,便又转身回房间去了,末了,道了一句:“离这里不远处,还有一间屋子,娘亲可以在那里将就将就。” 我看着念邪故作坚强的背影便已经决定,下次,他再叫我娘亲的时候,我一定要对他微笑,然后将他抱在怀中。这个于我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也许对于念邪,这意味着美好的童年,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后,稍微想起他也是会觉得心口一暖的。 念邪心思单纯,他说的不远处就一定是不远处。我们还没有走几步路,果真就看到了一间房屋,那是和刚刚见到的一模一样的房屋。 竹屋的外观和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看竹子的颜色,便知道这屋子上了一些年岁,却依然感觉异常坚固。竹屋的周围围着栅栏,里面有很多小黄鸭,嘎嘎嘎叫得正欢快。 我们进得屋内,里面干净整洁,摆放着竹子做的小桌子小板凳,每间房的连接之处还有用竹叶做成的垂帘,也不晓得这竹叶子为何不枯黄,总不会每天换上新的叶子吧。 内室里,紧贴着地面铺了一张斑竹万字床,挂了项翡翠烟罗帐子,床上铺了一领绝细的百蝶穿花银红席子,放了一条长藤引枕,两眼花丝细的单被。 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参观了一下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毒王真的蛮厉害的,不光自己搭建房屋,屋内设计更是精致淡雅,很合我的口味儿。” 陆轻檀正在喝水,一口喷了出来,安闲淡然道:“符姑娘口味儿还真是重。” 景琛递给陆轻檀一张纸,又转身对着我似笑非笑:“莫非你真想将错就错做了毒王的妻,收了那个胖小子。” “他哪里胖了文雅点叫丰腴,慈爱点也叫可爱。”我突然生出了强烈的责任感,积极地为念邪的体貌打抱不平,末了还不忘调侃一番:“况且做他的妻子又有何不可我还以为只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原来景琛也这样觉得,那这个决定便是极妙的。” 景琛气结:“你” ... ------------ 73.第73章 若思邪(19) 常识告诉我,做女人是这个世道中最最艰难的事情。 每个月都要来一次葵水,而且你必须像伺候大爷一般伺候它,可就算你像大爷一样伺候它,偶尔它心情不好,你的肚子还是会时不时痉挛一下,最后还得是你痛得死去活来。但是你又不能祈祷它永远不来,相反你要祈祷它能每月按时来,不知道的男人还以为你痛并快乐着,其实你是惨痛并委屈着。再者女人身体较弱,不能背不能抗的,很容易就被人鄙视了去,心里强大如我的还能顶着鄙视的目光挺胸抬头地活下去,若是稍微不济,定是要羞愧而死。 这样子的例子数不胜数,总而言之,女人真是这个世上最难做的活计。 可是当我看到景琛抱了两床薄被到竹屋的外厅打地铺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做女人挺好的。 景琛和陆轻檀自觉睡到外面去了以后,我也躺到了竹子做的矮塌上,我虽然没有择床的习惯,却也是睡不惯这硬邦邦的床的,翻来覆去老半天,又数羊数了老半天,不但没有睡意,我的眼睛还有越睁越大的趋势。 大概是惯性所致,人只要一睡不着,就喜欢瞎想。 我曾听人说,入夜后到了子时是怨气最深的时候,人眼是看不到冤魂的,可冤魂却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人的周围。 我越想越觉得恐惧,直觉得要被自己吓死了。 我确实是一个女子,可就是不适合做淑女,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都学不会的那种。所以我便决定自暴自弃了,什么礼义廉耻全都抛在脑后。 “景琛”我轻轻叫了一声,声音被浓重夜色撞得四处消散,可是却没有人回答。 我依然不死心,坚持不懈道:“景琛,你睡了吗能陪陪我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这个时候怕也只有我还醒着吧。 于是我细碎的声音在寂寥的黑夜无限扩大,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促粗重,甚至连身体里血液奔腾,毛孔吞吐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我默默地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有意识地默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念着,念着,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总觉得有人在扯我的被子,于是我紧紧地揶了揶被角。 耳边突然传来轻飘飘的呼声:“符生。” 我的神经本就紧绷着,突然被点名,本能地想大叫出声。可景琛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在我发出声音之前先捂住了我的嘴巴,才没有造成午夜惊魂的恐怖事件。 ... ------------ 74.第74章 若思邪(20) 景琛的手还捂着我的嘴,缓缓坐在了床边,不满道:“大呼小叫的,可是你叫我来陪你的。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此时,我说不出的安稳,失常的心律瞬间便回到正常,心里怀着小窃喜却生生压抑着不表现出来,生硬道:“闲来无事,叫来玩儿会儿。” “看起来你现在应该是玩儿够了,我先去睡了。”景琛放开了手,欲起身。 我心一慌,直起半个身子,死死拖住他的衣袖,哀怨凄惨地絮絮叨叨:“我闲来无事讲个笑话,你看你就当真了。我们现在是栓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要互敬互爱,互帮互助。” 景琛对着我粲然一笑,说出的话不可谓不残忍:“我要是不想和你这只蚂蚱呆一条船上,随时都可以。” 这一回合,我完败,败在心地善良,不想以牙还牙。 景琛见我沉默地躺了下去,又坐回了床沿上,换了一个话题:“这么晚还没睡,你是不是害怕了” 见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追问,扯过一旁的藕色琉璃穿花褥子搭在我肚子到脚踝的地方,淡青色的月光斜斜地铺在他的身上,钻进他的衣角,那一池银辉反倒像是从他的身体里流泻出来,衬得他眉目浅淡,长睫在眼睑处留下跃跃欲飞的墨色蝶翼。 他侧坐着,我看见他的嘴角噙着快要绽放的笑靥。 此时的景琛,凉薄又奢侈的他像是一团信仰的光芒,耀眼得让我睁不开眼睛。 我以前只是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才会不自觉地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可自从遇见他,我感叹的次数就呈直线上涨了。 景琛咳了咳,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继而说得正经:“符姑娘自诩貌美如花,才高八斗,还能略通歧黄之术,当初怎么没想到学学驱逐妖魔鬼怪的道行。如今这般模样,让再下禁不住想要嘲笑一番。” 他美好的样子在这一瞬间又化为泡影,有时候你就想沉醉于想象,可生活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善意提醒你错得有多离谱。 我知道景琛一定在等着我还嘴,然后再给我更猛烈的一击。虽然相处不是很久,可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看不得我好。 景琛半天等不到我的回击,憋得有些内伤。 我拍了拍他的手臂,决定开始一个比较友善的交流方向:“这夜色这么好,不如你给我讲两个恐怖又热血,浪漫又温馨的故事助助兴” 景琛伸出两只手,我感觉他是想要掐住我的脖子,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慢慢地放了下去,声音依然是飘着的:“这恐怖热血又浪漫温馨的程度太难把握,符姑娘举个例子才好。” 我不过只是说来玩儿的,他竟然这么好说话,看他的样子像是同意给我讲故事了。怕他反悔,我赶紧搜罗了前些天看的鬼故事:“就类似于一个男的吸血鬼跟另外一个男吸血鬼厮杀血拼,血溅方圆百里,眼珠乱蹦,只为了争夺一个女吸血鬼,最后赢的那个便和女吸血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吸血鬼。对,就是这样的程度就差不多了。” ... ------------ 75.第75章 若思邪(21) 景琛痴痴看了我半晌,又哼哼笑了笑,露出月白的牙齿,一点点地俯下身子。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我感觉他的额头将要碰到我额头的时候,他瞬间偏转了头,在我耳边恶作剧地说了句:“符生,你家里怎么敢放心让你出来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将吸血鬼这么有深度的话题歪曲到家族琐事上去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极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总不能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自己为了逃婚,离家出走吧。 再者他离我这样近,热乱的呼吸直挺挺地喷洒我一脸,我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没有再多想,果断推开他,没头没尾地转移话题:“我现在又不想听故事了,你就给我吹个曲子听听。” “你倒是吩咐得痛快。”景琛转头看了看外厅的陆轻檀,示意:“轻檀在睡觉呢”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我现在的感觉便是景琛和陆轻檀原本是一对,我只是景琛带回家的朋友,可景琛趁着陆轻檀熟睡之后,来到我的房间跟我暧昧不清,并且我还很享受。 景琛的手抚过我的面庞:“又在瞎想什么呢” 他刚刚的动作好温柔,震得我只能呆愣地摇头。 真是该死的爱情。 也许是气氛洇润了太多的温情,我也变得矫情:“我在想你有没有心上人” 若换做从前,半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见半空中漂浮着闪烁不定的绿光,我定是会直接吓晕了过去。现在我虽然没有晕,却也没有很顶得住压力。我看不清景琛的表情,却也知道他正直直地看着我。 我终归是没有他那种定力的,尴尬地将脸偏到一边,却没有放弃追问:“你怎么不回答我” 景琛眉头微皱,抬起手利落地敲了敲我的头,似乎是责怪我打扰了他的思考:“我在认真思考问题。” 我感觉有无数只猫在挠我全身,着急问道:“那有答案了吗” “你着什么急”景琛的话中充满探索的味道,等我想要分析他在探究什么的时候,他又不急不慢地说,“应该是有了。” 虽然我是知道的,他喜欢陆轻檀。外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可亲耳听他毫无遮掩地说了出来,心里那些因为他偶尔亲密的举动暗暗储存下来的欢喜,一瞬间便被泼了高山流下来的凉水,再多的欢喜也冷硬成冰,寒冷堆积得怎么也化不开。 我装作开心的样子,调侃道:“你真的很爱轻檀,明明知道不被世俗接纳,你还愿意这么赤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实属不易。” “我爱轻檀” 景琛吃惊地指着自己,更加吃惊地看着我。 他肯定没有想到我这么粗线条的女子会这么细心。的确他掩藏得很好,也许一般女子不会发现,可是我不一样,我是喜欢他的,所以很敏感。关于他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草木皆兵。 此时他所有的言行在我看来都是欲盖弥彰,我竟没来得及为自己疗伤,倒先心疼起他来,宽慰道:“你不要隐瞒了,我早就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鄙视你的。” 景琛墨绿的眸子闪闪发亮,他又生气了。 惹他生气不是我本意,可我就是笨,这些话我不是故意说出来让他难堪,只是想让他知道,他这份对感情的勇敢至少还有一个人是肯定的。 “我觉得和你没话说了,我需要出去冷静冷静,你也早些睡吧”景琛说完深吸一口气,便站了起来。 我不怕死地拉住他的袖子,明知故问道:“你生气了” 他一边使力想要拽出我手里握住的袖子,一边声音闷闷地:“没有。” 我不依不饶地说:“可你明明就生气了。” 景琛猛然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扩大了好几个分贝:“我哪里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你没有看到我脸上写着我很高兴吗” 我吓得立即放开了手中握着的布料,满眼吃不消的惊愕:“” ... ------------ 76.第76章 若思邪(22) 景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晚上我再睡不着觉的时候,让他陪我聊天,他也不理我了。 白天,他和陆轻檀又像是密谋着什么大事情一样,见着我的时候,要么就躲躲闪闪,要么就连正眼也不瞧我一下,也不管我如何龇牙咧嘴地在他们面前晃荡,他们都默契地将我当成透明的空气一般。 我觉着这人生真是挫败。 终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他们两个分开的时机,我满怀着希望向陆轻檀抱怨景琛的小肚量小胸襟,企盼凭借暴露景琛的缺点来拉低他在陆轻檀心目中的位置。 其实我并没有棒打鸳鸯的心思,只是这些天景琛对我不理不睬,我过得不美好,便也见不得他的生活多姿多彩,无风无浪的。 目前我致力于研究如何让景琛焦虑不安的伟大事业,大有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趋势,就算为此献身也在所不惜,可见我的决心之大。 可是我终究是低估了他们两人的情比金坚,陆轻檀对我的挑拨有些淡然,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他甚至还言辞恳切地为景琛不理会我的事情找了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说他们最近是在想办法让毒王早日为我们解毒。 我敢肯定陆轻檀以前绝对没有说过谎话,那眼睛总是眨呀眨的,我就算是有多想相信也是相信不得的。 也罢,他景琛不和我玩,自有人乐意陪我玩儿。 昨天念邪还坐在我的床边给我讲小鸭子的故事,说是哄我睡午觉。 那时候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记得那个故事究竟讲了些什么,大概就是小鸭子,游啊游,游上了岸之类的吧。 我从满桌子鸭肉大餐和成堆的英俊男子作陪的美梦中醒来的时候,见念邪枕着双手睡在我的床边,手上还有些红印子,愧疚感一下子涌上心头,要是人家的亲娘看到了这副场景也不知道要心疼到什么样子。 为了消除藏在心头那股浓重的愧疚感,我答应今天要给他做灌肉蛋吃的。可是昨天是昨天,今天我有些后悔了,全身心不想动弹。 此时,将将到了我和念邪约定的时辰,未见其人,却已经听到熟悉的稚嫩声音,欢快得如同晨起枝头早起的雀鸟:“娘亲,娘亲,念邪来了。” 纵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我依然慢慢从榻上起身,牵着他的小手进了灶屋。 做饭的过程甚是艰辛,光是生火就生了老半天,途中我多次想到放弃,可是每每看到念邪的小眼睛里全是期待的星子,我只得咬咬牙又埋头继续拼命烧火。 一定是我的执着感动了灶神,在我把自己弄得乌漆麻黑的时候,火终于烧着了。 我往锅里掺了三分之一的水,然后又扔了十个蛋进去。 而后我长吐一口憋闷的气,气里仿佛拖沓着刚刚吸进去的烟尘,灰暗沉重得直往下坠。 过了一段时间,估摸着蛋清已经凝固,蛋黄还稀释的时候,便将蛋全部捞出来。用竹箸穿一个小孔,将还是液态的蛋黄倒出来,然后用我自制的小管子将肉酱灌进去。 ... ------------ 77.第77章 若思邪(23) 念邪个子太矮,够不着灶台,也不能够帮我的忙。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他静静地呆在一边看我忙东忙西,一边点头一边又摇头,不知道他要表达几个意思。 我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问他:“邪儿,你不喜欢” 念邪指着碗里我倒出来的蛋黄,紧蹙着眉头,像是一个严肃的老头子,正儿八经道:“只要是娘亲做的念邪都喜欢,可这蛋黄扔了怪可惜的。” 我终于明了,欣慰地扬起唇,笑道:“这些娘亲等下给你摊鸡蛋饼吃。” 我发觉做念邪的娘亲是越做越上手了,听着他一口一个娘亲叫着,心里别提多舒爽。 最后,我将灌好肉酱的鸡蛋放到锅里蒸了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在此之前,念邪已经吃了好一些鸡蛋饼了,我原想他大概是吃不下我专门为他做的灌肉蛋了 。哪里想到我还在往碗里盛鸡蛋,一只小手便悄悄伸进碗里。 我蹲下身子,矛盾地看着他:“吃多了,肚子会疼的。” 念邪冲着我的脸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小脸顿时通红,不好意思地说:“娘亲做的东西比爹爹做的东西好吃多了,而且有人陪着,我的胃口就比较好。” 我有些诧异:“难道你爹爹从来都不陪你吃饭吗” 念邪早就拿上鸡蛋,一边吃着,一边轻松说道:“我吃饭的时候,爹爹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说得很无心,我听得却很心疼,不由得将他搂入怀中,轻轻摸着他的小脑袋。 他从我的怀里挣扎出来,小手抚上我的脸,乖巧地说着:“娘亲别哭,念邪可以一个人吃饭的。现在又有娘亲的陪伴了,念邪觉得很幸福。”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哭了。 因为这个小人儿,我似乎哭了很多次。他越是懂事,我越是想知道该是怎样的母亲才舍得丢下这么可爱的孩子,离开。 我就着他的衣服擦了擦眼泪,笑道:“你这么小,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念邪撑着脑袋,眼睛向上翻着,眉头皱得高高的:“邪儿只记得爹爹说过跟娘亲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可是他不曾告诉我意思。不过我想应该是很开心很开心的意思。” “就算你说对了。”我刮了刮他的鼻子,表示我的宠溺,“邪儿能告诉我,爹爹现在在哪里吗” 我要去找他谈谈,让念邪一个人吃饭这件事实在是恶劣。 念邪的眼皮开始向下坠,嘴里接二连三地打着呵欠:“我告诉爹爹今儿个晌午在娘亲这里吃饭,想来爹爹此刻应是又不知道去往哪里了。” 见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我便将他抱了起来,缓缓拍着他的后背,很快小人儿就已经睡着了。 我把他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之后,拿了两个灌肉蛋就出去了。 毒王谷很大,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找到毒王,可陆轻檀说过他最喜欢植物,我便去初次进来时候看到的那片彼岸花海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我运气极好。 虽然只见过毒王一面,却还是认得那宜仙宜侠的潇逸风姿,只不过今天的他似乎比初次见时更加落拓颓败。 一袭白衣胜雪站立在一片艳红当中,就像是身处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 ... ------------ 78.第78章 若思邪(24) 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张开嘴却又惊讶得发不出声来,他正将一株彼岸花连根拔了起来,神态淡然,动作优雅地吃掉根茎,如同品味珍馐一般。 末了,回味地舔了舔唇,又接着将剩下的没有根的花掩埋到土里去。 毒王循环着拔花,吃花,栽花的过程,第二株,第三株 难怪念邪说他从来不吃饭,也不陪着他吃饭,原来毒王是以彼岸花为食。可是药经里说彼岸花的根茎是有剧毒的,他吃了那么多居然一丁点儿事都没有。 毒王到底是什么怪物,我捂着嘴巴,心里是满满的疑惑。 我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害怕得直往后退,心里着急便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不想被什么东西绊倒,扑向大地的时候也禁不住惊吓出声,因此也暴漏了踪迹。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爬起来便准备继续逃遁,毒王的声音卷着滔天的怒气瞟到我耳边:“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出来吧。” 我硬着头皮从人高的草丛中钻了出去,又硬着脸皮将手里的灌肉蛋递给他,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希望他不要因为我知道他以花为食的秘密而伤了我的性命。 他从我手里接过蛋去,眼里顿时装满了柔情,他几乎是颤抖地剥开一个蛋,咬了一口,情绪更加崩溃,竟然抽噎起来:“雪儿” 这个呜咽的声音竟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像是画地为牢的困兽在悲鸣。 我尽量稳住自己的脚步,不要本能地逃走。 但是颤抖得不能成句的话泄露我此时心境已经是魂胆俱破:“你是兽” 多希望这次是我自作聪明,一切只是我想多了而已。 毒王完全忽视了我惊惧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然后细细轻轻地将那个未吃完的蛋包了起来,像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一般。 他表情和缓,恍惚道:“这么多年了,世人都认为我是人,后来连我自己都这么以为了。我可以骗自己一辈子,可我却不可能骗她一辈子。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兽就不配得到爱呢” 他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便一口应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心里那些担心害怕减少了些,看着他手里的动作,我好心建议道:“我还可以给你做的,那个你若是吃得下就吃了,吃不下就扔了吧。” 毒王微笑着摇头,自顾自地说着:“你做的味道跟雪儿做的差不多。我本来不吃这些凡人吃的东西,可雪儿偏要我吃,开始吃得很是勉强,可后来我也就爱上了。雪儿不在的这些年,我自己也常常做,可再也没吃到记忆中的味道了。” 他每次说到“雪儿”的时候,语音便会跳跃,眼睛里流光溢彩,整个人跟活了一般。那种神色我只在我老爸提起我老妈的时候见到过。 “你口中的雪儿是念邪的娘亲”我试探地问着,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毒王点头表示默认。 我知道我不该接着问得更多,可是却好奇心使然:“她怎么忍心丢下你和念邪,就算你用不着她担心,可念邪还这么小” 说着说着我倒是对那个雪儿有些气愤了。 毒王指了指那片彼岸花,眼神又恢复了空洞:“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在那里睡觉,只是这一睡就睡了好些年。” ... ------------ 79.第79章 若思邪(25) 念邪说过,他和爹在等着娘亲回来。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我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她可能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她也可能不堪这寂寞无聊的生活,因为向往热闹的地方而离家出走,或者是毒王有家暴,女子伤了心又伤了身一气之下便离开了。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已经不在人间,而且还躺在我最喜欢的彼岸花下面。 这个事实倒是很符合彼岸花,残忍却绝艳。 看来我所想到的东西一切都是往好的方面发展延伸的,不过这彼岸花象征着永恒又绝望的守候,能够让他这么绝望的又是什么呢 我不相信仅仅是因为雪儿的离世,没有什么事情比死去更容易让人释怀,明眼人便看得出毒王眼里浑浊一片,他并没有释怀。 所谓好奇害死猫,我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今天一定要将心中的疑惑通通问得水落石出。 “符生。”远远传来景琛的唤声,声音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印象中,从没有一个人将我的名字叫得这样的好听。 下一刻,我便看到他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的身影,他带着念邪来了。 景琛看到我好好站在毒王面前,他似乎是长吁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站到了我的身旁。 念邪已经跑了过去抱住毒王的大腿,嘤嘤哭着:“爹爹,你不要伤害娘亲,她对邪儿很好,还给我做灌肉蛋和蛋饼。这些都是邪儿没有吃过的。” 虽说念邪似乎是误会了他爹,可对于他的维护,我仍然很感动。 我吸了吸鼻子,微笑着将念邪拉转过身子,说出事实:“邪儿,爹爹没有要伤害娘亲,他还在给娘亲讲很有趣的故事。” 念邪看着毒王,眼泪已经骤然止住,却仍旧不确定地问着:“真的” 毒王点了点头,话还真是少得可怜。 我还想趁热打铁地要到毒王的答案,可他已经牵起念邪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景琛面无表情,话里明显有些不耐烦:“毒王,我们已经来到贵谷多时,你既然没有赶我们出去,冒昧问一句,你什么时候给我们解药” 毒王笑了笑,背对着我们说道:“解药我早就给你们了。” 我摸着脑袋,思考着何时见过解药:“什么时候给我们了” 念邪一脸诧异,歪着头问:“娘亲,我让你吃的那盘糕点就是解药啊。娘亲没吃吗” 我想此刻必定有一道无形的雷电劈在了景琛的身上,那天我劝他吃一口,可他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说什么也不吃。 最后还是我和陆轻檀腆着肚子一齐解决掉的。 我指了指景琛,心里不想有却难免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娘亲吃了,而且还吃撑了,只不过他没有罢了。” 念邪同情地看着景琛,摊出了双手,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那没办法,爹爹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做的,可爹爹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 我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估计景琛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他了。 毒王转过身来指着我,一半称赞一半诱惑:“你做的灌汤蛋不错,再做些其他的,没准我的心情会好。不过你要加把劲了,他等不了多久。” 我忘记了,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老话,念邪已经如此腹黑,毒王也必定不是腹黑界的池中物。 我和景琛都像是被按了静止一般,头上一群乌鸦飞过。 ... ------------ 80.第80章 若思邪(26) 不是我不愿意为救景琛献身,事实上,我就只会做灌汤蛋,就这点本领还是我老妈把我关在厨房一个月,亲自教导的结果。 自那之后就算是我愿意学,我老妈也不愿意教了,只是总会感叹幸亏如今的男人会做饭。 我已经苦口婆心地解释过自己的苦衷不下百遍,可景琛只当是我在报复前些天他对我的不闻不问。解释多了,我也就乏了,我一乏就浑身没劲,我一浑身没劲干脆就百事不管了。等我休息够了,景琛大概就死了,那我刚好就帮他收尸,挥挥铲子,弄个坑什么的,我咬咬牙也还是干得了的。 可是景琛显然比我想象中要有办法得多,就在我以为他应该躺在地上等死的时候,他却和毒王谈笑风生的下棋。 这一幕,不比在人类中见到兽让人震惊来得轻。为了亲自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我凑到了他们的面前。 眼看着景琛的白子已经被毒王的黑子尽数包围了,表面看来他已经回天乏术,可是只要动动旁边不起眼的一子,那么便会化解毒王的滴水不漏的铜墙铁壁攻势,最后势如破竹,将毒王一军也不是问题。 我自然不会告诉景琛应该走哪一步,我相信他的棋艺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需要我的指点。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下棋,可就是那样觉得,觉得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好。 景琛只思考了片刻,我猜中了结果。可每个结果并不只对应一个开始,他没有走我意料中的那颗棋子,而是自毁了一棋。 我一时不明白他为何会舍弃一子。 “景琛,你不拘小节,顾全大局的全方位谋略和胆识实在让我佩服,若是让你在沙场上指点江山,这天下一统便可指日而待。”毒王赞赏着,将手中没有落下的棋子放回原位,“这棋司徒易认输了。” 景琛做出承让的手势,眉尖上凝聚着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让你司徒易夸人也是极其不容易呀,不过你这次真是过奖了,江山改易是天命所驱,杀戮征伐是必修课,于我而言没什么了不得的。” 我这才发现,这么久的相处,我和景琛总是吵吵闹闹的。我已经忘了初见景琛时,他披着一身柔和的月华依旧掩盖不了的王者之气。我更忘了,他本应该这么狠的,只要能最快最完美地达到目的,不惜牺牲自己认为的不重要的人。 他没有一丁点错。 我眼睛胀得发痛,像是眼肉里镶嵌着一颗一颗的小型火药弹,一旦引爆,便接二连三炸得我疼,却摸到不到伤口。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妨碍了他,他对我也会不留余地吗。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不过是与他萍水相逢的女子,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际遇才不得不走在一起。 心里泛起阵阵苦涩,我故意忽略,使劲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放松:“景琛,做得好,自毁一子,却能更快获得全盘胜利。小利换大利益真是值了。” ... ------------ 81.第81章 若思邪(27) 司徒易怀疑地看着我:“符姑娘也懂得下棋” “略懂。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我谦虚一笑,看着景琛,询问道,“我可以接着司徒公子的棋下吗” 司徒易又是一惊,却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不可思议地问道:“姑娘还能起死回生” 我不说话,坐到了景琛的对面,执起棋盒中的黑子下到司徒易觉得是死棋的地方。 所谓出奇制胜,我想来一次奇袭,可我也知道,这招骗不过景琛,所以我的目的不在胜,只在平局。 景琛果然上钩了,他将棋子堵在了我的死棋左前方。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后背竟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镇定心神之后平稳地将手中的黑子落到棋盘上,盈盈一笑:“景琛,和局。” 虽然和他比成平手,我却不得不承认和他下棋真得要费些精力。 景琛和司徒易盯着棋盘片刻后才恍然大悟。 景琛观察了我一小会儿,便又盯着棋盘上的棋,喃喃:“要想赢得一局棋,不只是谋篇布局的智力战,还是镇定从容的心理战。我将你估计得过高,却不料原来你只是想和我打成平局。我忘记了你是没有野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自责的意味。 司徒易看了看景琛又看了看我,慨叹道:“这世间惊才艳绝的女子太多,却也难掩姑娘芳华。只不过,这颗平淡的心处于乱世,竟说不准是祸是福了。景琛,我终于知道你的感觉了。” 司徒易的前半句我是听明白了的,可是后半句我只当是他们在打哑谜,听不懂我也不想听懂。谁说的呢,世间本应该是多自在的人,却总是忍不住一颗盲目求知的心。 殊不知知道得越多,心就越难安定。 景琛执起一枚棋子细细端量,片刻后才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那要看这颗心是放在谁的手上,若是我,定保这颗心一世无忧。” 这句话若是换做别人说,我定会觉得狂妄,可景琛这样说,我竟然觉得他当得起这样的骄傲。 也许他本是无甚大事,我却听得红了脸。 司徒易听了景琛的话,也不由得仰头开怀大笑。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司徒易的心情应该是不错的,我赶紧趁热打铁:“司徒公子可否拿出解药” 司徒易不再说话,也不多作停留,转身进了屋。我欲跟着进去,却被景琛从后面拉住,直接给扛到我们住着的那个竹屋了。 我双脚一沾地,就像是被惹火的母豹子一般,滚地撒泼:“你抓住我干嘛” 景琛摇着手中的扇子,轻声细语,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威胁:“司徒易一掌就能拍死你。” “他明明刚刚心情就很好,居然不给你解药。”我眼睛转了转,突然想到什么,愤愤地说着,“对了,我分明是在帮你,你竟然还威胁我。” 他收拢扇子,一把捏在胸前,言笑晏晏:“天上下红雨了,你居然会关心我。” 我背过身去,手心攥着衣襟心虚道:“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司徒易太霸道了,这样不是太好。” ... ------------ 82.第82章 若思邪(28) 景琛的手又放在了我头顶上,像是摸着小狗一样乱揉着我的头发,温温吞吞道:“好了,刚刚下棋的时候你没有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吗那就是解药。 ” 我一时兴起,打趣道:“他怎么那么轻易就给你了,莫非你出卖自己的身体。” 景琛脸上的肌肉有些不明显的抽搐,怒目道:“符生,我们还能不能友善地谈话” 我只是想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见他一副即将要暴走的态度,我也悻悻地恢复了正常:“玩笑嘛,别那么认真。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司徒易是怎么开始的” 他眯着眼睛,将我的名字拖得很长,尾音高高扬起,声音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符生。” 完了,他又误会了,我只有耐心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和司徒易什么时候和谐到可以一起下棋了。” 景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突然说了一句:“他是兽。” 我知道司徒易是兽的时候就打算告诉景琛的,可后来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瞎忙忘了。 我捂着嘴巴,诧道:“我知道,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琛斜着眼睛看我,鄙视道:“比你早。” 我哑言:“” 景琛已经坐到桌前,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说道:“前些日子我和轻檀都听到晚上会有野兽的叫声觉得奇怪,有念邪这个小孩子在,司徒易怎么会让毒王谷有野兽。又一次,我和轻檀只是想到处走走看看,却无意间撞见司徒易的真身。” 我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慌问:“他的真身是什么” 景琛眉头一轩,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觉得你关心的重点应该是陆轻檀,你不觉得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吗” 我顺着他的话,问道:“那轻檀到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景琛满脸茫然地又摇了摇头,回道,“司徒易的真身是虚妄兽。” 以前我在一本志怪小说中也曾看到这种兽,当时只是称赞作者想象力及其丰富,竟是没有想到在另外一个时空竟然是真的存在这样一种生物。 我按照记忆中关于虚妄兽的书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虚妄兽。生来体内便带着剧毒。若此毒可解则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但是解毒方法具体不详。三岁以前是兽形,三岁以后便可化成人形。喜欢吃植物根茎,特别是有毒的根茎,嗜好研究毒物。小兽需要吃了父亲才能活下去,否则只可活到五岁最后一天。” 景琛眼神犀利,探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眼神一滞,撒了一个谎一带而过:“我在一本书上见到过。你接着说。” 景琛没有再追究,面色从容地讲述道:“变成真身的司徒易趴在那片彼岸花海中流泪忏悔,痛彻心扉的悲鸣,当时我便觉得我可以帮他。” 我更加疑惑了:“你怎么帮他” 景琛扯了扯嘴角,敲了敲我的脑袋,提醒道:“你忘了,我们有玄殇镜。既然他会痛苦,那我们就收了他痛苦的记忆,让他不再痛苦。” 我怎么将这茬儿给忘了,而且要是我们这次成功了,至少有两个月是安全的。 我欣喜得难以自持,双手撑在桌子上,脚尖在地上乱滑,不停地絮絮叨叨:“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好想听你的箫声。” 景琛喝了茶便躺到了我的榻上,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的声音模糊地传来:“司徒易说要再等些时候。” 我觉得自己的热情被泼了凉水:“” ... ------------ 83.第83章 若思邪(29) 司徒易那句话怎么听都觉得是忽悠人的。凭着我两世为人的经验来看,他必定是很讲礼貌的人,不好当面拒绝景琛,只有委婉地拒绝他。可惜司徒易绝没有想到面相精明的景琛会这样无厘头,硬是将他拖延时间的说辞看成了变相地许诺,一天好吃好喝好睡地等着,活像个安养天年的人。 我看着景琛这样没有追求地过着畜生般的生活,除了在心里惋惜一阵子,还是只有在心里惋惜一阵子。谁叫我贱不过他,更加打不过他。 司徒易和景琛比起来,更加地反常。 正午时分,本来是吃中饭的时候。近来,司徒易不再给念邪做饭了,就连他自己也放弃了他最爱好的彼岸花的吃食,改成到我这里来蹭饭吃。 我早就说过除了灌肉蛋,其余我一概不会。意思是让司徒易知难而退,不要对我在厨艺上有多余的幻想。 可是他颇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劲头。 他就像一个隐世已久并且宣称绝不会收徒弟的大厨,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收个关门弟子玩玩儿。每天会按时给我列出一道菜,从材料到火候,事无巨细地列在一张纸上。 无奈我只得按照上面的来做。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再加上手艺有限,好几次都差不多快要将厨房给烧起来,还好司徒易和景琛都离得不远,很快就加入了和我一起灭火的阵营来。 我终于遇见真正变态的人,就算到了这种惨绝人寰地地步,司徒易竟然都没有打消让我给他做饭的念头。有时候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晚上梦游的时候撞墙上,撞傻了啊。 除了这个原因我真想不出其他,这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没什么两样,女人的心要是海底针的话,这男人心再怎么也得是一根海底牙签。半斤八两的难猜。 就这样,我俨然被迫成为了一个厨娘,若现在在王府,虽然无聊寂寞得很,可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蛮好的。现在想来,珠儿凶我的表情都是和蔼可亲的,还有那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崇奕现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勾搭了哪家小姐,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又一小半个月慵懒地过去了,在司徒易无私奉献胃的前提下,我又不忍心毒害还是未成年的念邪,厨艺上可是花了百分百的功夫。所以这段时间,我的厨艺提高的那个速度简直不能用人类语言来形容了。 要是让我老妈知道了,还不得连哄带骗将司徒易带回去督促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光是想想,全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方才,我们刚刚用过午饭,屋外便又出现了近来每天都会上演的比武。 景琛和陆轻檀,司徒易三个大男人比剑招,输了的人就洗碗。起初念邪还挥舞着短胳膊短腿,说自己也是男人,吵着闹着要参加。最后被我们几个人齐齐一句“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儿一边去”弄得吸着鼻子蹲到墙角去挖泥表示心中强烈的不满之意去了。 ... ------------ 84.第84章 若思邪(30) 陆轻檀和司徒易因着吃我的嘴软,不得不听从我让他们打败景琛的授意。 结果如我所料,景琛真的出局了,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输得那么迅雷不及掩耳。那速度快得我愣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真是难以想象这平常自视甚高的人也有今天。 其实,我心里有那么一些些私心是希望景琛赢的,那些让他输的话并不是心里话,只是嘴上说说,逞逞能。 如今景琛真的输了,我也并不认为他是学艺不精,只当他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两个错的人,因此机缘巧合,一招出局。 洗碗的人选决定好了之后,我,陆轻檀和司徒易就各自搬着一把竹制的摇椅出们晒太阳了,让景琛一个人能够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洗碗。 我总是弄不懂为何这阳光进不得这屋子,秉着不耻下问的心,我也曾经多次讨好地询问司徒易,可那厮的嘴严实得跟被线缝上了似的。 无奈我心里只管有多好奇,也只能压抑着自己那颗强烈的求知心。 念邪不知道什么时候挖泥挖得无甚意思了,便站到了我的身旁,见我们都躺在摇椅上享受阳光,左瞧瞧右看看,发觉没有人理会他,似乎是很失望的样子,那蹙眉的小忧伤还搭配着无奈的摇头。 我其实一直静静地看着念邪,他虽然有着短粗的身材,眉眼与司徒易九分相似,粉雕玉琢,不失为一个漂亮的小孩。瞧见他短胖的右腿已经向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迈出,我赶紧一把将他捞进怀里。 念邪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在我怀里闹腾得很是欢快,甚至双手捧着我的脸蹂躏起来:“娘亲,原来你在装睡啊。景琛前些天告诉爹爹说你走哪睡哪儿,前辈子肯定是睡神。” 当念邪以一副大人的姿态说着景琛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有一些反应不过来,即使是从一开始念邪就叫他名字。 景琛已经从厨房出来,站在门口,脚才刚刚抬起来,念邪就已经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将我抱得紧紧的。 我调侃着景琛:“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孩子都不喜欢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景琛不怒反笑,随即沉声道:“我有将你卖去青楼” 我仔细想了想:“那倒没有。” 景琛语气铿锵,半步不让:“我有对你施虐” 我声音又低了些:“没有。” 景琛的声音突然陡转,柔曼道:“我有给你下过毒,还是坑蒙拐骗了你” 我突然顿了一下,好想学着那些热恋中的人,矫情地对着心上人说我若不是中了你的毒,会这么死心塌地喜欢你。可转念一想,这些甜言蜜语本该由男子的口中说出来,我鼓足了劲儿也是说不出来的。 甚至像前两个问题一样,堂而皇之地说出答案,我都做不到。因为这个答案再不是没有,景琛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给我下了毒,他的眼睛,是噬骨蚀心的毒,他的头发,是让人画地为牢的毒,他身上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是让人魂牵梦绕的毒。 ... ------------ 85.第85章 若思邪(31) 随着相处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景琛给我下毒的剂量也越来越大,我能够感受到自己中毒越来越深。 只是不知道哪一天,我控住不住便会毒发。 哎,只能怨他不该长得这么美,而碰巧美得又对我的味。 我一向不喜欢想这些八字在很长时间内只有一撇的事情,想起心情便会低落到谷底。可我又并不善于自欺欺人,我清楚地知道喜欢景琛,终究只是单方面的喜欢。细细想来,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长得好看,武功不错以外,其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我扭着头别扭地不看他,坚持道:“你就是给我下毒了。” “我何时何地给你下的何种毒”景琛脸上的诧异无异于我看了孤岛惊魂后感慨万千的表情。 我背着他的脸噘着嘴巴,自以为聪明地打着马虎眼:“这个话题太难聊了,不如我们换一个话题说” “换个什么好聊的话题”景琛也不追根究底,坐在摇椅上,他的上半身微微抬起来了一些,有些期待的样子。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将景琛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去,可是我却不高兴了,原因是景琛的注意力这么容易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我纠结的问题只是他一时的新鲜,我看重的事情只是他可有可无的消遣,纵使心再宽,我还是会难过。 姑娘爱哭照理来说是不会被嘲笑的,可我不想哭,至少不想在他的面前哭。老妈曾经说过我哭起来的样子很丑,他都还没有见过我最漂亮的样子,怎么能够先见着了我最丑的样子呢。 我吸了吸鼻子,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又尽数憋了回去,装作无甚事的样子继续着和景琛的谈话:“你这么不得小孩子的喜欢,以后你儿子女儿肯定也不会喜欢你。” 我的话题又不知不觉回到最初的原点。 景琛并不排斥,长眉一扬,浅笑低吟:“我还有夫人。” 我想从这个话题上扳回刚刚输掉的一程,得意洋洋地乘胜追击:“你夫人一定会站在孩子的那边,一同孤立你。” 景琛的笑容在嘴边戛然而止,眸光神幻,流转着诱人的光,声音像是从深山古泉缓缓流淌出来,清凉又甜蜜:“你要是为人妻,也会这样” 不得不说,在听到景琛的话的时候,我的心是止不住悸动的。可是在看到他脸上没有丝毫象征暗示意味的时候,我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他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知道,我为人妻之后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而已。 这样一想,无论什么答案都是一样的。 我隐隐有些惆怅失意,却不再考虑,眸中绽起张扬的笑意,斩钉截铁地回答:“会。” 景琛低下头,思虑了良久,久到我以为刚刚是在和一个假人聊天。就在我紧紧将小胖子圈进怀里,欲进入深眠阶段的时候。 景琛缓缓开口:“那就不要孩子了。” 那样认真却又任性的语气,让我觉得面前咫尺远的景琛有些陌生,却又觉得这也是真正的他。 占据我眼中心里最重要那个位置的形象好像越来越鲜明了。 ... ------------ 86.第86章 若思邪(32) 慈善的太阳被浓密的竹林遮挡住,或彰显在镀了金光的正反翻飞的叶面上,或稀稀疏疏的透过缝隙斑驳在地面上,形成各种不规则的光影,偶尔清风拂过,那光影便纵情闪动起来,摇曳出迷幻的景。 景琛正对着林叶缝隙,觉得洒落的光线有些晃眼睛,便换了个位置,从我对面的位置换到我旁边。 我这才想起要探究他说完那句话的表情,可他已经是平常我见惯不惯,欠揍的表情了。他自顾自地笑了笑,笑容雍容华贵却又轻描淡写:“是我多虑了,我的夫人一定不聪明,就算她孤立我,哄哄也就好了。” 陆轻檀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差点被摇椅弹到地面上去。 “误会,误会。”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我们,插嘴道:“以前你常说你要找一个风华绝世,世间少有的女子,如今你却又说自己的夫人一定不聪明。我想问问,这是何时有的滔天巨变” 一开始我觉得陆轻檀和司徒易都睡着了,要不然怎么会在我和景琛热火朝天地交谈了这么久之后还没有半点动静。此刻见着司徒易也是一副欲要知道真相的表情,我才了解原来这两个人是在偷听我们的讲话。 我很悲伤,为什么世界上总有这么多人都顶着无与伦比的面孔却尽做着一些与人所不齿的事情。 在我看来,陆轻檀完完全全展现出怨妇的气质,义正言辞地质问着景琛。不过不能否认,他问的问题正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景琛,他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贯示人的微笑,总是让人觉得近在眼前却仿若远在天边。此刻笑意直达他的眼底,催生了一朵花,好像是一伸手便能采撷。 他像是看着我,又像是看着远处,声音里透着勘破的释然:“这个我也说不准。别说你觉得奇怪,起先我也觉得奇怪,可后来便觉得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喜欢女子”慢慢地,我终于听出了些端倪,手指在景琛和陆轻檀之间来回滑动,有些同情地看着陆轻檀,“你不是喜欢” 我话才说一半,便被景琛怒喝着打断:“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要我划开帮你清理清理那些糟粕污秽之物。” 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迎怒而上,顶嘴道:“你和陆轻檀本来就暧昧横生,你侬我侬的。” 此话一出,身为当事人的陆轻檀倒是出奇的镇定,而旁观者司徒易立时笑翻在摇椅上,还不忘对着念邪招手:“念邪快些过来爹这边,免得某人发怒误伤了你。” 念邪显然也没有明白司徒易的话中话,但是按照我老妈说父辈和子辈之间血浓于水的关系,不过就是奴役与被奴役之间的关系的理论来说,念邪对司徒易的奴性早已经根植在血液里。尽管没懂什么意思,他仍旧干脆地从我的膝头滑下,还不忘对我流露同情和不忍,最后才一溜烟奔去司徒易那里。 我已经来不及伤感世态炎凉。 ... ------------ 87.第87章 若思邪(33) 景琛起身站在我的面前,倾身向下,两手撑在我摇椅的扶手上,将我困在两手臂之间,刚才的愤怒早已经波澜不惊,琅琅道:“我娶妻的方向很正常,女子,活的。 ” 我实在佩服自己的定力,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观察景琛指节分明的手掌。不过真的是白玉削成,窄细有致,连指甲盖都是圆润粉嫩的。 我回过神来,木楞地答了一句:“哦。” 景琛眸色透然迥彻,无奈道:“你反应太过淡定了,是不是没有听懂我的话,需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景琛并没有将方才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而是更加直接地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说我和陆轻檀之间没有暧昧,我也不喜欢他。我跟普天下所有热血男儿一样,喜欢温玉暖香。” 我瞟了他一眼,自觉得意:“你刚刚明明不是说的这个。” 景琛感觉快要维持不住从容的身姿,抓住扶手的手指节泛白:“我说你能不能不在该聪明的时候糊涂,该糊涂的时候自作聪明呢。” “原来如此,我懂了,你说你喜欢的一直是女子,未曾断臂。”我恍然大悟,原来以前一直都是我的臆想在作祟。 但是这里想通之后,我又陷入了下一个结。 从景琛刚刚说话的内容和神态来看好像是有中意的人了,可是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让他就是想想都会情不自禁地极尽温柔。 说真的,我好想做那个女子,可终归只是想想而已,离现实还有一段距离。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前,我觉得这差距还可以逾越,可是他说出来之后,我和他之间便隔着天堑。 我还在景琛的话里听出了妥协,因为是她而放弃预先标准的妥协,说实在的我嫉妒那个女人。 可我不得不承认无论景琛喜欢风华绝世还是喜欢不聪明的,我都不是。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前一刻还可以手舞足蹈,下一刻就可以泪流满面。 不是情绪太过丰富,只是不会猜到到底哪一句会触碰到心口那根叫做难以承受的弦。而我的那根弦恰好被景琛碰到。 我突然不想说话了,要是说话,我的声音一定是哽咽的,景琛,包括司徒易,陆轻檀都是会笑话我的。 念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磨蹭到我的怀里,我因为他刚刚逃离的不仗义而有些嫌弃他。他却显得十分大度,不论我怎样推他,他都死死扒拉着我的脖子不放。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我们两个人挤在一张摇椅上,这样的动静难免会让他磕到哪里,他细皮嫩肉,轻一块紫一块总是不好的。 于是我安静地任由他抱着,看他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念邪侧着身子,左手压在了身下,有空档的右手轻轻抱住了我,拍打着我的后背,声音更加软糯:“娘亲笑一笑,我最喜欢看娘亲笑了。” 只片刻,我便明白了念邪的意图。 那些学贯古今的人形容不出来的情绪便是这样的吧。 我便是这样,很难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来形容我现在的感动。而这种感动无关什么感情,只是一种理解,虽然这种理解是一个只五岁的孩子给我的。我依然很珍惜,至少在我难过的时候,就算我不说,还是会有人了解我的难过。 念邪或许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为什么而心情不好,小孩子没有经过尘世的污染,心境更加明澈,对外界的感官也更加灵敏,旁人稍许的情绪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对着他感激地一笑,随即,他也乐开了花。 还是做孩子好,无论高兴的难过的,理由都是很简单的。 也不知道他们男人之间的谈话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想我真是一个专心的人,难过就一心一意地难过,竟忘记了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 ------------ 88.第88章 若思邪(34) 四月芳菲尽,可毒王谷的珍奇花种却越来越艳丽多姿。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认真算起来,我们竟然在这里呆了近一个月之久。 司徒易与我们算是日久生了些友情,交流互动多了一些,可是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让景琛帮助他的那件事情,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是景琛被司徒易糊弄了,还是我被景琛糊弄了。 先前我还可以不计较这些,等一天就等一天。可是眼下马上就到了玄觞吸食情殇的日子了,我们的中心目标依然决心未定,而且还外带行踪不明。 从来只有司徒易来找我们的,我们要是想去找他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就算是来找我们也是来蹭饭吃的。 可是司徒易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来蹭饭了,我还有些不习惯。 前些日子我和景琛去那片彼岸花海守株待兔了三天都没有见着他的身影,我还被不知名的飞虫叮咬得全身红点。 凡事不过三,对于我这种没有原则的人来说根本不讲究这些,但是对于景琛这种把原则当命的人来说就是很起作用的。因此自那之后,我用尽各种方法都没有使得他再跟着我到那片花海去了。 我想我们这次是死定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我和我喜欢的男子直到生命的最后都依然在一起。尽管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尽管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除了他的意中人以外最喜欢我,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不能要求知道得太多,至少我死的前一秒,景琛还在我的视线里,这样便是最好的。 我觉得我的想法可真叫一个浪漫。 能有这样的念头,大概是我早就在心里抱着和景琛同生共死的想法。因为不知晓景琛是不是对的人,便不知晓他会不会离奇的一命呜呼,但是我的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就算他不是我那个对的人,就算他一命呜呼,我也绝不会独活。 人的一生中终该有一次,为了一次初见的认定而勇敢地坚持。 这并不是说我终于看开了,觉得人生在世,固有一死,反正都要死,不如早点死了算了。我只是觉得能因为一个人的音容笑貌而魂牵梦绕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我的一生遇到了很多莫名奇妙的境遇,可这样心动的奇妙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至少现在我还乐在其中,不想就此终止。 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便是陪着他轮回来世。 我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向浪漫主义的轨道偏离了,赶紧收了心,现下最重要的是珍惜地过好每一天。 首先,我该在剩下的日子里对身边的人好一点,于是我努力地研究着厨艺。尽管景琛歪鼻子皱眉头地称我做的饭食都是诡异的黑暗料理,念邪也都是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的。当然景琛嫌弃归嫌弃,也是会吃上几口的。 对于陆轻檀,我再也不乱开他玩笑,说把他卖到专门向皇宫出售面首的特色青楼。至于司徒易,我倒是想对他好来着,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连面都不让我见着。 闲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正好可以验证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行为也善。” ... ------------ 89.第89章 若思邪(35) 此时此刻,我做好了今天应该做的所有善行,正躺在竹榻上无聊地看着同是竹青的房顶,窗外清风自来,夹着幽幽的蝴蝶兰香,丝丝入鼻,撩人情思。 桌子上是陆轻檀前些日子从司徒易的书架上不问自取来的书籍,我只翻了几页,此时正在风里迅速地掠过,清风无故翻书的声音像是大风从树梢顶上吹来,卷着叶瓣沙沙作响。 “符生,如此明媚的阳光,你整日呆在屋子里,可真是暴殄天物。”突然,景琛人未到屋里,声音已经从不远处传来,像是光一般挺进人的心里。我想起了昊月最大最迷人的呼兰草原上,他站在我身后,目光温柔地看着我轻扬小皮鞭,追赶着成群的牛羊。 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眼风里见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躺在床上的姿势真是蔚为壮观。” 刚刚的幻想就像阳光爆晒下的海上泡沫,砰地一声便消失得了无痕迹。 我闭着眼睛藐视地听着他的话,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没有少骂他几句,都要死的人了,嘴还是那么毒。 景琛见我只是小小翻腾了一下,转个身又如躺尸一般,脸上莫不是无奈的表情。 我以为依着他的性子,多时不理他,他就一定会规矩地离开。可是这次我却估计错了。他只是站在我的床榻旁,以一种俯视大地的姿态将我的睡姿尽收眼底,最后还无耻地坐到了我的床边,半边身子缓缓向我靠近。 我觉得矛盾,矛盾其一是我不能够确定景琛的行为是突然发现我的美想吻我,还是只想看看我是否因为近来上火而生出了眼屎。矛盾其二便是姑且让我自恋地认为他是想吻我,可是我是装出熟睡的样子任他吃了豆腐去,还是直接给他一耳光,明明心里期待得要命却又故作矜持地尖叫出声。 这人生,真是处处都是选择题。最要命的还是我有选择恐惧症。 就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景琛停在了距离我几厘米的地方,他朝着我的耳朵吞吐着热气,而我则很没有骨气地红了脸。 “景琛,你真是够了,色情狂。”我再也装不下去,使劲推开近在咫尺的景琛,一下子便躲到床最里面的角落了。 此时此刻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是极好的,谁叫我弄不清楚他又在玩儿什么把戏。 景琛站直了身子,诧异地看着我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羞辱的话也被他说得谦逊有礼:“你觉得你有被我非礼的资本” 他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今天是要让我陪你晒太阳还是让陆轻檀陪你晒太阳,还是说你想我们两个人一起陪你。 先是将人嘲讽一番,然后再潇洒地留给你一个耐人寻味地背影,这便是他面对我的时候所用的招数。我虽然对此清楚明白,可是每次都还是会中招,内心狠狠地纠结几次,狠狠地难过几次。 我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天地看着他:“那你靠我那么近干嘛” 他挑眉,眉目清逸:“我愿意。” 我觉得要是多和景琛住上几个月,我肯定是要被气疯的。 我拧着眉,冲着他大吼了一句:“可我不愿意。” ... ------------ 90.第90章 若思邪(36) 景琛默默坐到了窗台旁边的矮凳上,视线却一直在我的身上,飘忽的声音被风吹来:“那不关我的事。” 一直以来,我和景琛就像是两个世界的风景,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气得不轻。 我用手指着门外,磨着牙齿狰狞地看着他:“如果可以,我可真想让你滚出去。” 景琛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缓和:“这次聪明了一回,知道如果只能是如果,变不成现实的。” 我知道现在最万能的回答便是只字不语。 见我许久不再说话,景琛才又说道:“司徒易让我们两去他的书房一趟,兴许心里已经有决定了。” 没有谁能了解此时此刻我心里面的感受。明明就是一个在黑暗中等死的人,却突然间见到了罅隙中透出的希望,真是喜不自胜,刚刚和景琛斗嘴的阴霾也都烟消云散了。 我直接从床上蹦跶起来,稍稍理了理皱着的衣裙和凌乱的头发,又将古琴系在背上之后,刚刚景琛对我的无理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拉着他就朝着司徒易所在的方向奔去。 景琛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被我拉着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说不的机会,我感受得到他的手有些僵硬,这才意识到他是有意中人的。可是等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拉着他跑了好远。 常言道,牵一下是牵,牵两下也是牵,况且他手掌温暖的感觉还不错,我们掌心的纹路都很契合,我怎么可以不多牵一会儿呢。 我们已经在毒王谷呆了一个多月了,我还真就没有进过司徒易的竹屋,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又迈开步子。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两间竹屋不单单在外形上是一模一样,就连里面的摆设都是如出一辙的。 一方矮矮的竹床,就算是如此炎夏也能够感到背后传来的阵阵清凉,一个深棕色的案台,一把摇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和我坐了一个多月的椅子一样,底座有个按钮,按向左边椅子便可以前后摇动,按向右边便固定不能动。我还一度称赞此椅的发明者真是惊天智慧。想着这古代的人不只是擅长吟诗作对,就连创新的思维也是初具模型。 用景琛的话来形容,这屋子对于我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清贫,但是他却是喜爱极了。 景琛还说我们的价值观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可是我觉得他能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没有像我一样,明明想带着钱财好好看看世界,却硬生生饥寒交迫了半个月。我的价值观是饿出来的,在我看来再没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情,再没有比银子更加实在的物件了。 我悄悄地想,一般喜欢这种屋子的人有两种,一是志向高洁,甘于平淡的隐士,一是住惯了金碧辉煌,玉砌琉璃的宫殿府邸,所谓鲍参鱼肚吃多了,乡野小菜更加具有吸引力。 显然景琛不是前者,可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他是第二种,这段日子我有了新的经验,一件事情往往在关键的时刻多出第三种附加选择。 我一边细细打量着房间,还不住地说:“景琛,我想要是在晚上,我不会发现这是司徒易的房间。” 景琛意味深长地说:“你会发现的。”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肯定:“恩” 顺着景琛手指着的地方,我看到了各种木头雕刻的小人。我向来都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轻轻拿起一个小人儿,从其精益的刀工可以看出雕刻的是一个女人。我又看了看其他的木雕,纵使每个小人儿的面部表情都不相同,有笑的,有哭的,有做鬼脸的,但是却不难看出,这其实是一个人,而且这个小人儿的本尊应该是一个绝代佳人。 我难得故作深沉,有板有眼地长吁了一口气:“若是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司徒易的结,那个被他亲昵唤作雪儿的女子。” “哦”景琛从我手中拿过那个木雕,现在换他不解,“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曾经也遇到一个人,他和他的老婆很恩爱,可是他老婆却得了绝症先他一步离开人世。对了,他是一个能工巧匠,为了怀念他的老婆,他便以他老婆的面孔雕刻了很多木雕”我讲得很认真。 景琛却打断了我的话:“这个该不是你杜撰出来的故事吧,听着与我的问题不是很吻合。要不,重新再编一个。” 若是他不打断,我想给他讲一个长长的故事。 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故事很是俗套,可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让他记住这个故事的每一个细节。只是想告诉他,爱一个人,其实是一件比生命更神圣的事情,它可以绵长,可以悠远,可以过滤时间来密密麻麻地思念。 景琛不懂我,眼睛中有一股温热。 我赶紧抬头看了看房顶,再次看景琛的时候,我已经意兴阑珊:“景琛,怎么办,我编不出来了” ... ------------ 91.第91章 若思邪(37) 竹屋不大,里面却不见司徒易的身影,唯一的答案便是景琛被他忽悠了。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我用手指戳着景琛的手臂,责怪着:“你怎么就不长点脑子,被人骗了不要紧,但是又来欺骗善良的我那就太不对了。” 此话刚说完,便从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符姑娘,景琛,你们来得可真是早。” 刚刚还觉得景撑让我的心情变得落拓,此刻我的心情就如同外边儿的天气,阳光四射。 我的手欢快地搭上他的肩:“我们等你可不是一两天了,今儿个你主动召见我们两个人,我们还不快快赶来见你。” 司徒易背着光,我们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依稀觉得他是笑着点的头,缓缓拿开我的手,径直坐到了案台后面的竹椅上,轻轻捋了捋衣衫的下摆,坐了上去。 今儿个,他依旧是和初见那日一样的穿着。一身白衣胜雪,飘逸出尘。可今天的他又和往日有些不同,眉目间沾染着极轻极浅,却一眼可见的哀愁,像似散未散,却再怎么也聚合不起的雾,笼得人心里闷闷的。 司徒易喃喃自语着:“传闻中说青鸾火凤可以知过去,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可我又一想,你们即使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你们参与不进去,更加改变不了什么。” 景琛道:“我们的确不能参与,我们也不打算改变你的过去。可一切遗憾之事便是一个心结,所谓心结,只要有心便可解。能在往后的日子里不再遗憾地过活,这样不也是一种解脱吗” “若真是如你们说的那样,你们真是该早些来找我。”司徒易今天话特别的多,神态却很疲惫,“这么多年,我总有一种错觉,她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 我第一次听见司徒易提起念邪以外的其他人,面上的表情是那样的生动鲜明,那个她一定是他爱的人,念邪的娘亲。 纵然是被司徒易的情绪感染,我却不得不狠下心来提醒他:“我们可不是白白帮你的,你需要付出点什么。” 司徒易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害怕他反悔,更怕出师不利,搞砸了第一次试验玄觞的机会。我赶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也知道吧,这年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亏本的买卖也没有人愿意做。可我们不图你的钱财,只是要收一些小小的不足挂齿的东西。” 司徒易看了看我,又不确定地看了看景琛,笑得勉强:“符姑娘不妨直说。” “一段你不需要的记忆。”我装作说得很轻巧,这可以说是我们第一次用青鸾火凤催动玄觞镜,至于会出现什么,会发生什么,我们还真是一无所知,小心翼翼地问,“这样你可还愿意” 我以为他会拒绝,世人讲求感同身受,若将我换到他的位置,让我用自己的一段记忆换往后的日夜安定,我断然是不会同意的。 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所有经历的事情变成回忆,无论苦痛与欢乐,那已经是我人生的一部分,缺少了一丁点东西,我都是不完整的。 司徒易只思虑了一会儿,便给了我答案,他已经全身心放松,我隐隐听出他话里的期待:“我倒是没有想过你们是图我的钱财,只觉得你们看上敝谷的珍贵药材,却万万没有想到你们只是要我的一段记忆,有何不可。” ... ------------ 92.第92章 若思邪(38) 司徒易不像是武断的人,我想他必定是想了很久,也挣扎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要不然不会这么久才找我们,而找我们之前,他一定也考虑到我们会提出一些要求。 我不是什么大凶大恶的人,可也不是多善良的人,我不会善解人意地劝说他再慎重一些。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心胸很开阔,什么事都能看开,可是关系到生命攸关的事情,我不得不承认我很怕死,万般努力都是看不开的。 若是他不答应,我的性命就受到威胁,所以我不在旁边附和着赞扬他做了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遑论劝他慎重,这一层境界恐怕要静心修行好些年才做得到。 我心里五味陈杂,指了指那方矮榻:“司徒易,等一下你可能会睡着,不如现在就上床躺着。” 司徒易并没有照着我的话做,依然坐在竹椅上,只是身体前倾,脑袋用手撑着。 虽然不知道他在执着一些什么,我想我是应该尊重他的。 景琛帮着我把背在背上的古琴卸下来放到一旁的竹桌上,我则盘着双腿坐在凉席上,轻轻拨动琴弦,想要试一试音,却惊奇地发现没有丝毫旋律飘出来。 景琛察觉我遇到困难,轻轻问着:“你的琴坏了,怎么不早与我说,我也好帮你修葺修葺” “我昨天晚上还给念邪弹了安眠曲,肯定没坏,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出声。”我将古琴翻过来翻过去检查了一遍,又试着拨动琴弦,还是没有声音,哭笑不得道,“真是一张任性的琴,正经的时候倒是罢了工。” “真是要这么说,那也是学的你。”景琛欲向前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斜挂在腰间的火凤箫突然猛烈地颤动起来,只是须臾,便迸发了阵阵悲鸣。 我指着他的箫,一脸震惊:“你的箫该不会是被鬼附身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天天都被鬼附着身。”景琛一挑眉,鄙夷道,“要不我发发慈悲心肠,帮你请个巫师做做法,所有开销算我的。” 我故作柔媚地叫了一声:“景琛。” 他浑身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呆木地回答了一声:“恩” 片刻,我便纠结起五官,凶恶道:“你怎么不去死” 景琛:“” 我发誓我肯定不要再理会景琛了,也不要跟他合作了。就算不被玄觞选作魂祭的对象,迟早也会被他气死的。 我端起琴的一端,准备简单地捆绑一下,回去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 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旁,迅速按住我的手,我瞪他一眼,便抽出了自己的手,他又接着按住我的手。这次没有再给我甩开他的机会,他带着无奈的语气安抚我:“好了,符生,我们不闹,还干正事呢。” 这下倒好,刚刚我的行为在他眼里都不是正事,指不定是什么罪大恶极的行径,再说我哪里在胡闹了,维护人权都不行。 我对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龇着牙齿说道:“你重新找个人吧,反正我的琴也坏了。” 这大概是我这段时间里说得最扬眉吐气的话了。 ... ------------ 93.第93章 若思邪(39) 景琛将我背对他的身子板正到正对着他,双手却依旧停留在我的肩膀上,认真道:“我想,你的琴可能真的没坏,或许这次是要我先奏起凤调,换你琴音追随我的箫声。 ” 我每每看着他墨绿色的眸子,都会觉得浑身酥软,使不上力气。 我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你的手太大力了,骨头都快被你捏碎了。” 他的唇微微一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从腰间取出箫,放到唇边,嘴唇轻微振动,一串音符流窜而出,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不间断的爆发,转而轻缓萦绕,又似花间彩蝶缠绵缱绻。 很久以前,我喜欢弹琴,喜欢听自己的琴声。 可只能一个人孤芳自赏,那未免太过寂寞。我一直在寻找一种能够打动我的声音,想象中,那声音要可附着在我的琴音上,也可漂浮在我的琴音下,还能与我的琴音交融,浑然一体。 这样的要求很高,可我从未有片刻想过要降低要求。 人是需要信仰的,寻找这样的声音便是我的信仰。既然是信仰便要定得飘忽诡异一些。因着信仰着实太诡异了些,我找了好久,没想到居然从未来找到了过去,虽跨越时空与光年,还好我找到了。 还好这声音来自我思慕的男子,在有生之年,我们终究是狭路相逢。 在我的那个时代,从未听说过鸾凤调。还是景琛告诉我,鸾凤调分为鸾调和凤调,鸾调属阴,凤调属阳。他花了一整晚手把手的教会我凤调的指法和弹奏的窍门,除了偶尔他离我太近,有些心神不宁之外,我学的也很用心。 现在想起,景琛似乎是听我弹奏了一晚上的鸾调,而我却没有听过他吹出凤调。 这次是我第一次听凤调,陆轻檀说鸾凤调只能给有情人弹奏,有情的人也有着有情人的不同,所以各自的鸾凤调也是千差万别的。 怎么来形容呢,司徒易的凤调,像乳燕入林的欢畅,鱼潜入海的自在,却隐晦着昏鸦望霞的落拓,杜鹃泣血的悲苦。 当箫声在的波段跌宕起伏的时候,我抓住时机,左手按弦取音,以右手弹弦出音,将琴音以柔和角度切入,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却能与箫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我想我错了,属于司徒易的完整的鸾凤调,像是唱出了一出造化弄人的戏,悲伤的结局总是有一个欢快的开始。可是片刻的欢愉始终改变不了注定的伤痛,那样鲜明的落差,听着听着,我的手指还在动,却毫无预兆地流下泪来。 眼泪来得让我措手不及,滴落在琴弦上差点便扰乱了我的心绪。 我和景琛弹奏得太过于投入,一时间忘记了司徒易只是放松了思绪,却是清醒着,比平时更加地清醒着。 司徒易幽幽地提醒着我,那样落寞的样子我只在那片彼岸花海见过:“以往我从不会觉得三年会有多久,可是自从遇到她之后,又失去她,我就觉得时间变得好慢。一恋一情殇,一别一煎熬。” 玄觞镜从我怀里飞出,悬挂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便扩大了百倍。 我知晓,那是画面的承载体,马上我们便能从镜子当中看到一段关于司徒易的往事。 我从来没有这么堂而皇之地去窥视一个人的过去,并且还是得到当事人的允许。任谁怪罪,我都有合适的理由来使自己不受到牵连。 司徒易不知道是因为受到音律影响,还是因为其他,说起话来有些停不住。 他坐在那里,目光涣散,已经深陷在回忆里:“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头兽和一个人没有善始不得善终的故事。”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概括了他心中的百转千回,只叫人听出了他心里的沟壑纵横,听得心尖泛起阵阵酸涩。 ... ------------ 94.第94章 若思邪(40) 我以为再没有依赖,再不能软弱的时候,是你告诉我自尊不是逞强,我仍旧可以像所有那个年纪的姑娘一般任性,那般不知苦楚。 我时刻记着,却没想到撕碎我所有骄傲的人也是你。阿易,我此生说过最没有尊严的话,便是求你给我一个孩子,我此生做过最没有尊严的事情便是你不情我却愿的一夜旖旎。可是到最后,你还是不要我。 遗憾 十二年前,司徒易便是一头成年的虚妄兽,是虚妄一族中众望所归的领头兽,同时他也是一头不知道何时便会死去的兽。 远古史书上记载:虚妄兽,体偏冷,喜食花草,含剧毒的俱佳。喜研究医药,培育药材,有回春医术,却对自小体内带着的剧毒一筹莫展。 虚妄兽的存活率很低,因此在这世上越来越少,濒临灭绝。 司徒易刚开始还很天真,以为是自己医术不够精进,潜心医术的原因不过是为自己解毒,同时也为族里解决存活困难的一大难题。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研究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可皇天是不会辜负苦心人的。终于他得知,只要找到一个毒媒体质的女孩,待她成年以后,用她温暖的身体作为培养皿,将各种剧毒种在里面,当它们相互融合为一体的时候便是解药练成的时候。是时,取其心食用,便可以毒攻毒地解了虚妄兽体内天生自带的毒。 可是前景并不乐观,这世上毒媒体质的人本就少有,更别说还得是女子了。 只是司徒易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逃开了那个冰冷的无上荣光的位置。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找里,他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了初心。他忘记了对族人的责任,忘记了等他的尊上,他只想能够活下来,妄图享受永世人间烟火。 天景七年,那是一个漫天大雪的冬天,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北风在三江城四处高墙围绕的街道内四处奔走撞击怒号,像是被激怒的某种野兽嘶喊着以血肉之躯来平息它的滔天火气。 三江城这个被上天眷顾了几百年的繁荣之城,头一次被抛弃得这样彻底。可城里的百姓却不觉得天冷,因人心早已经冻成飞舞的雪片,掉落的冰渣。 一向温顺的菩提河就算是夏汛的时候也是不涨水的,人们取水用水都是在菩提河里,亲切地称它为“王母河”。菩提河在他们的心里闪耀着神圣的光辉。 好景有尽时,这年菩提河的汛期突然发生在冬季。由于没有早些预防,而且洪水恰巧发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夜修罗场,人间地狱难辨。 三江城的百姓大都家破人亡,活着的人也在即将去往死亡的路上。 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不是幸灾乐祸没有同情心。我想只有经历过自然灾害的人才能够感受到那种人类渺小,无法与自然界抗衡的力量。 洪水来临冲毁了房屋,毁坏了庄稼,淹没了存粮,百姓们除了等死,还能拿什么来反抗。 ... ------------ 95.第95章 若思邪(41) 于是,昔日繁花似锦,烟花四射的三江城经过那梦魇的一夜之后换了一副破败腥臭的模样,哪里还看得到从前繁华的影子。 残垣断壁里少了太多的东西,多的是哀嚎的老人和小孩,以及讨饭的乞丐,还有漫天漫地散发着阵阵腐肉恶臭的尸体。 司徒易就是在洪水发生后不久来到了三江城,那时正下着纷纷的雪,落在他月白的狐裘上,了无踪迹。 他是兽,没有太多类似于人类所拥有的情感,此种包括同情。 他几乎漠然地踩着被水泡坏的横梁木,冷眼甚至有些嫌恶地避开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搬运的横七竖八的尸体。 来之前,他有听说过三江城的盛况,却不想是如今这副落魄凄凉的模样。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原因,既然三江城毁了,他还得赶着去其他地方找毒媒体质的女子。 司徒易的视线一直固定在前方,无暇分给旁边的可怜人,哪怕一丝怜悯和同情的眼神。 直到一个单薄的小乞儿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直接摔倒在他的跟前,司徒易抬头一看,乞儿的后面还有很多其他乞丐追来。 司徒易看了看身上不小心被乞儿碰到留下的黑印子,皱了皱眉头,朝斜对方绕过小乞丐迈出了脚步,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就再也迈不出脚步了,直直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那些年长的乞丐已经追了上来,对着小乞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等了半天,司徒易都没有听到小乞儿的求饶声,哪怕是小声抽泣的声音。 难道她死了 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司徒易早就行动快于思维,连忙转身,快步走到小乞儿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些银票,大手一挥便撒向空中。 那些乞丐看见银票,转眼间便忘记踢打小乞儿了,各自捏着从地上捡到的银票欢呼后一哄而散了。 我小声地问景琛,司徒易吃植物喝山泉,他要银票有什么用,况且他哪里来那么多银票。 景琛轻哼了声,从鼻子发出声音,多事。 他如此嫌弃我,我只能悻悻不语了。 话说回来,众多的乞丐散去过后,司徒易这才能够靠近小乞儿了。他想看看小乞儿被伤成了什么模样,可是她坐在地上,头低低地埋在两腿之间,依然是防备的姿势,看不清个所以然。 他细心地发现她小小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单薄衣裳早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 她一定又冷又痛,也许她还很害怕,可为什么不哭呢司徒易觉得这是一个很值得探索的问题。 他蹲在了小乞儿的面前,半晌后诧异地问道:“痛吗” 我觉得司徒易实在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看小乞儿身上的伤就知道,哪里还需要问。 下一刻,小乞儿闻声抬起了头,只是一眼,我便惊讶于那和念邪九分相似的唇鼻。 小乞儿的眸光中倒映着司徒易不谙世事又茫然的容颜,反生出浓浓的崇拜,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 ------------ 96.第96章 若思邪(42) 司徒易的脸上刹那闪过一丝不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缓缓伸出手,抬起小乞儿的下巴,拇指扬起轻轻擦拭小乞儿嘴角的血渍,像是教训,可无可否认地包含着心疼:“是谁教的你,浑身都是伤,却还要逞强说不痛” 小乞儿坚定地说着,眼睛里有费力隐忍的泪光:“不会有人教我了,娘亲咽气之前告诉我。从今以后都是我一个人了,冷了,饿了,痛了,都要自己想办法,所以一定不要哭。” 那样咬着嘴唇的倔强表情真是像极了念邪,我已经能够百分之百确定,她定是念邪的娘亲无疑。 司徒易静默了一会儿,说出了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话:“我也是一个人,不如,今后你便跟着我。” 说话间,司徒易的手便搭在了小乞儿的肩膀上。也就是他的手触摸到她肩膀的那刹那,他发现多年来,踏破铁鞋寻找的毒媒体质的女子就是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 我的手里拽着手绢,原打算拿来揩泪用的,我心目中的悲情戏似乎是偏离了煽情的轨道,向着狗血的方向渐行渐远。 世上的事情哪儿能事事那么凑巧。 我兀自抒发了自己的感叹:“好好一个伤感的前奏,这过度未免太狗血了点。” 景琛神色清闲,淡淡道:“我觉得还好。” 我有些不服:“我总结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是司徒易寻找了很久的人没有找到,无意中救了一个女子,居然好巧不巧便就是他要找的人。这个事情就好比,你父亲冷落你的母亲,在外面有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情人,可那个情人刚好是正和你打得火热的姑娘。你说这剧情狗血不狗血” 景琛怔愣半晌,冷冷笑了一声:“你举的例子倒是狗血到极致了。” 我感觉到他的态度极其不友善,赶紧凑到他的面前,用肘黏腻地捅了捅他的腰,小心翼翼道:“说正事儿,你猜她会答应跟着司徒易走吗” 景琛白了我一眼,转而笑得风姿绰约,托着腮讥诮道:“符生,猪脑子都比你的脑子好使。你以为念邪真是你生的啊。” 我是识时务的人,景琛又开始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说不过他避其锋芒才好,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远离他才是明智之举。 此时,司徒易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乞儿,坦诚道:“你先别慌着做决定,我收留你,并不是要让你当牛做马,但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等你十五岁以后,我便要借你的身体种毒,毒成的时候便是你生命的终结。这样你可愿意” “愿意。”小乞儿没有再考虑,答应得极快,像是早就想好的答案,如今只是照本宣科地读了出来。 司徒易说出条件之前,心里是端着的,其实他很怕她不答应,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看到那冻得青紫的薄唇竟然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他突然有些犹豫。 小乞儿由坐姿改成了跪姿,叩了叩首,恳求道:“恩人,既然以后我要跟着你,便不愿再用以前的名字了,你赠我一个名字吧。” 这么一会儿,这雪又下大了几分,晦暗的天穹越来越密集地往人间抛洒刺骨寒心的飘絮。 司徒易平摊着手掌去捧天上飘落的雪花,似信手拈来又似深思熟虑了良久,曼声道:“今年的大雪下得邪乎,我在这样的天气里遇见你,从今以后你就叫邪雪吧,这邪不与邪恶的邪同音,而和上邪的邪同音。” 我在嘴里念叨着,邪雪,念邪。司徒易一定很想她。 ... ------------ 97.第97章 若思邪(43) 我看着已经陷入深眠的司徒易,神情并不安然,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凄凉。 我无法相信邪雪的死亡竟然是司徒易一早便计划好的,也无法相信他偶尔透漏出来情深意长的模样只是装出来的,那样的真相未免太过残忍。 景琛偏头看着我,觉察到我的失落,提醒道:“这不过是一个人的过去而已,孰对孰错都不能改变什么,你感情泛滥得似乎是有些收不住。”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邪雪都为司徒易生了一个孩子,可最后还是为他而死,我真替她不值得。”他的话,让我无法宣泄的情感有了宣泄出来的正当理由。 景琛怔住了,却也不恼,反而笑吟吟道:“何必要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做猜测。继续看下去,结果不就出来了。你毛毛糙糙又感性的性子可真得改改。” 他说得不错,我总说自己看得清,看得开,可我竟看着别人的故事也如此的激动。 我心头的郁结来得快也去得快。 回头再看,司徒易和邪雪相遇的最后一幕是他将她扛在肩上,走向远方。 那一刻山河寂静,他们像是走在暂停的时光隧道里,风和飘扬的发丝是静止的,纷飞的大雪也静止地悬浮在半空中。周围是逐渐虚化的光圈,他们便一点点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留给我们的只是一袭颀长的背影而已。 随着司徒易思绪的变化,画面像是清风乱翻书一样,一幕接着一幕,我们还来不及看清便又换作另一个场景。 最后,画面转移到毒王谷,只是那个时候的毒王谷到处长着人高的茅草,还不是如今这般奇花异草,芬芳四溢的模样,看第一眼便觉莫不落败苍凉。 可见这些年,司徒易一直守在这里,直到毒王谷一天比一天好,只是他想与之分享的人早已经不知道散落在何方。 再次看到司徒易和邪雪,是在竹屋里,新竹还散发着从泥土里拔起时候偷藏的芬芳,又保留着沐浴浓而不烈的阳光之后的鲜嫩。 我自作聪明地提醒景琛:“没有美人木雕,是我们住的那间竹屋。” 景琛看着我沉思了一会儿,我心想他一定是在想合适的话夸赞我的机智。 “那用来雕刻美人的木头有淡淡的清香,与我曾经有幸闻过的“水沉香”的味道无二,我便猜测那是极其珍贵稀有的沉香木。而据我所知,当今皇后生辰,万国朝圣,外域特使知道当今皇上以皇后的话为尊,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皇后独爱沉香木做熏香,便将沉香木当做贡品送给皇后,希冀以此博她一笑。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先撇开司徒易为什么会有沉香木的问题,这美人木雕也应该是邪雪逝去之后才雕刻的。如此推测,你的结论端的是武断得很。”景琛姿态曼妙地托着下巴,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一时有些尴尬,讪笑了两声:“我们还是接着看吧” ... ------------ 98.第98章 若思邪(44) 女大十八变,初见邪雪的时候,她还很小,浑身脏兮兮的,眉眼也没有看得很真切。 我顿了好久,才肯定依着司徒易坐着的便是长大后的邪雪。 邪雪是个美人,我想起曾经形容珠儿和影风也用过这个词。珠儿是那种灵动的美,影风是冷傲如霜的美。邪雪便是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是漫天大雪中的随意撷取的一片,握在手心里便成了让人意想不到却又爱不释手的细雪。 她着一身海棠红的灵鸟如意绫罗云裙,胸前是黄色飞霞纱抹胸,绣着远山近水。松松垮垮的发髻上斜斜地插一支灯草玛瑙攒芙蓉石簪子,肤若凝脂,唇形饱满不点而赤。 司徒易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头顶,金冠周围镂空处是花间戏蝶的图景。一袭清爽的玉色衣衫没有多余的修饰,衬得人面如玉温润盈暖。 两人的面前是一桌极为丰富的佳肴。我细细看了一眼,有我最爱吃的珍珠鳜鱼,当下便忍不住咽着口水。 邪雪拿起桌上的竹筷,冲着司徒易微微一笑,不吝赞美:“阿易,你的厨艺都快超过我了。” 既然说她似雪,笑起来必定很耀眼。司徒易在这样明媚散开的笑晕里,只看得见她的背后开窗处是一片花红柳绿,黄莺自啼。 司徒易一动不动,邪雪却兀自狼吞虎咽起来,这样不雅的动作衬着她绝色的面孔,竟然是另外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韵味。 半刻钟过去,司徒易也拿起竹箸,开始为她布菜:“瞧你,吃慢点。雪儿,今天就是你十五生辰了。” 他很高兴这多娇艳的小花儿是经由他的手浇灌成如今的风采奕奕。看着她慢慢长大,小小的身体终于娉婷,他竟然觉得人生如此便已经是圆满。 司徒易沉溺在欣喜中,根本没有发现邪雪的异样。 邪雪听了司徒易的话,手上的动作却一滞,依然保持着低头吃饭的姿势,只是比先前更加粗鲁地向嘴里添加东西。 司徒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却再也忍不住按住她的手,眉头蹙成一座巍峨的远山,幽幽问道:“雪儿,你不开心” 邪雪将手抽了出来,脸上荡开一抹娇媚的笑:“阿易,我开不开心你看不出来吗你看我还在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笑容勉强极了。 司徒易觉得看着她脸上的笑刺眼得极厉害,那样的感觉就像是从前问她痛不痛,她明明浑身青紫,嘴角还挂着红涎却说不痛,他的心里莫名觉得气愤一样。 他知道她从小便吃软不吃硬,便耐着性子问她:“雪儿,你有什么事便与我说说,能帮到你的我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邪雪脸上的笑容未见分毫消减,摊了摊手,嘴一撇,甚是潇洒道:“阿易,你怎么也跟那些三姑六婆一样神神叨叨的。我是真的没事,你给我的都是最好的,就连第一次来葵水,我没什么经验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吓得哇哇大哭,都是你有条不紊地帮我张罗的。你把我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再没有其他事情需要我深思熟虑,我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 ------------ 99.第99章 若思邪(45) 邪雪能将那样羞人的事情毫无遮掩的说出来,已经是勇气可嘉。 可我心疼她。 司徒易可以用她练毒,但是却千不该万不该让她对他有了情思。 她跟着司徒易的时候只得七八岁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像是一张白纸,不懂爱这个字能衍生出很多很多不同的意义,她想念天堂的爹娘是爱,她挂念着曾经的小狗阿黄是爱,她怜惜风雨折腾后的残花是爱,她因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更是爱。 可她渐渐懂得爱的时候,她的身边只有司徒易一个人,他还事无巨细地对她好。这让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如何抗拒得了。 司徒易眉头懒怠,放下手中为她布菜的筷子,眼风中尽是难以揣测的神色:“从你七岁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到现在已经八年了。你知道吗你有个毛病,有事的时候从来都说没事,没事的时候才会大声嚷嚷着有事。” 邪雪不去看他,眼底笑意收敛,头也埋得越来越低,声音也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真是好久了,真是怀念小时候的时光。可是阿易,从小到大,你帮我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我要怎样不知满足才会觉得有事需要苦恼呢我真是挑不出什么不好的。” 司徒易看邪雪的眼神有些别扭,慢慢地转向窗外,眸光幽邃,淡淡道:“你小的时候,总会向我要这要那,我不答应,你就死皮赖脸地缠着我,直到我点头为止。长大了之后,什么对你都是不重要的,你也没有什么喜欢的,就算是有你也不再会告诉我。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间隙,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疏远的谁。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亏待了你什么。” “阿易,你没有亏待我什么,一点都没有。你救了我,我就心甘情愿地为你做任何事情。”邪雪攫住他的目光,坚定地说着,转而又像是不想再接着这个话题:“好了,我吃饱了,该去泡草药了。” 说完邪雪便朝着里屋走去,司徒易从背后拉住她的手,在触摸到滑腻肌肤的时候便触电一般收了回来,半晌后说道:“你是大姑娘了,再和我住一个屋有些不合常理。从今儿个起就你就搬到旁边的竹屋,以后都在那里泡草药吧。” 邪雪转身看了看他,还想说一些什么,终归只是动了动唇,毫无留恋地出了门。 我想正是因为她的决绝离开,让她忽略了此时此刻司徒易眼里无尽的挣扎。 司徒易会露出那样纠结的神情,他的内心曾经一定有过激烈的挣扎,可他挣扎些什么呢邪雪十五岁生辰过了,便要开始在她的身体里种毒,这本是他早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他死她便能活,她活他便要死。这样的选择题几乎是没有意义,活得长久一些是司徒易一直以来的追求,他便更不会犹豫。 我实在是想不通,使劲儿挠着自己本就松垮凌乱的头发。 我和景琛就像是看了一场没有开始,直接上的皮影戏,真是弄不懂缘起为何。 ... ------------ 100.第100章 若思邪(46) 是夜,半月清冷,偶尔有轻微的虫鸣,敞开的窗牖被夜风吹得前后摇晃,室内的月华不断地变换着模样。 邪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这时候画面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黑影,我的心立刻悬到了半空中,惋惜道:“难到是采花大盗,真是可怜了一朵娇嫩的花,从此便要枯萎。” 景琛刚喝了一口茶,听我这么一说有些呛住了,好不容易缓过一阵,鄙视道:“你能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思考问题,采花大盗只是好色,我相信他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姓名搭进去的。这里机关重重,瘴气的范围之广,外人便是想进来,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我还想再和他辩驳几句的时候,黑影的面容便清晰了,那人竟然是司徒易。 广袤无垠的黑夜静沉得可怕,那弯苍黑色的月亮洋洋洒洒地倾泻冰凉寂寥。 毕竟是司徒易亲自建造的房屋,自然对屋内的陈设很是熟悉,从另外一方面讲,这屋子里面的东西少得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绊住脚,他仅仅凭着朦胧月色便轻易地来到邪雪睡觉的房间。 看了看床上摆成大字的人,他宠溺地摇了摇头,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被子,然后轻轻盖住暴露在凉风月色里的人。 司徒易还在担心她会不会不习惯而睡不着觉,结果没有想到,这姑娘睡得人事不省,失眠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这么些年来,失眠似乎都是凡人才应该经历的事情,没想到今儿个轮到他了。没有雪儿的屋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个人的时候,无所谓冷暖,只是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才半天没见,司徒易便有些想她了。那样切切的思念在寂寥的黑夜无声地放大,像是心底最阴暗处的困兽突然挣脱了束缚,狰狞地咆哮着,一点点蚕食人的理智。 第一次那样的想见到一个人,这样的念头让司徒易有些疑惑,疑惑得心烦气躁。 司徒易原本伸出手想将邪雪额前的发丝搁在脑后,只伸出一半便又停在半空中,最后慢慢缩了回来,摇了摇头生怕看清心里的异样。 其实邪雪一直醒着,发现有人进来了,刚开始满是防备,不久就知道来人是司徒易。八年的朝夕相处,他身上的味道早已经烂熟于心,何况她对他还有见不得光的感情。于是她干脆将计就计,装成一幅熟睡的模样,他的一切深情都没有逃过她侦探似的眼睛。 而我也没有露看掉滚出她眼眶的泪珠,比今晚的月光更加晶莹。 爱情这档子事情可真让我抖不清楚。 难怪景琛常常鄙视我引以为豪的智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档子事儿就像一团浆糊,任我思路多清晰都觉得不够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正常的人都会往,越烧越烈的方向想。可是一人一兽,纵然是帅得天怒人怨的兽,我还是接受不了滚床单的现实。 这般排斥地或许不只有我一人,司徒易也是这样,若不是这个理由,我想不出其他原因来解释他为什么将邪雪安排到离自己一段距离的住处。 ... ------------ 101.第101章 若思邪(47) 司徒易只是在邪雪的床边站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张牙舞爪,乖乖地盖着被子,便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他刚迈出门口,那双笑起来如同上玄月般的眼睛瞬时变得空洞无神,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木楞地将身上的被子扔到地上,本就娇小的身体在床上慢慢地瑟缩成一团。 比起邪雪,我可算是很会照顾自己了,至少绝不会像她这样子。我真是很不理解她的行为,难道还有事情可以靠冷一晚上便可以解决的。她肯定没有计算过事情成功的概率和估计其他意外因素出现的可能性。 可无论事情成功与否,夜里风寒,毒王谷又湿气甚重。一个女子只着单衣躺在竹床上睡一晚,发烧感冒实属正常,加剧成肺炎也不是不可能的。 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其实我通常预言不好的事情似乎从来都是准的,这并不是说我是倒霉催的,只能说我是催人倒霉的。 次日清晨,天日越渐明朗,窗外曦光微起,空气里还残留着将散未散的炉香,和清风撞个满怀,炉香里参合了更深露重馥郁的水汽,沉沉地往地上坠。 我惊奇地发现司徒易的记忆竟然连贯了。 他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疲惫。那个姿势像是维持了一个晚上,坐成了雕塑一般的神韵。大概是坐久了,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摇了摇发酸的脖颈,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在椅子上过了一夜,天都大亮了。 司徒易总觉得还缺些什么,只是一夜未眠的疲倦使他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到底是什么来。直到手习惯地触碰到桌子上那杯早已经凉透的茶水才猛然想起,以往这个时候,邪雪便会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进来,可今天却迟迟不见她的人影。 想是她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可是转念又一想,她能有什么事情呢。经历一番激烈的心里讨论,思来想去,司徒易还是准备去看看。 他的脚还没迈进邪雪的卧室,便听得若有若无的嘤咛,一声比一声难受:“阿易,阿易,” 听见邪雪焦急呼喊的声音,他快得如同光束一般靠近。说他快得跟光一般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看清他是如何来到邪雪床边的。 司徒易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床上蜷缩的邪雪,见她满脸通红得不正常。他摊手抚上她的额头,掌心快要被她头上的温度灼伤。 司徒易担忧地捏紧拳头,然后再缓缓松开,他换了一个姿势,邪雪便躺进了他的怀里。 邪雪烧得厉害,一张小嘴不停地张合:“阿易,喜欢你好累,我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 说到最后,她开始断断续续地抽泣,一双手不断地抓着身上的衣服,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一般,表情十分痛苦。 那个狼狈的样子和白天看到的她截然不同。 我想我可能有些理解了,有些人表白借酒壮胆,这姑娘借病卖疯,因换做是平常,她是绝不会有说出口的勇气。 ... ------------ 102.第102章 若思邪(47) 司徒易只是在邪雪的床边站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张牙舞爪,乖乖地盖着被子,便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他刚迈出门口,那双笑起来如同上玄月般的眼睛瞬时变得空洞无神,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木楞地将身上的被子扔到地上,本就娇小的身体在床上慢慢地瑟缩成一团。 比起邪雪,我可算是很会照顾自己了,至少绝不会像她这样子。我真是很不理解她的行为,难道还有事情可以靠冷一晚上便可以解决的。她肯定没有计算过事情成功的概率和估计其他意外因素出现的可能性。 可无论事情成功与否,夜里风寒,毒王谷又湿气甚重。一个女子只着单衣躺在竹床上睡一晚,发烧感冒实属正常,加剧成肺炎也不是不可能的。 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其实我通常预言不好的事情似乎从来都是准的,这并不是说我是倒霉催的,只能说我是催人倒霉的。 次日清晨,天日越渐明朗,窗外曦光微起,空气里还残留着将散未散的炉香,和清风撞个满怀,炉香里参合了更深露重馥郁的水汽,沉沉地往地上坠。 我惊奇地发现司徒易的记忆竟然连贯了。 他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疲惫。那个姿势像是维持了一个晚上,坐成了雕塑一般的神韵。大概是坐久了,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摇了摇发酸的脖颈,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在椅子上过了一夜,天都大亮了。 司徒易总觉得还缺些什么,只是一夜未眠的疲倦使他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到底是什么来。直到手习惯地触碰到桌子上那杯早已经凉透的茶水才猛然想起,以往这个时候,邪雪便会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进来,可今天却迟迟不见她的人影。 想是她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可是转念又一想,她能有什么事情呢。经历一番激烈的心里讨论,思来想去,司徒易还是准备去看看。 他的脚还没迈进邪雪的卧室,便听得若有若无的嘤咛,一声比一声难受:“阿易,阿易,” 听见邪雪焦急呼喊的声音,他快得如同光束一般靠近。说他快得跟光一般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看清他是如何来到邪雪床边的。 司徒易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床上蜷缩的邪雪,见她满脸通红得不正常。他摊手抚上她的额头,掌心快要被她头上的温度灼伤。 司徒易担忧地捏紧拳头,然后再缓缓松开,他换了一个姿势,邪雪便躺进了他的怀里。 邪雪烧得厉害,一张小嘴不停地张合:“阿易,喜欢你好累,我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 说到最后,她开始断断续续地抽泣,一双手不断地抓着身上的衣服,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一般,表情十分痛苦。 那个狼狈的样子和白天看到的她截然不同。 我想我可能有些理解了,有些人表白借酒壮胆,这姑娘借病卖疯,因换做是平常,她是绝不会有说出口的勇气。 ... ------------ 103.第103章 若思邪(48) 司徒易这个神医第一次在碰见病人的时候心慌得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他只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脸,声音里都浸满了惊慌:“雪儿,你怎么病了,病得都说胡话了。” 我不得不仰天长啸一声,再接着感慨,多么愚蠢的男人啊,我是个急性子,要是我思慕的男子是个这样的木头,我定是要受很多苦。 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景琛一眼,心里暗想,我思慕的男子,你应该不是木头吧。 恩,肯定不是。 从经验来看,凡是通过自虐来引起心上人注意的人,要么咸鱼翻身,翻身农奴做主人。要么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邪雪是我遇到的第三种可能,她让自己生病,却忘记了她的心上人便是世上少有的神医。莫说是感冒发烧,便是只有半口气也得叫你活蹦乱跳。 司徒易一整天地照顾加上药到病除的良方,邪雪很快便醒了过来。 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听起来还真是让人心塞。 司徒易见邪雪眨了眨眼睛,便知道她已经醒了。他又看了看墙上刻着的日子,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翡翠霞飞如意琉璃帐子轻轻颤着,银钩碰撞出啷当之音,窗外隐隐有暗香浮动,瞬间便满室馨香。 司徒易将手伸到邪雪的背后,将她从床上扶起来,无情地拆穿道:“雪儿,别睡了,到时间泡澡了。” 邪雪的泪水毫无预兆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有些声嘶力竭地控诉:“阿易,你骗我,你骗我。” “不能怪你,是我想得太简单。我以为好好表现,你便会真心对我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 “我后悔了,当年不该跟你走,或许死在街头都比现在要好。” 司徒易静静地听着,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若不是邪雪状态抓狂,眼中有泪,声音凄厉,该是很温和的场景。 邪雪抱怨得累了,重重地跌回床上坐着。 司徒易伸出手欲要探她额头上的温度,声音里毫无波澜:“雪儿,你还头疼吧,我怎么都听不懂你说什么” 邪雪的真情流露在他眼里竟然成了发烧未退的风言风语。 这司徒易还真是装得一手好傻。 邪雪并没有如他的意,一把打开了他的手,秀眉扭曲,表情哀怨悱恻,有些豁出去地冲着他吼道:“司徒易,你一句简简单单的听不懂就想抹杀我所有的努力。那好,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喜欢你,不要命都要喜欢你。” 高傲挑剔如景琛都深深地感叹着:“这样的女子必须得有一个无所顾忌只疼爱她一人的男子,而司徒易做不到,可是除了他别人更是连资格都没有。” 我的心里也不见得多轻松,却故意调笑道:“原来你喜欢这么直接的方式,要是我也这么坦诚地告白,你是会答应的吧” 景琛挑眉看我,带着他惯常不动声色的笑容:“我不喜欢回答不存在的事情,不过你倒是可以试一试。” ... ------------ 104.第104章 若思邪(49) 每次景琛这样看我,我便会觉得他的眉毛格外的性感。 “哦”我明明是想调戏他,却被反调戏,面子上难免有一些挂不住,指着画面转移视线,“司徒易被吓傻了。” 说这话只是为了转移景琛的注意力,司徒易并没有被吓傻。他浓密的眉峰压得低低的,目光里跳跃着怒火,却散发出冷如霜雪的气息。他的眼睛里又像是酝酿了一场风雨欲来的愤怒,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副即将要爆发的模样。 “雪儿,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希望你也可以忘记。”司徒易甩了甩衣袖,转身欲离开。 邪雪惊慌地摔下床,爬到了司徒易的脚下,双手扯住他的布衫下摆,那样低眉顺眼与乞丐无异。 自从跟了司徒易,她该是有很多年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吧。 我虽说之前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但也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不该是委曲求全。 因此我一点儿也不赞同邪雪这样的做法,一个人连尊严都可以放在一边,自己都不爱自己,还乞求谁来爱你。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因着一个人变得没有骄傲,随意低头,我一定会比失去心上人还难受。 但是邪雪眼睛里霎时迸发出的一往无前的决绝让我心惊。 她看起来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所有羞怯矜持全都抛到一边,执着道:“阿易,你没有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我不求别的,趁我的身体还没有大碍的时候,给我一个孩子吧。” 大人们不是说合欢这件事情都是男人主动的嘛,今儿个可是长了见识,我要是有她一半的胆儿,景琛这混蛋早就是我的夫了。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司徒易不再看邪雪一眼,甩开她的手拂袖而去。 司徒易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害怕回头看,哪怕一眼。那跌落地上的女子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以绝望苛责的眼神看着他,他会罔顾一切冲上去抱住他。 他不能这样做。 司徒易是确确实实地拒绝了邪雪,但是考虑到念邪的存在,我觉得这欢是合定了。至于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又是谁先开的口,我不便多加猜测。 五月初,天气回暖,人心转寒。 自从邪雪明目张胆地表明心迹的那一刻起,也就意味着她和司徒易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自在。 我想她早就料到这一点,所以更需要莫大的勇气,从这一点来看,她便该是我的榜样。 相比邪雪的直来直去,司徒易真是一个不痛快的男人。喜欢或者不喜欢,可以或者不可以,要么成全她的爱情要么就彻底扼杀她的爱情。他明明可以很简单就解决的事情,却偏偏选了最坏的方法。 自那天开始他便处处躲着邪雪,再也不按时为她做好一日三餐,再不嘘寒问暖,甚至再不出现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 这将是邪雪生命中最不能承受之重。 司徒易知道邪雪的倔强脾气,她一定会四处寻他。可是一个人若真心想躲着一个人,那么任她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猜到他去到哪里。 慢慢地,邪雪似乎是想通了,没有再满谷到处疯找,司徒易也稍微安了点心,他相信假以时日,他和邪雪一定可以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我和司徒易不同,我并不认为邪雪会心甘情愿地认了命。 ... ------------ 105.第105章 若思邪(50) 我看了看门外,发现天已经黑了。 星空静谧,弯月登上柳梢头,月色清冷,照得一切花花草草幽翠诡异。 这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在司徒易的房间里呆了一整天了。 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了把椅子坐着,一边饮着茶,一边观看着别人的故事,好不惬意。 趁着我出神的空档,他已经放下了茶杯,换上了同样优雅雍容却完全不同的姿势。 他在我的脸上左瞧了瞧,右瞧了瞧,眼神里满含着兴味问道:“可真是奇怪。”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什么异常,诧异道:“奇怪什么” “平时你刚吃完饭不久就又吵着闹着要吃饭,怎么今天肚子倒是不唱空城计了。” 景琛的话刚说完,我的肚子便应景似的咕噜咕噜直叫。顿时大囧,见他紧抿着薄唇,似乎忍得很辛苦,可终究是笑出了声。 我拿出最有杀伤力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对他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气结,索性不听他张扬的笑声,走到几案旁边,轻轻叩响桌面,将司徒易唤醒。 司徒易是猛地从案上弹起来的,他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我的故事可有讲完” 其实司徒易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我们都能从镜子中看到,装作煞有兴趣地听他讲故事不过是觉得形声结合方才最好。若真有什么富含人情味的理由,那就是他的那些故事想来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向人倾诉。我和景琛便愿意给他一个倾诉的机会,而我们也会认真当这个倾听者。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今天先到此为止,我们择日再继续。” “也好,念邪大半天没有见到我,该是急了,他跟她娘一个样,急性子。” 司徒易的情绪似乎很低落,唯有说到念邪的时候,眼睛中才会流转光芒。 没有继续和我们交谈,他先一步离开。 景琛还悠闲地坐着,不得不感叹有孩子的人跟没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样。人家司徒易英俊多金,还会看孩子,哪天景琛这熊孩子真的把我气到自我修复都不行了的时候,我就跟司徒易了。 景琛道出了我的心声:“你是不是在想,司徒易帅气多金,说话温柔,还会看孩子,是夫婿的最佳选择,就算是嫁过去当后妈也没有关系。” 我心里一个咯噔,惊讶于他竟然能猜得神准:“这你都知道” 景琛优雅又真实地模仿着我的样子:“人家司徒兄都走得不见人影了,你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流着口水。这么明显,我想不知道都难呢。” 我已经迈出了门口,回过头来恶声恶气地叫喊:“吃饭啦,不饿吗话那么多,你上辈子是说书先生的儿子吧” 景琛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貌似我们说的话不在一个话题上。” 我歪着头看着他:“那我们就不说了。” 他此时的状态像是我吃饱了撑着的时候的状态,孜孜不倦地问着:“为什么不说” 我朝着他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抑制住内心想要狂揍他一顿的冲动,平声静气地说道:“我们会吵架的。” 景琛真是大有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那架势似乎是要将我问到精力衰竭:“额,你不喜欢吵架” “不喜欢和你吵架。”我看着景琛的眼睛,用很低的声音说完,低头抬头之间便换了气势汹汹的面孔:“你他妈就是个超级无敌的王八蛋,一点儿都不会让着我。” 景琛:“” ... ------------ 106.第106章 若思邪(51) 我们这个择日便择在了三日后的午后,不知道为何司徒易会偏爱午后,当然我和景琛对答案都没有显示出太大的兴趣,也便没有多问。 倒是他自己兴冲冲跑过来告诉我们,说是他只有在午后才能睡得最沉,思绪也是最放松的,那样邪雪才会入他的梦。 的确,午后我也可以睡得很沉,只是一般睡着了我就没有思绪了,所以就算景琛入了我的梦,我也是不知道的。 今日,这日头好得很,毒王谷的桃花开在群花谢去之后,一眼望去是灼灼盛开的花海。景琛怕我被桃花迷了眼而耽搁了正事,便将地点改到了竹林处。 我觉得景琛太过专政了,不过见着清风翠竹这样富有情趣的场景,哀怨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只是这般好的气氛是不适合有司徒易这个第三者出现的。 无奈我心目中的第三者却是此次的主角,他还旁若无人地安然睡去。 景琛入戏很快,没有通知我一声,箫声如同洪水迸发,奔来之势如群群梦马撒脚,叫嚣宣泄。如头狼率族齐齐傲啸红月,悲壮孤寂。如极北荒原,剑破七尺冰封,破碎惊绝。 这才是上古神兽的凤调,睥睨天下又有绣绒才吐的缱绻柔婉,艳绝又极端的音律震得翠竹轻响。 我心里的震惊早已超过不能和景琛二人世界的失望,决计用宾雁衔芦势奏出鸾调,搭在琴弦上的右手食指呈现挑势,快速地拨动琴弦。虽然鸾调只是起辅助催发思绪的作用,我依旧弹得很是认真,指尖在琴弦上翻飞叠转,琴弦的震动直直牵引着我的心弦震动。 琴音终于融入箫声,琴箫既起,画面将成。 也不知道上次我们看到哪里结束的,更加不知道我们弹奏的音符是故事的那一个场景。做人就应该潇洒一点,且行且看。 镜子中的画面若有若无,很不稳定。青鸾火凤附着于玄觞镜上,彩翅失色,金羽晦暗,神情比上次见时更加哀伤。 这样的前奏,我考虑是不是真的应该拿一沓纸放在旁边。 过了好一会儿,画面才真正的形成。 那是天刚蒙蒙亮的清晨,按照惯例,邪雪便会来奉茶。只是大胆袒露心迹之后她便是奉茶也找不到司徒易的人影。 今儿个她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来碰碰运气。 司徒易是兽,是上古神兽,听觉自是灵敏,方圆十里一有风吹草动他便知晓。他早就听到脚步声,若是真的想躲是完全来得及的,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躲了她半个多月了,她也应该知道他的立场主动放弃了才对。 片刻,邪雪已经推门踏入房内,见司徒易正伏案写着什么,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还真没有想到能见到他。 邪雪直直地站在门口,对着司徒易小声地说着:“阿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胡话。” 司徒易并没有抬起头看她,手中的狼毫依旧在纸张上划动,低沉着眉眼,漠然道:“我都忘记了。” “你忘记了”邪雪的脸上出现了失望的表情,但转瞬便掩饰了去,最终喃喃自语:“忘记了好,忘记了好。” 我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感觉有事发生,但是又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 ------------ 107.第107章 若思邪(52) 邪雪双手捧着茶奉到司徒易的面前,他没有伸出手去,无声地拒绝着。 邪雪神色阴郁,半真半假地讥讽道:“阿易真要这样冷落雪儿,不过是一杯茶,你不必这样避讳。” 司徒易停下笔浅浅看她一眼,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转瞬便又看向窗外,整个过程没有说一个字。 司徒易这般凉薄,邪雪急得失去方寸:“雪儿年少无知,不知道犯了你的大忌讳,让你这样不待见我。那好,我就奉这最后一杯茶感激你当年的救命之恩,而后我便离开毒王谷就是了。” 谈了这么久,杯中的茶水早已经染上凉意,就在我以为她奉茶必定失败的时候,司徒易迅速接过来一饮而尽。 茶不比酒,需要慢慢品,才会越品越有味,像他那样喝下去绝对是不解其中味。 按照她方才所说,邪雪应该收拾好茶具告辞。可她却是托着茶具端端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面,娴静地将托盘放妥,看着司徒易不说话。 她眼中目光流转,神光离合,顾盼生辉,像是碧波荡漾的清水倒流进她的眼里,交织着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的恨。 司徒易喝过茶,本想说雪儿,江湖险恶,你只要不再犯错,就留在毒王谷吧。 见她并未决绝出门,司徒易的于心不忍生生压住,心里万马奔腾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只能低下头继续装作在写什么东西。 我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狂草至少得有个轮廓,可是司徒易就像是鬼画符画满了一整张纸。一个人的字迹反应了他当时的心情,那他此时此刻内心定是乱麻缠绕。 理不断,理还乱。 司徒易纵然是兽却长了通明神慧的人心,有心则慢,从前就算是坚硬冰冷也全都懈怠于如今眼前的儿女情长。 不过由此,我总算得出了一个道理。跟男人比城府,女人永远都是失败的一方。 “以前,我总是很调皮捣蛋,将你钻研了好久的医书烧掉。你总是气得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但是你绝对不会因为生气不给我做饭吃。”不知道什么时候,邪雪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前的事情。 说到从前,邪雪的脸上总算有了一抹女儿家的恬淡笑容,眸中春水摇漾出心律跳动的模样,那是豆蔻开在枝头的年纪应该有的明朗, 那一定是一段值得人永生铭记的时光。 “你明明不喜欢吃白米饭,却被我逼得尽管是皱着眉头也要吃完一大碗。”邪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着,最后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笑容真切明媚地映入脸色慌张的司徒易的眸中。 他感同身受她的悲伤,胸口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那次我来葵水,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哭得死去活来。”邪雪像是陷入回忆难以自拔,声音里再不复刚才的雀跃,眉上仿似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愁雾,声音凄凄,“我从七岁便跟着你,没有去过集市,没有吃过那些好吃的吃食,没有见过新奇的玩意儿,也没有与太多的人交流,可是这些我都不在乎。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是怕死,只是怕你一个人。当然你也不会一个人,那个常来找你看病的药衣姑娘,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可我不喜欢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 ------------ 108.第108章 若思邪(53) 司徒易心慌得听不下去,将手中的毛笔搭在砚台上,深深地看了邪雪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什么样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天的邪雪似乎格外的反常。 其实司徒易心里想的是要抱抱她的,可是他不能。他和她之间已经不是普通的门第,身份地位的差距。她从小就害怕猫狗这些,要是告诉她自己是兽,她又会怎样。 她会吓哭,还是会厌恶地离开,想到这些,司徒易的心就狠狠地抓着疼。 不,他绝不能让她知道,也绝不能让她离开。 起初司徒易带邪雪回毒王谷只是因为她的毒媒体质,可是日渐相处,他竟从没有想过终有一天,她会因为他离开这个世界。 “你不用离开毒王谷,但你得改改。”司徒易有意顿了顿,冷冷道,“雪儿,这些日子你的话越发多了起来。” 邪雪闭着眼睛,闷闷出声:“阿易,你说我不用离开毒王谷,可你的态度便是让我在这里活不下去呀。” 司徒易狠了狠心,逼着自己说出伤人的话:“你还是回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再踏进这间屋子。” “要是我不离开呢”邪雪一边反问一边解着身上的裙带,熟门熟路,速度也就没得说,片刻便只着肚兜和亵裤。 我没有想到女人竟然可以这样奔放,她只比我大不了多少,虽然可以婚嫁,但我却觉得她甚至还算不得女人,只能说是个坚强勇敢的姑娘。若换成其他女子,我定是会觉得下贱,可是邪雪,我就莫名其妙的觉得赞赏,这胆识丝毫不输给男人。 我回过头,发现景琛一直盯着画面上近乎的邪雪,眼中虽然没有狎昵,心里却还是有些吃味儿。 我伸出手挡住了他的视线,美其名曰:“眼不见心不烦。” 景琛任由我蒙着眼睛,心却不服:“我看着也没有什么可烦的。” 我看着都觉得心痒难耐的女人,景琛说没有感觉。这样的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家里提亲的女子比这更诱人,二是他不举。 我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邪恶的问题,狡黠奸诈地笑了笑,直言不讳道:“你父母为你许的亲,那个女子的身姿和邪雪比起来,谁更棒。” 一说完便觉得自己是疯了,我是正经女子,居然在这办正事的时候和一个男人大张旗鼓地谈论女人的身材,而且对象是司徒易的女人和景琛的女人。 他们两个随便来一个都可以一伸手指就捏死我,别说两个一起上了。 我没有想过景琛会回答,就算回答也是鄙视我是白痴。 可没有料到他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视线浓重得像是刷子在我浑身上了一通色,暧昧幽幽地说道:“待我以后琢磨透了再与你说。” 原来景琛这样实诚,可闺房之乐怎么能与别人说,我一下子便羞红了脸,下一刻又觉得情绪低落至谷底。 你想象一下,你的心上人与你谈论他和他心爱的女人闺房之乐的时候,明明一颗小心脏都碎成一片一片的,可是你却还是要捧场叫好,多么悲催啊。 我将脑袋甩了甩,不想这么多了,长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今儿可得一饱眼福。 可是我下意识便不想同景琛一起看,他一定会觉得我的行为不像是女人的行为。 ... ------------ 109.第109章 若思邪(54) 为了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同时又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限制级画面,我想了一个自认为很好的主意。 兵家言,声东击西,可万敌中取王首级。我倒不是想伤他性命,只是想支开他,让我有充分的时间不受阻碍,不受歧视地欣赏人体美学,所谓高级性学艺术。 我轻轻摸了摸肚子,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景琛,我中午吃得好少。你轻功好,去帮我拿点吃的东西过来。” “你吃的少”景琛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不留余地地拆穿道,“今天中午的红烧肘子全是你一个人吃的,末了,你还吃了两盘水晶凉糕,刚刚去司徒易那里,你还偷吃了他专门做给念邪的药膳。我还真是没见过你这么能吃的女子。” 我当然不肯就此放弃,双手合十,对着他作揖:“求求你了,大爷,大好人,您行行好,您腿脚好,帮我弄点吃的来。” 跟景琛耗着,我心里却急得不得了,也不知道那些让人热血澎湃,鼻血乱喷的画面过去没有。 景琛双手抱胸沉默了半晌,笑得比头顶的日华还耀眼:“真的想吃” 我被美色震动得连点头的动作都已经近乎哆嗦了:“恩” 他复问道,笑意已经减了三分,不再那么晃眼:“真的饿” 我偷偷瞟了一眼画面,生怕错过了一分,所以有些不耐烦了:“恩” 他还在问:“真的想看春宫图” “恩”我没有丁点防备,回答完就发现自己中圈套了。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景琛质疑地看着我,“琴棋都还不错,想来你应该也是大家闺秀。可一般的大家闺秀不是应该在闺房里抚抚琴,作作画,下下棋的吗你这是从哪里培养出来的怪癖。” 意图被发现,我便不再有隐藏,露出瓷白整齐的八颗牙齿,给了他一个敞亮的笑容,然后大大方方地说道:“食色性也。再说我可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而且是很不一般。” 景琛:“” 此刻,不知道司徒易怎么就毫不推攘地和邪雪滚到了床上,两张嘴吻得不可开交,那片无多大用的美人采莲肚兜也显得摇摇欲坠。 我看得正尽兴的时候,被景琛扯着胳膊大力地拉到远处,任凭我拼命地挣扎,踢打他,但是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我被他拉到了竹林的深处,心却留在了原地。 我憋着一股气猛捶了他的胸口几拳,捶完了才想起自己刚刚被愤怒蒙住了理智,完全没有收着力气,也不知道他疼不疼。 我指责他的语气都不敢太重:“你自己看着没感觉就妨碍我,有没有人性可怜我活了这么大,我以后是要嫁人的,现场版的教导很难遇到的。” 他潇洒风流地拍了拍胸前被我捶打的位置,像是拍落灰尘一般。随后气质高华地站到一边,不主动和我说话更别说回答我的话了。 我心有不甘,点滴愧疚根本敌不过愤怒,我感觉脸都快被怒火烧红了:“你个死变态,不举男。” 景琛抱在胸前的手垂了下来,眸色加深,一看便是生气得征兆。 ... ------------ 110.第110章 若思邪(55) 我赶紧迈开双腿逃逸,腿短骨软是硬伤,还没有跑出两步,就被他从后面逮住了。 我悻悻地回头,他表情严肃,另外空着的手假意掏了掏耳朵,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我没怎么听清,再说说看” 我干笑了两声,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胸膛,没有原则没有人格地谄媚道:“我说你啊,人长得又这么好看,脾气又好,功夫又好,真是上天的鬼斧神工之作。” 景琛噗嗤笑出了声:“我刚刚听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听错了,绝对是你听错了。我说的可是良心话啊。”我在心里狂扇自己耳光,“现在我要回去看好戏,找到司徒易的心结。你长得帅也没用,谁再拦着我我就跟谁急。” 景琛被我夸得飘飘欲仙也没有拦我,还觉得自己委曲求全真是再机智不过了。哪知道我回到原地,看到的已经不是先前让人热血喷张的画面。 景琛的时间估计得真准,我恨得咬牙。 画面中也是这个竹林,明媚的阳光被苍郁葱茏的竹林揉碎成稀稀疏疏的光点,错落有致地平铺在地上。空中不时有烘干一般的枯叶自竹尖婉转飘落而下,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卷起地上的翠叶作凌乱的舞姿。 一个蒙着秋香色帝锦纱的女子在司徒易的身边亭亭而立,虽然看不清容貌,光是从身段看也觉得风姿卓然,一身白衣更加衬得她仙风道骨,和司徒易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很像同道中人。 可这女子我不曾见过。 景琛似乎是知道我的疑惑,主动替我排疑解难:“她应该就是药衣姑娘。” 我这么一顺口就说了出来:“你认识,她是你相好” “邪雪刚刚提过。”景琛实在对我猪一般的想象力感到无语,“你的脑子里除了春宫图,大概其他都是记不住的。”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哭,本想在他的心里树立静女其舒的美好形象,却没有想到还没有开始装便让他看出了不美好的本质。 我一张苦瓜脸,看着画面。 景琛所说的那个药衣姑娘对着司徒易服了服身,声音流畅圆润,娓娓动听:“不知道司徒公子飞鸽传书让我前来,所谓何事莫非是找到了医治我眼睛的方法。” 司徒易笑了笑:“药衣姑娘,这毒王谷除了我允许的人还没有人能够进来的,姑娘可将面纱揭开来。” 听见司徒易叫出药衣姑娘,我看了看景琛,却看到了他一副要飞上天的得意模样,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眸色便莫测变幻,深邃难懂,像是伺机而动的鹰眼一般锐利锋芒,又像是从深海打捞起的钨铁一样厚重沉着。 我顺着景琛的视线看去,药衣的手轻轻撩起面纱,那如岩浆般妖媚的血瞳完全显露了出来,好像无数的红色蛱蝶飞舞其中,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瞳孔。 惊艳不假,可我的后背还是一阵酥酥麻麻。 我原来以为这个世界可能就景琛生得与众不同,现在看来天涯零落人还是蛮多的。 药衣握住司徒易的手,有些执着地问着,眼中红光微闪:“公子还没有回答我,是否这眼睛能够挖出” 这飘逸的美人居然是来求司徒易挖眼珠的,多么血腥又多么恶心的请求。 ... ------------ 111.第111章 若思邪(56) “司徒无能,辜负了你的信任,未能找到好的法子。 ”司徒易顿了一顿,认真地说:“司徒易和药衣姑娘一见如故,此次让你不远千里赶来,实在是有事请教。” 司徒易第一次见到药衣的时候,觉得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故人。后来看到她的血瞳,才发现那是魔尊的血瞳。他来凡间很久了,自然是不清楚尊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感受得到尊上的眼眸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很安定,想来是尊上主动送予她,那么这个女人一定是尊上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自然待她比寻常女子尊敬。 药衣晶亮的眸子变得暗淡,像是被无边无际的绝望融合成隐晦的低落。但是她没有拒绝司徒易,况且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无碍,我只是记得有一个人对我说过,时间无涯的荒野里,一颗随时随地都充满希望的心便足以支撑绝望的人走出漫长的黑夜。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失望,但是从未绝望。”药衣回过神来,面上染一抹红霞,“我好像说太多了,司徒公子方才说有事要请教我,不知道是何事” 司徒易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苦恼:“药衣姑娘想来已经猜到,何必多此一问。” 药衣捻起衣袖笑了笑,才说道:“论学识,我不及你,论武功,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妇人,能让公子你请教我的怕是只有谷中那位小女娃了。司徒公子且说我说得是还是不是。” “她已经十五了,不是当年你见到的小女娃了。”司徒易现在想起那疯狂的一夜,依然觉得自己禽兽不如,惭愧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我早就知道她爱玩儿的,我只要细心一点是不会喝下那杯茶的。” “司徒公子,我可不是神仙,不知你言之何事” 药衣姑娘神色清淡,倒真像是一个神仙。 司徒易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思前想后也找不到一个好的描述方法,便直接说道:“邪雪给我的茶水中加入了万物媚。” 药衣接着他的话说:“公子你是兽,寻常对你无用,可这万物媚对你们兽是非常有效的催情剂,然后你和她一夜。是这样吗” 药衣蕙质兰心又善解人意,司徒易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药衣用了半刻钟理了理思路,和声细语的音色,让人想到深山老林里按时的撞钟声,神圣又清越:“那困扰公子的究竟是什么” “邪雪是毒媒体质,这种体质不除,她是活不过十七岁的。于是我便让她泡各种草药,那个晚上便是消除她毒媒体质的关键时期。可是我却和她有了鱼水之欢,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而且我体内的毒全部过渡到她的身体里,加速了毒媒体质的进程。现在我必须在她的身体里种毒,这样她才能活下去,活得很久。” 药衣觉得不解:“貌似这些对你来说都不是大事,堂堂神医和毒王若是连这些都要苦恼,那些江湖术士还要不要吃饭了” “邪雪最近像是在躲着我,那个晚上,她后悔了是吗” 司徒易跟所有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一般,因一点点的不确定便整天整夜的忐忑不安。 我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不自信的表情,至少在毒王谷呆的一个多月里,没有见过一次。 看来爱情这东西来了,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药衣摇了摇头,血瞳明暗交替地闪烁着,摄人心魄。 ... ------------ 112.第112章 若思邪(57) “要是我当年有她这份敢爱敢恨的勇气,便不至于现在孤单一个人了。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药衣闭上眼睛,那样专注幸福的表情,像是在回忆一个人,而且只能是爱人。 司徒易眸中顿起光芒,急急问道:“你是说邪雪没有后悔” 药衣摇了摇头,耐心地指点迷津:“司徒公子才智武功超群,难道就没有想到,一个女人敢这样做必定是拿她的一切做赌注。明知道会输也抱着偏要赢个漂亮的心态去做一件事,这样豁出去以后她怎么还会后悔” 司徒易一时激动,抱住药衣,低声感激:“难怪主人会把它们送给你。你是个好女人。谢谢,药衣。” 司徒易受到了药衣的点拨,一切看起来应该会得到很好的解决。 又见彼岸花海,满眼望去,就像是那双滴血的眸子一般的色彩,诡异妖艳又夺人心魄的美丽,整个人像是被吸进去,一时间难以抽身,也不想抽身。 邪雪蹲在花丛中,一身红衣似血,不仔细看真的分不清人和花。 邪雪低着头,脸颊轻轻蹭着花瓣,痴痴地念着:“一直以来,我以为你也是喜欢彼岸花的,原来你只是因为这花就像是一个人,你爱的只是这一片生人勿进的艳红。” 司徒易站在邪雪的身后看得出神,当初栽种这片彼岸花,便只为她。 他永远记得五年前,她才十岁,第一次穿上大红长裙,形如星云蔽月,貌如回风之雪,芙蓉出水尚且不及她的清雅惊艳,红日落幕云霞尤不及她的姿颜无双。 彼岸花需要地狱奇异的土壤,对栽种环境的要求颇高,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在上面,用各种珍稀药材共同模拟出地狱土壤环境,才有今日的宛若朝霞红似火。 “雪儿,对不起,那晚”这些日子,他总觉得应该向她道歉,那晚上他应该温柔对她。 邪雪打断司徒易的话,话里带着冷漠和疏离:“没想到这么久没见面,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司徒易最害怕见到她没有表情的脸,这让他无从把握她的情绪,悲伤亦或是平常。 可就算猜不透她的心思,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雪儿,我必须提前给你种毒了。” “你就这么狠心”邪雪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满脸地难以相信,夺眶而出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入花心,左右摇荡几次后才钻入泥土里。 司徒易觉得心里闷闷地,难受极了:“雪儿,我必须要这么做,不然你就活不了。” 邪雪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司徒易,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 她那一声不吭,大片大片水泽从眼眶里冒出来的样子,看得我不禁咬住了唇。 可是我不明白,司徒易要救她,她哭什么。 半晌过去,两个人的距离不增不减,却一直在那里横亘着,谁都没有理由和勇气跨越过去。 邪雪终于是低头了,近乎卑微地乞求:“能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吗” ... ------------ 113.第113章 若思邪(58) 平地惊雷。 几乎是邪雪话毕的那瞬间,司徒易便已经腾身飘到邪雪的面前,难以置信却又窃窃为喜地执起她的手,准确迅速地把住脉搏。 他从来没有诊断错误过,可这次他多希望是自己诊断错了,邪雪确实怀了孕。 有那么一刻,得知雪儿怀了他的孩子。他和她共同的孩子,它身体里一半留着她的血液,一半流着他的血液,心里顿时便有些其妙的感觉,司徒易知道那是喜不自胜。可他很快就淡定下来,紧接着一股凉意袭上心头,那股凉意像是重石撞击五脏六腑,摸不到的钝痛不断地将脑子刺激得清醒异常,雪儿和这未出世的孩子,他只能选一个。 没有孩子,他会自责懊恼,可是没有了雪儿,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已知的遗憾和未知的恐惧,让他心头的天平直接偏向了邪雪。 司徒易第一次感觉连说话都是艰难,神色苦楚:“雪儿,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吧。” 如果是我,孩子和景琛,我也会选择景琛。 一个响亮的耳光没有预兆地打在了司徒易的脸上,我没有想到邪雪居然打得这么果断。果断得莫名其妙,她怎么就不明白司徒易不想她受到伤害的苦心。 “你爱的从来只有你自己,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孩子来保全你的爱情,你该去死,你们都该去死。”邪雪是真的怒了,每个母亲在孩子面对危险的时候,再弱小都会变成护崽儿的老虎。 我问:“景琛,邪雪对司徒易的误会就是他的心结吧。” 我多想回到过去,将我知道的真相告诉邪雪,其实他爱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离不开她。 景琛拿在手中的扇子轻摇,良久才说:“我看不尽然。可不管怎么说,这个故事我们得好好看下去。” 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邪雪便不曾去找过司徒易,也不到处走动,安心地养着胎,看样子便是铁了心要将孩子生下来。 邪雪是司徒易看着长大的姑娘,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她的执拗,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得了。 他终归是妥协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他一定挡在她面前就是了。若因为孩子伤了她性命,他就用禁术将他的性命给她。 邪雪自从怀了孕之后,睡眠变得很沉。司徒易怕她见着自己情绪不稳定,只能在每个深夜她熟睡之后,替她把脉,看看她和孩子是否都健康安好。 司徒易有时候会在那里呆很久,有时候只是一会儿,可是不管怎样,他眼中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开始满满装着她的身影。 渐渐地,邪雪的肚子越来越大,司徒易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而且他还惊奇地发现,邪雪的毒媒体质没有了,只是原本他身上的有些毒素转化成一般毒素残留在她的体内,但也无大碍,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以毒攻毒便可。 对于司徒易来说,这无异于是天大的喜讯。 ... ------------ 114.第114章 若思邪(59) 次年四月初,春风料峭,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寒意作祟。 邪雪早产生下了一个浑身是毛的小东西。 司徒易将因精疲力竭而昏睡的她安顿好了之后,便将小东西抱到竹屋暗室里面的暖箱放着。 小东西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兽的形状,三年之后,他便可以幻化成人形,但是这三年,邪雪一定不能看见他。她从小就怕猫狗之类的东西,更别说从自己肚子里面钻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一头小兽,她一定会吓得晕厥过去。 我想这些都是借口,没有哪个正常的母亲会嫌自己的孩子长得丑。司徒易最害怕的应该是邪雪知道他的真身是一头兽。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在帝没有呆多久,但是那里的人几乎人人都养了一只宠物,足够说明人和动物是可以和睦相处的。而兽只是比较大只一点的动物,强壮的外形不能改变它动物的本质。 而且邪雪怕动物的毛病跟有些人怕高,怕黑是一样的,假以时日是可以纠正过来的。 邪雪直到晚上才渐渐转醒,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司徒易,满脸的疲惫和浑身的酸痛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司徒易看着她咧着嘴,脸色苍白地笑着,不知道如何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两个人注视着彼此良久之后,邪雪才想起,嘴角掬起更大的一抹笑:“我们的孩子去哪里了呢” 邪雪好像在这一刻突然长大,真正的成了一个女人,这一切伟大都是因为那个降临人间的小东西。 司徒易低下头,艰涩地开口:“我会照顾好他的。” 邪雪看不到他的表情,依旧兴奋得不能自已:“我都还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快把他抱过来给我瞧一瞧。” 司徒易将她抬起来的半个身子压下去,额头上有大大的川字:“他是个男孩,但是你现在不能见他。” 邪雪觉察到端倪,挣扎着想要起身:“为什么他也是我的孩子。” 司徒易再次低下头,却是紧紧抓住她在空中乱抓的手,沉沉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喝一种毒药,而且还要一直用毒龙草泡澡,你不能碰他。”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翩逸出尘的男子如此低姿态,若不是将心爱的人放得高高的,何必卑微。可他错了,错得很离谱。他凭什么觉得真相就要比谎言难以接受一些呢。 司徒易不是女人,他不知道这个理由有多伤人。可是我是女人,我知道,司徒易这一走步错,然后会步步错,最后他会失去得更多更多。 邪雪刚刚生产,身子虚弱得厉害,却是用了全力推开司徒易。任由泪水静静地流淌在脸上,她突然举起手,广袖轻擦,除了眼睛还是红红的,没有人看得出来她哭过。 司徒易想要再靠近她,可看着她厌恶的眼神,脚下的步子就再也迈不出去了,感觉心像被凌迟一样疼痛。 “让我见他一眼,然后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没有人会怀疑那双真诚的眼睛,她说的话会让人情不自禁地信服。 只是被捧得高高的女子这样匍匐地乞求,多少会让我觉得感伤。 这该死的爱情。 ... ------------ 115.第115章 若思邪(60) 司徒易不再看她,望向另外一个地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已经成全了你的心愿,给了你一个孩子。 你也应该执行你的使命,你从小听到的使命。” 说完兀地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悠悠地开口:“注定分别,见面只是徒增伤感。” 我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着眉,感同身受地问:“景琛,你会为了一个人好而欺骗她吗” 景琛像是早就料到我要问什么,摸了摸我的头,那样轻柔的样子像是要抚平我低落的情绪:“会的。没有什么比看着心爱的人活在你身边,活得好好的更重要。” 我不喜他的答案,而且半点不赞同:“司徒易自以为是为邪雪好,可是你看看她,她眼里没有光了,那意味着心死。我看不出她哪里觉得好” 景琛将我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笑如温玉:“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现在我想我慢慢地有些懂了。如果你真把一个人看得很重要,你会想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送到她的面前,不想让她有一秒的时间伤心,只是很多时候,我们都太笨,反而弄巧成拙。” 司徒易的确是弄巧成拙,而且是特别拙。 我从没看见那样美丽的面孔上绽放那般狰狞撕裂的笑容,在司徒易的身影消失不见的时候,邪雪笑得有些走火入魔,让人不忍直视。 司徒易走远,他害怕邪雪一冲动便做出傻事。伏在门后,听着那些撕心裂肺的笑声像无数尖兵利器,准确无误地插向他的心口,他掌心握得发白。 良久之后,许是累了,邪雪终于慢慢收敛了僵硬的笑容,缓缓动着嘴唇:“阿易,我要是少爱你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我就能放过我自己。” 这些话只字不差地落入司徒易的耳朵里。 世人总是喜欢用“要是”这个词来表达根本就做不到的企盼,可哪有那么多的要是。 从那以后,邪雪再也没有提起过要看孩子的事情,每天都按时饮一杯毒药,泡上六个小时的毒龙草。其余的时间便坐在窗台,或托着下巴发呆,或看着天空无故流泪。 很多次司徒易从窗台经过,看见她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可是眼里却再没有他的影子。 他知道这次她是真的恨他了 邪雪的配合是以毒攻毒取得最好效果的最大因素,这样的日子转眼便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司徒易将最后一种毒药放到邪雪的面前,眉梢都染上笑意,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口里还喃喃自语着:“终于要结束了。” 敏感的邪雪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双肩,然后端了面前的药一饮而尽。 按照惯例走到屏风后面,宽衣解带,莲足踏入木桶中。 “雪儿,我今天要出谷一趟。你好好泡着,泡到正午时分就大功告成了。”司徒易背对着屏风嘱咐道。 没有得到邪雪的答复,司徒易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段日子她都是冷冷清清的。不过没关系,等她好了,等到小东西变成了人形,他就可以给她好好解释,她会笑得比从前还开心。 这些都是司徒易以为,可是他不知道邪雪一直误会着,那颗心早就伤透了。 ... ------------ 116.第116章 若思邪(61) 毒王谷是避世之所,离着繁华的闹市有很远的距离。 司徒易走在人多的地方有些不适应,可是一想到邪雪开心的模样,他便继续前进着。 一整天,他都一直在大街上搜罗着各种玩意儿和吃食,直到心里慌得不行,他才回谷。 司徒易提着一大袋的小玩意儿,小吃食回到谷中,马不停蹄地往邪雪的房间去竟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这时,他隐隐有些预感,心发憷得厉害。 终于,司徒易在自己的床上找到了邪雪,悬起的那颗心刚落下,另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蔓延了全身。 兽的鼻子都是非常灵敏的,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生命散的气味,这种药能够让人死后看起来像是活着一样,关键是可以支撑一个人的心脏在死后依然保持新鲜。 司徒易已经来不及想为什么房间里会有生命散的味道,脚下千斤重,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动到邪雪的身边,一个踉跄直接摔到在床边。那是一床绣满杜鹃花的褥子,盖住邪雪胸口处的被子正完完整整地绣着一只杜鹃鸟,杜鹃鸟的嘴角有一大片血迹晕开,那是真的杜鹃啼血。 司徒易用颤抖的手掀开被子,便看到邪雪胸口处是血淋淋的一片。 他全身血液都失去了温度,冷静地将她抱进怀里,冷静地从她僵硬的手里拽出一封信,冷静地拆开。 阿易,我永远记得那年,繁花锦簇的三江城,大水漫漶成指尖雪,连绵了整个冬季,我便是在这样的银装素裹里,将你偷偷地,偷偷地装进心里。从此,我一切坦白,唯有你成了我最隐秘的心思。 我以为再没有依赖,再不能软弱的时候,是你告诉我自尊不是逞强,我仍旧可以像所有那个年纪的姑娘一般任性,那般不知苦楚。我时刻记着,却没想到撕碎我所有骄傲的人也是你。 阿易,我此生说过最没有尊严的话,便是求你给我一个孩子,我此生做过最没有尊严的事情便是你不情我却愿的一夜旖旎。 可是到最后,你还是不要我。 我向来爱漂亮,爱干净,本来思忖着用一些安静的死法,一杯致命的毒药我配置了好多,可是我想只有这样的方法才会让你永远记住我,怀着愧疚记住我。 从七岁到十六岁,我已经爱你很久很久了,可是从我放下笔的那刻,我开始恨你。 司徒易的瞳孔骤然放大,仰头嚎叫,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兽发狂起来可不是一般恐怖的,我再不敢将兽变态地等同于动物了。 只是我猜过无数种结局,却没有一种是邪雪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到这里,故事显然已经到了尾声。 司徒易也已经醒了过来,从石桌上抬起了头。 我和景琛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终归,有些话我是憋不住的,:“司徒易,你的心结便是邪雪的死,对吗” 司徒易的眼中承载了太多的伤痛:“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明白,明明我们就可以幸福了,她却离开了。” 我替邪雪感到不值得,她深爱的男人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对当年的自以为是有所反思。 我竖着眉,阴测测地说道:“两天之后,我们在彼岸花海见。但是两天之内我不想见到你,所以你最好见到我就躲。” 我承认我有些感情用事,对司徒易起了偏见,可是女人和女人本应该就是惺惺相惜的,当然前提是那个女人不会打我男人的主意。 “谨记姑娘之言。”虽然我的话有些尖锐,司徒易依然是谦谦有礼。 见他那样安然的模样,我真想撕破他的伪装,那些记忆被我们看到的同时也会在他的脑海里重新放映一遍,尽管不是很清晰,可此时此刻的他也该是颓败的。 景琛在我即将要应证我想法的时候,果断将我拉了出来:“真是个爱生气的小姑娘。” 我像是一个炸了毛的狮子,跳起来骂道:“我真想把你捆起来打一顿。” 景琛只挑高了半边眉头,情真意切地询问:“真想” 我想了想,说道:“难度似乎是有些大,我不如去睡觉来得轻松一些。” 若是珠儿和崇奕在的话,我可不像这样好说话,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景琛哂笑:“吃些东西了再睡吧。” 他可真是没有眼力见,我现在情绪起伏这样大,哪里有心情吃饭。 我想一把推开挡在我身前的景琛,但是他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还戏谑地看着我,我气焰更盛:“气饱了,死男人。” 景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 ------------ 117.第117章 若思邪(62)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不出我所料,我们到彼岸花海的时候,司徒易已经到了。 血红的花和白色的衣真是邪恶与纯洁的诡异结合,却是异常的夺目。 司徒易大约是在想什么事情,我们在他的身后站了好久,他才发现我们的存在。 他转过身来,眼圈黑黑的,应该是没有睡好,声音粗重:“你们来了。” 我和景琛微微点了点头。 司徒易问:“我们今天到这里来是干什么” 我还真的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怒气连续烧了几天,到现在都还有些焦味,于是便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回首你自己做了一些什么” “不好意思,轻檀从集市上买回来好些吃食,她没个准,吃得有些上火了。”陆轻檀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哪来的让我上火的吃食。我狠狠地瞪了景琛一眼,但是他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继续说着:“或许我们可以让你看到邪雪生前的思绪情感。” 司徒易脸上顿时有了神采,眼光铮亮:“真的” “你还真别抱多大的希望,或许邪雪对你已经死心,便没有什么执念了。” 陆轻檀说,就算是一堆白骨都是有自己的情感的,只是这记忆更深地沉睡了,唯有动人的乐调可以将这些记忆牵引出来。这天下最动人的乐调除了鸾凤调,便再也找不出其他能与之媲美。 可若是邪雪死后放开了,那么纵使是仙乐,也是无用的。 要回首邪雪的心绪往事,需要我先弹奏她的鸾调。 一招神凰衔书势,我的左手大指按弦势,滑音猱注,成串的音符流泻而出。 我似乎听见成群在地上觅食的雀鸟猛地昂头冲起,拍打翅膀的声音。一阵欢腾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之又静,音符像是掉进了一潭腐臭的死水,败落颓废着。当人正沉浸在这样负面的情绪,掉入心里那个吞噬希望的黑洞,竟然发现洞里有光,那是另一个似梦似幻的迷人世界。 我感觉到糟糕的是,现在不是我控制着琴音,而是琴音控制了我。幸而景琛的箫声拂面飞来,击破了脑子里面那些虚幻又让人沉醉的思绪,让我逐渐清醒理智。 先不追究为什么会这样,邪雪的鸾凤调竟然是乐其开始,悲其中,笑其尾。 我不明白邪雪死的时候为什么是笑呢,难道真的被我不幸言中,她已经放开了对司徒易的爱,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今天风很大,地上较为松软的尘土被卷到半空中,有些迷人眼。我抬起手,利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眼睛。 待风停下,玄觞镜中却迟迟没有形成画面,这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想。 司徒易低下了头,转身,背对着我们,不知表情几何:“也罢,邪雪恨我都不够,怎么会连死都要记住我。” 司徒易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玄觞镜中便出现了七岁的邪雪的身影。 我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叫住他:“司徒易,你到现在都还是自以为是。” 我相信但凭我是不足够叫住他的,叫住他的不是我,只是很多年前的他自己,还有很多年前让冷漠无情的他停下脚步的邪雪。 他的爱情,绝望又执拗的守候。 ... ------------ 118.第118章 若思邪(63) 天景七年,冬,大雪回风。 那年邪雪七岁,本来拥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却在一场洪水的入侵中不见了踪迹。 娘亲被洪水卷走之前告诉她,无论生活有多艰辛都必须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许是爹娘在天之灵,那场洪水淹死了好多人,还年幼的她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可大水冲刷过后的三江城已经不是从前的三江城,到处都是尸体,就算是活着的人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于是她成了无父无母的小乞丐,而且是最瘦弱的小乞丐,那些年龄稍微大一点点的乞丐都欺负她,总是对她拳打脚踢。 身上的伤一层一层地不断叠加,她总是在深夜痛得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看着陌生又没有尽头的夜色,那种感觉竟是比经历那场洪浪滔天更加恐惧。 邪雪不愿意她的一生就这样度过。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等吧,爹娘是那么好的人,死了一定会成了神仙,他们会派天神一样的人来保佑她的。 邪雪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心中的期许也一点点被现实的残忍磨灭。 终于,她所信仰的天神并没有照顾她们这些家破人亡的人。天下起了大雪,那些在灾难中大难不死的老人们都说这雪下得邪乎,往前好些年来看,都不曾见过,一定是又有灾难要降临了。 其实她已经不怕了,除了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有的命,她已经没有其东西再可以失去的了。 这场雪冰封了整个破碎的三江城,邪雪像是呆在一个冰窖,她觉得自己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不过那也好,死了,死在这银装素裹的纯白里,她应该算是幸运的。而且死了,就可以看见爹和娘了。 直到他出现,真的是她想象中天神的模样。他一身白色的裘衣与漫天的大雪融为一体,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 他居然蹲下身子轻轻地问她:“痛吗” 春风般的声音仿佛能够抚平邪雪所有的伤痛,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颗已濒临死亡的心正在以一种奇异的速度重生着,还开出了一朵瑰丽的花,就像是爹娘曾经带她去见过的虞美人一样绚烂。 她能听见自己欣喜的声音在说:“不痛。”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不痛了。 可他却不满意她的回答,紧紧皱起了眉头,声音有隐隐的愤怒:“是谁教你的,半条命都没有了还逞强说不痛。” 他对她的苛责是她这些天来听到的最最温暖的话,就像是以前她闯祸受伤被爹责骂一样,邪雪当时多想扑到他怀里放肆地嚎啕大哭。 可是她只能咬着唇,以她这个年龄不需要的冷静告诉他,爹娘都不再了,不会再有人教她什么。 后来他又问她:“我也是一个人,如果你愿意就跟着我走。你先别慌着做决定,我收留你,并不是要让你当牛做马,但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等你十五岁以后,我便要借你的身体种毒,毒成的时候便是你生命的终结。这样你可愿意” 邪雪甚至来不及在心里好好考虑一下,便坚定地说了一句:“愿意。” 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呢,要是不遇见他,她也是会死的。可是遇见了他之后,她想活下去。 ... ------------ 119.第119章 若思邪(64) 因着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他摊着手心捧着掉落的雪花,怡然恩赐了她一个新的名字,邪雪。 听起来挺怪异的,可是她却好喜欢,喜欢到跟了她七年的真实名字很快就忘记了。 而后他将她抱了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胡乱地在他的怀里挣扎,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生怕自己一身的恶臭弄脏了他那么洁白的衣裳。 可是他的力气好大,一把便将她的头按在了他的肩上,动作不可谓不粗鲁,可是她的心是暖的,比她烤过的最温暖的火炉都要暖。 邪雪承认她是真的醉了,她多么希望永远这样沉醉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就会永远这么温暖。 后来他说他叫司徒易,邪雪觉得叫他全名便有了距离,而她最不愿的就是与他有距离。所以她便自作主张地叫他阿易,刚开始他总是横鼻子竖眼睛地抗拒着她亲昵的叫法。可是她不改,司徒易也就拿她没有办法。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七岁的邪雪是识字的,总是会将邪雪念成xie,直到被司徒易说了千二八百遍之后,她才勉强看到这个字的时候还会想起它有其他的读音。 在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得出司徒易其实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要是换作是景琛,邪雪早就被损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渐渐地,邪雪和司徒易越是相处,便越觉得他是一个奇怪的人。他的厨艺很好,至少是男人中间拔尖的,女人也比不上的那种类型。她的三餐都是准时的,他摆放在桌子上之后,她便积极主动地上桌,而他从来没有和她一起吃过一餐饭。不仅如此,她吃饭的时候他还会失踪一段时间。 她问过司徒易,他只是让她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对啊,她又忘了,她的本职工作便是等成年以后,他要在她的身体里种毒,融合成一种剧毒的东西。 其实应该说是司徒易看错了邪雪,她并不是那种什么话都会听的乖乖女子。 那天,司徒易做好了午饭便离开了。这次邪雪并没有沉溺在美食当中,而是悄悄地一路尾随着他。跟踪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几次都差点被他发现,她的一颗心忐忑得七上八下的。 那样拙劣的跟踪,司徒易竟然没有发现,缘是他对邪雪的无所防备吧。 邪雪见司徒易最后在离屋子不远的地方,一片荷塘边上停了下来,足尖轻点,一跃而起,踏着水波,俯身采得一朵莲花,然后又回到了起初的陆地。 她在一旁的芦苇丛中躲着,恨不得跳出来称赞他一番,就是这个时候,司徒易居然将莲花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花瓣。 邪雪看得呆了,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花瓣。 那个时候邪雪其实才十二岁,可是她知道她是喜欢司徒易的,她得好好想想,她与他连基本的饮食习惯都大相径庭,他们有可能在一起吗 ... ------------ 120.第120章 若思邪(65) 司徒易的奇怪并不仅仅限于吃花不吃饭。 邪雪自从来到毒王谷就是同他睡的一间房。但是每到八月十五这一天,司徒易都会让她去另外一间竹屋睡,开始时她初来乍到不好问原因,后来是已经习惯,原因什么的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那夜又是八月十五,晚风清爽,月圆,月光耀眼得就像司徒易笑着看她时候的眼睛。 邪雪嘴角镌刻着仿若优昙盛开的笑容,睡得很浅,大脑里都有周围的风吹草动声,虫鸣水流声。突然听见像是野兽痛苦不堪的嘶鸣,而且听声音像是从司徒易的房间里面传出来的。她猛地立起身子,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来,轻轻地靠近着他的房间。 邪雪摸索着进入房间的时候,借着一点点的月光,她差一点就要惊叫出声。 她看见躺在床上的不再是那个俊逸的少年,而是一头长相惊奇的动物,头有犄角,背有宽阔的翅膀,体积有些庞大,她想那应该是人们常说的兽。 只是人们一定不知道,原来兽是可以幻化成人形的。 邪雪觉得自己真是傻,要不是这个偶然的机会,她大概是会被司徒易一辈子隐瞒真实身份。 她从小就害怕所有动物,想着自己和一头兽相处了五年有余,心里就一阵发悚。 邪雪本来可以悄悄退出去,可是司徒易,不,是那头兽似乎更加痛苦了,它在床上翻滚着,撞击着,连悲鸣声都渐渐低落下来。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心疼。她知道看到他这个样子,她一定是迈不出这个脚步离开的。 于是,邪雪缓缓走近床边,司徒易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她。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其实就是饥饿荒野中的一头廋鹿,在他扑向她的时候,她是完全没有准备的。 邪雪十二岁的时候长得就很标志,我想这是在上演真人版的美女与野兽吧。 小巧的她被司徒易压在身下,厚实的皮毛遮盖住她全部的身体,密闭的空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邪雪用尽全力地挣扎,却未能撼动它分毫,反而让它更加狂躁。 司徒易张开血盆的大口,仰天长啸着,那声音就在她的耳边炸开,声如奔雷快要震碎她的耳膜,无奈她的双手被压制住,腾不出手来捂住耳朵。 邪雪紧紧咬着牙,死忍着针刺的疼,她甚至能感到自耳朵里涌出一股热流。 我看着邪雪猩红的耳朵和司徒易张开嘴露出尖硬且锋利的牙齿,月光下更显得寒光森森。 我牢牢拽住景琛的衣袖,生怕司徒易已经丧心病狂,一个没忍住就吃了邪雪。这个行为的结果又换来了景琛的鄙视:“瞎操心,穷担心。” 我立马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悠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怡怡然地来回擦拭着我的手:“哎,惹了一手的臊。” 不用看我也知道此刻的景琛肯定是像极了司徒易显出真身时发狂的样子,我心里顿时狂喜,真是难得扳回一局。 ... ------------ 121.第121章 若思邪(66) 我好不容易才平复好激动的心情,眼看着司徒易和邪雪你下我上这种僵局也即将被打破。 我惊讶于邪雪如何四两拨千斤将手从庞然大物身下抽出来,并准备不耻下问于景琛,寻求让我信服的而答案。但是下一秒我关注的重点便不再是她的力气有多大,而是她的胆子有多肥。 邪雪轻轻抬起上半身,张开双手环抱住司徒易的脖子。 她的脸靠着司徒易胸前的皮毛,撒娇般蹭过来蹭过去,最后连声音都带着哭腔:“阿易,阿易” 我心想她果然还是被吓着了。 邪雪小声啜泣着:“看见你这么痛,我也痛,比小时候被一群人围着踢打都来得痛。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貌似我想错了,可这种时候,似乎不适合我忏悔。我在心里小小承认一下自己的思想内涵不够深刻,忽略了爱情的博大精深。 可这也不能怪我,我还没有真正经历过一场爱情。因为不懂,所以肤浅,一切情有可原。 司徒易眼睛里嗜血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推拒邪雪的粗壮臂膀也温顺地垂落在她的身侧,嘴里吐出代表舒服的呻吟。 此时此刻看见这样戏剧的场面,我真想大声骂一句,我靠,兽能懂人语,凭什么人连鸟语都不会。 我正在抱怨的时候,司徒易再次变得狂躁不安,他不断地想要挣脱邪雪,她的安抚变得没有多大用处了。 可是邪雪并没有放开手,依然倔强地将它的脖颈抱住,还把自己的小小身躯挤进它的怀里。可是她忘记了能够纵容她的是司徒易,而眼前的兽只是一只失忆的动物,没有人的情感。 兽性大发的司徒易前脚大力一甩,邪雪便被甩出很远的墙上,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自己嵌在墙上了,重重落到地上,她来不及顾虑摔到哪里,一个挺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邪雪细心地发现了一个问题,司徒易温顺的时候,并没有月光照进来,而此时月光照在它的身上,所以它才变得狂躁不安。 还好窗户不算大,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一点一点地蒙住窗户。 屋里再不能透进一丝光线,变得黑暗异常,邪雪凭着对房间的熟悉,她很快便摸索到床上。 此时的司徒易已经全身放松地躺在床上,只是大嘴开阖,不断地喘着粗气,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邪雪在司徒易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钻了进去,小手拍打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 这一夜,嗜睡的邪雪带着一身伤痛,睁着大眼睛坚持了一晚上。 她知道司徒易一定不想让她知道他是兽不是人,那么她就如他所愿装作不知道。要是她就这么睡着了的话,司徒易比她起得早,一定会觉得难堪的。 五年朝朝暮暮的相处,邪雪知道他十分的好面子。 天刚破晓,司徒易早就已经变回了人形,睡相儒雅,面容安然。 邪雪极轻地从他的怀里面钻了出来,这样小小的动作便惹得她不住地倒吸凉气,心想,昨晚上司徒易那一摔该不会摔得她骨裂了吧。 她拖着疼得不行的身子从房间里拿了一瓶跌打损伤的药后,清理了现场,就一溜烟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 ------------ 122.第122章 若思邪(67) 大概十一二岁的姑娘都好奇,邪雪并没有就此止步对司徒易的了解。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趁着司徒易去练剑的时候,邪雪悄悄钻进了他的书房,司徒易从来不许她踏足那个地方。 那时候她想着不让进就不让进,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她直觉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邪雪只是猜想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不知道如何去验证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甚至是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在书房的正中间站了很长时间之后,她决定放弃了。 她这样的人是不绝对不适合做间谍密探什么的,太傻了。 许是站久了,邪雪有些累了,便坐到了凳子上。 她觉得自己坐的地方就是司徒易百~万\小!说的地方,为了增加这种感觉的真实,她转身从身后的书架随便取出一本上古奇兽,翻开第一页,便是:虚无妄为之虚妄兽。生来体带剧毒,需毒媒体质的女子的身体培养出剧毒吞食,方可活过二十又四,喜食有毒植物的根茎叶,喜欢研究各种植物药,生性淡泊,少言语。月圆之夜,现出真身,全身上下筋脉紧绷,疼痛难忍。 邪雪惊得扔掉了手中的书,她终于知晓了所有真相。 司徒易不是普通的兽,他是一头上古神兽,叫做虚妄兽。而她便是那个可以解救他性命的具有毒媒体质的女子。 那是她从小到大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邪雪曾经以为司徒易是她从天而降的意外温暖,却没想到她只是他的另有企图。明白这些,她尚且只是心酸。真正让她痛苦得难以自持的是她活了,他就活不了的事实。 这意味着他们注定死别,永远无法在一起。她还没有开始努力,便已经被判死刑,让她如何不伤心。 原来她一早便知道司徒易是兽,原来怕一切动物的她不害怕变成兽的司徒易,那么她的死定会让还活着的司徒易更加难以救赎。 我瞟了一眼司徒易,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现在是怎样的心境。 还好邪雪只是个小姑娘,思维比较简单,很快便想开了,离她及笄还有几年,首先应该想的便是怎样来珍惜这几年。 她让司徒易种下一大片彼岸花,司徒易说女子还是喜欢一些温暖的花较为好。她不肯,说只喜欢彼岸花,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记忆中,那花似乎是几年后才种好。 而后的每个八月十五,邪雪都悄悄地陪着司徒易一起度过,翌日天刚微微亮的时候便离开,从没有留下痕迹让他发现。这几乎成了埋藏在她心里最甜蜜却不能说的秘密。 当邪雪习惯了为司徒易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突然出现另外一个女子也来抢着为他做这件事,她便再不能淡定了。 从来没有外界人进来的毒王谷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司徒易告诉她,那个女人叫做药衣,她是来找他看病的,而根除这病必须要取出那双不平凡的眼睛。 除此之外,司徒易没有更多的可以告诉她。 邪雪很诧异为什么一向对待陌生的人都很淡漠的司徒易居然会对药衣那么殷勤,殷勤到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了给她做饭。 她讨厌这个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眼睛那么奇怪,名字还那么难听。 ... ------------ 123.第123章 若思邪(68) 景琛嗤笑一下,拐弯抹角地揶揄我:“女人嫉妒起来真是没有理智可言。 ” “你还敢发表此等言论。”惊讶过后,我便唾沫横飞地开始了训导,“这就是男子和女子的区别。女子觉得理智和心上人比,当然是心上人比较重要,而你们男子的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排到心上人的前面。总的来说,不是我们嫉妒起来不理智,只是我们更在乎。” 景琛终于做了一回正确的决定,并没有在我开起狂暴模式的时候反驳我的话,要不然我肯定要跟他不死不休地辩驳。 不过他的沉默却让我没有机会说个爽快,满心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脑海里忽然划过拖着金色尾巴的流矢,倏地想到鸾凤调牵引出来的往事都是邪雪难以忘怀的,她为什么会对一个横空插足她和司徒易的女子难以忘怀呢。看来药衣或许也跟邪雪的死间接有关系。 她的戏份还真重。 邪雪的记忆力,司徒易和药衣是一见如故。 药衣住在毒王谷的那段时间,司徒易只要一有空便会找她谈天说地,喝酒饮茶。邪雪偶尔也会坐在他们的身旁,听他们谈一些她听不懂的事情。明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却害怕他们忽略了自己的存在而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许是说错了些什么闹了笑话,药衣常常掩面轻笑,跟着司徒易也笑开了。 邪雪窘迫得涨红了脸,她从来没有在司徒易的脸上看到那么刺眼的笑容,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药衣开始介入她和司徒易的生活的时候,邪雪就讨厌起药衣来,而这种讨厌在另外一个月圆夜升级到了巅峰。 邪雪像往年的每个八月十五月圆夜一样去到司徒易的房间,却看见了一副她不熟悉的景象,室内一片沉寂,床上没有人,也没有兽。 忽而听见竹林深处传来飘渺的笛声,邪雪虽然不懂音律,但却也知道这笛声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情不自禁地顺着声源走了过去,慢慢地走进了竹林。 那片开阔的地方,那片她时常坐在石凳上,吃着点心,喝着茶水,看着司徒易拔剑翩飞的空地上。 此时药衣横笛在前,皓白的手腕微微露出衣裳,指若削葱,粉樱色泽。她静静地站在月光里,肌肤莹彻,月光流水一般裹在她的身上,是池塘内盛开得最灿烂的那朵清莲,飘飘欲仙的圣洁。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司徒易,那双魅惑妖异的红眸绽放着慑人的光,使得整个人更添一种诡异惊艳的美。 原来那么轻妙治愈的笛声竟然是出自药衣,邪雪可以违心说她难看,说她名字丑,可却再不能违心找出那笛音的丝毫瑕疵。 司徒易和着笛音剑指云霄,气贯长虹。行云流水的轨迹,泛着银光的剑刃,执剑的人似月下长舞,衣袂扫起地面层层落叶。枯黄叠翠的叶子漫入空中,失去地心引力一般悬浮空中,将司徒易团团围在中间。 笛音戛然而止的同时剑毕,司徒易倒剑立于身侧,走到款款笑着的药衣身边,单手强势将她搂进了怀里。 两人久久依偎,多么和谐的一幕,邪雪竟想到了郎才女貌。 ... ------------ 124.第124章 若思邪(69) 我看得嘴都止不住抽搐,这是什么鬼,不由得叉腰大骂:“司徒易,你真是混蛋。 ” “药衣是尊上的爱人,她的眼睛便是尊上的,我因为是尊上的坐骑也是护法,对药衣有天生的依赖和信任。”司徒易的视线始终在镜面上,神色萎靡惭愧道,“我们没有其他关系。” 我满脸郁卒,指了指镜中哭花了脸的姑娘:“你本来该解释给她听的。” 邪雪是真的可怜,从她躲的角落看去,药衣和司徒易像是在深情相拥,唇齿相依。 她有些看不下去,便轻轻地靠在背后的竹子上,仰起头把将要流出来的泪水又逼回了眼眶。 很多人都说当你能将流出来的泪逼回去的时候,你便成熟了。可若是连最原始最野性的释放自由都成为我们成熟的垫脚石,这个成熟的代价会不会也太大了一点。 或许邪雪觉得自己的爱情,就应该这样勇敢倔强地争取。可我们心心念念要找到那个人,不就是为了难过的时候不用握紧拳头,咬紧嘴唇,而是可以放开手,嚎啕大哭。 当然我也只是理论的中坚力量,实践经验欠缺。真正到了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没准暴脾气上来了,拖刀是刀,拿剑是剑,先宰了狗男女再说。 以上纯属暴力臆想。 不过药衣也真是无辜,她不过是一个被冠上第三者之名却无第三者之实的漂亮女人。 我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尊容,天真地对着景琛说:“药衣可真是可怜,都怪我们长了常人都嫉妒的一张脸。” 景琛长眉一扬,哭笑不得:“你觉得你也长了一张让常人都嫉妒的脸” 我根本已经忘记了面上的人皮面具,特别义正言辞地问道:“我们府上的人都说我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你难道觉得不是吗” 他用手搭在额头,仰望着蓝天,轻描淡写道:“如果对比的标准是我家后院用铁链拴着的那条土黄狗的话,你说得还真是不假。” 我举起手来准备收拾他一通,嘴里也不闲着对他的羞辱:“你才是土黄狗,而且还是最丑的土黄狗。” 意料之中,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我的手接住,“别胡闹了,我们安静看一会儿。” 我靠,明明是他嘴上不留情,居然说我是胡闹,真是冤枉委屈。 不过此时,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被他抓住的那只手上,心中的委屈也烟消云散了。这便是为什么有的人说哄生气的女朋友最好的方式便是死抱着不放,然后强吻的原因。 女子都吃这一套。 药衣并没有在毒王谷常住。可是她走了之后,司徒易开始给邪雪泡药澡,开始让她喝一大碗黑乎乎又难以下咽的东西。 邪雪心想,司徒易终究是行动了,而且还是提早行动了,难道就是因为那个白衣的姑娘。 那样想着,她的心可真疼啊。 一个人怎么可以那样狠心,用一个人的真心来成全自己对另外一个人的真心。 不过那时候的邪雪真是又天真又傻得很,竟然在药衣离开之前悄悄地拿了她一件衣裳,她将药衣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也蒙上了面纱,换上了同她一样的装扮。 邪雪的本意是想给司徒易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司徒易见到她的时候,直接扯下了她的面纱,还大声地斥责着她:“简直就是胡闹。” 这是司徒易第一次吼了她,还是为了他心爱的姑娘。 她觉得以后一定不要再理他,也不要再喜欢他。 ... ------------ 125.第125章 若思邪(70) 于是,邪雪哭着跑出了司徒易的房间,在路边坐了好久。 她以为他会来寻她,所以她不敢走得太远。 可是却不想她在路边坐了好久,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看到司徒易的身影。 天渐渐变晚了,她有些冷,便很没有脾气地又跑了回去。 邪雪终归是做不到不理司徒易,更加做不到不喜欢他,这可是和她朝朝暮暮生活了八年的男子,这可是她从小心动的男子,哪儿那么容易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就算后来,司徒易在她十五岁生日时候提出让她永远搬出他的屋子,她也没有减少一丝一毫对他的喜欢。 突然镜子里独独出现了邪雪的影子,我知道那依旧是她十五岁生日那天,司徒易让她泡草药。 邪雪抽掉头上的镂空兰花吉祥珠钗,云鬓受久了束缚,好不容易得到自由,散落了一背。她徐步走到屏风后面。 我委婉地提醒某人应该回避:“她这是要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这是要沐浴的前奏”景琛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害羞或者其他应该有的珍贵品质。 我故意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透过屏风上鱼戏莲叶的好景,清楚地看见邪雪正解开腰间的带子,轻解罗裳,香肩微露。我还来不及向景琛请示,便直接上手准备蒙住他夺人心魄的眼睛。 可无奈现实是非常残酷的,他的身高让我完全做不到我想要做的事情,而且还让我刚刚的行为显得很可笑。 我急得快哭了:“景琛,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流氓。” 景琛一脸的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 我发挥了自己的优良品质,苦着一张脸,胡诌道:“娘亲说过,就算看到美女洗澡都能自觉移开视线的男子才能做良人,你这样子的人估计是娶不到娘子了。” 其实,景琛这样的人往街上一放,大把的姑娘往他身上扑。只是我天真地想,那些姑娘都是一些看重内涵的人,见景琛是没有内涵的,便果断舍弃,这时候我便大发慈悲地收了他。 景琛不以为然,直接拆穿我:“你肯定那是你娘亲说的,而不是你自己说的。” 我顶不住他探索的目光,一下子便破了功,破罐子破摔道:“是我说的又怎样啊。” 景琛摸了摸我的头,又叹了一口气,带着遗憾地说道:“不怎样,你说得很好。不过敝人的人生大事就不劳符姑娘上心了。我爹娘已经为我许了一门上好的亲事。” 果真,我是不能主动和他斗气的,每次斗的都是他,气的却总是我。 可是,我未嫁,他怎么能娶呢。 我其实不应该这么悲观,以前以为他喜欢陆轻檀,前途简直一片黯淡。现在至少知道他的性取向是正常的,我的情敌是女人,我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我好不容易才自己安慰好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着,明显的底气不足:“景琛,你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 景琛看着镜子中的画面,我以为他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准备大声重复一遍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冲着我微微一笑:“欺骗。” ... ------------ 126.第126章 若思邪(71) 我脑子里炸开一片白光,唯一的想法便是景琛真是玩儿心机的祖师爷。 他大概是知道他的笑对我影响有多大,才有事没事笑给我看。 景琛的笑直接导致我说话都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欺骗了你,你会怎样” 景琛专注地看着我,一副情深意长的表情:“你会吗” 我当机立断,立刻不断地摆手:“不会,我从来都不撒谎的。”那急切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指天为誓表忠心了。 我想没有谁再比我见风使舵得更加快了。 本来是因为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面上的人皮面具即使是做工再精细,质量再好,依然是密不透风的。我打算让景琛看到我的真面目,那么他至少会对我有一点点怜香惜玉。 可是,景琛一句话好像堵住了我很多先前觉得明朗阳光的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欺骗了他,纵使我是无心也不行。因为他讨厌的事情,我一丁点也不想做,虽然我已经做了,可那是我没有遇到他之前,通通不算数。 谈话间,邪雪已经重新换好了衣裳,她有一双巧手,为自己挽了轻盈的流苏髻,一袭粉色散花百褶裙衬着肌肤如雪,此情此景,果真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 可惜美人苦着一张脸,她轻移脚步走到桌子旁边,伸出双手从桌子上端起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整个过程弥漫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我以为她会一饮而尽的时候,她却只是自嘲地一笑,然后走到屏风后面,听得哗啦啦的一阵,想来是倒掉了汤药。 换做是我,我也会倒掉的,我不可能在明知是毒药的情况下还能喝下去。 我想,邪雪那时候一定觉得自己很窝囊,她不能掌握自己的生,遇到司徒易之后,她连怎么死都不能自己做主,这样的人生不可谓不悲哀。 司徒易双手捏得死紧地垂在身体两侧,声音幻渺:“那不是毒药,是一些去毒强身的草本。我该告诉她的,她便不会误会。” 景琛下意识禁锢住我的双手,他估计是怕我忍不住冲上去揍司徒易了。 其实我不会再苛责他什么,别人的事情,我本来也不该说三道四。况且,邪雪也是有错的,若不是她闷着什么都不说,所有不甘心的委屈的疑惑的事情全都问出来,她也就不会误会。 误会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错误,我只希望最后的最后不要真是一连串的误会引发的血案。 后来的事情我们从司徒易的往事里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只是邪雪向司徒易求一个孩子的那一段,她的本意是就算她以后不在了,司徒易还会有孩子的陪伴,不会太孤单。 在邪雪的计划当中,该是她和他坐得很近,然后心平气和地谈。她甚至觉得她说得情真意切,言辞灼灼,一直那么纵容她的司徒易是会同意她的请求的。 可最后司徒易的态度太过强硬,邪雪的心平气和并没有收获她想要的结果,反而让事情顺着更加糟糕的事情发展,他想方设法地躲她。 ... ------------ 127.第127章 若思邪(72) 严谨地说,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也不算是一场悲剧,只是司徒易不该闲来无事便教授邪雪了一些医术。 邪雪第一次尝试配置了一些激起人的药,但是又对司徒易的身体没有半点影响。后来她想起司徒易是兽,这种对人用的药该是不行的,便又开始研究激起兽的的药。 配置的过程复杂了许多,好歹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是被她误打误撞地研究了出来,而且还一次见效。 于是芙蓉帐暖,一夜,红浪翻飞。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一夜的契合,司徒易对她似乎又好了些,让她觉得他可能还是有些喜欢自己的。 而这样的自作多情终于止步在时隔几年后药衣姑娘的再次出现,那样热烈的深情相拥,就像久别的恋人一样。邪雪看不下去便离开了。 她不知道她离开之后,他们孤男寡女又分别多时,是否会动情地激吻,又是否会像她和他那样彼此灵魂互相交付。 邪雪只是伤心,却依然没有放弃。 毕竟药衣在司徒易的生命中逗留的时间没有她长,没过几天,她便又匆匆离开。 插曲只能是插曲,再怎么瞎折腾也不会变成主旋律的。药衣走后,司徒易就整日地守在她的身边,这让她受宠若惊得有些无所适从。 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差别还有男人手足无措的时候会借酒消愁来麻痹自己,而女人则是戳自己的痛处使得自己更加清醒,不过如果一不小心清醒过了头,也就没戏了。 这世上大约也没有几个清醒过头的女人,但恰好邪雪就是其中的一个。她以为司徒易的变化只是因为愧疚。她本是有气节的女子,本该大义凛然地拒绝他在感情上的施舍,可是她却贪恋这种关怀,只要是他给的,哪怕欺骗也好,她都照单全收。 但是当邪雪鼓足勇气告诉他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而他没有半点欣喜不说,还固执地让她打掉孩子。 邪雪终于看清,她能受委屈接受他施舍的感情,可她已经是一个娘亲,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受委屈。 她第一次生那么大的气,也是第一次打了司徒易一耳光。 我就说她那一耳光怎么打得那么干脆,竟又是一个误会。对于每个娘亲来说,孩子永远都是她不能退步的底线,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再正常不过。 邪雪这一巴掌算是打断了她对司徒易怀着的唯一侥幸的心理。 怀胎十月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情,邪雪的身材再没有以往的曲线,整个人变得圆乎乎的,肚子上带着那么大的一个球,每走一步感觉就要向前倾去。 可是只要一想到小家伙诞生的可爱模样就很开心,但一想到司徒易的无情,她又会暗暗地流眼泪。 生下小家伙是在七个月后的事情。 那时候,她本来是在绣枕头的,鸳鸯的身体已经秀好,刚好还差四只眼睛。她再次拿起针的时候,发现下身渗出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她慌了。 她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扯着嗓子哭叫着司徒易,闻声而来的他头发未梳,衣衫凌乱。 ... ------------ 128.第128章 若思邪(73) 司徒易一边安抚邪雪的情绪,一边将她拦腰抱到床上放平,之后轻轻把脉,嘴角便向下弯着。 邪雪以前听院子里的老人说,女人分娩是不让男人进去的,只要产婆和一些打杂的丫头就可以了,怕遭了晦气。 可是她生产的时候,身边至始至终都只有司徒易一个人,就连醒来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 邪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司徒易,那时候的他衣衫不整,那头连她都羡慕的青丝到处搁置,眼睛里血丝密布,向来爱整洁的他何时这么狼狈过。 可是孩子呢这时候邪雪才发现,当跟着她慢慢度过七个月的肉团突然脱离她的身体,她会觉得有些不适应,整个人空落落的。 更重要的是,在邪雪心目中第一的位置再也不是孩子的父亲,而是孩子了。 这便是女人可怜的一生,没有机会将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总是在为人活。 邪雪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微笑而甜蜜地问他,他们的孩子在哪里。而他却残忍地不让初为人母的她见一见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哪怕一眼。 她真傻,司徒易本来就是一心一意地只想要利用她,而她竟然还想着为他生一个孩子,多么荒唐的事情。而这辈子她也只是心甘情愿地干过这么一次。 司徒易走了,最后留在邪雪记忆力的只有那决然离开的背影,对着那背影,她笑得发狂。 邪雪并不是笑司徒易,她也没有资格笑他。她只是在笑自己,就算他这样对她,她还是记得他的好。 那个漫天大雪一直下到心里的冬天,他面无表情,却带着火一般的温暖将她抱起,那种感觉毁天灭地。 一生只遇见了那么一次,邪雪记住了司徒易,却忘了自己。 就连司徒易都感到惊讶,邪雪为何变得如此乖巧,让喝药就立马端起碗喝,让泡澡,衣衫不解便跳进木桶。 有时候,司徒易会说她不像是一个有思维的人,而是一个受蛊毒摆布的空壳。 邪雪也不清楚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直到他笑着,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说,这件事终于要成了。 印象中,司徒易一向寡淡忧郁,八年的相处也没有常常见他笑。她一直在找让他开心的法子,却一直没有找到。现在想来,能让他开心的事情原来这么简单,她很容易就能做到,不就一条命,本是他给的,还给他又怎样。 早在司徒易不让她见孩子的时候,她便已经生无可恋,后来多活的日子不过就是想成全司徒易。 后来,司徒易去了集市,没有说为什么。 邪雪洗了一个澡,然后将毒王谷四处走了一个遍,想要记住每一个地方,实际上却是要记住每一个地方曾经存在的回忆,那些他给的快乐和伤痛。 最后邪雪还提笔想给他写一封长长的信,一张一张纸被揉成团扔到地上,她的心中有很多话却都无法写在纸上,罢了,就简简单单的几句便好。 ... ------------ 129.第129章 若思邪(74) 邪雪将刀拿起的时候,我的眼睛便被伸出来的手挡住了视线,我没有像以往一样不听话地挣扎,确实不想看见这样血腥的一幕。 邪雪其实是怕疼的,一点疼都可以嚎叫得昏天黑地。可是当她拿起刀子刺进胸腔的时候,除了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在不断流失,眼前的事物一点点的模糊以外,竟然是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司徒易这个男人是她一直以来的信仰,她静静默默爱了他好些年,用她所有的赤诚和真心,用她最真最真的青春年华崇拜他,在心底最阳光的地方将他珍之重之。可到头来,她和他竟连一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 她天真地想,这下司徒易该是会久久遗憾的吧。 邪雪这一生对司徒易做过的唯一残忍的事情便是她离开了,却不想让他过得安稳。 我和邪雪是一样怕痛,可是我却做不到她那样决绝地对自己,也许她是为了司徒易。可是我也有景琛,虽然是一厢情愿。可要是他有危险,我是绝不会救他的。 这并不能说明我自私什么的,只是因为我知道要爱惜他首先得要我自己活着,况且连景琛都搞不定的对手,就算我为他挡了一剑,可下一剑,下下一剑呢。 无论暗恋还是相爱需各自珍重。 由于被挡住了视线,我只能靠听觉来判断画面是否结束,玄觞镜突然回到我的怀里,同时耳边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悲嚎。 景琛蒙着我眼睛的手迅速下移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拿起我的琴,腾空而起,退后了好远。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司徒易变成兽的模样,西游记中猪八戒再怎么变身都是丑的,可是这丑兽居然是那样谪仙的人物变成的,前后差距之大着实是让我难以接受。 我身处景琛的怀抱,一点不害怕,还大胆地摸了摸景琛的脸,以轻佻的口吻说道:“你该不会也是什么丑陋的妖怪变的吧” 景琛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眉目间却是宠辱不惊的淡定,调侃道:“你本来就这么丑的脸是不是真身更加丑呢” 我有些不服,叱道:“你人身攻击。” 景琛笑了笑:“彼此彼此。” 我试图让景琛自己觉得自己错了:“我是女子,你是男子。” 他一点也没有理解什么是君子风度,反问道:“那又如何” 我点破:“你要让着点我。” 景琛搂着我腰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弄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我觉得我们该让自己先脱离危险,而后再来谈论这件有关切身利益的事情。你觉得呢” 听他说完,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虚妄兽以及其恐怖的气势向我们奔来,所到之处花叶脱枝,煞气将溅起的石子碎成齑粉。 太他妈恐怖了,陆轻檀没说弹奏鸾凤调看人的往事也是一件很有生命危险的事情啊。 我反身紧紧抱住景琛的脖子,大喊一声:“快跑。” “来不及了。”景琛摇了摇头,神色微动,“他的速度太快,我们得快点弹奏鸾凤调,重新启动玄觞镜,吸食他的记忆。” ... ------------ 130.第130章 若思邪(75) 说时迟那时快,虚妄兽已经逼近我们,景琛足尖擦地,仰着身子急速向后倒退着,两侧的花草从眼前闪过模糊的影。 虚妄兽的速度也不慢,一直都晃在我的眼前。 可我觉得单手弹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景琛看出了我的犹豫,柔曼道:“符生,陪我弹一曲吧,我保证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曲。” 这就是我爱的男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便足以让我折服,甘心甘愿地追随。 我很崇拜他。 “恩”我冲着他露出我自认为是最好看的笑容。 从来没有试过单手弹琴的我,为了身后的男子,试上一试。 我左手从他的手里接过了琴,换了一个姿势托起,右手钩动琴弦,一串串哀婉绝望的音符流泻出来。 司徒易对琴音的感应很敏锐,很快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地。 威胁解除,景琛也停止了后退,等我站稳之后,他便掏出火凤箫,在最微妙的时间附和上我的琴声。 青鸾火凤临风舞,玄觞镜再次从我怀中升上半空中。 看着镜子中那些不断交错变换的画面,我有些为难:“我们该收了他哪一段记忆” 景琛思量了片刻,斩钉截铁道:“他的心结在于邪雪的死,就收了他脑海中邪雪死的记忆吧。” 我问景琛,并不代表我自己没有主意,相反我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的心结不是任何一件事情,而仅仅是因为一个人。 关于邪雪的思绪一旦开启,我们有想过定会刺激到司徒易,可我们都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或许也是低估了邪雪在他心里的地位,他竟然发疯得露出了真身。 一切超出了我们预先的估计,所以我的决定是收取他所有关于邪雪的记忆,当然我不会告诉景琛,因为他知道后这件事情是干不成的。 我也不知道本该吸收情殇的玄觞镜要是吸收了司徒易和邪雪快乐的记忆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会不会对我和景琛造成伤害。 可现下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有回到不认识邪雪的那个从前,司徒易才能好好过下去。只有他活下去,念邪才能幸福。 我轻转指尖,用琴音向青鸾授意,只见青鸾围绕着玄觞飞舞了几圈之后,用嘴轻啄玄觞镜上的那颗红色宝石。 起初还有些疑惑的景琛明白了过来,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让我觉得背脊一凉,想来该是要挨打了。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便擅做主张,而且这主张还不是一般的主张,一不小心就关联了我们的性命。 一瞬间,失去记忆的司徒易变回了人形,浑身脱力地跌在地上,久久沉默不动之后,他撑着身子慢慢爬了起来。 司徒易走到我们的身边,恍惚地摸着心脏的地方,低声道:“景琛,符姑娘,你们说我是不是生病了。这里好像少了些什么,空荡荡的。” 我突然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却再也不敢看他。 ... ------------ 131.第131章 若思邪(76) 景琛揽过我的肩,指着不远处的竹屋:“你是生病了,不过是以前,现在终于好了。 你出来很久了,念邪该到处找你了。” 司徒易念叨着,失魂落魄地向着竹屋走去:“是啊,念邪该找我了。” 我有一种错觉,现在的司徒易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我有些愧疚,咬了咬唇,说道:“景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我只是” “我都知道的。”他打断我的话,将我冰冷的手包进他温暖的大手中,“你只是不想他一直带着歉疚活着,你只是想让他能够不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过去,多多关心一些念邪。” 我没说,他竟然都懂。 然而此刻我没有心思去关注他的温柔,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的,很不安定。 晚上我亲手做了点莲子羹,准备给司徒易送些去,却被景琛以一些乱七八糟,完全不成章法的烂理由给拦住了。 最后的结果是,他和失踪已久的陆轻檀将莲子羹分享了,只留了锅底一点点给我这个辛苦劳作的厨娘。 那天晚上,我睡在里屋和刚回来没有多久的轻檀聊了一晚上,准确来说是我一个人自说自话了一晚上,轻檀只是偶尔回复了我一两句。由于没有点灯,我都不确定他是否中途有睡过去。 看到晨曦的时候,才觉天已经亮了,讲了一晚上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讲了些什么,只是睡不着,心里有些莫名地发慌。 我顶着微微肿起,血丝满布的眼睛去到厨房,实在是懒得重新动手,将昨晚上的莲子羹热了热端去给司徒易了。 平常这时候,司徒易早就起床了,或是在练剑,或是在百~万\小!说,可今天门紧紧关着。要是平常我肯定会甩头就走,也不知道今天我是怎么想的,招呼都没打,直接推门而进。 外厅没有司徒易的身影,我站在屏风前犹豫了半晌,还是绕开它进了内室。 司徒易还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 我靠近床边,和在玄觞镜中看到邪雪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他盖的雪白的衾被,此时盛开着一朵妖冶的花,像极了那滴血的彼岸花。 念邪此时正香甜地睡在他的身边,呼吸匀称。 我绝没有想到司徒易会选择用邪雪同样的方式去迎接死亡,他曾经说过犯了越多的错,才越容易被救赎。 他是在为邪雪的离世赎罪。 我忽然觉得有些站立不稳,身体向后倾斜。 我已经准备好投向大地的怀抱,却没有想到会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手贴着有生命律动的胸膛,那一刻感觉真好。 回头一看,竟然是景琛。 他笑着揶揄道:“大清早的就投怀送抱,还真是热情得很。” 我真是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满脸郁卒和忧惧,用手指了指躺在床上已经死了的司徒易。 我不敢走近一点看他脸上的表情,或解脱或痛苦。 我总觉得是我害了他。 或许我不拿走他全部的记忆,他虽然会一直寻找那个叫做邪雪的女子,但心里有了一个支柱,有一个念想,就不会决绝地走向死亡这条不归路。 ... ------------ 132.第132章 若思邪(77) 我收取了他关于邪雪的全部记忆,以为他的未来能够简单快活一些,却不知道那些记忆虽说是痛苦的,却也是他活下去的向往。 这个跟了他八年的女子早已经是他身体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失去她的记忆之后,他虽生犹死。 我还是看轻了爱一个人的心,原来是可以到这样一个地步,哪怕没了那个人的记忆,便觉得整个人生都是虚妄的,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他选择死。 可是爱不该都是幸福的吗,我想的一直很简单,不过是一颗孤寂的心拥抱一颗孤寂的心,致使两个人都不再孤独。 关于爱情,我越来越迷糊了。 景琛将我扶到椅子上坐好,便去检查司徒易的遗体,他点了点头好像确定心中所想。 我终于缓过神来,轻轻呼了声:“念邪。” 景琛伸出手,轻轻将念邪抱进怀里,生怕惊醒了念邪,也生怕惊扰到安息的司徒易。 他走到我的身边,安慰道:“符生,别自责,这是他早就在了解那些误会之后给自己的兽灵下的死亡指令。失去或者不失去记忆,他都是活不下去的。” 我从没有听说过,惊讶得站了起来:“兽灵” 景琛只一只手便将念邪抱得稳稳的,嘘了一声,然后推着我出门去:“虚妄兽是上古神兽,神兽总得有神兽的样子,肯定不一般。兽灵就是高于灵魂的存在,他将死亡指令保存在兽灵中,玄觞吸食的只是他灵魂中的记忆,却没有吸收他兽灵中的记忆。所以不关你的事。” 我觉得这些话听起来有些玄幻,可心里也有了主意:“我想” 景琛腿长走得老快,我几乎小跑才跟得上他。 他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想帮司徒易一把,让他和邪雪解除误会。”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真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这都被你猜到了。” “真恶心。是因为你昨晚上不睡觉,嘀嘀咕咕一晚上,现在估计是头发晕了。”景琛不再理会我,大步踏进我们的竹屋。 他误会了我,我追上去焦急辩驳道:“我没看玩笑。” 景琛的语气也有些强硬:“我也没有开玩笑。” 陆轻檀正站在窗子旁边吹风,见我们谈论得很激烈,便充当起和事老来:“又是什么事让两位争得脸红脖子粗” “任何事情都能让她跟我争得脸红脖子粗。”景琛一针见血地道出了真谛。 我坚定地说明立场:“这次明明就是你不对。” 陆轻檀饶到我的跟前,善解人意道:“符生,你倒是说出来让我斟酌斟酌,你们两个到底谁对谁错” 被他这样一问,我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刚刚的确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司徒易和邪雪跟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看着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景琛嘲笑着说道:“她想帮司徒易和邪雪解除误会,可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陆轻檀了然:“原来如此。别吵了,我有办法。你们应该听说过,人死了之后便会去到阴曹地府,我们只要去到地府便可以了” 我赶紧后退了两步,不断地摇头:“你还是当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玩笑话就好了。” 都说了我怕死了,我虽然大度,可也没有大度到为了两个死人解除误会而让我这个活人把命给搭上了。 ... ------------ 133.第133章 若思邪(78) 景琛已经将熟睡的念邪放到我睡的床上,听陆轻檀这么一说,他也甚是不解地问道:“轻檀,你怎么也这么迷信,哪里来的地府一说况且就算有,邪雪也早就投胎转世了。” 从这里便可以看出两个人的深度是关于一件事情的侧重点,他关注的是科学,我关注的是生命,我承认在这个方面我完败给景琛。 陆轻檀态度严谨,一派轻松:“地府是存在的,机缘巧合之下我便去过。而且你们能够用鸾凤调唤出邪雪深埋的情感,便说明她至今都没有轮回。” 我凑到轻檀的身边,在他身上东摸摸西摸摸,最后还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是人还是鬼” 陆轻檀对着我翻白眼:“我是有呼吸的,还能晒太阳,况且太阳下还有影子。” 我将手指放在他鼻子下面,确实是有鼻息的,这颗心终于是放下了,要是证明我昨天晚上对着一个鬼说了一夜,我会消化不良的。 “怎么去”景琛深以为然,没有再追究什么。 陆轻檀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包粉,向着空中撒了一撒,便在我们面前形成了一道石门。 陆轻檀大步流星地踏了进去,我和景琛面面相觑也跟着他的后面进去了,身后的那扇门迅速合拢。 我满脸忧郁,凄凄惨惨道:“我们没有退路了。” 景琛一边打量着通道,一边说着风凉话:“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爬完,你都还没有勇往直前,要什么退路。” “没劲。”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便跟上前面的陆轻檀。 起初通道还是光亮的,越往里走便越是黑暗,我心里有些害怕,本想抓着陆轻檀的手,但是他只允许我抓他的衣袖。 陆轻檀给我的印象简直不能更好,洁身自好的男子还是第一次见,关键是在我这样的非一般女子能够媲美的绝色佳丽面前还能洁身自好的男子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突然地上有什么藤蔓一样的东西缠住了我,我使劲抬脚都没有用。 我好奇地俯下身去摸了摸,满手滑溜溜,黏乎乎的感觉,惊叫道:“轻檀,轻檀,你过来看看是什么扯住了我的脚。” 还没有等到陆轻檀回答我,景琛便走到我的面前,那些羁绊立刻就松开了,他无所谓地说:“大概是人手吧,我刚刚也被缠住了。” 他能不能不要这么诚实地告诉我。 我虽然拔出了脚,但是再也不敢迈出一步。 陆轻檀连手都不让我拉,更别说向他提出其他要求了。情况紧急,我也管不了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冲着景琛命令道:“景琛,你得抱着我走。” 景琛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整以暇道:“你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头脑是否是清醒的” 我摈弃尴尬,异常肯定地回答:“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他比我更加果断:“那好,我不同意。” 景琛可真是一个无情的男人,要不是他说得那么直白,我哪里会吓软了腿。 “你真是个大坏蛋。”我直接来到景琛的面前,跳到他身上,他怕自己被我牵连而摔倒了,只有抱住我。 “你还真是无赖。”景琛骂归骂,却是稳稳地抱住了我。 ... ------------ 134.第134章 若思邪(79) 我竟生出了因祸得福的想法,一个劲儿嘿嘿地笑。 陆轻檀脸上全是诧异,他问我:“符生,你没有觉得半点不适”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心里有些不祥的感觉,怯怯道:“除了刚刚被地上的人手抓住了觉得有些害怕,便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了。” 陆轻檀脸上的惊讶并未散去,还用满是羡慕的眼睛看着我:“一般的凡人是进不得地府的,除非有通灵丹,可是我刚刚一下子忘了,你也没有吃,竟然会没有事。更加奇怪的是地府的手也是有灵性的,它们只抓它们欢迎的,它们竟然喜欢你。” 我心里暗暗想,如果可以,它们能不喜欢我吗这种喜欢也太考验心脏了。 经历一段黑暗的通道,我们便进入了一片明亮宽阔的洞府。 陆轻檀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告诫着:“你们在这里等等,别到处乱跑,我去疏通一下。” 景琛嘱咐着:“小心一点。” 待陆轻檀走后,我从景琛的身上下来,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轻檀一看就是来了好几次的人,说不定上面有关系,哪里需要你嘱咐。” 景琛环视着周围,像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等我放松了戒备,他又凑到我的耳边,云淡风轻地对我进行言语攻击:“嘱咐是要看人的,如果是你我用的便是诅咒。” 我捧着胸口,真是疼得紧,每次故意激怒他都是找虐来的。 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我好不容易缓过来,气不短了胸也不闷了。我才想起自己是到了地府,这可是有钱也来不了的地方。当然,就算有钱人也不想来,今儿个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肯定要好好观摩观摩。 说着,我便趁着景琛不注意的时候溜走了,一个人到处走走逛逛,没有半点阻碍,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原来地府也是想进便进如此随便的地方。 转了大半个时辰,实在是找不到什么适合我的乐子,死人的世界和活人的世界毕竟是诸多不同,想要找到链接的桥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意兴阑珊之时,突然看到孤冷凄清的河边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那背影让我不甚熟悉。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她,又仔细想了想,这不就是邪雪。 她果真没有投胎转世。 不知道是向谁借的胆子,我一步步靠近她。 本来距离就短,我很快便站到了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问道:“邪雪,你在看什么” 我猜想是很久没有人叫她阳间的名字了,一时间有些陌生。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她回过头看着我,神色淡然:“姑娘,你是黑白无常刚抓来的新鬼吧,你以前认识我”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是人不是鬼,跟着一个神通广大的人来的地府。可我的确认识你。” “可是我却不记得你。” 她眼神中透漏的光越来越清冷,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影风,那快要被冻僵的感觉真是太像了。 ... ------------ 135.第135章 若思邪(80) 我发现我和邪雪的谈话遇到了阻碍。 我想调节一下现在的气氛,诙谐道:“无妨,姑娘在这坐着,莫非想投湖,死上加死。” 邪雪面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声线柔和了许多:“真是幽默,要是以前我肯定会笑,现在的我好久没笑,都忘记了。” 这听起来像是她的伤心事,既然是人家的伤心事,我便不应该就着她伤心的话题说下去,开辟了另外一个话题:“邪雪姑娘在这里看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幽幽道:“忘川河旁三生石,三生石下彼岸花。” 我有些整蛊的心理,很想知道她的反应,试探道:“你可知道司徒易也来了地府” “他,”邪雪有些难以相信。 我坦白地告诉她:“司徒易并不是活着来到地府的,他死了,像你一样自己挖心而死。” 提到司徒易的名字,邪雪的眼中承载着说不尽的哀伤,只是她再不会哭了,鬼是不会哭的。 可是那种无声痛哭的表情比哭出来更加动人心魄。 我想搜罗些让人开心的话说与她听,可一时半会儿脑子就像短了路一般,竟是半点好话都说不出。 这时往这边来了两个地府当差的,一眼便看见了邪雪,恶狠狠地说着:“你这个麻烦精,不好好呆在锁魂殿里,又出来干嘛。陆判官要见你,快跟我们去。” 两个鬼差推推攘攘迫使邪雪向前走,以我不爱管闲事的品格是绝对不会有所作为的,可是他们居然绝对的忽视我,那就忍无可忍了。 我语气比他们还横:“你们温柔点好不好。我们也要见她,你让那个什么陆判官等一等。” 我只是在赌,赌陆轻檀的后台比那个什么陆判官要硬。 一个鬼差正准备用链子锁住我,却被另外一个人拉住了。他们互相交头接耳着,还不断看向我,最后说了一句:“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那你把她让给我。”我对着鬼差卖萌撒娇全都用上了,我知道若要用我以前的面孔都不一定能让这些清心寡欲的人动心,更别说我现在的模样了。 那个看起来比较善良一点的鬼差对我恭敬道:“姑娘随我一同前去。” 我没有丝毫扭捏,上前一步,挽着邪雪的手,冲着鬼差喊:“愣着干嘛,前面带路。” 那个样子真是虎虎生威,气势到位总是很能唬人的,现在还能唬鬼。 在鬼差近乎迷路的带路下,我们终于见到了景琛和去疏通关系的轻檀。 他们见到我也是很高兴的样子。 鬼差将我推到陆判官的身边,我没有注意,差点一个趔趄摔到地上,还好景琛扶住了我,顺便瞪了一眼那个推我的鬼差,那鬼差竟然立马跪在地上。 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冥王,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 本来在生气的景琛被弄得没心情生气了,谁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连冥王都不认得了,再好好看看,他是不是冥王”陆轻檀对着鬼差说,似乎是还带着威胁的意味。 ... ------------ 136.第136章 若思邪(81) 鬼差眼泛精光,立马改了口:“小的认错人了,冥王正四海远游呢。 当然小伙子长得还是不赖的。” 看起来,好像鬼差很怕陆轻檀似的。 分清局势之后,我立马拿着鸡毛掸子当令箭,派发道:“你们先离开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谈。” 鬼差一转身便拔腿要走,我忽然又想起他们刚才说要抓邪雪见那个什么陆判官,所以好心提醒道:“你们不是还要带她去见陆判官吗” 我提醒完他们之后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两个鬼差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轻檀,连忙摆手:“见陆公子也是一样的。” 一说完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我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跑得这样快,不过他们倒是提醒了我。陆轻檀也和判官一个姓,还能够自如地在地府行走,莫非是判官的什么远房亲戚。 这么想,我也就这么说了出来:“你叫陆轻檀,陆判官其实是你的亲戚吧。” 陆轻檀眉毛一挑,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这天下那么多姓陆的,难道都是陆判的亲戚,那他忙得过来吗”景琛总是跟我对着干,“话说回来了,他是不是陆判亲戚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话说到这里,我可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和我没关系,和我关系可大了。 我一层一层地往下冷静分析,详细分析:“想我和轻檀也算是认识了,他的亲戚也就是我的亲戚,然后再借着这层关系和阎王成为亲戚,然后再商量和他五五分成,将这地府开展成为旅游景点。” 景琛和轻檀都做无语状:“” 我被他们看得超级不爽:“你们这样看着我,就像看一个钻进钱眼里的人,这是对我人格的极大侮辱。” 景琛反问道:“莫非你觉得自己不是掉进钱眼里的人” 每当我和景琛就一个无聊的问题谈论得跟国家大事一样激动澎湃的时候,陆轻檀都是以一个观战人的形象矗立在我们身边。 无论我们如何天崩地裂,他自岿然不动。 我用手指了指景琛和陆轻檀,这个时候我代表的不是我自己,而是食不果腹的贫穷老百姓。站在他们的立场来谴责这些富贵子弟。 这样一想,顿时气血翻涌,连说话都变得义正言辞了:“如果你看着自己的亲人生病,却拿不出钱来治病。如果你看着那些受到灾难的人们流离失所,饥饿难耐到吃食死尸的时候,你们还能觉得我这是爱财吗你们能这么说,只是因为贫穷的从来不是你们,你们有财所以不贪财。” 我本来只是从电视剧里信手拈来的台词,却越说越激昂,挖掘了我深埋在体内的愤青潜质。说完,我才后知后觉将将骂的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要是他们一个生气就将我就地解决可不是很冤枉。 于是趁着景琛还在消化我的话的时候,我立马蹭到他的身边,双手抓住他的手臂,软软地说着:“我刚刚肯定是被哪个小鬼附了身,要不然绝不会冒犯两位的英明神武的,你们一定不要误会了呀。” ... ------------ 137.第137章 若思邪(82) 陆轻檀强忍住笑意,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你确定你现在没有被鬼附身” 我点头如捣蒜,听见细碎的轻笑声,我猛然醒悟邪雪还在旁边呢。 一想到自己刚刚的谄媚,无地自容地红了脸。 邪雪站在一边,看出了我的窘迫,善解人意地安慰着我:“姑娘,真性情,莫要害臊。” 景琛这才注意到她,问道:“邪雪,你为什么还没有投胎转世” 邪雪低下了头,哀婉道:“孟婆说我执念太重,喝了孟婆汤也不能尽除尘世的记忆,所以不能投胎转世。” 很多人说若是两个人之间有足够的信任,有些事情便不需要解释。邪雪和司徒易便是被这种错误观念困扰的有情人,若当初他们都能清楚明白的说明心意,那么他们今日一定会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若是以后,我遇到这样的事情,那个人是景琛,我想我拼了命都会解释的。我从来世来,不知道何时离开,我短暂的穿越经受不起半点遗憾。 景琛明知故问着:“人都死了,该放开的也都放开了,不该放开的也不得不放开了,你还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一言难尽。”邪雪眼睛里晶亮油黑,短短四个字却说尽了不为外人道的荒芜。 陆轻檀指着邪雪的身后,淡淡道:“那他可还能消你执念” 司徒易早就站在了邪雪的身后,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对于周围的东西没有丝毫的敏感度。 他似乎是酝酿了好久,满满的一腔情绪写在脸上,可在喊出那个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名字的时候还是沙哑澎湃:“雪儿。” 我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几乎是在司徒易叫出邪雪名字的时候,就有晶莹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终于知道就算没了体温,没了气息,成了天地间可有可无的存在。所有人都说这样的她不会哭不懂笑。其实只是死过一次,将情绪藏得更加深,能挖掘出这些情绪的便是能给她这些情绪的人。 无可厚非司徒易就是邪雪的这个人。 我想他们分别了三年才重逢,虽然这个重逢的地方不那么美妙,可一定也是需要独处的时间。 于是我一手拉着陆轻檀的袖子,一手拉着景琛匆匆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操心嘱咐他们:“司徒易,你们好好聊,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说明白。” 我拉着他们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景琛立马甩开我的手,语气有些冰冷:“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拉我的手,女子不是应该注重这些。” 听见景琛这么说,我像是抱着煤炭球一样,立马放开轻檀的袖子。 景琛已经不理我了,转身欲要离开。他脾气有时候是有些怪,我也懒得理他,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在邪雪和司徒易那里,他们有那么大的恩怨误会,我怕他们打起来。 景琛在旁边伫立了一下,也耐不住好奇跟着过来,恍然大悟:“你想偷窥。” 我挺起胸脯,让自己的话尽量说得理直气壮:“别说那么难听,我只是怕他们打起来,我好第一时间过去把他们拉开。” 景琛不住地叹气:“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我专注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地说出:“对啊,对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奇女子。” 陆轻檀本来站得老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根柱子做掩护,也幸亏了那跟柱子,要不然铁定听了我的话是会摔倒的。 ... ------------ 138.第138章 若思邪(83) 不过,司徒易还真是不利落,自从叫出了那两个字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我们刚刚离开时候的姿势。 我心里急得火急火燎的,他们两个人要是再不动的话,我就要过去帮把手了。 一刻钟过去了,漂亮,两人还真是敌不动我不动。 说行动就行动,我转身要离开,却被景琛从后面拉住我的胳膊:“你这性子得改改,急得很。” 被他这样一说,我想要不再忍忍,于是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倒是没有想到会是邪雪把握主动权打破僵局的。 她转过身去,歪着头,有些调皮地看着司徒易,就像在毒王谷的那段她还没有长大的时光里,她晶亮的眸子里似乎盛放着整个星空的闪烁,又像是月色里过渡曝光的碧湖水,荡漾着风情柔软,承载着情意眷恋。 邪雪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司徒易,不说一句话也觉得时间静止,万物美好。 司徒易小心翼翼地问着,声音忐忑又颤抖:“你想听我的解释吗” 邪雪一个劲的摇头,让司徒易接不下话去,只能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下一秒,邪雪提起裙子,向司徒易跑了过去,不长的距离像是走了好久才彼此靠近,她紧紧搂住司徒易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放下所有的矜持说出了蔓延了很多年的思念:“阿易,我好想你,好想你。”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到这里,又是怎么到的这里”司徒易也紧紧搂住了她,心贴着心,从来没有过的安定。 这一辈子的活头也敌不过此刻。 邪雪玩着司徒易放置在胸前的头发,刺咧咧道:“都这样了,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而后,她指着他心脏的地方,期待地问道:“阿易,三年的时间,你想清楚没有,在这里的到底是不是我” 司徒易没有说话,温柔地看着她,很久才说道:“喜汝之喜,乐汝之乐,思汝之思,哀汝之哀。雪儿,我说的太迟了,让你久等了。” 我原先给他们预计的时间是没有三四个时辰是搞不定的,没有想到不到一个时辰,司徒易便对着亭子的方向叫喊:“符生姑娘不如下来听。” 我靠,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在这里偷听,亏我还躲得这么用心。 我们三个全都不自在地露了面,磨磨蹭蹭地到了他们的身边。 司徒易毫不客气地提着要求:“你们有办法让我带着雪儿去见念邪吗” 我和景琛看着陆轻檀,他也面带难色,委婉地拒绝着:“邪雪本该三年前便投胎转世,现在的她鬼体早已经虚弱不堪,要是去到人间,必定魂飞魄散。再者半个时辰后是她转世的最后时机。” 邪雪早已经流泪不止,自责不休:“我不是一个好母亲,甚至他站在我面前都认不出他。” 我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地扯着景琛的袖子。 景琛思虑片刻,再次询问:“轻檀,你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不用去到人间也可以见到念邪” ... ------------ 139.第139章 若思邪(84) 陆轻檀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有,不过需要消耗你们收集的大半记忆,意味着玄觞反噬的时间会提前。 要是你们没有及时找到下一段情殇,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我看了看司徒易和邪雪期待又害怕的眼神,我想要是我不答应,以后都会不开心,不开心的话,就算活着又能怎样。 和景琛对视了一眼,看得出他和我一样的想法。 我茵茵笑,干脆潇洒道:“轻檀,你就说我们怎么做吧。” 陆轻檀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们,不急不缓地说着:“还是你们用青鸾火凤编织画面,利用他们此时共同的思绪便可在玄觞镜中看到司徒念邪。” 我看着景琛轻轻勾了勾嘴角,多想告诉他,能跟他一起弹奏喜欢的琴歌,便是此时此刻死又何妨。 景琛从腰间掏出箫的时候是最英俊的,他吹奏箫的时候又英俊了几分。我勾着琴弦,失神爆破了琴音,却丝毫不影响曲调。 司徒易和邪雪的手紧紧相握,深情对视。玄觞镜在他们头顶上方散发着湛蓝幽幽的光,青鸾火凤欢快地飞舞,镜子中的画面渐渐清晰,一个胖乎乎的小子便出现在里面。 这便是念邪了。 我们离开之前他还睡得好好的,这个时候他已经睡醒了,不过也该睡醒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直起了上半边身子,胖胖的手揉了揉眼睛,接着眨巴眼睛五次,然后闭着眼睛冥想半刻钟,再最后眨巴眼睛五次,起床的仪式就正式完成了。 我偷偷瞟了瞟周围,他们看得疑惑。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这些全都是我教给念邪的,告诉他说睡觉是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睡前和起床都是要吃素沐浴的,但是后来人们觉得麻烦,这些仪式便逐渐简化,到了我们这一代,便只剩下,眨眼睛,冥想,眨眼睛了。 如果只是这样念邪当然不会这么乖地照做,我还告诉他,相传一直坚持做这个起床仪式,一定会瘦的。 然后念邪就激动了,当即立誓将起床仪式当做毕生事业,进行到底。 念邪完成了起床仪式,自己乖乖地将衣服穿好后艰难地下了对他来说稍微有些高的床榻。 他一路小跑,进入了司徒易的书房,一双滴溜溜圆的大眼睛东张西望着:“爹爹,你去哪儿了” 房间里没有找到司徒易,他就准备去外面找,出门的时候被窗台上放着的小人儿吸引了,他迈着短粗短粗的腿跑了过去,从窗台上取下一个仔细端详了一会。 念邪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就是我娘亲,你比那个搞笑的娘亲美多了。可爹爹每次拿着你看了之后,就会沉默好久。你是不是曾经做错了事,惹了爹爹生气呢” 在场的人想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邪雪也像是读懂了什么,跟着微笑着。 这小子真是白疼他了,背着我的时候就揭我的短。 毕竟是小孩子,不会感伤多久,念邪放下小木雕,接下来他去了彼岸花海。 记得我刚进毒王谷的时候,念邪也是在那个地方的,他冒冒失失地闯入我的视线,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使。 ... ------------ 140.第140章 若思邪(85) 有时候,我总是会想要是每个人都能永远孩子,那该多好。 可是,这终究只是我们许给付之一炬的时光一个纯真的愿望。 邪雪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捂住了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眼睛里却是饱含着笑意。 她可真是一个可怜的母亲,自打孩子出世便没有见过一面,也不能陪在他身边看见他一天天长大,会走路,会说话,会背诗,会奶声奶气地说些讨人喜的话。 这样说来,我算是捡了一个便宜。这个便宜很沉重。 我们三个,司徒易包括邪雪她自己都已经感受到她的身体在慢慢透明,可是没人敢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安逸宁静。 最终还是我看不下去了,手掌轻翻,按住了琴弦,追随着箫声的琴音戛然而止,天空中唯剩下火凤孤独起舞,而只有青鸾火凤共同才能够催动的画面也消失不见。 邪雪慌乱地摸向半空中,却只是抓了一把相思。 我狠心提醒道:“邪雪,你是时候进入轮回了。” 司徒易已经拂起衣袖为邪雪擦干了泪水,她看着刚刚出现念邪身影的地方,眼中积聚的泪花又散开来。 我心里是动容的,可我不能表现出来。 就像景琛说的,也许有时候我是真的任性,也是真的不懂事。可是一些显而易见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他们好不容易见着了,又好不容易可以一同投胎,也许来世还能再续前缘。 至于念邪,他既然叫了我一声娘亲,我自然是会把他带在身边,常伴我左右。我虽然不能保证做得很好,但是一定会争取我最大的努力对他好,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邪雪一步一步向我靠近,进而惨白的双手抓起我的手,要是平常我定会害怕的尖叫,可是这时我不愿甩开,也是不能。 我竟然感觉她的手是有温度的,她看着我说:“姑娘,我知道把念邪托付给你太自私,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答应我从今以后你就是念邪的娘亲,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 邪雪说得那样认真,要不是真真正正的无可奈何,怎么会将自己的孩子托付于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我是最不愿背上责任的人,可这样的请求我却是万万拒绝不了的,况且我心里本就有了决定,于是对着她承诺一般,郑重地点了点头。 司徒易和邪雪的心事儿都解决了,前世他们可以不再有牵挂。 陆轻檀对着两人说:“邪雪,司徒易,我让你们一起轮回,再续前缘可好” 司徒易的话掷地有声:“不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的答案让我们所有人都不解。 只见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与她手指相扣,笑得润朗清俊,柔情温明:“我想和她投身在一家,做她的兄长,只给她关爱。” 也许听起来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前世的有情人到了来世成了兄妹。可我相信心思缜密的司徒易一定是有自己的安排,他不是不爱,他的眼睛里一定要有她的身影,心里才会群花盛开。 ... ------------ 141.第141章 若思邪(86) 还没等我问出来,他便接着说:“再相爱的人都不能保证一直相爱,总有互相伤害的时候。我已经给了她太多太多的眼泪。如果可以,下一世,我希望我能给她所有的温暖和陪伴,不再伤害。” 听了司徒易的话,我有一刻的怔愣和哑言。 爱一个人并不是要朝朝暮暮地独自占有,而是在她找到想要的幸福之前一直滴水不漏地守护着她,直到将她交到她喜欢又稳妥的人的身上,然后才功成身退。说到底,司徒易还是没有过得了心里的那道坎,他终归是觉得欠邪雪太多了,他想要赎罪。可这辈子身死已经没有机会还了,只能交给下辈子。 司徒易所能想到最好的赎罪就是用来生的全部生命让邪雪得到今生未有的安好。 如果真是我想的这样,司徒易的决定不可谓不荒唐,他又是在自以为是。我以为邪雪是不会同意的,可她能成为司徒易的爱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懂他,微笑着冲他点头。 一段长时间的凝望,幸福静谧。我们谁都不忍心打扰,就让他们再看看深爱的彼此,若再不将对方深深地刻在心上,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下一世,他们身在一起,心却注定遥遥相望。 我不知道陆轻檀是如何和阎王沟通的,竟然连这种轮回大事都直接交给了他,可见彼此奸情非同一般。 邪雪和司徒易即将要投胎的人家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员外家,家底殷实,家族历史清白,广结善缘。可员外虽然多年积德,却一直膝下无子。终于在有心栽花的情况下,花即将堆满枝头,眼下大夫人即将临盆,他们两人的投胎转世可谓是众望所归,必定夺得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我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一个人承担多大的荣耀必定要背负起相当重量的阻碍与磨难。我并不是担心邪雪,因为司徒易在她身边,没有人可以欺负她,他会好好保护她的。 我们站在断桥下看着他们并肩走上断桥,看着他们从孟婆那里接过孟婆汤,看着他们相对着一饮而尽。 景琛说司徒易的眼神比邪雪来得清明,其实我也看见了。 从司徒易提出要和邪雪做兄妹的时候,我就猜到他一定会再一次地对兽灵下达指令,保存他今生的所有记忆,这样失去前世记忆的便只有邪雪一个人。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司徒易是一个负心的人,哪怕他不是故意,让邪雪为他而死也是不争的事实。可是他在得知真相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追随着邪雪而去,在我看来已经足够了,他用既死之身还清了邪雪的脉脉深情。 我开始有些觉得不忍,司徒易的下辈子会好苦好苦,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他人,结婚生子。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由着别人来给幸福,要是我,连死的心都有。 可这是他的决定。 只是司徒易和邪雪两个人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插足的必要和立场,我觉得该成全他,纵使现在的心情再沉重,我也不能拆穿。 ... ------------ 142.第142章 若思邪(87) 此时此刻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我们三个像是作恶一般推他们进入万劫不复的火坑。 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将来会怎样呢,给了他们想要的开始,至于后来,还得看他们怎样经营。 福祸本相依,无须怨天尤人。 司徒易在最后一刻转身看着我和景琛,舒展了眉头:“让念邪带你们去找一个红眼睛的女子,她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这也是我唯一能够报答你们的。” 我看了看陆轻檀和景琛,他们没有半点惊讶,想来早就知道孟婆汤对一个执意不想忘记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无用的。 司徒易说完后,便拉着邪雪纵身一跃,进入轮回通道。 前缘忘却,再入尘寰,希望真能如他所愿,他们能够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妹,一生长乐永安。 虽然不尽残忍,却已是最好的结果。 起初,我以为我穿越过来的世界是简单的,而我的使命也是简单的,找一个佑我天长地久的男子,我们一起世代安好。 是不是我以前的想法都过于天真,我以为爱情都是简单的,一个人遇见一个人,觉得感觉对了,便相视而笑,携手一程,看天涯芳草鲜美,江山落英缤纷。 直到看过了司徒易和邪雪的故事,我才知道,他们之间算得上是没有第三者,至始至终的两个人,明明可以好好的,却落到这副田地。 没有安全感似乎是全世界陷入爱情中的人都会犯的老毛病,将原本道路四通八达的爱情路生生变成了一条康庄大道,大道的尽头不是相濡以沫,而是相忘江湖。 若是不曾计较,各自安好,相忘于江湖也是好的,可若不是,爱情该如何自处。 陆轻檀说他知道司徒易和邪雪投胎后的人生,他们两个,一个终身不娶,一个终身不嫁,借着亲情的幌子相伴终老。 我再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只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好好的,不管爱情,还是兄妹之间的情意,好好的就行。 送走了邪雪和司徒易,这时候才恍然觉起最困难的事情还在后头,我该怎样对念邪交代。难道就说我把你爹弄死了,然后让他和你娘相见,最后他们达成一致一起投胎去了。 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坦白未免太过残忍。 可是除了这个,我又想不出来其他更好的方法。 景琛见我急得抓耳挠腮,建议道:“还是直接说吧。” “我说不出口。”我将头撇向一边,继续焦躁。 景琛面色严肃,眉峰凛冽,有些咄咄逼人道:“那你准备瞒着他多久,或者是你能瞒他多久”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 凡是一个贴心的男子在这种时候都是应该陪着想方设法,可他却一再逼我,真是气死我了。 我将所有的苦恼全都扔给他了,“你这么能耐,那就由你告诉他。” 景琛摊了摊手,没有意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念邪本来就对他不爽,要是由他告诉念邪,估计他得被念邪咬死。 ... ------------ 143.第143章 若思邪(88) 我们回到毒王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彼岸花海找念邪,很远的地方就看到那个胖嘟嘟的小子。 出生便死娘,五岁又死爹,他的人生还真是凄惨。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孩子的错叫,结果因缘际遇,现在我还真成了他的娘亲,像是进入角色一般,我有一种心疼酸涩的感觉。下意识向着他跑了过去,将他抱离地面,紧紧抱在怀里。 念邪有些犹豫,可还是问出了口:“娘亲,你不是不爱抱念邪” 我想不通,这孩子怎么会这么让我心疼。 虽然是对着一个小孩子,可我是第一次说话说得这样认真:“以后,娘亲会学着喜欢抱邪儿,学着怎样让你开心,学着怎样照顾你,我还会亲自给你做衣裳,教你读书,教你琴棋书画。” 景琛和陆轻檀也来到了身边,念邪没有看见司徒易,小眼眶立刻滚动着泪花,却拼命不让它掉下来。 他微微仰着头,咬着唇,嗓子哑哑的问道:“我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爹了,他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看着这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在那里会很幸福,他也会时常挂念着你。”景琛蹲到他的身边,像是男人和男人的对话。 “爹去找娘了,是吧”念邪转向我的方向,像是在问我,却又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他就紧接着说:“爹早就告诉我,他很想娘亲,他好想见到她。最近爹总是念叨着,他和娘是时候见面了。他说我是个小小男子汉,没有他在身边也一定要坚强。” 原来一切都在司徒易的计算中,只是他怎么舍得这样可爱的邪儿。 我摸着念邪的头,这一切统统都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担的。 念邪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不情不愿地指着景琛:“爹说了,他走了,你就是我爹。娘亲教我琴棋书画,我就勉强让你教我骑射数术。” 我浑身颤抖了一下,司徒易这家伙真是老谋深算,这下念邪就不差爹不差娘了。不过就便宜我了,虽然没有夫妻之实,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名还是有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狂喜,但面上依旧装作淡定无比,揶揄道:“你爹真是看走了眼。” 没想到景琛也是走演技派的,立马进入了角色,赞扬道:“我倒是觉得他爹的眼光不错,不,现在我才是他爹。” “你们一家三口是否应该考虑一下我这个孤家寡人,顺便再考虑一下我的肚子。”陆轻檀捂住自己的肚子,不像是肚子饿了,倒是像肚子上被射了一箭。 突然听见咕噜噜的声音,我不确定地盯着念邪,见他的脸像煮熟了的大红虾。 我的心情这才算是真正变得好起来,愉快地喊了一声:“今天,娘亲下厨给你做满汉全席,庆祝我新官上任。” 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念邪的小身体变得僵硬,景琛和陆轻檀都是一幅被雷劈到的表情。 最后在他们殷切的恳求之下,我只做了三个小菜,熬了一锅粗粮粥,他们倒是吃得很满足。 他们一定是很难相信,我会有这么贤惠的一面。 ... ------------ 144.第144章 世欢颜(1) 他一句话,她便黑发狂舞,冷眼踩过刀尖血刃。 如履薄冰的前半生,她终于变成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喜欢的人,只因为他喜欢。尽管别人不曾看见,可她心里清楚,那份感情是看上去风平浪静的熔浆,了终年冰冷的寒潭水。只是不管多少年过去,他仍旧是天边一弯铁青的月,很高很美。爱上他的那一刻,她便将自己看做轻尘,很低很卑微。 所爱非人 五月中旬,紫藤花开得烂漫,整个苍翠的屋顶铺上柔软梦幻的紫色,像是一群紫色的蛱蝶途径一场绽放。其余垂下屋檐的紫藤花依旧密密匝匝地肆意舒展呼吸,蓊蓊郁郁的。 一场花事春如线,只是花开荼蘼,情事了无音。 随后又在毒王谷逗留了两天,我们便准备上路去找那个传说中红眼睛的女人。 念邪第一次离开毒王谷,这次离开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想着他是行李最多的人,便好心叫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在外面候着,结果没有想到他竟然只带了他爹雕刻的那些小人儿。 我拉着他的胳膊,作慈母状:“衣服呢” 念邪仰着头往马车上冲,无奈挣脱不了我的禁锢,只能站定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爹从小教导我,衣食财用都是身外之物,不带也罢。” 难怪说男人是带不了孩子的,看司徒易整天给他灌输一些千奇百怪的理论。 我有些肉疼,循循善诱道:“以后娘亲要帮你买身外之物都是要用钱的,圣人说人当节俭。” 念邪耸了耸鼻子,说得理直气壮的:“应该的,应该的。” 见他说得那么顺溜,我竟然都觉得这为娘的给儿子买点东西也着实是应该的。 景琛一边给马装鞍,一边密切关注着我们这边,吓唬着我的儿子:“你这个娘亲总有一天会将你卖了去换取身外之物的。” “邪儿,我们先进马车,别让这些个小人散布的流言蜚语,诋毁了娘亲在你心里的伟岸形象。你以前怎么崇拜我,以后也要那样崇拜或者更加崇拜我。”我低下头来告诉念邪,然后一个漂亮的甩头,进得马车,不去看景琛现在极度无语的俊脸。 我以为将我们一路的行程都交给五岁的孩子端的是可笑,但是一路走来,念邪指的路都是很靠谱的。 我不禁感叹,虽然小胖子才五岁,可毕竟是神兽的后代,就算是掺杂了人类的血统,天赋异禀也是厉害的。 而且听念邪说,这条路他只和司徒易走过一次,也是坐着马车,去药衣的家里做客。我闭着眼睛算了算,距今已经三年多了,没有想到他还会记得。 由此对念邪就升起崇拜之感,不过转念一想,我现在是这聪明小子的娘亲,崇拜他还不如崇拜我自己。 我们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文都。药衣住在鬼马镇,而要去鬼马镇就必须经过文都。 ... ------------ 145.第145章 世欢颜(2) 此前景琛提起文都,我还以为必定到处都张贴着墨宝丹青,街上随处可见执书吟诵之人,百里之外便闻得书香沁脾。 可进得文都城门,却是另外一种景象。 我才幡然醒悟,有时候名字真的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它虽然叫文都,但从外观上看,它和其他的城池没有什么区别。 当见到的和心中所想大相径庭的时候,我一路上满心欢喜的期待在此刻被打击得零落一地,就像一盆燃烧得正旺的火被突然地浇熄,发出呲呲作响的声音之后便是一片死寂。 由于天色已晚,我们已经饥肠辘辘了,况且明天还要赶路,得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歇息歇息,整顿整顿。 我们连着问了好几家客栈,都说是住满了。 我寻思这件事情事出蹊跷。 良久,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还满心以为这便是找不到住的地方的主要原因:“你们说是不是老板见我们几个风尘仆仆的,像是逃命的。老板怕惹上祸事,才以房间已满作为理由来搪塞我们。” 念邪对我伸出了大拇指,撅着嘴巴,天真无暇地夸赞着:“娘亲真棒,这都想得出来。” 我不疑有他,微笑着接受了念邪对我的赞扬,以及景琛和陆轻檀像是便秘一般诡异的笑容。 我们接着不抛弃不放弃,又问了好几个客栈,结果都是一样的,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今天人满了。 我抬着灌了铅的腿,指了指不远处最后一家客栈,悲壮道:“成与不成就这最后一间了。” 我前腿刚抬进门口,掌柜就冲我们摆手:“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您来晚了,小店已经人满为患了。” 我转过身欲哭无泪地看着景琛,准备将刚刚踏进去的腿原路撤回来的时候,突然一小二走到柜台来,说是有客人退了房。 还真是哪里是绝地,哪里就能逢生。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住进了一间房,理所当然我和念邪首先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床,还善心大发地将床上多余的被子扔到地上,让他们两在地上打个地铺休憩一晚上便可。 累了一天,我收拾收拾便搂着念邪上床躺着,没有像往常那样磨叽,很快便睡着了。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景琛都是不喜欢赖床的。 他很早便站在窗前看些什么,害得我也不敢多睡。他已经觉得我笨了,要是再觉得我贪睡的话,我岂不是更加没有机会了。 一想到这里,我马不停蹄地套上外衫下了床,然后洗脸漱口一气呵成。 女人做完这些工作,一般都是大半个时辰过后,所以我再是一气呵成也花了不少时间,陆轻檀和念邪也都相继醒了。 我又忙着帮念邪穿衣服,小胳膊小腿的让我真是不知道怎么下手,前后浪费了一刻钟才勉强穿好,但是我总觉得哪里看上去有些不对劲,绕着他看了两圈还是没有什么新发现。 最后还是景琛看不过了,将念邪重新抱到床上,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嗤笑道:“就你这样怎么当人家娘亲,把里衫穿在了外面。” 听他这么一说,我仔细一看还真是将里衫穿在了外面,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我有些抑制不住,扒着他的肩狂笑出声来。 念邪才睡醒,依旧是懵懵懂懂的,看着我笑得开怀,一脸的疑惑。 景琛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嫌恶地扔开我搭在他肩上的手,重新给念邪穿衣服了。 ... ------------ 146.第146章 世欢颜(3) 终于大人小孩都收拾整洁,我们便下楼吃早饭了。 白天的文都真是热闹非凡,店外的小摊贩扯着嗓子嚎,叫卖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是个爱热闹的,选了正当客栈门口的桌子,从我坐的角度看过去,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清秀的男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会偷偷多看几眼,期间景琛还会提醒威胁我,但见对我没有威慑力,便黑着脸由着我去了。 临桌有几位中年大叔趁着等饭食的空档谈论得热火朝天,我向来对这些小道消息很感兴趣,立马将身子靠过去了一点,耳朵竖起来。 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人将桌子一拍,声音洪亮得如撞钟,深深地刺激到我的耳朵,他说:“早就觉得武林盟主不该让一个黄毛小子做,这下老子定要让他下台。” 另外一个长相稍显斯文,谈吐颇为有礼:“大哥,稍安勿躁。段时虽然年轻,可连任两届武林盟主,也必定有过人之处,切莫大意轻敌。” 又一个身材矮小,额前的头发几乎要将半边脸遮住的大叔,不满道:“二哥,你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大哥武功盖世,气拔山河,盟主之位非他不可。” 这么说来现在说话的就是最小的罗,真是颠倒了我的思维,老得脸上的褶子都可以挤死一堆苍蝇了,居然是最小的。 我听他们提到段时的名字,好像是个难孚众望的少年盟主。 无论是我存在的那个年代还是在这个时代,倚老卖老的人是居多的。总以为年龄大,经验就丰富,知识结构就完整,能力就强,在我看来年龄大唯一不同的就是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其他也无甚厉害的。 这时,小二一脸喜气洋洋地端着馒头,肉汤上来了。趁着他布菜的空挡,出于好奇,我勾了勾手指问道:“小兄弟,文都天天都是这么热闹吗” “哪能啊。不过是城郊的秀山上将要举行新一届的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凡是会一点武功的,或者是碰运气或者是去当观众的,纷纷都要去秀山瞧上一瞧。而这文都便是去秀山的必经之路,所以昨天晚上文都所有的客栈才全都住满了。”小儿热情地向我唠叨着,时而还加上动作,末了,又问,“几位公子小姐也想去凑凑热闹” 景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饮着,语气稍轻却也透着明显的疏离:“不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 我偏头见念邪满眼放光的小眼睛一下子就低了下去,想来是景琛的决绝让他伤心了。 “我们一路舟车劳顿,没劳什子好玩儿的事儿,我和邪儿都快闷坏了。况且我们找人又不急在一时,急也是急不来的,不如去见一见新一届武林盟主的风采也好。”我见景琛依然是无动于衷的品着茶,立马加上一剂猛药,“你年少英姿,武功盖世,若是去了争上一争,盟主之位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 ------------ 147.第147章 世欢颜(4) 我一阵不诚恳的吹嘘。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景琛终于有了反应,优雅地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我:“这句话确实不假。” 听了这话我若是还能淡定,那一定是修炼成仙了。 我愕然道:“你难道从来就不知道谦虚为何物” “哦,这么说来你是深有研究。”景琛笑里藏刀地看着我,我想此时面纱下定是一双闪光的绿眸,这个想法让我一阵发麻,他又说道,“不如你教教我。” 我顶着压力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怒瞪了回去:“你应该说在下不才,姑娘抬爱了。” 景琛风姿曼妙地数着手中扇子的骨节,掷地有声道:“若是这样,那倒不必了。这世上我若不才,怕是没有人当得起了。” 我靠,当真是没受过挫折的家伙,狂妄得过了分。 见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景琛的语气便有些松了,轻飘飘道:“看你这么想去的份上,我们便去看看。你可要记得我们距离下次玄觞吸食情殇不过一个月,我是拿命陪着你去胡闹的,你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第一次,我觉得景琛说得这么恳切,语气那么真诚。他说得挺对的,我真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我已经感动得找不到北了,拍着他的肩膀仗义道:“景琛,你这么够义气,以后要是你有什么需要的,我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娘亲,你这个样子让我好没有面子。”念邪的嘴里还塞着一个包子,支支吾吾地出声。 我瞪了他一眼,他才继续低下头喝肉汤了。 景琛笑着说:“去秀山还有一段距离,你和邪儿去买点干粮在路上吃吧。” “马上就去。”我拉着正在喝汤的念邪出了客栈的大门,听得景琛在后面嘱咐着:“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不要走远了,早点回来。” 之所以说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原因是我们前一刻的打算还是去找药衣姑娘,现在却是坐着马车往秀山的方向赶去。 都说女人和小孩是最麻烦的,而且我和念邪又是女人和小孩中的奇葩,麻烦到了一种极致,一路上没有少招景琛的白眼。 到现在我才发现陆轻檀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每次就在我被骂得快半死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地给我求求情。 幸亏我有念邪在身边伺候着,不间断地被骂是需要消耗精神的,现在我不得不小憩一会儿来修养身心。 过了半个时辰,见马车里面没有我抱怨的声音传出来,景琛觉得有些奇怪,控马向前,撩开马车上的帘子,见念邪眼睛闭一下睁一下,手里拿着扇子给躺着睡成死猪的我扇风。 景琛气结:“邪儿,你怎么不睡” 念邪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委屈道:“娘亲让我给她扇风,风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还不能一直扇,她怕冷,但是更不能间隔时间太长,她怕热。” 景琛一下子软了下来:“你先睡,娘亲是逗你玩儿的。” 见念邪躺在我身边之后,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然后放下帘子。 其实在景琛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过来,一直没敢睁开眼睛,要不,铁定被打。 ... ------------ 148.第148章 世欢颜(5) 一路上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终于在三天后的清晨到达了位于秀山半山腰的剑门,云雾缭绕,横劈山脉,剑门掩于雾霭之中,更显巍峨崔嵬。 我在离开客栈的时候曾经向小二打听过,他说客栈离秀山很近,也就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就到了,我想如果他一闭眼就是三天的话,估计他睁眼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身处在钉死了的棺材里面。 真是个不靠谱的小兄弟。 剑门外接待来客的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听说武林盟主段时是个俊美的男子,足以说明他不是盟主,我猜测他大概是个管家什么的。 虽然是管家,看他的举手投足都带着不凡的气度,应该也算是剑门的半个主人。 他言辞行为中都表现出热情好客,这也略微冲洗了我一路的不快。 这三天里,我吃了不少的干粮,虽然吃的时候是很尽兴的,可是毕竟是干物,我的嘴巴里面密密麻麻起了很多小泡。 我哀婉地告诉景琛,本来想博得一些同情,没有想到他连正眼都没有瞧我,还说我自己就是大夫,可以给自己调配点药擦一擦。 景琛说得没错,治疗上火的药我的确可以自己调配,但是一想到要把那些黑乎乎,黏乎乎的东西擦在嘴巴里,我就犯恶心。 于是我选择了顺其自然。 剑门为了尽东道主之谊,晚宴弄得十分丰盛。 我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行动快思维一步地立马拿起竹箸,夹起一些鱼肉放进嘴里,刚一放进嘴里我又立刻吐了出来,嘴巴里疼得要命,连带着我脑袋里的神经都跟着疼了。 此时此刻我是有多痛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及时根治,选择顺其自然的。 念邪见我龇牙咧嘴的表情,惋惜地将一碗晶莹透绿的青菜虾肉粥递到我的面前,关切地问道:“娘亲,你的嘴巴还疼啊。司徒爹爹以前说过,那是上火了。你喝点清淡的才行。” 我对着念邪竖起大拇指,关键时候,还是我儿子好。 景琛蹙着眉头不满地说:“我不是叫你擦药吗现在好了,什么都不能吃了。” 我不以为然道:“我不爱擦那些东西。” “谁叫你没事便乱吃东西,也是该让你受受疼,免得不长记性。”景琛不再理我,自顾自地咀嚼着。 看着他对我一点也不上心,一点也不心疼我,我就觉得有些委屈,大声嚷嚷道:“你只是跟我顺路而已,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所有人都以一种诧异指责的眼光看着我。 景琛镇定自若地端起念邪递给我的那碗粥,一调羹放在唇边吹了吹,旁若无人地喂到我嘴边:“哪里只是顺路,邪儿,你娘亲生你爹的气,帮爹哄一哄。” 众人心领神会地撤开了视线,只当我是个年轻任性的姑娘。 我只恨不能手上能有一把斧头,将面前这个笑得讨人厌的家伙劈成两半。 念邪看了看景琛,又看了看我,犹豫半晌问道:“娘亲,你要不要我哄” “哄个屁,啃你的肘子去。” 啪的一声,我将竹箸拍在桌子上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 149.第149章 世欢颜(6) 我是直接回房间的床上躺着的。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念邪也回来了。他轻轻地钻进我的怀里,伸出暖呼呼的小手隔着一层布料抚摸着我的小腹,贴心地问:“娘亲,你的肚子太扁了,是不是饿惨了” “娘亲一点也不饿,娘亲一直都不喜吃晚膳,这样才能保持姣好的身材,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在暗暗地羡慕娘亲呢。”我逞强道,可是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泄露了我的秘密。 念邪突然紧紧搂住了我的腰,怯怯道:“娘亲,似乎是有人在敲门。” 看着念邪颤抖的身体我真是后悔闲来无事的时候给他灌输午夜惊魂的故事。 不过确实有敲门声传来,我对着门口试探地问了一下:“谁啊” “是我”低沉的声音让我顿时充满了安全感。 可是我一想到都是因为他才让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地睡不着,就不想理会他。 我吹熄了烛火,负气一般向着门外吼了一句:“里面没有人。” 门外再没有声音,半响过后,我以为景琛已经离开了。心里想着这人真没有诚意,若是他多坚持敲一会儿门,我是会让他进来的。 我正准备以景琛为原型,教导念邪,长大以后追姑娘,最重要的是死缠烂打和死不要脸。 突然门从外面被推开,准确地来说是被踢开的,不过景琛踢得恰到好处,既能达到开门的目的又不损坏门。反正该进来不该进来,他都已经进来了,而且还将我故意吹灭的烛火重新点燃。 在我的再三建议下,景琛到了晚上就不会带着面纱了,他是我见过的男子中长得最好看的,长眉入鬓,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纵使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会有一瞬间的窒息。 我张大嘴巴,还没有发声就被他捂住了:“你是想整个剑门的人都来看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 景琛显然误会我是要叫出声来,当然我也不会去解释,总不能说我是因为见着他有些呼吸困难吧。 于是我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你到我房间干嘛” 景琛从桌子旁边端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了我的床边,他摊开手心,献宝似地笑着:“你将这瓶药涂到口腔里,这种药只要一沾到唾沫就会形成贴膜,不影响你吃东西,关键这药是甜的。药涂好了再喝点粥,我从不虐待女人。” 我盯着他另外一只手上端着的青菜虾仁粥,一边吞着口水一边问:“你该不会是在粥里下了毒吧” 景琛眉头皱成了一条线,不屑道:“我想要杀你有一千种方式,而且每一种都快狠准还带不见血的,我想下毒这种下九流的招式我是用不上的。” “那倒是。”谈话间我早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了一件外衣,“邪儿,要不要和娘亲一起吃” 念邪背对着我没有回答。 于是我将他翻了一个身,见他眼睛闭得紧紧的,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孩子好,前一刻还在说话,下一刻就可以睡得这么香,小嘴微微上扬,一定是做了什么好梦。 我像是被念邪感染了,不由得唇角上扬。 ... ------------ 150.第150章 世欢颜(7) “有些时候,你还是挺像一个娘亲的。 ”景琛将手上的药递给了我。 我左挑着眉头,瞅了瞅他,得意道:“念邪见我第一眼就叫我娘亲,一定是发掘了我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伟大母爱。” 说完,我便开始将药涂抹在嘴巴里。 景琛轻轻扯了扯嘴角,满脸无奈道:“可大多时候你比邪儿更像是一个孩子。” 这药真跟景琛说得一模一样,就算嘴巴里全涂上这个也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我正准备反驳景琛对我的错误批判,以及投诉他先给一颗甜枣再给一巴掌的交流方式,他就将手里的粥递了过来。 我觉得民以食为天,先吃饱了再和他理论,便二话不说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这粥真不是一般的好吃。 很快,一碗粥便见了底,我满足地舔了舔嘴巴,像一只贪吃的猫,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还有吗” 景琛很残忍地打破了我的梦:“没了。” 我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这时候,门外边忽然变得嘈杂起来,那些呼喊声在寂寥的黑夜里被无言地放大了许多倍,我隐隐听他们慌乱地叫喊着:“有刺客,有刺客,快保护盟主。” 长到这么大今天还是第一次遇见刺客,我毫不犹豫,迅速下床准备往门外冲,却被景琛从后面拉住。 景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难以置信地问:“你这样出去,就不怕招人闲话” 我明白他想的什么,但是这个时候顾不了这么多了,挣扎着:“等我穿戴整齐,刺客就跑了。” 我等不及了,又要往门外冲。 念邪对外界的动静都是十分敏感的,外面这么闹腾,他也就醒了过来,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便向我伸出手:“娘亲,娘亲,邪儿也要去。” 我无奈又回到床边,耐心地跟他讲:“小孩子要听娘的话才好,如果他不听话娘亲就会伤心。邪儿是个好孩子,一定不会让娘亲伤心。所以娘亲让邪儿呆在床上,邪儿也会听话的对吧” 念邪是被吵醒的,一时有些难以消化我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地嘟着小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那娘亲早去早回,邪儿等娘亲一起睡觉。” 确定安抚好念邪之后,我便可以放心地去外面看热闹了。 景琛见我固执,实在是拿我没有办法,嘱咐着念邪:“邪儿,我带你娘亲去满足好奇心,你乖乖睡觉别乱跑。” 见念邪点了点头,景琛才搂住我的腰,发现我的眼睛四处乱瞟,没好气道:“看什么,搂着我,等下摔下来毁了容我可不负责。” 我木楞地搂住景琛的脖子。 景琛足尖轻点,带着我向着人多的地方飞去。 我惧高,全程没有睁开过眼睛,只听见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想来景琛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可是我们还是来晚了,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站在正中间的少年似乎是受了伤,他捂住伤口的手,有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他的脸色比今晚的月色更加苍白,由此可见他的伤是极重的。 ... ------------ 151.第151章 世欢颜(8) 围着少年的看上去像是各大帮派的人,一个个都一副豺狼虎豹,蠢蠢欲动的样子,这样的情况真是不乐观,让人担忧得紧。 一个嘴尖腮宽,狼腰虎背的丑陋男人上前一步,故作恭敬地问道:“段盟主,可知道那刺客是什么来路江湖上都说您的武功天下第一,那刺客竟然能伤了你,这样的人一定是武林的一大祸害,绝对不能留。” 原来这个受伤的少年便是年少闻名的武林盟主,段时。 他的大名在来剑门的路上已经如雷贯耳了,今日一见,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光是从外表看,段时则是书生模样。可他有着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那凛冽桀骜的眼神寒如霜雪,那高挺的鼻梁至险绝壁断崖,还有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据说这样长相的人都比较心狠薄情。 段时静静地听着别人的话,像是事外人。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沉稳地说道:“各位都算是段时的前辈,晚辈自然不敢欺瞒。那刺客确是无名之辈,至于我的伤只是因为我一时大意,才着了他的道。” 又一个矮胖矮胖的人建议道:“此次武林大会,我等还要麻烦盟主一段时间,既然我们住在这里,吃吃喝喝皆是盟主主张,自然有义务替盟主解忧,这寻找刺客的任务就交给我们了。” 段时的面色似是比先前更加难看了一些,他直言拒绝,言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这些小事让我烦心就够了,怎么能劳烦大家,你们还是好吃好喝着。区区小偷,我剑门上下几千号门人总会逮到他。” 我只觉得这些人太过分了,满口的仁义道德,还喧嚷着要帮人的忙。见段时伤得这么重,最重要的是给他找个大夫嘛,而不是听这些人咄咄逼人得跟审犯人似的。 底下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地商量交谈。 又有人问道:“明天的选举大会,盟主还是会如期举行吧” 我终于明了,这些人的真实目的不过就是盟主之位。每个人都揪着刺客的问题,不过是想要借此刺探虚实,看段时伤的程度怎样。 好些个名门正派,全是一群道貌岸然,趁火打劫的强盗流氓。 先前就说过我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虽然段时是武林盟主,武艺超群,当世无敌,可是见他身负重伤,还要被这么多人欺负,我心里的热血情怀就不断翻涌,觉得自己有责任站出来。 只是我现在被景琛圈在怀里,不适合做站出来这个动作。 可是这一切都不足够干扰我锄强扶弱的决心,我的双手使劲鼓着掌,待吸引了他们的视线,这才响亮铿锵地出声:“各位叔叔伯伯,你们在场每个人的年纪看上去都起码比大哥哥大上一轮,何必倚老卖老还这么拐弯抹角地欺负他呢。盟主之位,自古以来能者居之。想必叔叔伯伯们在江湖上一定是享誉名号,大哥哥受了伤,你们也是胜之不武。退一步讲,你们坐得上盟主之位,可顶得起江湖上的蜚短流长。” ... ------------ 152.第152章 世欢颜(9) “哪里来的臭丫头,在这里胡说八道。 ” 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嘴角一颗醒目的大黑痣,黑痣上飘扬着三根淘气的汗毛,又黑又粗。他用手指着我,想是因为我说出了他们心里的计算,心生恼怒了。 我仗着景琛在身边,胆子也大了不少,横了他一眼,巧笑嫣然道:“莫非伯伯觉得我说得不对,还是说正中伯伯下怀,伯伯面子上挂不住,想杀我灭口。如果这样的话,抱着我的蒙面大侠可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我想那个道士肯定快疯了,其实他看起来不过只有三十出头,头上可能连一根白发都没有,现在却被我伯伯伯伯地叫得欢快,其余一干人等皆是憋着笑。 景琛凑到我耳边,轻笑道:“我还以为你长了本事,结果竟然把算盘都打到我的身上了。” 他的声音有些虚无,似乎是一直在耳边轻轻绕,我止不住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盟主既然是不小心才受的伤,想来以那无名小辈的功力也只能给您留下一些皮外伤,这样,您先好好养伤,这武林大会我们推迟到三天之后,那时候我们再赛场上一决高下。”这个男子颇有威严,对着众人说完之后又面向了我的方向,“姑娘,你看老朽这样安排可还合你的意” “老伯严重了,我只是无名小卒。今天既然在剑门做客,自然是要出来说句公道话。不过既然老伯问了我,想来也是想要知道我的看法,我说说也无妨。早些年我跟着老爹学了些医术,可算是略懂岐黄一二。依我看,大哥哥必定是被利器所伤,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这三天顶个什么用。刚包好的伤口一开打不就又裂开了吗,各位何必为难大哥哥。”我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这人比其他那些莽夫要来得聪明一些,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给段时三天时间养皮外伤,血都流到台阶上了,能是皮外伤吗。况且三天能干什么,用来做盟主之位交接工作倒是够了。 假仁假义,不过是想要名利双收。 景琛站立在巴掌大的地方,衣带风流,眼含笑意说道:“符生,你无赖起来真不是一般的无赖,他分明是想让你就此闭嘴,哪里想要知道你的看法了。” “是吗”我狡黠地笑了笑,“那他不明明白白地说,害得我理会错了意思。” 景琛扭头感叹:“汝,甚无耻也。” 最先说话的那个极丑的男人站出来反驳,气如斗牛:“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我们各个帮派都忙得很,来参加选举大会也是看在盟主的面子上,如今要呆上十天半个月,这哪里成。” 我正准备跟他好好理论一番,段时先我一步发话,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不过是外强中干:“段时谢谢姑娘好意。可段某确不能耽搁大家时间,大会就延迟到三天以后吧。” 我有些生段时的气,我在帮他,他却率先妥协了。 ... ------------ 153.第153章 世欢颜(10) 众人看没有什么搞头之后,便纷纷散去。 待到见不到一个人影之后,段时才松懈了下来,额上堆起一层层汗珠,双手扶住身旁的柱子,大口地喘着气,肚子处的伤口并未结痂止血,甚至在不断地往外涌,顺着漆红的柱子弯弯曲曲地流下,像是一条条逶迤爬行的小蛇。 段时旁边的老管家,也就是接待我们的老爷爷赶紧将他扶进了房间。 我征求着景琛的意见:“看来段时的伤比我想象中更要来得重,我想去看看他” 他淡然拒绝:“不许。 我没有想到他会不同意,满心郁闷,驳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就去。” 他似乎就跟我杠上了:“你在我怀里,我想不放就不放。” 我气急:“那你就永远抱着我吧。” 景琛微不可闻地轻咳了一下,笑得奇怪:“这个建议我可以考虑考虑。” 我和他争吵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没能在段时的身上施展我的医术。 我心里想着今天不让我见,我总会找到机会去见的,他总不能天天盯着我吧。可是我没想到,他还真是天天盯着我,任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找到机会溜去看段时。 这男人真是闲的。 眼见景琛的监督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我也就从内心举白旗投降了。 许是景琛给的药起了作用,嘴巴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不再影响我的正常饮食,我敞开肚子,释放天性,每天只管好吃好喝好睡。 三天就这么一晃眼即将要过去了,明天就是武林大会,我这个不会丁点武功的人也是很激动的,躺在床上一点都睡不着。 念邪发狠地空登了几下,嘟着嘴抱怨道:“娘亲,邪儿好困。” 我最喜欢他睡眼朦胧时候的样子,比平日里又要可爱百倍不止。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要对他蹂躏一番。 “你睡你的,不用跟娘亲打报告。”我捏着他的小脸蛋表示我对他的宠溺。 他眯着眼睛建议道:“娘亲你出去透透气吧。” 我这才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娘亲妨碍到你了” 念邪满脸床气地点了点头,许是怕我后母品质发作,翻滚翻滚便裹着被子到了角落。 这孩子说话总是喜欢绕弯子,像个小大人一样。 我觉得司徒易真是找对人了,这世上除了我有这样的聪明,谁还能和念邪沟通无阻碍。 夸了自己一番之后,觉得今晚月色都好了许多,心情更是晴朗。于是,我果断穿好裙衫,替念邪掖了一下被角便出了房间。 晚上的剑门比起白天,所有飞檐楼阁全都笼罩在夜色里,像是有意镀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迷离。这样看起来虽然气势稍减,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我沿着门口碎石漫成的甬道一直走,周围是人高的芦苇,碰到十字路口,习惯性地向左走。选择左边没有什么其他特别原因,只是因为左边是心脏跳动的地方,我只是喜欢跟着心走,仅此而已。 路的尽头,我看到了一池荡漾的月光。 ... ------------ 154.第154章 世欢颜(11) 在这里呆了这么些日子,我竟然不知道剑门藏了这么一个好地方,被密密麻麻的野草虚掩着,泛着朦胧迷幻的光。 起初我以为是冰泉,走近一看,池子上方热气翻滚,方才知道这是难得的温泉,看这地势是后天所建,所费财力物力人力可见一斑。 我心里一阵欢喜,仔细瞅了瞅周围,发现月黑风高,四野无声,整个天地全是一片静寂的黑。 我有些心痒难耐,俗话说错过这个村就再没有这个店。于是便不再有什么顾忌,利索地脱去多余的衣服,跃进温汤。 一进入水中,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干涸了好久的鱼一下子喝到水一样,好一个酣畅淋漓。 今晚的月色可真好,月光中沐浴端的是好情调,我将脚尖露出水面,映着皎洁的月牙白,更显得肤如凝脂,又如流动的香蜜。 唯一不好的是,我这头发着实是长了些,也不知道这古时候的女子是怎么想的,想要证明自己是女人也有其他方法的,为什么就选择了这么极端又麻烦的方式呢。 我轻声叹息着,将贴在额头上,湿哒哒的头发拨到不影响视线的地方,随即又在水中游了几圈。 都说凫水是最消耗体力的运动,我今儿个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没有多久脑袋就开始晕乎乎的,眼皮千斤重,任我费多大力都是睁不开的。 以往这个时候我都跟周公下了好几盘棋了,所以我想也有可能是瞌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贴近了一堵滚烫的墙,我烫得赶紧撒开手,想要睁开眼睛看个清明,便见一张放大的俊脸。银发尽湿,却色泽粼粼。额前的头发上几滴顽皮的水珠儿顺着精致的脸颊滚落下来,滴答一声隐没水中。他的眼睛里承载着原始高古的风情,又有风吹麦浪的热度。温泉水簇拥着沾湿了他全身,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身体线条,精壮结实的腰腹彰显着无尽的柔韧与张力。 我像是欣赏一幅出自名家手笔,重色渲染的人物肖像图,瞬间入了迷,忘记自己此刻是赤身在景琛的怀里。 “女儿家家的,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这剑门随时都有人走动,你竟然敢”说到最后,景琛有些结巴了。 我根本没有注意听他讲了些什么,也许是错觉,也许是月色太迷人,我竟然看到他红了一张脸。 “景琛,你是在害羞吗”我故意将双手抬起来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也就是在看到自己光洁的手臂。我才恢复记忆,刚刚我是在温泉洗澡来着,那么现在,我应该是什么都没穿。 “啊”我大叫了一声,开始猛捶景琛,“你这个死变态,怎么能够偷看女子洗澡呢” “谁会这么闲得慌,那些比你漂亮的歌姬花魁多得是,我用得着看你。我只是碰巧睡不着,又碰巧路过,更碰巧地看见你没入水中半天没起来,以为你溺水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世道就是你这样的人太多了,害得百姓集体同情心缺失。”景琛立马收回了搂住我腰的手,暴风般猛烈,风雪般无情地数落。 ... ------------ 155.第155章 世欢颜(12) 我的身子本就软得要命,这下子没有了支撑,便不由得往水里面沉。 “你到底在这里泡了多久”景琛一把捞起我,无奈道,“难道不知道温泉不能泡久了吗,会缺氧的。” “我以前似乎是听人说过,不过刚刚一兴奋就给忘了。”我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此时我们彼此挨得那样近,我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那谁,我们总不能一直在水里呆着,你将我带到岸边吧。” 景琛凫水的神色很专注认真,我红着一张脸,偶尔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他。 “到了。”景琛提醒着失神的我。 我缓过神来,指使道:“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 景琛看向我脖颈一下,坏笑着“据我实测,你没有什么看头。” 我气得牙齿打颤:“你实测完了吧,还不放手。” 景琛果真放了手。 我对着他白眼乱飞,眼刀乱射:“你不是说没有什么看头,那还不转过头去。” 听我这么说,他很快便转了过去背对着我。 这池岸对我来说还是蛮有难度的,我双手撑在岸上半天爬不上去。 景琛些许担忧地问道:“需要我的帮忙吗” 我忙不迭地拒绝,生怕他转过头来:“不用不用。”姑娘我还没穿衣服呢。 费尽我的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山了岸,三下两下就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我对着水里的人影喊道:“喂,我穿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景琛从水中旋转而起,衣袂带起的水珠四散开来,我离得他很远,仍旧抖了我一身的水。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这厮肯定是故意的,有那么多种上岸的方式,他偏偏要炫耀一番武艺。 可是我现下能想出最恶毒的话不过是:“景琛,你这个杀千刀的。” 景琛作噤声状。 瞧见他那么专注的表情,我不由得闭了嘴,想知道他究竟想搞什么鬼,又能搞出什么鬼。 不再说话之后,周围更加沉寂,只有风吹林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渐渐地能听到有轻飘飘的,声声肃杀哀婉的旋律传来,该是在传播的途中遇到什么,致使旋律断断续续,不甚完整。 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声乐,竟是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乐器发出来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悲健。 若是不弄个明白,我今晚肯定是要破天荒的失眠了。 我对景琛使了一个眼神,呶了呶嘴,挑唆怂恿道:“大半夜的传来这么邪气的声音,定是有蹊跷,我们得去看看。” 景琛白我一眼,淡淡道:“有什么蹊跷的,不过是有人在吹埙。” “埙”我歪着脑袋看着他,“还有这种乐器,长什么鬼样子” 景琛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脑袋,含笑低头看我:“这个怎么说呢,还真是不好说,况且你绝对不止这一个问题。走吧,还是带你瞧瞧去。” 我跟在景琛的身后,寻着声音的源头而去。 不远处的凉亭里,一身着单衣的女子,只见轮廓却看不清模样。她站在明灭的月色里,站在微寒的大风里,肆意地倚靠在漆红的支柱上,黑发幽舞而不顾,双手轻轻抬起放在嘴边,唇角似有若无地开阖着。 此刻,天地无言,山河静寂。 ... ------------ 156.第156章 世欢颜(13) 我说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壮烈的感觉。 我甚至是不能完全听懂夹杂在寒风里的旋律究竟是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可是要怎样的女子才能吹出如此肃杀铿锵,如同战场上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气势,血雨腥风,头颅飞洒,热血染地。就是这样钢铁一般的女子同时又融合了月光般的绕指柔,温柔缱绻。 她是雪月星风里一缕倔强英朗的魂。 旋律突然急转直下,如同心被撕裂后又静静缝合,已经发麻,听得见滴血的声音,却已经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我受音律影响,只觉得心里有一处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想必那个女子定是情到深处才能吹出这样震撼的旋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落寞。 她肯定是哭了,我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也许什么都不能做,至少我的怀里有一张洗净的,散发着花香的手绢可以给她。 我正要迈出步子,发现刚刚还在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这个夜晚因为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像是谜一样的女人而变得非同一般。 回去的路上我明显有些魂不守舍,要不是景琛眼明手快地扶着,几次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回到房间之后,我心里那种不安的情绪更加放大,犹豫了好久,还是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卦驳,蹲在地上随意地抛了一下,是小过卦,六十四卦中第六十二卦。内卦下卦艮、外卦上卦震。因为上卦是代表雷的震卦、下卦是代表山的艮卦,所以通称为“雷山小过”。为“稍有过失”之意。 我猜的没错,明天的武林大会大概是不会那么顺利举行的。只是还好,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这是我第一次用周易推算,记得来世那个算命的师傅曾经言辞恳切地告诫我,我的一生只能算卦三次,但是每次绝对是神准的。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关系到性命的事情,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我已经开始后悔,觉得这么草率地用了一次机会,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我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眼瞅着就快要天亮了,我得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睡觉。 被景琛死命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离着盟主选举大会开始的时间尚早。 我们悠闲地吃完早餐才到达指定的比武处,到了那个地方,我才发现陆轻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告而别地溜走了。 景琛沉默不语,我也没有再问,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 大概只我们这些局外人才这样潇洒,那些对盟主之位虎视眈眈的各大门派早已经按照安排的位置坐好了。他们穿着本门派统一的装束,每个人都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座位旁边还各自立着兵器。一副伺机而动,群起而攻之的样子。 这样的画面让我不禁觉得好笑,他们的心思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大家互相不道个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或许是意图太过明显,不必言说人人都能看懂。可是办大事的人,若都是这样心浮气躁的,那百分之百注定是一事无成的。 ... ------------ 157.第157章 世欢颜(14) 景琛找到了一个视野极佳的高台,并且怡怡然坐好了,高处人少,他便没有带着那烦人的面纱。 我是很没有骨气的,不管看多少遍,这张脸都如第一次那般让我心动。 老妈说过爱上一个人便觉得那人的容颜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想念。那么我一定是很爱很爱景琛了,可是这样的事情本该是由男子说出来,我不知道怎样点破他,让他明白。 我看着那高过我大腿的凳子,疑惑问道:“邪儿,你是怎么上去的” 念邪翻了一个白眼,无奈地指了指旁边的景琛,说道:“我爹抱的。” 我差点没有站稳,讪讪道:“你有爹可真棒。” 随即也挨着景琛坐了下来。 小孩子就真是小孩子,念邪的视线一直呆在桌子上那些精致的点心上,见我和景琛点了点头,他便撒开了花儿的吃,左手拿一块桂花糕,右手拿着核桃酥,还包了一嘴不知名的物什。 这样也好,免得浪费我的口水给他讲故事逗着他开心。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想感叹,带个孩子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劳心劳力,真是简单又愉快。 大会还没有开始,太阳开始在山头招摇,若不是阵阵风来,还真是有些热不可当。 我将广袖挽到手肘的上方,从景琛的手里抢过扇子,没有形象地扇着。 念邪嘴里的东西喷一地,笑道:“娘亲,你这个样子好像那些地痞流氓。” 我心有余惧,幸亏在他旁边而不是前面,若是喷到我身上,真的会有掐死他的冲动。 景琛和念邪击着掌,沉吟道:“英雄所见略同。” 我正想收拾收拾念邪,然后再和他一起收拾收拾景琛。 比武场上突然圣火高烧,各路英雄豪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站了起来。 段时正站在气派的房檐下,举止全然没有青涩之感,皆是威严:“各位英雄豪杰光临我剑门,是我剑门的荣幸。段某向来寡言,其他的也不多说了。武林盟主之位自然是能者居之,段某已经连任了两届,保不齐江湖上又出了少年英杰。若此次我败在诸位任何一个人的手中,盟主之位拱手相让,并且心服口服。” 一位五大三粗的直爽汉子大声叫嚷着:“盟主,你就快点宣布开始吧,老夫已经摩拳擦掌好久了。” 段时双手自胸前平展开来,豪气干云:“大家各显神通,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话毕,一抹绿意自各大门派的头顶而来,像是漫过一层绿色的云雾,轻盈静止在斗武场上。 楚楚衣衫,丽雪红妆,梳着娇俏的芙蓉归云髻,白皙纤细的脖颈上环绕着碧云璎珞,好一个灵动的妙人儿。 段时看清台上站着的人,神色微动,眼神凛冽如刀:“玖儿,这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吗快下来。” 那绿衣姑娘将剑立在一侧,眼光扫过在座的人,意蕴深藏道:“段哥哥,这些个老匹夫老早就想拉你下台。这武林大会本就是他们提出来的,他们倚老卖老,欺你年少,想要车轮战让你筋疲力尽而已。你为人纯良和气,纵使知道吃亏依然答应了,可玖儿必定是要帮你忙的。” ... ------------ 158.第158章 世欢颜(15) 那绿衣姑娘一通冷嘲热讽,在座各大门派几乎全都咋舌,场下一片。 段时的脸黑得像包公一样,大喝道:“温玖,我以剑门掌门的身份命令你,赶快下来。” 这位被唤作温玖的姑娘像是没有听见段时的话一样,执意地按着自己的意思办事情。 她双手抱拳,向着台下鞠了一躬,眸中满是得意:“小女子剑门温玖,愿替掌门打头阵,领诸位高招。各位谁先来。” 比起先前,场面更加嘈杂。 “温玖不就是连任四届武林盟主的温时钰的女儿,传闻不是说她已经成了活死人,怎么” “那她岂不是深得温时钰的盖世神功” “早些年段时一直在找能够治这种病的东西,还悬赏武林,这样看来是已经找到了。” “据说能治疗这病的只有沧月教的魔心水晶。段时的武功真不是一般的高深,没有想到居然能夺得魔心” 从下面议论纷纷的话中,我似乎是明了了一些,这绿衣女子前些年不过是躺着不说话的活死人而已,今天能够亭亭玉立地站在这里全是段时的功劳。另外这些个大汉们居然会怕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原因竟然是她的身后有一个很牛逼的老子。 我始终相信,权力引诱下定有不畏生死的。 这些所谓的武林人士虽然对于温玖报出的名号有些忌惮,但是一想到近在眼前的盟主之位,胆子就肥了一圈。 人群中飞出一满脸络腮胡子,虎背猿臂的壮汉,对着温玖恭敬道:“温姑娘,再下岳山钟道仁,请温姑娘赐教。” 看见他一身抖动的肥肉,涌现在我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是从蒙古来的吧,温玖该是会被他泰山压顶给压死。 “废话少说,看招。”温玖动起真格来和刚刚那个柔弱的女子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脚步凌厉,剑尖在地面上摩擦起纷飞的火花,只离那人一步距离,提剑而起,带着五分真气直直地刺了过去。 那肥头大耳的胖子反应过来后微微侧转了身子便避过了那致命的一剑,抡起手中的大刀朝着温玖的面门砍了过去,温玖掣剑正好接住那来势汹汹的一刀。 刀剑相接,只听得哐当哐当的声音,立即火花飞溅。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感叹道:“这场面相当暴力啊。” 景琛的视线一直在比武场上,轻轻说道:“这几刀接下来,温玖的手肯定麻了。她若不换策略,此战必败无疑。” 念邪终于不再陶醉于美食当中,撑在栏杆上看着比武。见我和景琛聊天,他也转过头来,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娘亲,那个漂亮姐姐武功好厉害,你当初怎么就不学个一星半点呢” 我指着景琛,学着念邪说话的语气道:“我有你爹。” 念邪瞪大了眼睛,惊叹道:“你有我爹可真棒。” 景琛在一旁笑:“你娘亲不会武功就已经够无法无天了,要是会点花拳绣腿还得了。” 我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糕点,上前几步塞进念邪的嘴里,他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可爱一些。 ... ------------ 159.第159章 世欢颜(16) 再看台下,正如景琛所说,温玖的握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冷眼震慑着那膘肥大汉,着实是有些吃不消的样子。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段时也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坐不住便从凳子上起身,对着温玖喊道:“玖儿,别忘了你的优势。” 温玖回头对着段时明媚一笑,再看对手的时候哪里还有先前半点柔情蜜意,满眸皆是蒸腾而起的杀伐砍戮之意。 她脚下着力腾起,借着女子身体柔软的特性,轻易翻飞在壮汉的前后左右,转换方向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我们都看不清她的身影,却看得见剑光翻射在壮汉的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来。 此时的壮汉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一块大肥肉,早已经头昏眼花,没有了先前抡大刀欺负小妹妹的气势了。 温玖抓住时机,从他的后方临门一脚。结果壮汉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从比武场上飞了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坑儿。 场下有喝彩的,也有唏嘘的,更有痛心疾首的,孰是孰一派的,一眼便可了然。 看来这剑门的水还真是深得很,一个女子在武功上竟然都有如此造诣,再回头看看我这个武功白痴,实在是惭愧。 接下来,又陆续上了一批人,但是结果都是相同的,只是飞出去的角度和高度略有不同而已。 我满心欢喜地认为这会是一场别开生面,很有看头的武林大会。但是这些个男人实在是让我觉得无趣,被一个姑娘这样踢下台,若是我肯定下辈子都要蒙面度过了。 我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索然无味道:“要不你上台拯救一下男子的尊严吧。” 景琛抬眉,模样有些高傲:“我虽然武功绝世,却从来不和女子打。” 我贼笑着靠近他:“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景琛很有信心地说道。 他的话刚说出来,我的拳头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景琛先是一愣,接着便死命瞪着我,眼睛都快掉了出来,我赶紧抱着脑袋求饶:“你说话不算话,你才说了不和女人打的。” 防备了半天,没有等到一顿打,这让我感到奇怪,慢慢放下抱头的双手,景琛已经身正腰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是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在唱戏,念邪在一旁叹息地摇头。 我已经无聊到靠娱乐平时不敢招惹的景琛来打发时间的时候,又一名女子不知从哪个地方飞出来,肆意地落到地面。 她穿着质朴的男装,却没有故意掩饰其女子的身份。双瞳剪水,是坠入盈盈春江的含吐,修眉镂月,是光耀春华秋菊的皎皎神韵。三千青丝仅仅用一根素色的珠钗绾成风流别致的飞云髻,淡上铅华,蓦然间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我一时间看得发呆,这般姿容竟是比温玖更美上几分,而且还比她更多了一分男子的英气。 看着她的身形,我便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上看见的神秘女子。 ... ------------ 160.第160章 世欢颜(17) 即使是在想其他事情,我依然没有错过,自从这名陌生女子一出现,温玖那由恐慌到强装镇静的眼神以及段时瞬间高高蹙起的眉头。 看来,好戏不在开头,在压轴。我能预料到,这戏一定是一出别开生面的好戏。 温玖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女子,质问道:“练颜,你这是什么意思” 练颜微微笑了笑,手指轻弹,温玖便唰地收了手,吃痛地叫了一声。 练颜冷笑一声,状似无心地说道:“没什么意思,见你们争这个位置争得这样热闹,我也想弄个武林盟主的位置来坐坐,看看究竟有没有你们说得那样好。” 温玖气势明显矮了一节,愤恨夹着畏惧的声音听起来有轻微的颤抖:“你身为剑门弟子,段师兄亲自授予你武功。如今我代表的是剑门,你这样说莫不是想要和剑门为敌,简直是大逆不道。” “授我武功怎的”练颜轻蔑地哼了一声,不屑道:“温玖,你代表的是哪一派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以及在座的各大门派都必须知道,我代表的是沧月教。不是有句话说自古正邪不两立,与其等你们与我为敌,还不如我先与你们为敌,就算输了,还会得个大无畏的好名声。” 邪教之人孤身现身于武林大会,实在是不把天下名门正派的英雄豪杰看在眼里。各位大侠都纷纷欲动,只是这份积极里不知道有几分是为正义,还是想钻这邪教女子是剑门弟子的空子,趁机拉段时下台。 段时抬起双手,让大家骚安勿躁,目光锁定台上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的女子,神色苦楚:“颜儿,休要胡闹。你明明是我剑门弟子。” 练颜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一个人笑得起劲,突然又满脸认真地说道:“我堂堂沧月教教主夫人岂会是剑门弟子。就算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盟主何苦挂念着。”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练颜像是来寻死的,自揭老底的事情只有生无可恋的人才能干出来的。况且段时有心替她解围,她倒好,丝毫不领情不说还将人家奚落个彻底。 景琛手执着茶盖来来回回地拨弄浮在水面上的茶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事情的一切发展他早就预料到一样,没有半点惊喜。 因为这天气,我的喉咙有些燥,手刚刚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他便夺过杯子,不满道:“女子还是别喝酒得好。” 印象中这是他第二次不让我喝酒,理由一模一样。 我执意从他的手里夺了过来:“虽然不胜酒力,可一杯还是绰绰有余。” 我仰起头一饮而尽,余光中映着他专注看我的样子,目光中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意思。 段时憋着一股气,磨齿说道:“练颜,你可知道你说出来的话会惹出什么后果” 练颜并没有妥协,而是以更加尖锐的语气反问道:“段时,你可知道你说的话都会让人觉得你是在包庇我这个邪教之人,你的凛然大义,你的盟主之位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了” ... ------------ 161.第161章 世欢颜(18) 好好一场武林盟主选举大会不知不觉又变成一场男子女子的辩驳大赛。 看男人和女人吵架真是没有意思,我有些急躁了,站在高台上摇手喊道:“管它邪教还是名门正派,这武总得比下去吧。” “段哥哥,练颜已经对邪教死心塌地,既然她执迷不悟,今天就让我来替你清理门户。” 温玖眼中尽是必杀之意,说时迟那时快,已经旋腿而出,以及其诡异的线路朝着练颜而去。 腿风带着十足的劲力和煞气跟空气摩擦得嘶嘶作响,比武场上所有尘埃飞扬在空中,静止了一般。 众人大惊,有些江湖上小有名号的人便惊叫道:“这是温时钰老前辈的绝学,纷至沓来。” 听起来像是很劲爆的样子,我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看台,只见练颜一动不动地看着旋转而来的虚影,我心想她该不会是自知不敌放弃挣扎了吧。 就在我准备让景琛出手帮她一把的时候,练颜眸中冷意更盛,讥诮咧嘴的同时手腕轻转着剑柄,剑尖寒芒飞舞,挽出靓丽的花。她手腕动得越快,剑花就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听得不断刮起的风声,练武场四周一阵飞沙走石,形成若隐若现的天然屏障,将练颜和温玖团团包围在正中间。 练颜一声大喝,剑尖迎向温玖:“回风一望。” 两个绝色女子掣剑擦肩而过,所有人,空气连同阳光中漂浮的微尘都静止了。片刻后,温玖跪在了地上,大吐了一口鲜血,旁边是断成两半的剑。 练颜凝着眉,冷哼:“温玖,原来你就这点本事。要想替段时清理门户,再练个十年八年,可能有机会接我两招。” 众人由最初的吃惊转为骇然,当年在江湖上掀起惊涛骇浪的武林绝学居然被这么个黄毛丫头给破了,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仅仅一招,断了温玖的剑。 一位稍稍老一些的男子恭敬地问道:“姑娘,你是如何破解纷至沓来的” 练颜眉目温柔,语气不似先前那般生人勿进:“你们自以为是的帮派绝密神功,在我夫君的眼里简直就是不堪一击,打败你们,当做儿戏即可。” 那男子沉愣了半晌,而后大笑了三声,说道:“姑娘,休要狂妄。” 我知道练颜并不是他所说的夸大其词的狂妄,她的夫君一定是很厉害很厉害的,至少在她的心中,再没见过那样厉害的人。 练颜背着手,大大方方地对着众人讲诉着:“青山派,练气为主,练剑为辅,绝学气贯长虹,将丹田之气逼入手臂,速度快,招式狠准,适用于你在暗敌人在明处时候使用。弊病是这招的全部内力集中手部,其他地方是没有意识的,瞬移后,简单一招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青山派掌门人的脸色由铁青变得惨白,不过这是可以原谅的。他视若珍宝的武功秘籍被练颜这么开诚布公地宣布给众人听,还告知了众人破解的方法,任谁都有些吃不消的。 ... ------------ 162.第162章 世欢颜(19) 我哀叹,现在要任性都需要掌握各种绝世武功,并且深谙破解之法,看来我以后是不能随随便便任性了。 练颜的眼风扫过哪里,哪里便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一个地方,浅启樱唇:“风华居,” “姑娘你可别。这盟主之位归你了,我风华居第一个支持。”风华居的掌门吓出了一身冷汗,再怎么也不能盟主之位没有捞到,自己的武林绝学还闹得人尽皆知。 练颜点点头,自己说得高兴:“掌门莫急,我只是想说风华居,挺好的。房子修得好,位置更是选得好,特别是你们那片山上的野鸡味道不错,我和夫君还曾一夜游过。” 我真是败给了练颜,她的功夫虽然好,可要是这么多人一起上,她也是不能全身而退的。 这种情况下还能谈笑风生的女子,我的前半生还真是只见过她这么一个。 段时不知何时从另一边的看台飞上比武场去,眼睛一直盯着练颜。 “终于沉不住气了,放心,我既不会伤害你的心上人也不会抢你的武林盟主之位,我只拿回属于我和我夫君的东西。”练颜风平浪静的语调到最后变成了咄咄逼人,恰似风海卷起怒号。 练颜走到温玖的身边,轻轻弯下腰,没有一点怜惜地从她的脖子上扯下一颗蓝色石头,起身的时候猝不及防却狠狠给了她一耳光:“温玖,这是你欠我的。这个男人你好不容易得到了,可要守得住才行。” 温玖起身欲要抢回被练颜扯下的那根链子,她的眼神触及到段时嗔怒的目光,半起的身子又重新瘫倒在地上,一下子便哽咽起来,泪水夺眶而出:“段哥哥,不是这样的,不是” “住嘴。”段时呵斥了温玖之后,便直直地看着练颜,眼神中尽是苦痛和愧疚。 练颜将头偏到一边,嘲讽道:“温姑娘果然好演技,连段盟主这么精明的人都让你骗得团团转。不过你真是蠢,醒来有什么好的,你若是装一辈子活死人,段时定是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一切疑惑终不成疑惑,温玖竟然装了那么多年的活死人,虽然后来没有再装下去,可她过去的毅力也是惊人的。 我碰了碰景琛的胳膊,紧张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想知道他们三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跟我比起来,景琛就出奇的冷静。他白了我一眼,便不再理会我。 与此同时,周围的武林人士离奇地纷纷倒地,瞬间便哀嚎一片。唯有段时和练颜依旧如常人一样,一脸诧异地看着突发地状况。 “段时,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手脚” “段时,有本事你就把我们全都杀了。偷鸡摸狗算不得英雄好汉。” 底下全是一片怨声载道。 “段时绝对不做如此没有大义之事。”段时终于看出了端倪,神色肃穆,“大家千万别用内力逼毒,封住任督二脉,防止毒深入五脏六腑,否则就药石无灵了。” ... ------------ 163.第163章 世欢颜(20) “一定是这妖女做的。 ”温玖指向练颜,尖锐冰冷的声音像是猝了毒的箭矢,朝着练颜铺天盖地地射去,“她有违伦常爱上自己的师傅,我的大师兄,无奈我大师兄和我早有婚约,她便因爱生恨,堕落到如斯地步。” 段时焦急地看着温玖,冷冷喝道:“温玖,你在这儿胡说什么” “你问她,我有没有胡说”温玖质问着练颜。 “温姑娘可真是编得好桥段,我听得也甚是有趣。段时确实很好,可若是和我夫君比上一比,淼淼星辰岂可与皓月争辉。我是有过一段有眼无珠的时候,可后来这病不治而愈了,我有眼睛之后,怎么还会喜欢段时呢”练颜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地说道。 练颜的话轻飘飘的,却是实打实的伤人。 “段哥哥,你听到了吧,你再怎么维护她,她也不领情。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练颜了,她现在是邪教中人,整个武林都是她的仇人,我们不除她,她便会报复我们。”温玖费力地爬到段时的身边,乞求道。 段时看着练颜的侧脸,神色怅然。 一位中年长者一边封住穴道,一边斥责练颜:“你这妖女,难怪你对盟主之位没有多大兴趣,原来你是想灭了整个武林。” “假仁假义,利欲熏心,道貌岸然,你们算什么名门正派”练颜微微有了怒气,暴喝道:“就算灭了你们又怎样” 我开始同意先前那个男子说的话,她真是好狂妄的女子。 温玖反驳道:“再假仁假义也好过邪教教主巫屠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满口胡言。”练颜手里的软剑瞬时化作白绫,以及其快的速度奔向温玖,只听刺啦的声音,便在她的脸上留下两条血痕。 练颜脸上全是愤恨,冷眼相视:“我夫君向来无心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若真是如你们所说,邪教众人早就荡平你们各大门派,哪里还有你们叫嚣的机会。” 一位武功尚浅,已经痛得在地上打滚的男人恶狠狠地说:“段时,你听到了。这是你剑门的徒弟,该怎么办你是知道的。只要我们各派还有人活着,必定全面绞杀她。” 练颜已经变相承认自己是他们中毒的罪魁祸首,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一定还有蹊跷。 不经意间看了看景琛,他把玩着汝窑仕女釉茶壶,唇边微微有高深莫测的笑意。从开始到现在,最宠辱不惊的人就是他,仔细想想,他是凭什么这样平静的。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是不是在景琛的面前装傻装习惯了,才忘记了思考。 一直以来,他才是野心最大的那个人。 段时受着众人的压力,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练颜,作最后的努力:“颜儿,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这毒是不是你下的” 练颜探究一般看了看段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模棱两可道:“你如果相信我,你便不会问我,你如果不相信我,我再怎么解释你也是有疑虑的。段时,别装作一副大义的样子,这毒就是我下的。你们各大门派三番两次围剿我教,我今天来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教训。” ... ------------ 164.第164章 世欢颜(21) 段时沉默了良久,那张精雕细刻的脸像是调色板一般,神色变了又变。 他终于抬头,正视着练颜,近乎决绝地说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与我比武一场,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一是你受我三掌,便从此与剑门无关。” 段时站在比武场上,本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坚阻,我竟觉得他像是大风大浪里九死一生的一叶扁舟,岸在此,舟却始终在彼。触手可及的希望等于触手可及的绝望,才是真的无所期待,彻底消颓。 练颜半晌没有动静,一开口说话便惊人:“我是很想选择前者的,你比谁都该死。可我是你教出来的,我会的你也会,所以很害怕死在你的手上,我还要留着命找我的夫君。也罢,我一直觉着欠你的,恨你都不敢太恨。如你所说,我受你三掌,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段时身形颤巍,不禁踉跄后退了一步方才站稳,喃喃道:“我终于是受到报应了。” 练颜根本不看他,有些急切道:“多谢段盟主成全,请吧。” 我不会武功,段时的身形很快便移动到练颜的身边,我不知道段时的这一掌是用了几成的功力。只看见那一掌刚落到她的身上,她便向后退了好几步,嘴角溢出鲜血。 练颜漫不经心地用袖子擦了擦,挺直了背,笑着说:“还有两掌,再来。” 那一刻,段时眸中的光彩已经尽数熄灭了,看着诸位武林人士的狠戾目光,他又凝气在手掌,双脚一顿,身子横在半空中,像是拉满弓后离弦的箭,再次打向了练颜。 段时那一掌带起的罡风在离练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震断她头上束发的珠钗,黑发飞舞在空中,形成扇形黑光柔亮的上层绸缎,扭曲地蜿蜒。 练颜站在原地,至始至终都冷峭地看着段时。第二掌正好打在她的肩上,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膝盖摩擦着地面向后滑动了几米,好久过后才艰难地抬起头,然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里有些释然:“还有最后一掌,我便再也不欠你,再也与你无瓜葛了。 段时欲要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手打掉,眸色沉暗得如同霞光掉落最远的天际线之后,枯哀馁伤的一片黑,痛心道:“颜儿,你这是何必。你只要说从此和沧月教无关,我可以保全你的。” “时至今时今日,我终于明白,他和你真是不一样,在他身边,我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恐惧,孤单和不安定。他告诉我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不要考虑该不该做。他也从不让我委曲求全,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今天若是他在这里,他会拼尽全力毫发无损地带我离开,更遑论伤我半分。”练颜眼中有泪,却笑得张扬潇洒,“其实没有当年断肩胛骨疼,那种疼我都受得了,别磨磨蹭蹭了,最后一掌。” 我喜欢她的张扬坚韧,可是却不赞同她的不堪折枝。或许是她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男子从来没有教过她忍让退一步,因为不需要。 ... ------------ 165.第165章 世欢颜(22) 段时的最后一掌落在练颜身上的时候,她身子一偏,吐出的血珠洒满了天,染红了油亮的长发。 段时背对着练颜站着,不敢看地上狼狈匍匐的她,嘴里是铿锵的朗朗誓言:“练颜还是我剑门弟子,我作为掌门已经小施惩戒。若是她还能站起来离开,武林各大门派不能绞杀,否则就是与我剑门为敌。” 看着血泊中的练颜,我不禁摇了摇头,这么重的伤是要死的吧。 我想所有人应该和我有相同的看法,可血泊中的人在我们的震惊中,竟然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嘴角的血丝直直落到地面。她眼睛里是一片豁然的清明,手中依旧紧紧撰着那颗蓝色的石头,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 所有人都纷纷让开了一条路,练颜没有回头,脚步蹒跚,艰难却又坚毅地离开。 刚才的一幕看得我心惊肉跳,我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与邪恶,也不知道孰对孰错,我只亲眼看到一个女子被一群大男人逼得有些走投无路,她拖着浴血的身子坚韧地从这群男人吃惊的眼神中离开。 说不清楚,心里就是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我轻轻凑到景琛的耳边,眸色骤冷,阴恻恻道:“现在该轮到你表演了吧。” 他惊讶地回望着我,满眼的迷惑无辜,这样的演技连我都无法不佩服。 我说出了我的猜测:“毒是你或者是你派人下的吧。” 景琛脸色瞬时恢复如常,指着练颜离开的方向,平淡地说道:“她都已经承认是她了。” 我冷冷道来:“她都是被那群人逼的。一般的药我都能闻得出来,可是那杯酒我闻不出来,这个世上我闻不出来的毒药只有司徒易配置出来的。你早前就从他那里得了药,所以你才答应帮他照顾念邪对不对现在你又要做些什么我如果猜得不错,你暗地里的那些人应该包围这里了吧” 他没有露出我想象中惊慌的表情,依旧是一派无所谓的样子:“还有呢” 我的心一寒,瞳孔结满了冰:“你还想借机将我毒死,这样你就不用受玄觞镜的控制了。” 大概是这句话触怒了他,他的脸也变得阴森,眉目冷如霜雪,语气有些不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 我指了指那一片倒下的人,冷哼道:“是我一直没有看清你,要不是我习惯在水里放解毒散,现在的我也应该和他们一样中毒了。” 景琛的眸子闪着绿光,声线蛊惑人心,却寒若坚冰:“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在你的杯子里面下药呢” 我怒极反笑:“你也说或许了,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或许。现在我要离开,要杀还是要怎样的你随便。” 见景琛没有动作,我怒气冲冲地牵着念邪的手大摇大摆地离开看台。 我一步一步故意放慢了速度,可是背对着景琛,仍然不知道后面是什么状况。 那是一个熟悉女子的声音,带着冰雪的寒意,就算这炎炎夏日,也有些瘆人的阴冷:“主上,她该怎么办” ... ------------ 166.第166章 世欢颜(23) 我反应了一下子,便记起是影风的声音,景琛的贴身女护卫。 “若是不阻碍我们的事,便由着她。”景琛轻轻叹息道,“她要是插手,切记别伤了她。” 我不能说自己有多感动,只是觉得他待我至少和别人不一样,我真是太鲁莽了,他一定没有伤我的念头。 我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刚走出几步便后悔了,但又不好意思立马回去景琛的身边,而且念邪不想自己走路,我又懒得抱他,于是我只能坐在矮墙上等景琛这个臭男人来伺候他的儿子了。 段时这个时候才发现毫发无伤的景琛,纵使是智商再低的人也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该是怎样的,何况是这个武林盟主,此时他神情更加凄惶。 他是在为冤枉练颜而后悔吧。 我虽然与练颜没有过多的交流,可我想她能够一声不吭地接下那三掌,血溅三尺却神色不改。这样傲气的女子,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一个人。 段时掩饰好低落的情绪,问道:“阁下是何方高人,为何要与整个武林结怨” 景琛摇着扇子,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平常的事情:“盟主说笑了,我只是朝廷的一个小小当差的。若是各位识时务,那我们便可以好好谈。若是各位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段时原地打坐静息,说话间依然有大派风度,不卑不亢:“原来是招安。段某早就说过我只是一介莽夫,不会受朝廷管辖的。我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今日要这般” 段时真不是个明白人,朝廷讲井水不犯河水是在朝廷内忧外患积弱的时候,一旦它强大起来,岂会甘心放弃河水而独独占有井水呢。 人心贪婪,帝王之心更甚。 景琛将手中的折扇合了起来,随手指向人群中的一点,那人便被凌空而来的黑影带出墙外,除了死前惊愕嘶哑,恐惧哀绝的惨叫,便无其他多余的杂音,可见这黑衣杀手的武功不可小觑。 段时皱着眉头阻止:“你这样草菅人命” 景琛回头看了看矮墙上坐着的我,脸上浮现了不耐烦的神色,冷言打断他的话:“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讨价还价,趁我现在还有一点儿耐心,你们给我个答案,到底是降还是不降” 这是我没有见过的景琛,他心狠手辣,手段残忍,不容反抗。 “青山派愿意受朝廷管辖。” “风华居愿意受朝廷管辖。” 帮派陆陆续续的都开始低头依附朝廷。 这可是整个武林,我不相信习武之人都只有这么点血性,威言面前如此不经吓。前面带头投降的那几个大帮派定是收了景琛的好处,早早便愿意被朝廷管辖的。 高台上的景琛满意地点了点头,偏头看向段时,气质如华地浅笑:“段盟主,你呢” 段时环视周围,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始终坚持:“我自在惯了。” 在自己的同盟都倒戈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这等气节我实在是佩服,难以抑制地鼓起掌来。 ... ------------ 167.第167章 世欢颜(24) 我一时兴奋,鼓掌太过用力,身子差点就向前倾斜栽倒在墙下了。 念邪伸手扶住我,又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虚惊一场:“娘亲,你小心点,摔到了,就丑上加丑了。” 我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摸了摸我的脸,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愁云惨淡:“我现在的样子真的有很丑吗” 我离家出走前是照过镜子的,不会对不起大街小巷的老百姓,也不会拉低昊月的整体容貌值。 念邪没有察觉我的神伤,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又看向景琛,他也一定这样想,这个姑娘怎么会这样的丑,丑就不说了,脾气还不好。他肯定无数次在心里将我和他未过门的夫人做了几番比较,然后觉得她是何等何等的好。 我真是太笨了,明明是挖人家墙角的,却无形中替她做了嫁衣。 念邪一点不怕高,两条粗腿在墙外交错晃荡:“我感觉段时不到一刻钟便会答应爹的任何要求。” 景琛一手正拿着扇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另外一只手,说得柔若清风:“听说练颜是唯一一个你亲自传授武艺的弟子,那应该是疼爱有加的关门弟子才是。也不知道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路上再遇上些什么会不会受得了。” 段时的脸上不再是无所谓的淡然,表情染上了恐惧,他指着景琛怒气很盛:“你卑鄙。” 景琛的眼睛放出妖异的光芒,彰显着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自诩正直大义一直是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武林人士的专长,可世上总得有些恶人,你们不愿意做,只得我来做了。” 景琛的话我并不全都赞同,但是段时只要足够聪明的话,应该立刻归顺朝廷。 段时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无可奈何地妥协道:“我答应就是了。” “你们吃的不过是暂时失去武功的封心散,一个时辰之后便可无事。你们太过磨磨蹭蹭,现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待你们可自由运气的时候也别妄图联手对付我,想必你们都听说过毒王司徒易的大名,很不幸我和他交好,那些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招式我也学了些。影风,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景琛一身缁色长袍飘逸在身后,一点点向我靠近。 他反手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抱着小邪,带着我们一齐从矮墙上落到地面上。 “爬那么高,要是摔下来了该怎么办”景琛的话语中带着微微的怒气。 我觉得奇怪,该生气的明明应该是我,他倒是先入为主地数落起我来。 想到这一层,我立马改变了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是一只抓狂的小猫:“你个死骗子,没毒死我就想诅咒我摔死是吧。” 他任由我胡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全身都带着清逸温柔的气息:“你不想听我解释解释” 我是个很容易想通的人,也早就想通了,可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于是我转身背对着他,别扭地说着:“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好笑地说着:“是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气得直跺脚,怒火攻心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 ... ------------ 168.第168章 世欢颜(25) 我已抓狂得手足无措。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可是我偏要解释给你听。”景琛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然后右手向上摸着我的脸,模样有些深情,“你的杯子里真是没有下过毒的,我和司徒易也没有交易,愿意当念邪的爹是因为他喜欢你,你又是他娘亲,我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他。我也不是什么朝廷中人,只是借着朝廷的名义收拢各大帮派,壮大我在武林中的声望而已。” 我害怕景琛摸出我的脸是假的,立马避开来,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他的。 其实他的解释里有很多很多的漏洞,我只要稍微往深处想想便能发现。 可是景琛那样安静地站在我面前,他的模样早已经在我的心里矗成一座永不倒塌的昂贵雕像,我只能膜拜,其他事情我都不想看得太清。 我只要知道他不会伤害我就行了,他伤不伤害别人又与我何干呢。 我当他的解释是真的。 整个武林都归顺于他,那么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男子,他三分天下皆运筹帷幄于胸,剑指天岚,挥斥方遒,是江湖上的大英雄。这个大英雄还是我不巧喜欢上的人。 整个过程中,念邪一直蒙着眼睛,一副想看又不能看的样子,我猜他一定是在等少儿不宜的画面。 其实我和他一样渴望那样的画面,只是有些不切实际。 这场武林大会概括总结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用说景琛便是黄雀。可我更关心的是螳螂的发展,也就是受伤后的练颜,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现在去了哪里,是生还是死 我心里有种感觉,我们与她应该缘分不止。 因事生变故,段时再次连任武林盟主之位。各大门派的企图算计全都落了空,已经纷纷打道回府了。 因着景琛的所作所为,我们也不好在剑门呆下去。 况且陆轻檀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于是我们又按照着念邪那仅有的记忆,踏上了寻找红眼睛药衣姑娘的路途。 我们并没有从秀山原路返回到文都,而是直接翻过了秀山,又走了几天的水路,然后途径落烟城落脚。 落烟城,这听起来可真是个风花雪月的名字。 自从得了上次揣测文都的经验,我便不敢再妄自揣测,以免因为落差扩大了失望的感觉。 陆轻檀是个周到的人,我没有提,他便主动给我和念邪详细讲了落烟城的历史。 他说这座城池以无与伦比的落日红与火树银花的烟火而闻名。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到达落烟城的时候,天空正在蕴育着一场绚烂。我将马车两边的帘子高高挽起来,便看到了漫天霞光,那是静穆与神圣的落日,它散发出千万支光箭,呼啸着射穿一天的红云。于是,整个天空的云便热烈地燃烧起来,它们相互推搡着,动荡着。一望无际的瑰丽云彩汇成意象丰盈的图画。神秘的紫,明亮的橙,耀眼的黄以及热情的红,转瞬变化迭出,这种近在眼前的美丽有些惊心动魄。 ... ------------ 169.第169章 世欢颜(26) 这漫天落日红迷了我的眼。 我招呼着马车外边骑在马上的男子,恳切请求:“景琛,我想要坐在你的马上看。” 景琛没有说话,控马向前,来到马车的旁边,向我递出一只手,可惜我的心里现在只有这落日,根本就忘记了他是我喜欢的人。本是很好的机会,可以和他十指相扣,可惜我错过了。 见我已经翻身上马,景琛看了看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缩了回去。 大概是这漫天的红霞让我们的心情都变得宁静,连墨玉都变得沉默,哒哒达很有节奏地慢慢走着。 落烟城是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每天都有很多慕名前来的游客来这里观光,所以城中的客栈尽管成堆,却也是互相不影响生意的。有时候自家客栈住满了,来了客人还会向其他客栈引荐。 我们就是被一家客栈的老板引荐到另一家客栈的人,出于节约银子的心理,我想着开一间房就可以了。在我的打算里,我和念邪当然是睡床铺了,他们两个大男人就在地上相互依偎就可以了。 可是景琛和陆轻檀根本没有询问我的意见,直接开了三间甲等房间。 看着老板咬着银子眉开眼笑的样子,明明晓得这不是我拿出来的,可我总觉着我这心是彻底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不过好在这客栈的服务还算是周到的,将我们的晚饭直接送到了房间,刚好景琛和陆轻檀还在,我们便一起吃了。 之后,陆轻檀说他累了,早早地回了房间,只有景琛还赖着不走。 看着他悠闲品茶的功夫,可是急死了我和念邪。他要是一直不走,我们今天晚上的落烟城一游便全部泡汤了。 兵家常说敌不动,我不动,可用在现实生活中,应该变成敌不动,我乱动。 我装作很自然地坐在景琛的身旁,善解人意地说道:“天色已晚,一男一女在房间似乎有些不妥。” 念邪立马不依,点明我的错误:“娘亲,是两男一女。” 被自己的儿子揪出错误,我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强横道:“我说一男一女就是一男一女,没事做的话就去铺被子。” 念邪委屈地撅着嘴,双手一撑便跳到了床上,跪在床上铺着被子,铺着铺着不知道到最后怎么被困在被子里了。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把景琛弄走,所以也无暇顾及念邪的呼救。 景琛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刚刚说的一男一女呆在房间里,我也觉得不好。“ 见他的领悟能力竟然这么好,我一时大喜。不料很快景琛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可那又怎样呢” 我觉得事情开始演变成一场绵绵无绝期的游击战,急得在房间里打转,嘴里暴躁地念叨着:“怎么样,怎么样,我快死了,怎么样。” 景琛认真地问道:“你生病了” “不治之症。你快仔细看看我最后一面,看完了赶紧走。”我将那张被念邪赞叹过无数多次的丑脸凑到了景琛的面前。 ... ------------ 170.第170章 世欢颜(27) 景琛果真将我的脸全方位观察了个遍。 然后他将我的脸推到一边,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符生,你就那么想出去啊。” 我没有想到我的意图竟然全被他知道了,唇角下弯,有些挫败:“你怎么知道的” 景琛戏谑道:“符生,我是有脑子的。吃个饭,你一共问了我十二个问题,有十个问题是关于落烟城好吃好玩的东西,有两个问题是关于念邪晚上睡觉踢你的肚子,抢你被子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想来这也是你为了掩饰真实目的打出来的幌子。” 当下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思慕的男子,他竟然是个神经病,居然还记得我问了他多少问题,还能每个问题详细地罗列出来。 我摸了摸后脑勺,头不断地下低:“这么蠢的人真是我吗” “娘亲,那真是你。”念邪自立自强,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从床单里挣脱出来,并且已经将床铺好了,看他娴熟的样子,一看就是常干。 我已经能想到,有个怎样优秀的儿子就会有一个怎样不优秀的娘亲。天才儿童都是被弱智的父母逼迫出来的。 这是我唯一一次觉得自己不那么聪明了。 “你们去玩儿吧,早点回来就好。”景琛简单说了一句,慷慨放行。 我没有想到他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热情地邀请着:“我和念邪打算去看一看落烟城的烟火,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去了。”景琛直接拒绝了我的邀请,起身离开。 我的心里没有那么高兴了,反而有些难过。比起和念邪一起去,我更想跟景琛一起去。 要知道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天空绽放是多么浪漫的场景,我想和一个人做这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那个人就是景琛,可他不愿意。 我是初次来落烟城,不识路就不敢走得太远,只能沿着客栈前面那条长街走。 落烟城的小摊小贩到了夜晚才出来活跃,街道两边五光十色,灯火如昼。 我和念邪大手牵着小手,在大街上瞎溜达。 视线所及之处出现的大都是一对一对的,只有我牵着一个小男人,我突然觉得这烟花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我想回客栈了,可又怕念邪不开心,在心里腹诽了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后全都被自己否定了。 我小心翼翼地建议道:“邪儿,这儿人可真多。以前娘亲的娘亲告诉娘亲说人多的地方坏人也多。你爹一点也不贴心,就这么放心我们娘俩出来。为了不出什么事儿,要不如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娘亲,你不想吃碧叶糯米鸡了吗这可是落烟城的经典美食。”念邪一脸向往,做出舔舌头的的馋状。 一听到吃的,我心里那些零零碎碎的惆怅感暂时消失了,摇了摇头:“当然想吃,娘亲就是冲着它来的。” 终于,我们一大一小因为这碧叶糯米鸡又达成了共识。 ... ------------ 171.第171章 世欢颜(28) 我和念邪走着走着,突然发觉身后的嘈杂声不同于四周的欢声笑语,高谈阔论。 百姓也开始慌张尖叫着逃窜,我疑虑地转身,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黑衣人,他们互相乱砍乱刺,进行着毫无章法的打斗。 我指了指那越来越混乱的局面,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邪儿,他们是疯了吗自己人砍自己人。” 还没有等念邪回答,我便自己想通了:“啊,肯定是分赃不均引起的自相残杀,这样的事儿你娘亲我常见。” “很明显他们不是一派人。”念邪翻了一个白眼,顿了顿,神神秘秘地拉低我的身子,凑到我的耳边,“或许其中有一群黑衣人是想要杀你的。” 记起上次和崇奕去寺庙还愿的时候也招来了一群黑衣人,那个时候身边有武功高强的崇奕和珠儿保护,我才能安全脱身。可现在我的处境实在是太恶劣了一些,若真是念邪说的那样,可真是天公不佑我。 我赶紧抓紧念邪的身子,蹲下身子躲到了他的身后,嗓子里不断发出颤音:“邪儿,你爹是那么厉害的神兽,你应该也不弱吧。现在你可要保护娘亲,娘亲是最怕受疼和受死的。” 念邪将我拉了起来,指着明显占优势的一群黑衣人:“自是有人保护娘亲的,而且武功都还不弱,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样子。” 不到一刻钟,热闹的街市突然安静下来,我们的周围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不远处的地上躺着的全是黑衣人的尸体,另外那群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又凭空消失了。 我不记得我是那么有钱的人,有钱到能够雇佣这些看起来价钱还不低的黑衣人保镖吧。 这样看来这街也是不能随便逛的,一不小心就会死人。 我也不知道今晚的经历可不可以算得上是死里逃生,因为在我根本还没有感受到危险靠近的时候,身后一堆黑衣人就打了起来,结果是一帮黑衣人干掉了另一帮黑衣人,胜利的一方我甚至连谢谢都没有说出口就消失不见了。 当然我也不确定这些黑衣人是不是真冲我来的,毕竟我的价值几乎小到只有我自己知道。可是这样一闹腾,再强烈的玩乐心也焉了下去。本来我还承诺给陆轻檀和景琛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可现在还是空手而归吧。 忽而大风骤起,分成几股入侵,摧得来不及撤走的小摊支离破碎,又低低地从地面掠过,夹带着腥甜潮湿的味道钻入鼻内,让我不由得作呕。 我拉着念邪快步往回客栈的路走,他因腿短好几次都差点被我拉得摔了跤。 就在快要到客栈门口的地方,念邪突然拉住我的手停了下来,用手指着前方,眼睛炯炯端凝着:“娘亲,你看客栈门口是个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的指示看了过去,理所当然地解释:“那怎么会是一个东西,那明明是一个人。” 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念邪一下子躲到了我的身后。 ... ------------ 172.第172章 世欢颜(29) 下一刻,我也尖叫着蹲下身子和念邪抱成一团,颤着身子叫唤道:“妈呀,怎么是个人。 ” 念邪一脸鄙视,揶揄道:“你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现在才反应过来,脑袋未免也太迟钝了些。” 我现在腿软得没有办法,只能求这小子:“邪儿,你去看看那个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念邪非常淡定地提醒道:“娘亲,我还才五岁,还是小孩子,晚上会做噩梦的。” 我装作不懂他的意思,决绝地说着:“你娘亲现在连五岁都没有,没看见我全身抖成这样,估计是分辨不出她是死是活的。” 有我这样胆小怕事的娘亲,念邪也只能自立自强了。 他大概是已经对我无语了,慢慢松开抱住我的小胖手,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向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移动过去。 等他已经站在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的身边,却半天没什么动作。 我歪着头看着像是被人点了穴的念邪,不满道:“邪儿,你是睡着了吗看他是死的还是活的。” 念邪不好意思地问道:“我不晓得怎么看他是死的还是活的”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不光没有知识,连常识也是一般的。 我压低声音却又要让他听到,于是还外带了动作:“把手放到他的鼻子下面,看还有没有呼吸。” 念邪蹲下身子,学着我的动作,将手指横着放到那人的鼻子下面,很快便突兀地惊叫道:“啊。” 我小心肝一颤,声音听起来都是害怕极了:“死了” 念邪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惊魂未定:“活的。” 我松了一口气,埋怨道:“那你叫什么” “我是觉得好险好险,她是活的真是好极了。”念邪对着我招手,“娘亲,这下你可以过来了吧,她身上有伤,你得把她扶进去。” 我和念邪身高的差距太大,不适合分工合作,所以这个扛人的工作就全部落在了我的身上。幸亏这人不是太重,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将她抬进了我的房间,又将她放到床上,摆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接着我就匍匐到床边开始喘着大气。 念邪在一旁不断地催促着:“娘亲,你要是再休息,她可能就真的没气了。” 我疲惫地转过身去,这才看清了自己抱了一路的人,惊呆了。 这不是就是那个螳螂,不对,她是练颜。 景琛说她肯定没有那么容易死,今天看来真是没错。可是这张清丽的脸上血色褪尽,眼皮肿大,眼圈晕染着墨黑的死色,像是没有生命力的娃娃,倒也是像极了死了很久的人。 我将她的衣袖推高,轻轻帮她把了把脉,发现脉象平稳,竟是没有半点受了内伤的现象,难道说段时那几招都没有用到内力。 我来不及想太多,将她抱在怀里,慢慢褪尽她的衣衫,发现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好了的没好的遍布了整个身体。 我爱身上的皮肤爱得要命,身为一个女子,练颜该是情何以堪。 ... ------------ 173.第173章 世欢颜(30) 练颜身上的刀痕一道一道的深深雕刻在她的身上,纵使是好了也是会留下疤痕的,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但话说回来,练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从现在算来,这个女子应该从那天在武林大会受伤到现在都没有就医,就算不是内伤,可是那么严重的外伤也是致命的,没想到她可以撑到现在。光是这样顽强的生命力都是值得佩服的。 念邪本来是站在门口把风外加喂蚊子的,这时候突然从门口窜了进来,慌乱地叫道:“娘亲,娘亲,快把她藏起来,爹爹往这边来了。” 念邪的话刚说完,景琛就已经站在他的背后,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我淡定地用被子遮住练颜的身体,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下不用藏了。” 他指着我的床上,目光如炬:“躺在你床上的是谁” 我坦白道:“练颜” 景琛的视线在我的全身上下不断逡巡,一脸难以置信::“你在哪里遇到她的,又怎么把她弄进来的,她又是怎么昏迷过去的” 我连想都没想,就信口拈来:“她为了救我,和黑衣人打得昏天黑地,最后成功负伤,就成这样了。” 他气势逼人,反问道:“真的是这样” 我双手交握相捏着,有些底气不足:“大概吧。” 他眸色一凛,言辞威逼:“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我承认对着他说谎话我的良心承受不起谴责,便说了实话:“好啦,她躺在门口被我救了。” 景琛追问道:“就这样” “还想怎样。”我向他伸出了手,“你身上应该有类似于金创药这一类治疗外伤的药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递到我的手上,我有些发愣,起初只是碰碰运气,没有想到他真有。 他眉头一轩,将说话的分贝提高了一些:“你傻了啊,接着。” 我反应过来,药已经在我的手上了。 我掂着手中的小瓶,好奇道:“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景琛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遇见黑衣人了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充分运用五官的表达作用,夸张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有些后怕。那场面真是心惊动魄,不过幸亏有一群多管闲事的人出现,帮我和念邪逃过一劫。” 景琛惊诧:“什么逻辑,救了你也是多管闲事” “我又没有求着他们救命。”我加大了颠药瓶的难度,将手上的药颠到半空中,反复颠来颠去,“我现在要给练颜擦药,你要不要参观” “君子,非礼勿视。”说完,景琛便带着念邪出去看月亮了。 要知道敷药,特别是全身敷药可算是一件大工程,差不多大半个时辰过后,我才完成并将她的衣服穿好。 我摇了摇脖颈,伸了伸懒腰,然后走出门外,发现景琛和念邪相依偎着坐在美人靠上,两个人并没有在看月亮,而是很有节奏地拍着蚊子。 ... ------------ 174.第174章 世欢颜(31) 他们一大一小拍得忘情,我站在后面半天都没有发现。 我正准备打断他们的乐趣,景琛忽地转过头来,眉头蹙起,黑沉沉一张脸:“终于搞定了,现在我们可以进房间了吧” 我憋着笑,退到一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可以啊,你去给她输点真气,好让药性蒸发得快些。” 景琛一脸地不愿意:“我为什么要给她输真气” “那你到底是输还是不输,我也可以找轻檀的。”我打了一个哈欠,无所谓道,“早就知道你是会拒绝的,我只意思意思地问问你而已。” 他将我推到一边,眼神一冷,恶狠狠道:“我输。” 念邪摇晃着我的手,眼珠黑得发亮:“娘亲,你肯定惹爹生气了。”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他是生气了,无奈地将念邪也拉进了房间。 景琛不紧不慢地盘腿坐到我的床上,双手抵住练颜的背,不到一刻钟,她的头上和背上都蒸腾着热气,云蒸雾绕的一片。 这晚上最后的记忆便是袅袅白烟模糊了眼睛。 次日,我在景琛的床上醒来,念邪正睡在我身边,景琛还趴在桌子睡着,我心里有些愧疚。 我下了床,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景琛,你去床上睡吧。” 景琛恍然抬起头,发丝并未有丝毫的凌乱,仍旧顺服地铺满后背,他带着晨起的慵懒对着我眨了眨眼睛:“你醒了啊,我不睡了。” 我见他眼里血丝漂浮游荡,愧疚更甚,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不用睡了” 景琛使劲摇了摇头,感觉也清醒了些:“练颜应该已经醒了,我们看看她去。” 听他提起练颜,我才想起昨天晚上我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怎么会跑到他房间里来了呢。 关于昨晚的记忆,我的脑子是一片模糊,后知后觉地问:“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睡着了呢” “昨天晚上某个人看我运功看到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怕她睡觉的姿势太过千奇百怪,让病患伤上加伤,就好心将她抱到我的房间来睡的。”景琛摇了摇酸疼的脖颈,满不在意地解释着。 我整了整睡得皱巴巴的衣服:“幸好,我和念邪都很轻,抱着也不会太累。” 景琛的眼睛放着光,整以暇道:“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激你体态轻盈” 我双手抱拳,对着他服了服身:“好说好说。” 景琛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盯着我的眼神凶恶得恨不能吃了我一样,我顶着压力替念邪盖好被子,才鼓足勇气拉着气呼呼的他回到我的房间。 景琛猜错了,练颜并没有醒过来,她的状态跟昨晚上一样没有半点进展。我仔细回想替她处理伤口的环节,除了景琛用真气加快药的作用这一环节外,全是我一人经手没有任何瑕疵。当然我也是相信景琛的,他也一定用了全力。 那练颜为什么不醒呢我的上半身趴在床上,差点就把她的脸盯出了花。 ... ------------ 175.第175章 世欢颜(32) 景琛对我的行为很是不理解,问道:“符生,你在干什么” 我转过身去,一脸愁绪地看着他,单刀直入道:“你说她怎么不醒,是不是还有我没有检查到的伤” “念邪说你都把人家脱光了,哪里来的没有检查到的地方。 ”景琛看了看如同婴儿般熟睡的人,那样平静,无意道出,“或许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听说很多受过伤害的人一旦昏迷过去便很难醒过来,那是因为活着的世界里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她因此对活着的世界充满绝望,潜意识里她便不愿意清醒过来。” 我不明白景琛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知道听到他说这些,我很难过。遇见景琛之后,我最大的愿望除了拥有他,便是愿这个像月光一样的男子只有永世的光芒和高洁,不要黑夜和寒冷。 我掠过心里一丝突起的伤感,笑吟吟地拍了拍他肩胛的地方:“你懂得倒是挺多的。” 景琛装作嫌恶的样子拍了拍被我碰到的衣襟,缓缓道来:“我之前见过她,发现她的身体里有一只冬眠的失忆蛊。然后我就顺手将我仅有的一只失忆蛊牵引进她的体内,最后再用内力将两只蛊虫逼死在她的身体里,这样她就会恢复记忆。我还记得她昏迷了一段时间,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眶就是盈满泪水的。我想她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是和想起的那段记忆有关吧。” 顺手,我想想便知道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再者景琛决不像是会做那些无所回报的事情的人,他能这样做必定是思前想后再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可他已经这么说,我又何必拆穿。 我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带着一些商量的口吻:“要是我们用玄觞镜看看她现在的思绪,应该不算违法偷窥吧。” 他半分笑半分认真地看着我说:“如果算呢” 我沉默半晌,义正言辞道:“为了她能够醒过来,那还是得看。” 景琛双手一摊,嘴角向下如弯月,无奈道:“那不就结了,还问什么问。” 我忽略景琛眼睛里浓浓的鄙视意味,拉着他的手和我击掌。 那么,我和景琛就这么愉快地商量出了结果。 我直接坐到放琴的地方,想了想,便将手搭在弦上,一拨一勾,就有单调干涩的声音出来。 我只是试音,还没有开始正式弹奏练颜的鸾调。可怀中的玄觞镜已经迫不及待率先飞了出去,它的周围逐渐变得模糊,像是被阳光曝晒的午后铺着一层层滚动柔软的热浪。 我和景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且看且思考。 可这鸾调还是要弹奏的,右手打圆,左手带起,我很快便找到感觉,手指不停的在琴弦上划动,景琛的箫声很快融合进来。琴箫之音扭成一股细腻温柔的力,套住所有凄凉和喧嚣,不甘和情愿,铸成金汤之城。 青鸾和火凤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它们绕着玄觞旋转的速度极慢,神色略微有些凄楚。 ... ------------ 176.第176章 世欢颜(33) 镜面中的茫茫夜色被一袭紫色流彩划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像是无形中生出的一只手,将缝隙扯得渐宽,晦暗里走出一个承着光影的男子。 那让人看了一眼便再也难以忘记的丹凤眼和永远噙着骄傲的唇,无疑那人便是段时。 “你终于来了。”练颜穿着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笑容比妆容更加明丽璀璨,她直直地冲过去抱住段时的胳膊,喜得泪落,“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这里还是沧月教的势力范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段时面上沉静如水,缓缓抽出被练颜抓紧的手,恳求道:“颜儿,我今天来不是带你走的,你还不能离开。大夫说玖儿再不得解药就真的要死了,你一定要帮师傅拿到魔心水晶。” “他说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我,可我一点儿都没有相信。我心里想,段时虽然表面对我很严格,可他一定是为了我好,心里也一定是很疼我的,你说我这是不是在自欺欺人啊”练颜后退了几步,眼中含着泪,嘴角却越渐上翘,“你真的不带我走” 段时伸出手想要握住些什么,却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最后无奈地叫着:“颜儿,我没有” 练颜摇了摇头,笑得灿烂,急急打断了他的话:“段时,你真的就那么那么地爱着那个躺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爱到蒙蔽了眼睛,爱到你总也想守在她的身边。你眼中只能看到她,就再也看不到旁人的好” 段时每靠近练颜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如此他的脸上也尽是苦痛:“颜儿,这是师傅欠她的。” 练颜的食指指着胸口的地方,笑意尽失,嘶哑地喊道:“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我又欠了谁的” 练颜像是陷入一种深深的绝望,满目仓惶。 “段时,你的一生里有没有那样的害怕过失去一样东西,你熟睡的时候会惊醒,看不见的时候会担心,看得见的时候又会是无止尽的伤心。你明明就想要过得很开心,可还是有很多很多想抓却抓不住的无措感堆积。”练颜说着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自嘲道,“对了,你武功天下第一,又受众人景仰。如果非要说你有害怕失去的东西,应该就是那晶莹棺里的女人吧。可是我有,但那也是从前了。” 我有些惊讶,练颜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师傅,师徒之间产生额外的感情在这个时代似乎是不合礼数的。 段时大概是想挽回:“颜儿,等我” “我等了你的,我生日的时候,我在寒潭水里泡着的时候,我被巫屠当着众人的面撕开衣服的时候。很多很多次,我都等着你。直到刚才,我都还一直在等着你。”练颜面色逐渐恢复平静,慢慢往来时的方向退去,“可是段时,我现在发现我一直做错了一件事,我不想再错,也不想再等你了” 说完,练颜便决绝地转身,长吁一口气后略显释怀地跑开。 ... ------------ 177.第177章 世欢颜(34) 我还来不及发表感慨,画面又转换到另外一个夜晚,月色凉如水,光泽阴沉得瘆人。 一池幽青的水荡漾着粼粼银光,圆润宽大的翠荷铺满整片静水,芰荷载着磨得粉细的月光,风吹而摇晃过的地方还留下虚影。一旁的矮树上,尖嘴细喉的鱼鹰还未安眠,睁大一双锐利的眼睛泛着狩猎的光,一个俯冲钻进水里又仰头浴水而出,嘴里叼着挣扎不得的小鱼。 周围又恢复死一般的静寂,一身材姣好的人影脚尖轻点翠荷,转瞬融入浓浓夜色里。 我便是从这里确定这是另外一个画面,不同于前一个。 为何我要说那个人影身材姣好,因为黑色本来就比较显瘦,加上这黑影的速度快得让我只能捕捉到她消失的一瞬间,第六感告诉我这黑影一定是个女人。 黑影再次出现是在一间的阁楼前。今晚云积云涌,月色穿不透厚重的云层,黑暗中不见阁楼的轮廓,却从建筑高度依稀可以感受到它的宏伟壮观。 我心里一惊,居然是一个飞天女贼,还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女贼,能建这么好的阁楼必定不是小户人家,护卫必定不少,她得手的几率就小了许多。 我曾经听老人讲过一个故事,现在只隐隐记得一些,好像是关于一个小偷大晚上的去大户人家偷东西的时候,误进了府中禁地,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结果被活活吓死了,另外还牵扯出一段埋藏了很多年的家族秘史。老人说到这里就悻悻止住不再继续说下去,我被吊了胃口几度将近崩溃,最后发挥了超强的联想能力,假设了一段家族秘史才满足了自己膨胀的好奇心。 难怪景琛总是说我做事情的时候喜欢神游太虚,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很明显的事情了。 再看那个黑影,她只是微微踌躇了一会儿,便一个侧身闪进一间留着门的房间内。 景琛一直蹙着眉头,目光深深,我弄不懂,这画面里上演的那一个桥段是值得焦虑或者思考的。 他敲了敲我的头,又指了指画面中那间阁楼:“你没发现这是段时住的地方吗” 我老实答道:“还真没发现。” 景琛:“”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再仔细一看,还真是段时的房间。 我之所以这么晚才反应过来,这完全与我的智商没有任何关系。我本身就是一个路痴到神级的人物,再加上是夜晚,就算是我自己住的地方都会变得陌生无比,更何况只见过一次的地方。 这时候本来一片漆黑的屋子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房间正中间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曳着暗黄的光,纸窗上映着竹叶花枝影幢幢。 灯火前坐着的人便是段时,他呆滞地盯着眼前的火芯,眸光中燃烧着忽明忽暗的光焰。 他像是早就算准有人会来,一直坐在十指不见的阴暗里等待着,终于等到她才燃起灯火。 段时微微抬头,看见灯火对岸杀气弥漫全身的练颜,眸中的火焰更盛更加美艳。 他直看了一刻钟,终于开口了,声音如同六月天渴极了的样子,干涩沙哑:“练颜,我知道你还是会回来的。” ... ------------ 178.第178章 世欢颜(35) 我应该高兴的,那个身影确实是女人,足够证明我的第六感是正确的,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是练颜。 只见练颜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段时的目光清冷如雪。刹那间,她手中的利剑出鞘,一手握住剑柄便旋身而去,剑芒森森,剑尖直指段时的心脏处。 原谅我期待着一场恶斗,没有什么事情比看高手过招来得精彩。 可段时端端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还手的迹象。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练颜,神色温柔,专注的眉目像是跋山涉水,在云山之巅倾尽心血,一笔一画勾勒描绘着最极致壮大的风景。 我心想段时一定会血溅当场,吓得赶紧抬手想蒙住自己的双眼。可练颜的剑竟是比我闭眼都来得快。 我还没来得及闭眼,便瞪大了眼睛。因得清楚看见,就在最紧要的关头,练颜的脸上有一丝慌乱,那样慌神是由于诧异,或许也是因为不忍。反正不管怎么说,本来蓄势完备,直指心脏的一剑终归是刺偏了,只从段时的肩头轻轻擦过。 之前那个片段告诉我们练颜爱的人有了他的爱人,那这个片段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们,爱得越深恨得越深。只有这样,练颜的刺杀才会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练颜撤回手中的剑,眼神变得空洞无物,像是看着段时,却在她的眼睛里又全然找不到他的影子,她手中握住的薄剑的剑刃上有一抹刺眼的嫣红。 两个人隔着一尺的距离沉默地僵持着,谁也没有打破这样无言的氛围。 良久后,练颜失声道:“你为什么不躲开你就那么自信我不会杀了你。” 段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又像是一次久别后的重逢,苦痛的别,久等的逢。 练颜打开了话匣子,眸光波纹荡漾:“要不是你,我可能会死在街头,我一直那么感激,那么景仰你。为什么到最后你要让我这么痛苦,让我这么恨你” 段时双手撑在桌子上,慢慢站了起来,慢慢向她靠近,近乎忏悔:“颜儿,你就不能原谅我。” “你别过来。”练颜顿时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小兽,手中的剑指着他,冲着他嚎叫:“你让我怎么原谅你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亲自伤害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拿命来疼我的人。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爱上他。我们说好要一辈子的,是你,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捏碎了我的梦。段时,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你就不知道我也会难过,也会绝望吗” 听着练颜一声声凄厉的控诉,段时神心俱焚,五脏六腑都痛得无以复加。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抚慰她饱经风霜的身心,只能执意地向她靠近:“颜儿,你以前不会自欺欺人的。你还爱我,你爱的一直是我。你明明知道,巫屠已经死了,他再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了。” 此时此刻,段时更像是在自欺欺人。 ... ------------ 179.第179章 世欢颜(36) 不知道是段时的哪一句话激怒了练颜。 她眼中的泪光闪成怨毒的杀气,仰头大叫了一声:“你给我住口”。 她手中的剑再次握紧撩起,以雷霆之势刺穿他的身体。我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仿佛都能听见剑刃与肉骨相互撕扯碰撞的声音,闷闷而啷当之音让我的牙齿都开始颤栗着,可练颜依旧从容冷静,像是做着如同吃饭睡觉一般平常的事情。 段时跟着剑尖陷进胸膛的程度,蓦地睁大了眼睛,他一定是不相信练颜真是有让他死的打算。 他再也不能像最初那样笑着,一手握着还显露在空气里的剑刃,眼中的极光像在天际沉沉睡去,永不苏醒:“你真的想让我死” 练颜咬着牙齿暗暗用了力,那剑没入段时身体的更深处,他吸气的声音却微不可闻。掌心也被深深划破,汨汨猩红顺着刀刃,或滴落在地上,星星点点的斑,或爬上练颜握着剑柄的手,她皓白的指尖停着恶邪败亡的血蝶。 可练颜眼睛都不眨一下猛地抽出剑尖,段时的胸口有一股血柱子喷涌而出。她漠然将剑刃上的血迹擦在段时的身上,而后静静将剑身藏入剑鞘。 难怪那晚段时伤得那样厉害。 或许练颜和段时都没有发觉,其实他们很像,对自己在乎的人都可以很狠心。 我知道练颜的那一剑再重,段时身上的伤再难愈合,总有一天是会好的。纵然不能完完全全愈合得没有丁点印记,至少只要不故意去看那个伤疤,那些过去的疼痛便只会是不痛不痒的曾经。 可练颜离开的时候,背对着段时,释然道:“我不是一个良善的人,可我也有自己甘愿舍身相护的人。当有一天我毫不犹豫地将剑指向我曾经在乎的人,并且痛的不在是我的时候,我便解脱了。” 段时明显是喜欢练颜的,那么练颜的解脱便会是他永远走不出的囹圄。她的话会像反复发作的伤口种在他的心上,只会溃烂成永恒的疮口。在每一个夜半无人的时候,折磨得他翻来覆去地疼。 这个场景的最后一幕是练颜走后,段时狠狠按了按伤口,喃喃道:“还是上一弹指间最疼。” 我已经不能简简单单地说清段时和练颜的谁是谁非。就连让她不愿醒来的结我都是迷惑不解的。 莫非练颜的梦魇就是她伤了段时,可是不应该啊,江湖儿女,杀杀人就跟谈谈天一般大小的事情,怎会这么严重。难道又是因为什么狗血的误会。 在我陷入天花乱坠的想象的时候,眼前再不是吓人的黑。 难怪这是梦了,也只有在梦中,白天黑夜才可以转换得了无痕迹。 一副美好得如同画卷的景象平铺在眼前,蔚蓝如海的天空像是澄澈得快要滴下泪水来,天空中是黑色白色混合的不知名的鸟儿齐齐飞舞,带状的云彩横亘其中,似乎隔出了两个世界。 蓝天下,碧草茵茵,清风中,花香四溢,樱花树下,落英缤纷,香味丰美。 ... ------------ 180.第180章 世欢颜(37) 树下一女子,一袭粉樱散花纱衣,云发如泥,漫卷在头顶。 眉弯如月,浓似晕染不开的墨。眼似星点,纷飞的粉蝶醉落在璀璨的夜幕里,交织成一匹浩淼迷幻的云中锦。她洁白如玉的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别扭地拉扯着裙衫。脸上微微施了些薄粉,神色再不是行走江湖的沧桑,而是小女儿般的娇羞茫然。 我只见过练颜略带男子气的装束,还说她英气非凡。却没有想到她本红妆,堪堪站在那里便是别致的风情。 我想,练颜这样娇嗔的模样,任谁看到,也会为她的心留一盏照明的灯。只是我很疑惑,这个傲视群雄的女子是为了谁才将自己打扮成这副娇俏的模样。 “喂。” 身后传来男人清越的声音,练颜防备的转身,声音里暗暗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我有名字。” 那男子终于展露出完整的面孔,竟是比女子还要美艳。他身穿朱红色锦缎,锦缎上云雾俄延,眉如可见而不可触及亵玩的远山,用冰黛色照着柔曼轻盈的弧度描画,眉梢上挑,妖娆曼妙,眉骨正中心处一枚闪烁的蓝紫色眉钉更添妖艳蛊惑。他的眼睛似一汪毫无生气的潭水,又似一口枯颓败毁的古井,毫无波澜又深幽邃暗,但却是一双标标准准的桃花眼,无声无息之间便足以夺人心魄。 他语气浅淡而无辜:“可我不知道呀。” 练颜操持着一张冰块脸:“不知道也罢。” “你一说话便让我这繁花盛开的沧月教冷成寒冬了。”男子缓缓靠近,字里行间无不透漏着欣赏:“练颜,以后就这样穿吧,女儿家该是要这样的。” “你在戏弄我。” 练颜的眼睛里透漏出对于他戏耍她的怒意,连她自己都未发觉。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段时常常所说的陌生人或者敌人面前要不惊不扰,淡定自若,恍然不觉间便对着眼前的男人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那微微鼓起的腮帮,染上红霞的双颊衬得她容貌倾城,一旁的男子似乎是看失了神。 那男子也不解释,从背后拿出一本书,询问道:“听说姑娘剑法高超,此前,我刚刚得到一本剑谱,但是却找不到陪练的人。若姑娘不嫌弃,可否” 还未等到男子的话说完,练颜眼风横扫,斩钉截铁地打断:“我嫌弃。” 练颜可真是个实诚得不能再实诚的女子了,直直地一个人不会转半点弯。不过也可以侧面烘托出这个男子的性格温和,即使他的长相和温和搭不上半点边。 练颜说话那样直率,一般的男子都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可那穿着红衣的男子也不恼,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妥协道:“是我唐突了。那姑娘,且看我舞上一段,还望指点一二。 说罢,还没有等练颜点头同意,他便从腰间抽出佩剑。 届时,脚下生风,执剑而出。他的黑发齐齐向后飞舞成水墨屏障,配着朱红的锦袍怒卷起连绵的浪层,是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妩媚。 ... ------------ 181.第181章 世欢颜(38) 我真是不知道一个男人怎么会生得天生媚骨,而且媚得不让人反感,只叫人看了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再看他手中的剑,剑尖红铁铸成,雷霆万钧般挺出,如银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花度柳,矫健披靡,寸香不沾身。他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剑势骤如闪电,剑气震地一旁落樱纷纷。可从头到尾剑道都柔和得似是惊不起水面波澜,行云流水,连贯洒脱,这剑舞得真是生出了花。 起初练颜是背对着这个男子的,不想听到身后飞沙走石和破风的呼呼声,一时技痒,又瞟到石桌上放着一本书,想着应该是他口中的剑谱,她趁着他舞剑的时候便拿起来瞧了瞧,这一瞧便觉得高深无比。 原来这本剑谱是需要男女同时修炼的,很快她便记住了一小段,看着不远处飘逸的艳丽身姿,毫不犹豫地抽出身上带着的软剑迎了上去。 那红衣男子凌厉的剑气立刻消减了大半,银剑和练颜的软剑巧妙地交织融合到一起。于是剑尖相接,交叉成十字,自地面轻轻划起。练颜凌空而起,一个旋身,长发飞扬如瀑,薄裙绽放似云,长剑在空中划开一道亮眼圆弧。 男子嘴角噙着笑,一剑刺出,练颜脸上的冰冷神色像是冰雪初融后的温和,一个惊艳的转身,袖中的软剑顷刻而出,两人对望着擦身而过。 男子回旋而返,练颜于男子的剑尖处亭亭而立。他随即抽剑,揽住她下落的腰身,一个翻转,落地的片刻,练颜双腿交叉下蹲,挥剑横扫。那动作优美又干净利落很适合女子。 两个人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觉得终于在某一方面遇到了异性的自己,不觉这一剑舞得天渐黑。 练颜纵然是从小练武,可这长时间的体力消耗,也有些吃不消了,将手中的剑放到石桌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男子也跟着坐在她的身旁。 练颜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语气已经不像最初那般疏离:“巫屠,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巫屠就是练颜的夫君,沧月教的教主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到练颜的面前,半真半假道:“我本来今天就是来放你走的,不过我发现你很有趣,还想多留你几天。” 练颜眉目肃然,挡掉他递过来的手绢,语气中隐有严厉:“你又在耍我” 巫屠淡淡勾唇,眼光流转,轻轻道:“姑娘,你未免也太过多疑,我说的是实话。” 她依旧是清冽的调子,如同珠玉颗颗落地,不带丝毫情绪:“那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有没有趣与你何干,况且我可不想长期看到一个长得像女人一样的男人在我面前晃过来晃过去。”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练颜现在处在他的屋檐下,还真是敢说。 不过练颜的话我却不敢苟同,巫屠虽然比一般女子还美上几分,却难掩盖他刀刻般结实坚韧的身体线条。遮住巫屠最让人误会为妖媚的桃花眼,他不笑的时候一派风流尔雅,微微勾唇,嘴角便噙着一抹放荡不拘,肆意妄为的笑。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可以把红色穿得那样好看,看了他穿红色,任何一个人再穿红色我都会觉得那是一种玷污,当然任何人中只除了我的景琛。 ... ------------ 182.第182章 世欢颜(39) 巫屠被练颜如此羞辱,我以为他定会恼羞成怒。 想他堂堂教主,多少人排着队溜须拍马,受到的都是敬仰与崇拜,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事实上也是如我所想,巫屠拉下一张脸,长睫微眨交织出明灭晦暗的眸光。只是他恼怒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觉得受辱骂,而是他觉得这句话不该是她对他说。 巫屠用食指抬起练颜的下巴,她挣扎,他就偏要逼着她看着他,愤怒的气息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嗔怪:“你不许说我像女人,要不然我不会介意用一些极端的方式来证明。” 看着巫屠负气而走的背影,练颜冷意翩飞的脸上禁不住多了一抹浅笑,梨涡初显。 我指着画面里尽显女儿家娇态的练颜,羡慕道:“练颜的脸上有两个能盛水的梨涡,真漂亮。” 景琛立时戳了戳我的脸:“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自己也有吗” 我触电一般跳开:“你说归说,别动我的脸。” 要是景琛知道我的秘密,一定不会原谅我,而这是我目前为止唯一的软肋。 景琛冷哼一声,也作出一副高冷傲娇的神态:“大惊小怪。” 他不懂我的顾忌,我念在他不知者无罪,大方地原谅他,并且端着椅子坐到他的身旁。 画面还在不断变换,最后定格到一个惨淡寂寥的冬天。 景琛提醒我说还是巫屠和练颜舞剑的那个地方,其实我想说我看出来了。 那颗盛开一树繁花的樱花树在寒风的洗礼下,只剩下枯黄的枝桠,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石桌石凳上都凝结了冰霜。 练颜穿着单薄的素襦裙遗世地吹着冷风。 没过多久,巫屠缓缓出现在画面里,他慢慢靠近不远处站着的女子,将用身体捂热的披肩披到她的身上,声音暖得酥麻:“练练,怎么还是这样不叫人省心” 练颜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安心的低声语:“巫屠,我今天醒来得特别早,然后就睡不着了。我慢慢回忆这一路走来,我以为我会觉得很辛苦,可是我竟然没有半点不满足。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巫屠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柔情蜜意地磨:“嗯” 练颜的手覆盖住巫屠的手,神情由欢喜换到淡淡愁绪:“因为我遇见了你。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很开心。可是有时候,我会很害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幸运被用光了,然后你就会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什么时候我的练练也学会了说情话”巫屠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戏谑地笑着。 练颜厌恶地一把打开他的手,假装嗔怒道:“我可是好不容易煽情的,你却没个正经。那好,以后就不要老跟二堂主抱怨我没有情趣,因为你不需要。” 说罢,练颜转身,迈着俏生生的步子踏在昨天夜里铺就的细雪上,底下发出掩埋枯枝的断裂声。 ... ------------ 183.第183章 世欢颜(40) 练颜的步子故意放得很慢,她心想巫屠一定会追上来,无赖一般抱住她, 她却不曾想巫屠只是原地不动,不仅放肆张扬地大笑,还继续火上浇油:“不是听说怀了孩子的女子脾气才这么大。 你这没怀上就已经这么大,要是怀上了,我怎么吃得消。” “怀你的头。”练颜脸上一抹绯红,从耳根处开始发烫。 她抽出软剑,化作一根来势汹汹的白绫向着巫屠飞去。 巫屠不躲不闪,顺手从地上捡起断落的一小截树枝,随后不断地舞动成模糊的幻影,脚下一点,以凌厉的态势冲向练颜。他的枯枝格住练颜的软剑,顷刻间,练颜只觉虎口一痛,不由得松了手,本来还在她手上的软剑就缠绕到巫屠的枯枝上去了。 巫屠一脸得意的将手中的软剑递给练颜,眉梢上挑,欠揍地挑衅:“夫人,你已经是第三百七十二次败在我的手里了。” 练颜败给巫屠已经败成了习惯,没有觉得被羞辱,反而更好奇他的新招式:“你刚刚那一招叫什么名字,我竟然连你一招都敌不过。” “你应该听说过剑门上一任掌门温时钰的绝学纷至沓来吧,我这招回风一望就是用来破解它的。”巫屠用手帕擦了擦凳子,还贴心地用另一张稍厚的手帕铺在上面,拉着练颜坐下来。 练颜兹兹地摇头,感叹道:“你一天无甚事忙,倒是把各门各派的绝学了解透彻了,还分门别类地想出了各种破解的方法。幸亏你没有什么称霸武林的野心,要不然这江湖肯定会被你搅成一锅浑水,格局尽改。” 巫屠兴致不减,眉飞色舞地说着“夫人,你这是在夸为夫不过你夸得太早,我们前些日子不是去了青山派和风华居一日游吗这青山派和风华居的绝学破解之法我也已经悟出来了,我给夫人比划比划。” 练颜摆了摆手,意兴阑珊:“我已经被你逼着学了很多了。” “我巫屠的夫人,自当是除了我之外,天下无敌的。”巫屠豪迈地说完,又谄媚地讨好着练颜,“夫人,你那么聪明,我又不要你动,你坐着看我怎么比划,记着就行。” 练颜还没有同意,巫屠就跳到一边开始比划。 无奈她只有将手撑在石桌上,抵着额头看巫屠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展示成果,眼皮却越来越重。 一般情况下奏起鸾凤调是在当事人被催眠之后才开始的,这次因为练颜是昏迷的,所以我便省略了那一个步骤,却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间睁开眼睛,镜子径直飞回我的怀里,而我们看到的画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暗暗地总结了一下练颜的梦,这是一个恩怨缠绵的三角恋,并且还是很励志的三角恋,后来者居上。 旁的更深入一点的东西,我真是没有看出来。 “你醒了啊,真是吓死我了。”我捂住胸口,行为和我的话是一致的。 虽然我是为了练颜能够清醒过来,可毕竟趁着人家睡着了去探索人家的梦境是一种不道德的事情,我因此心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 ------------ 184.第184章 世欢颜(41) 练颜像是没有听见我讲话,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环顾了周围陌生的环境,最后定格在我身后的景琛身上:“这里是哪里” 我可以将她对我的忽视看做是同性相互排斥。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可是我不能容忍她勾搭我看上的男子。 我立即垫着脚尖挡在景琛的前面,拍了拍我的胸脯,赶在他回答之前回答道:“你受了重伤昏迷在客栈的门口,是我救了你,现在你就是在我的床上。” 练颜的视线再一次越过我,执意看向我身后的景琛:“我饿了。” 我愣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景琛将我推着走出的门外。可我总觉得她下一句话接的应该是谢谢才对,没有想到竟是我饿了。 是不是女侠的思维方式和我们这些平常的女子不一样。 说实话,我对练颜的故事很有兴趣,这次只看到了那么一点点有些遗憾,想了一想,她在我们身边,要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也是来日方长。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来日方长的愿望会这么快就破灭,就在我端着刚刚煮好的热腾腾的荷包蛋重新回到被鸠占鹊巢的房间的时候,床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一个念头便是我和景琛都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第二个念头是青天白日,她就这么逃脱成功了,对手还是武功高强的景琛和智慧无双的我。 顿时,心里一阵困顿。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荷包蛋该又是便宜念邪了。 就算练颜第二次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依然觉得我们还会再见,这样的感觉一直很强烈,而且越来越强烈。 练颜不告而别的这天下午,我们就又开始了最初的寻人之旅。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指挥的人不再是念邪,而是景琛。 每过一个时辰,他便会拿起地上的尘土,放在手指上碾磨,然后放在鼻尖闻味,像是在做什么伟大的研究。 我有些担心他专注于我不知道的研究,长此以往养成了玩儿土的习惯,这可真是不好了。 看着这段时间景琛似乎是很忙的样子,我也就没有打扰他,心里就算憋着十万个为什么,也想着留到他忙完的时候再问。 终于,我们的马车在绕着山环绕了数不清的弯道后,又穿过了一片浓郁的森林,才来到一片空地前。 景琛敲了敲马车,呼道:“快出来,我们到了。” 我揭开帘子,指着眼前一座破败狭窄的石门,嘴角拉扯着难以置信的弧度:“这该不会是药衣的家吧“ 景琛微微眯了眯双眼,淡淡道:“这是练颜的家。” 我一愣,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来练颜的家” 景琛指着我,直接道:“因为你对练颜兴趣未泯。” 我不想承认景琛的神通广大,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是她的家” 景琛试图引导着我:“你不是说你略通歧黄之术,一般来说,学医的人各种感官都要比一般人敏锐得多。这一路上你就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味儿来” ... ------------ 185.第185章 世欢颜(42) 景琛这样说,我便事无巨细地回想了一下一路上闻到了哪些奇异的味道。 我坚定道:“除了经过那片良田,味道奇臭无比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味儿了。” 景琛对我像是有些失望,可眉眼里又隐藏着得意:“我早在练颜腰间的香囊里放了一些香粉,还特地在香囊上做了一点点手脚,然后我就跟着地上的粉末追到这里。” 事后才知道真相,我很不满意,叉着腰埋怨道:“那你不早些说。” 景琛思考了一下,抿唇道:“我怕你兴奋过头,影响我休息。” 这个理由我似乎是不能接受,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它都不算是一个正当得能够让人信服的理由。 我和景琛正讨论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突然从天上直线抛落一个重物,恰恰就砸在我们的身旁。待我们看清那到底是什么物体的时候,我又是一惊,拍了拍景琛的胳膊:“你确定这是她家,怎么在家门口还被打” 景琛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高深地说道:“也许打是亲骂是爱呢。” 我头有些晕:“” 景琛讲冷笑话的功底一点也不比我弱,要是真的如他所说,那么他们也太相亲相爱了些。 现在这种情况,正常的人都会觉得我和景琛不正常,一般不是应该先考虑伤者,而不是讨论伤者为何伤的问题。 念邪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练颜的身边,一脸担忧道:“娘亲,快看看姐姐怎么了” 我受伤了,比晴天霹雳还严重的伤,我明明看着比练颜要年轻得多,叫她姐姐,叫我娘亲,明显的不是一个等级。 不过医者仁心,我还是挪过去替她看了看伤,顺便纠正念邪的错误:“邪儿,以后叫她婶婶什么的就可以了。” 念邪疑惑地看着我,显然是没有弄懂原因,却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年轻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练颜的身旁,练颜此刻也有些清醒,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男子眉目间都凝聚着杀气勃勃的讯号,冷冷道:“练颜,你别让我们为难,教主早就说明你已经不是教主夫人了。回去吧,你连洞口都是进不去的,无论做什么都将会是徒劳。” “二堂主,我只想知道巫屠现在好不好。”练颜半天等不到回答,喃喃自语道,“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是会到院子里喝喝酒,练练剑吧。” 那男子脸色有些动容,不再是坚毅的冷漠。他像是不忍心看到这样失魂落魄的练颜,摇了摇头:“教主寿与天齐,定是好好的。夫人早该看开,另择佳偶吧。” 练颜眸中顿时显出狠戾的光:“二堂主,巫屠说过见我如见他,你可知道欺骗教主该受什么惩罚” 那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无奈地对着我们说道:“你们应该是她的朋友,带她回去,让她别再来了。” 说罢,他便施展轻功飞得无影无踪。 直到现在,我终于相信这是练颜的家了,不光是因为她与那个男人的对话,而是她的眼神中交织的渴望与绝望,盈满了有家不能归的疼痛。 我还记得练颜的梦中,巫屠对她的欢喜情意不假,难道他最终还是负了她。 ... ------------ 186.第186章 世欢颜(43) 女子之间只要不是爱上同一个男人,那都是可以惺惺相惜的。 我心疼现在这个不拿剑,像个真真正正的弱女子一样的练颜。虽然她先前受了段时三掌,可我相信以她的武功完全足以全身而退,而不是再次被打伤。 我想不是因为其他,这里是她认定的家,她的隐忍只是不想伤了家里的人。那离开的男子应该也是明了,才会在离开的时候露出愧疚疼惜的表情。 我们将浑身凉透的练颜带上了马车,从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有离开那个洞口,直到马车行进,她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夜幕像是巨大的渔网撒下来,所有喧嚣沉寂都笼罩其中。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我们两大一小坐在桌子旁边,视线纷纷看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练颜。这样静谧的氛围维持了一段时间,我们的脖子都有些酸疼酸疼的。 床上的人终于抬起了头,视线扫过我们,眼睛里防戒稍减:“没想到,我们挺有缘分的,见了四次。” 我有些好笑,可以将剑舞得那样漂亮的女子脑子也是不好使的,我们前前后后不过见过三次。 “三次。”我迫不及待地指出她的错误,还不完称赞,“那天晚上吹埙的女子是你吧,你几乎用声音在我们的脑海里描绘了一个声色俱佳的战场。肃穆铿锵,好听得不得了。” 景琛摸了摸我的头,解释道:“段时被刺伤的那晚上,她也在,只是我们未看见。” 我明了,原来脑子不好使的是我。 “姑娘,你说我吹埙好听,是因为你没有听过我和巫屠”说到一半练颜便沉默了。 我和景琛正诧异,她忽然在床上换成了双腿下跪的姿势,乞求道:“景公子,你能让我恢复记忆,自是有不少本领。练颜,可否请求你一件事” 景琛一语道破:“你想知道巫屠是死是活” 练颜像是看见了希望一般,眼中火光四射,连连点头:“温玖说我受了记忆蛊的控制,做了伤害巫屠的事情,而段时又信誓旦旦地说巫屠已经死了。他那么年轻,还身怀绝世神功,他怎么会死了呢,我不信,一丝一毫都不相信。” 景琛把玩着手里的青瓷杯,眼睛里泛着精光:“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事成之后,你得把令你伤怀的记忆给我。” 练颜犹都没有犹豫,微微动了动唇:“未免太容易了些。” 我想练颜可能把我们当做是做人命买卖的,才觉得我们只要她的记忆是很轻易的,这样的感觉真是不好。 “我不想假手他人,我想靠自己知道真相。”练颜低眉颔首,显得落寞,“可我找了他好久,什么都做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江湖上最近在传青鸾火凤落到一对璧人的手里,我想应该就是你们吧,你们一定能帮到我。” 我开始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青鸾火凤,一定也知道想知道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将会失去令她最痛苦却同时可能是她最在乎的记忆,就像邪雪之于司徒易。 ... ------------ 187.第187章 世欢颜(44) 我这一生一直渴望被人放在眼中,装进心里,拢在手心好好珍视。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他一直是那个最对的人,一定兼程了很多个星夜赶来。他静静站在我的对面,我却没有一眼认出。其实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我知道自己需要很多很多的倾城之爱,却忘了免他伤,免他不安定,免他内心颠沛流离。 想念 一切只是我的猜测,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武断地按照内心所想办事情。 我说得很严肃:“练颜,我不想骗你。你别觉得那些让你伤怀的记忆便可以弃之如敝屐,它也可能是你最珍视的。我之前帮过一个人,他没了记忆便选择了死亡。” 练颜浅淡一笑,说得从容:“我这一生一直渴望被人放在眼中,装进心里,拢在手心好好珍视。巫屠便是那个人,他已经掏出了他所有的热和爱给我,现在我不过是掏出一些他不得已给我的伤害,去免他一个人伤,免他一个人颠沛流离而已。我很愿意。” 在练颜的心里,那些令她伤怀的记忆全是巫屠给的,她始终觉得那个给他热和爱的男子深有苦衷。 她真是个让人越来越喜欢的女子,她不会故意去吸引一个人的目光,而是等你慢慢地去了解。在我看来,她比寻常女子洒脱,记忆这种事,纵使是再好也不过是过去的剪影。若是巫屠能再回到她身边,还要那些没有生气的记忆做什么。若是不能,她觉得倒是不如不曾拥有,不曾深刻,才不会记得,也不会难过。 除却其他,这样潇洒理智的练颜让我无法拒绝:“我帮你。” 这个算是练颜自己恳求让我们去看她曾经的过往,我们也就没有丝毫犹豫。 念邪已经在帮我拿琴,幸亏制琴的木料轻盈,要不然他一定抱着我的琴齐齐摔倒在地上。 青鸾琴比念邪要高,他拿着琴便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我从念邪的手里接过琴的时候,根本就看不见他,当然他也看不见我,专注地搬着琴,一个劲儿不松手。 我咳嗽了两声,打趣道:“念邪,你这是准备把娘亲的琴搬到哪里去” 听见我的声音,念邪才猛地松了手。 我四处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地方,随便找了个矮凳坐着,将青鸾放在腿上,念邪将头偏到一边偷偷笑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又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不能怪他,这样的姿势就连我自己都是觉得不忍直视。 练颜已经慢慢地在床上躺好了,眼睛放松地闭着。 我双手齐齐而动,勾出两般调子,一如哺子雄鹰慈爱啾鸣,一如林间黄莺婉转动听。 由于练颜的心里不抵触,而且是完全地配合,于是她在交织的旋律中轻松地睡了过去。 我开始弹奏鸾调,起调竟是不知名的小兽困顿的呻吟声,细细密密地流淌而出,又高崖望断,忽如绝处逢生,跌跌荡荡再入寒渊。 我弹琴的手指如染冰霜,凉得心冷。没有多久,景琛的箫声很快便跟了上来,驱散曲调的阴寒,吹开含苞待放的春花,拂开浓云遮蔽的日头,眼前一片明媚。 那片明媚里,玄觞镜中开始上演隐藏在练颜心底的故事。 ... ------------ 188.第188章 世欢颜(45) 原来五年前,练颜还不叫练颜。 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吃了上一顿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的小叫花,周围的人都叫她阿女,说她是长寿村方圆十里最漂亮的姑娘。 前不久,那个很爱很爱她的老叫花犯了风寒,因为没有钱治病而小病成疾。阿女整天整天呆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求他别离开。 可老叫花本就上了年纪,再经病痛的折腾,他还是逝世了。 其他叫花帮忙在郊外挖了一个坑,阿女没有钱为他买一副棺木,只能用老叫花睡觉的席子裹住他的身体,草草为他立了一块木头做的碑,用炭石在上面歪歪曲曲地写上他的名字。 那些字是老叫花前些日子教会她的,他说等他百年归西的时候,得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阿女想不通,老叫花对她那样好,可是为什么要骗她呢,说好的百年归西怎么就提前了呢。 她只在所有人离开之后跪在老叫花的坟前撕心裂肺地哭过一次,之后又回到以前一样,脸上总是堆着很温暖很温暖的笑。 只有受过苦的人才知道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很不容易。老叫花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她觉得他有句话说得很对,只要还活着的一天就一定要有信仰,万一有天实现呢。 老叫花不在了,阿女的信仰就是走出长寿村看看,看看万千世界。再不能离开之前,她便要做一个快乐的姑娘。 长寿村里的壮劳力都外出务工,剩下的都是一些七老八十的老人。阿女很勤快,在长寿村里是最讨人喜的姑娘。 这天本是明朗的艳阳天,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天边还吹来了一连片黑压压的云。 阿女抬起头看着这风雨欲来的景象,突然想起早上看见东边村落的阿婆在晒红薯干,她年纪大了,手脚不利落,在雨下来之前一定收不完。 阿女拿出最快的速度,撒开花儿的跑,从村子的这头跑到村子的那头。跑到阿婆家的时候还来不及打招呼,大雨就倾盆而下,阿女赶紧拿上麻袋和簸箕开始抢地上的红薯干。 因着她的帮忙,阿婆的红薯干才没有被雨浸透。 阿婆出于感激,也的的确确喜欢这个小姑娘,便将她留下来吃了午饭,还给了她两个刚蒸熟的大白馒头留着晚上吃。 那天夜里,大雨如注,仿佛全世界只得一个声音,淅淅沥沥。 阿女和长寿村的所有乞丐一样躲在一座荒废了很久的寺庙里,她透过破了洞的窗牖向外看去,不时有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便是炸开的响雷,不由得靠着角落缩了缩。 她听着破庙内轻浅不一的呼吸声,在润湿的稻草上蜷缩着身体,冷得没有丝毫睡意。 这个故事并不紧凑,铺垫得过多,我看得十分没劲儿。就在我呵欠连天,瞌睡得眼眶里装了满满泪水的时候,那因只剩下一扇门板而显得残破不堪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阿女没睡便第一时间抬起身子,眼睛死死盯住门口。 ... ------------ 189.第189章 世欢颜(46) 段时就是这样出现在阿女的世界里,他的背后是划破天际的雷电,阿女不由得便联想到老叫花曾经给她讲的那些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但也只是联想而已,她见他面容略显疲乏沧桑,衣衫褴褛,只当是其他村子的叫花在回村的途中遭遇了大雨,被逼近这寺庙避雨的。 阿女反正也睡不着,见他正满脸认真地抖着身上的水珠,她便轻手轻脚地挪到他的身边。 “大哥哥,你应该没吃东西吧,我有两个馒头,分给你一个。”阿女大方地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一个递给段时。 段时看着她手上那个印着黑乎乎手指印的馒头,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一抬头便对上她那双清澈得能够反光的眼睛,任何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可是段时确定那个馒头他是绝对吃不下去的。 阿女见段时半天不说话,像是悟出了什么,赶忙解释道:“大哥哥,这是婆婆今天才给我的,是很新鲜的,不信你闻闻,还有甜味儿。” 段时还来不及拒绝,那个黑乎乎的馒头就已经放到了他的鼻翼。他略显尴尬地移开了她的手,想着该怎样来回绝她才不会伤害她的好心。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自觉地露出慈爱:“你坐下来,大哥哥给你变戏法好吗” 阿女点了点头,看着他身旁的位置思考了一下,然后迅速坐了过去。 段时看着她说:“伸出手。” 阿女听话地伸出自己的手又马上缩了回去,在衣服上来来回回擦了好几下才又再次伸了出去。 段时看着那已经不见正常肤色的小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几个铜板从袖口飞入紧贴的掌心,然后他拿开手。 阿女看着手中突然出现的铜板,高兴得上蹿下跳,欢快得像是猴子。 段时被阿女的笑声感染,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疲惫也散去一些。他们这种习武之人都有一个通病,看到喜欢的孩子便会看看她是否有练武的骨骼或者天赋,他拉过阿女的手把了把脉,随后一派惊喜地上下其手将她全身都摸了个通透。 他没有其他想法,只把她当做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便没有那么多大人之间的顾忌,可是阿女的脸却红得快要烧起来了。 我指着画面中的阿女,对着景琛说:“你看,我们女子成熟得多早,这么小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看你还敢说我像个小姑娘。” 景琛语气有些认真:“可你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想了想最近没做出格的事情,底气很足地回道:“哪有” 景琛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更加一本正经:“你刚刚厚着脸皮让客栈的厨子帮你炒一盘土豆丝,和他勾肩搭背充当兄弟。还有昨天摸了外面卖冰糖葫芦的男子,直夸他皮肤好。昨天的昨天,你非要和掌柜的玩骰子,输了的人就要被贴上写了王八的字条,你恰巧运气好,不知道贴了多少在人家的脸上。” ... ------------ 190.第190章 世欢颜(47) 我只是开开玩笑,他可真认真。 被景琛当众拆穿,我干笑了两声,然后四处张望来缓解尴尬,才发现念邪已经在练颜的身边找了一个空位西仰八叉地睡着了。 不过还好他睡着了,他那样崇拜我,要是看见我被景琛揶揄,一定会很认真的伤心。 突然从半空中传来大笑声,我是实打实地吓了一跳,回头看段时的眼睛里闪着光,他激动地看着阿女,夸赞道:“骨骼惊奇,你竟然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阿女看见段时开心,她也跟着笑了,虽然不懂什么是骨骼惊奇,但是却知道段时是为自己而笑的,心里也不禁欢快起来。 似乎是没有悬念,段时自然是不会让这样一个好苗子埋没在乞丐堆中,而阿女本就向往村子外面的世界,自然也愿意跟着他去剑门,学习他口中的上乘武功。 就这样,阿女跟着段时去了剑门。 段时把她交给剑门打杂的丫头之后,草草吩咐了一些事情,便离开了。 自从踏入剑门,阿女跟做梦一般。她没想到洗澡居然要用那么大的木桶,还要在水里放上各种芬芳四溢的花瓣。她没想到一个人吃饭也要摆上个菜,荤素适宜。她也没想到,剑门的姑娘都有一双巧手,把她这个小叫花弄得跟她在距离长寿村十几里路的闹市里看到游街的千金小姐一样漂亮。 只是从段时将她交给下人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于阿女来说,段时带她走出了长寿村,是实现她最初信仰的人,那就是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了。她想当着他的面认认真真地感谢他。 阿女很想再次见到段时,可初来乍到,铺天盖地而来的幸运让她感到诚惶诚恐。她很害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惹别人不开心,只能看着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从她们的口中刺探段时的信息。 大多时候阿女只要问起那夜将她带回来的男子云云,剑门的丫鬟姑娘便会不由得红了一张脸,然后便会笑得很开怀,但是嘴里说的都是同一句话,他叫段时,是剑门自开创以来最年轻的掌门,那可真是一位妙人儿。 段时给阿女的唯一印象便是雨夜里落魄的形象,她只当她们口中所说不是她想要问的那个人,心里涌起密密的失望。 剑门的生活锦衣玉食,睡觉的床一度暖和得让她不敢睡觉,那些漂亮的大姐姐见到她都会恭敬地弯腰,让她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可再好的地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阿女开始想念长寿村的伙伴,还有那些慈爱的老婆婆和老爷爷。 那是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阿女用过午膳之后,便想着到后院散步消化消化。 院子里有几棵苍天的大树,浓密的叶子形成巨大的屏障笼罩着院子上方的天空,使得三伏天也是凉爽宜人的,端的是剑门避暑的最好去处。 浓荫下,阿女看见一个老婆婆正佝偻着脊背打扫着地上稀稀疏疏的树叶,由着树枝做成的宽大的扫帚在地上摩擦出“呲嚓呲嚓”的声音。 ... ------------ 191.第191章 世欢颜(48) 除了剑门的老管家,阿女好不容易见着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老人,心里一阵欣喜。 她连忙凑上去搭讪:“婆婆,你吃过午饭没有啊” “真是懂礼貌的小姑娘,婆婆吃过饭了。”老婆婆停下手中的扫帚转过身来,很认真地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剑门上下都在传,掌门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女娃,想来应该就是你吧,模样到是生得不错。” 阿女见老婆婆误会了,黑玛瑙般晶亮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笑着解释道:“我是大哥哥带回来的,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老婆婆对她的回答始料未及,情不自禁地笑出来:“真是个傻姑娘,带你回来的那个人没有告诉你他就是剑门的掌权人” 阿女被老婆婆突然的笑弄得稀里糊涂的,抓着脑袋有些尴尬。 老婆婆笑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将她拉到一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老婆婆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面容慈祥地问着:“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阿女乖乖道:“阿女。” “掌门向来不会带不相干的人回剑门,他怎么会带你回来的” 阿女后知后觉,惊讶道:“大哥哥真是掌门” “千真万确。”老婆婆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给大哥哥吃了一个馒头,他给我变了戏法。”她一五一十地说着,末了,不好意思道,“其实大哥哥没有吃我的馒头。” “小姑娘,你可知道被你叫做大哥哥的人,他的名字叫做段时。十八岁便已经力压群雄,坐上了武林盟主之位。他还自创了将练剑和练气相结合的武功心法,一把琉璃剑舞得飘逸潇洒,江湖人还给了他“琉璃公子”的称号。”老婆婆满目称赞。 阿女心里的感恩翻涌成崇拜,大哥哥竟然是少年成名的武林盟主,武林之中的万人之上,众派归一。 似乎每个女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英雄情节。那些被武侠小说和电视剧荼毒的年少时候,我也曾想过我的心上人一定得是当世大英雄,斩奸除恶,惩恶扬善。他侠骨柔情,我温婉贤惠,我们寻一处隐蔽之地,生儿育女,再不问世事,做一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夫妇。 阿女和老婆婆一见如故,两个人说说笑笑直到落日西斜才分开。 那一日,阿女知道她心里当做恩人的人是个翻云覆雨的大英雄,于是她越发地想要再见到段时,她要在剑门等他,他将她带回来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回长寿村的念头立刻就淡了。 算起来,阿女也在剑门呆了一些日子,她发现剑门各类的鸟儿多不胜数。老是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门外枝头上栖息的鸟儿便先人一步睡醒,叽叽喳喳地叫得欢。阿女睡眠浅,总是被鸟叫声吵醒而无法再次睡着,连日来她竟是连一个清闲完整的懒觉都没有睡到。 她想着自己以后都是要在剑门呆着的,这些躁动的鸟儿实在让她忍无可忍了。 ... ------------ 192.第192章 世欢颜(49) 第四十九章世欢颜49 阿女觉得自己该有所行动。 她用树杈做了个不算精致的弹弓,将一个装了很多小石头的香囊挂在了腰上,清清爽爽地出门去了。 往日里到处飞来飞去的鸟儿今日却不怎么见着了,阿女逛完了大半个剑门,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两只蹲在树枝上的鸟儿。 欣喜之余,阿女慌忙拿出弹弓,装上弹子,眯着眼睛瞄准方向之后,猛地一放。 届时,从身后飘过一个影子,带起的风撩起她散落的头发。 待阿女仔细看时,一个俊逸的男子一手紧紧握住她刚刚弹出去的石子,稳稳落在她的面前。 阿女没有见过段时梳洗过后的样子,一身黛色的长衫无风自起,长眉入鬓,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她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薄怒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坏我好事儿。” “你没看见树上是两只鸟儿吗,人家在那里相亲相爱,你不也在坏人家好事吗”段时倒是看清了阿女的模样,竟不知道小姑娘的底子这样好,楚楚衣衫,青丝挽作朝月髻,长眉连娟,微睇绵藐,不同其他女子的娇柔,小小年纪便另有一番风流蕴藉。 “啊。”阿女听出了段时的声音,凑到他的跟前绕着圈地打量他,惊喜道,“你就是大哥哥,比我之前见到的你好看了不少。” 段时自小便是容华惊人,可以说是被称赞着长大的,如今却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坦诚直视地夸赞,没有觉得不自在或者尴尬,竟生出一分欣喜来。 “前些日子,我外出办事,风餐露宿又遭逢大雨,自然是狼狈了一些。”段时轻轻扯着嘴角,礼尚往来地回赞,“你也比我之前见到的好看了不少。” 阿女是个胆大的姑娘,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段时,这才想起剑门的丫鬟们红着脸形容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谈,可真是贴切啊。现下又被这样好看的男子夸赞,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练颜打量段时的时候,段时也从容地回看她,面前的小姑娘面如冠玉,忽染桃红,更显丽人之姿。 “大哥哥,这段日子你去哪里了”声音颇有责怨委屈的意味,刚问完,练颜便见段时本来柔和的脸变得冷峻,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多话了,默默地低下头来。 “我有些事情要亲自去办,这几日都没有在剑门。”段时见她谨慎认错的模样,心下一软,指着近旁的那棵树岔开刚刚的话题,“你刚刚准备用石头打的鸟儿叫蛮蛮,仅一目一翼,雌雄须并翼飞行。他们栖息的那棵树就是连理树,原本是两棵单独的树,不同根却同体的生长。那两只蛮蛮自上个冬天飞来,便在树上搭了窝,长期地住了下来。” 我只在西山经里看过蛮蛮鸟,里面说:“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 我自来厌恶不简洁的文字,能记得只因当时见这句话便有些耿耿于怀。蛮蛮鸟相当于双生鸟,必须一雌一雄相伴终身而飞,注定的相濡以沫,这本是多么浪漫情长的命中注定,可是后面却说见蛮蛮鸟则惹来洪浪滔天。 这样的预示让向来崇尚宿命的我有些难以接受。 这个画面的最终,阿女直勾勾地看着段时,他身后一丛紫薇花正迎着阳光开得灿烂。 ... ------------ 193.第193章 世欢颜(50) 过了这个冬天,阿女就要满十四岁了。 在她过去的十四年人生里,她从没有见过哪个男子像段时这样好看,眉目如画,眸如辰星,才冠三梁。他说话的时候,那清越迷人的嗓音像是拉丝的糖浆,缠绕得她心里痒痒的暖。 但阿女并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无所谓拥有或者独占,在她的心里,段时只能是拿来仰望的。 画面像是用古老的咒语储存下来的片花,美好致命。遇见段时的那一刻起,阿女的宿命里便注定有一段刻骨铭心。 阿女打鸟儿的地方就是段时的住处。自那次以后,段时便明令禁止,非他允许,不能擅闯。 阿女是个听话的姑娘,段时说不去,她就真的再没有踏足他的私人领域,就算她真的很想研究研究那颗连理树和长期栖息在树上的蛮蛮鸟。 她虽没来剑门多久,但是和老婆婆的感情却是飞升。 老婆婆见她整日坐在门槛上,望着天空发呆,便用鸟儿尾巴上最精细,色彩最艳丽的那撮毛给她做了一个毽子。 阿女得了新鲜玩意儿,便忘却了被段时禁足的苦闷。每日吃过饭后小小休憩一会儿,便蹦到院子里颠着毽子玩耍得不亦乐乎。 阿女从小便生活在乡野,身边的玩伴大都是男孩子,那些下河抓鱼,树上打鸟掏鸟蛋的把式她倒是样样精通,可这毽子是富贵人家小姐的闲情雅趣,她就是见都很少见过。 往常她是想都不敢想,如今有了这机会,自然是爱不释手了,得了机会就在院子里练练腿脚。阿女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从前没有玩儿过的东西,没过几天就已经能够用脚颠出一些花样来。 这天,她拎着毽子跑到了院子里,迫不及待地将毽子抛到半空中,然后曲着腿一下接着一下地颠着毽子。 阿女如今的技术可以颠着毽子很久都不落下来,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上下跳动的毽子身上,完全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站着的段时。 “掌门。”一个路过的丫鬟看见段时,恭敬地叫了一声。 阿女惊喜地回过头去,半空中的毽子就掉落到地上。 “大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 段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阿女却高兴地不得了。 他视线轻轻掠过地上倒着的毽子,微微有些诧异:“你会做毽子” “是剑门扫地的阿婆送给我的。”阿女这才想起落在地上的毽子,提起碍事的裙角跑去捡回毽子,得意的举过头顶:“大哥哥,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儿。” 段时的表情讳莫如深,这应当不是他那样的男子会干的事情,我坚信他是不会同意的。 半晌之后,段时才点点头,简洁明了:“好。” 段时踢毽子一点都不像生手,动作虽然还是有些僵硬,可总能踢出一些简单的花样。 阿女一边蹦跳着,一边鼓着掌:“大哥哥,你比我踢得还要棒。” 阿女长这么大却没有读过半点书,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更遑论像那些千金小姐满腹诗书气自华,说一口漂亮的话了,她能想到的称赞人的话只能是尔尔。 ... ------------ 194.第194章 世欢颜(51) 段时收了脚,手一扫便将毽子捏在手里,淡淡道:“玖儿小的时候常常哭着闹着让我陪她踢这个玩意儿,一来二去,再不会也会了。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玖儿”阿女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太过亲昵,至少她来剑门这么久,段时从来没有问过 她的名字,一时间胸口闷闷地,她还没有弄清原因的时候,情绪就已经低落到谷底,“玖儿是谁” 段时抬眸,平静道:“我的师妹。” “哦。”阿女故作轻松,笑得僵硬,“大哥哥好像很喜欢她。”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在等着段时即将说出口的答案。 段时的声音依然清淡,高山远止一般飘渺:“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有一种在看天书的感觉,虽然没有甚解,但还是知道那都是练颜放在心底深处的爱憎怨。 镜面里的天空忽地下起淅沥沥的雨,阿女看着一旁无精打采的粉色牵牛花,她神色仓皇。 段时坦然地抖了抖身上还未浸入的雨滴,毫无眷恋地告辞:“下雨了,你快些进去躲雨,我先回去了。” 他走后,阿女并没有进去躲雨,一个人站在雨里直到全身湿透,直到倾注的雨水模糊眼眶中的湿和涩。 我和景琛不约而同地偏头看向对方,心里不自觉地涌起一股轻轻泛疼的酸涩感,我想景琛也是。 我们与练颜感同身受,那应该是练颜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里暗暗装着段时的时候,可是段时眉眼深深,说温玖是他未过门的妻子。那淡淡的酸涩应该就是她腾出心里最向阳的一个地方准备迎接一个虔诚的信仰,最后发现这不过是上天和她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只是阿女当了真,真的当了真。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将段时看重,在他还未知分毫的时候,她已经悄悄的,悄悄的恋上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动情的眼神。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懂一事。一厢情愿是美好又残忍的词,潇洒的姑娘便是我爱你那也只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只是爱情中若只得一个人拼了命,那也算不得尽兴。 而我最怕一件事干得不尽兴。所以在我不知道景琛是否喜欢着我的时候,我觉不会告诉他我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凌空的画面突然像是海里波涛动荡的浪花,微微有些幅度地游荡,我们无法看得真切,只能抑制住内心猫爪子挠一般的痒,耐心地等着。 也只是须臾,画面便如初时的清晰平静。 那是阿女到剑门三个月之后,原来骨瘦如柴的她如今身上藏着许多小肉,脸上不施粉黛却若雪映朝霞。本就是天赐的容颜,经过好吃好睡的休养之后,模样更加清丽动人。 这是练颜行拜师礼的那天。 阿女端端地站在段时的面前,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将一支素雅的梅花簪子戴在头上。眉如翠羽,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身肌肤如白雪。她身穿一袭素锦长衫,外披水蓝色轻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灵气。 ... ------------ 195.第195章 世欢颜(52) 此时此刻阿女确是夺得众人的注目,可她也是经历了一番辛苦。 天还没有大亮,替初来时的阿女梳妆打扮的丫鬟早早地便将她从被子里面拖了出来,将睡眼朦胧的她拉到梳妆台前捯饬了半天,她整个人才被完全清醒。 阿女看见铜镜里浓妆淡抹的女子,惊得后退了几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让丫鬟替她稍微画得淡了些。 “你来剑门也有一段时日了,我收你为徒,教你武功,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可好”段时一手轻轻地搭在扶手上,一手轻轻敲击着扶手,神情专注地问着阿女。 练颜字字清亮地答道:“阿女愿意。” 阿女出身乡野,她最好的玩伴儿狗蛋从小身体瘦弱多病,村里的神婆说只要拜了干爹便可以祛除他一身病痛,从此一生无病无灾。她亲眼目睹了狗蛋拜干爹的全部过程,心想着都是隆重的事情,想来也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她按照回忆中的样子,掬起曳地的裙裾,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见已经有人端过了茶水,她便探着身子接了过来,复又递给段时,恭敬道:“师傅,请喝茶。” 段时怔愣了一下才接过茶水,两手稳稳地端着,一手执着茶盖轻轻拨着茶面漂浮的碎茶,然后放到嘴边,稍稍地抿了一口。 “喝过这杯茶,你就是我剑门弟子,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莽撞。事事应以剑门尊严为重,惩凶罚恶,匡扶正义,莫与三教九流,特别是邪教中人为伍。这些你都要好好记着。” 阿女胸中都是豪气干云,俨然自己已经是个大侠:“阿女谨记教诲。” 段时欣慰地点了点头,吩咐身旁随时恭候的侍者拿来一把精雕细刻的剑,剑鞘青绿,环绕着交错纵横的凤羽,剑柄饰以海云浮雕,坠以海蓝的珠玉。 他双手捧起剑身,像是沐浴斋戒一般神圣交与阿女的手中:“我剑门以练剑为主,你要跟着我练剑自当得有一把得心应手的好剑,这把青练剑是我前些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一个世外高人送给我的。它坚硬的时候削铁如泥,软的时候如丝如绸,很适合女子用。” 阿女接过剑,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格外珍视的物什,激动得不能言语:“谢谢。” “你起来吧。”段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你叫阿女,谁为你取的名字” “老叫花啊。”阿女说完才意识到段时根本不认识什么老叫花,便解释道,“我是他从小带大的,算是我爹,不过前不久刚得病死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毕竟是有些湿润了,她有些想那个时常给她讲妖魔鬼怪的故事的老头子了。 段时的声调有些拔高:“女是美人的代表词,他叫你阿女想来是希望你以后能长得漂漂亮亮的。如今你是我剑门弟子,假以时日,江湖上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所以用你以前的名字自然是不行。你现在是青练剑的主人,不如就叫练颜,白练的练,容颜的颜。” ... ------------ 196.第196章 世欢颜(53) “练颜,白练的练,容颜的颜。 ”练颜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可一双眼睛还是笑成了一条弯弯的线,慵懒迷人地睁开,“好名字,我喜欢。” 上次偷窥练颜的梦,我便知道她和段时是师徒的关系。只是段时的出手着实是大方了些,那把青练剑看起来价格必定是不菲的,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送给练颜。 有了对比,我便觉得练颜实在是缺乏人情世故的历练,一点儿也不懂事,人家师傅都送了重礼,她竟然连一个拜师礼都没有。 实际上练颜比我想象中的要懂礼得多,她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之后,还没有坐下来休息休息,便放下手中的长剑奔向了一处杂草重生的地方。 我指着画面中的地方,疑惑道:“这地方我也熟悉得很。” “就是你泡温泉泡得晕了的地方,那个时候似乎还没有修建那个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温泉。”景琛睫毛都不眨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 在剑门修那样浩大的工程,这剑门到底在做什么营生,竟然有这么多的银子干这些吃喝玩乐的享受人生的事情。 不过此时此刻我更加关心的是,练颜那么专注地在杂草里面找些什么。 练颜将宽大碍事的袖子高高卷起,露出一大截白皙的手臂,拨开一重又一重野草,锋利坚韧的丝茅草划得她满手的血痕,她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又继续找。 不知道过了多久,练颜的脸上终于展露了笑容,她俯低身子,那是一片绿莹莹的小草,看起来不过一寸的样子。她轻轻扯了一根,大雨过后的土地松软,给她的除草工作倒是减轻了不少重担。 练颜手脚麻利,很快便抱了满怀的野草,蹦跳着远离我们的视线。 长寿村里的阿婆做得一手好吃食,最让练颜嘴馋的就是糯米凉糕。阿婆见她喜欢,便欢喜地拉着她,手把手地教会她手艺。 练颜虽然不识这青练剑的珍贵,却从旁人艳羡的眼神里看出它的价值一定高出什么都不会的她。所以她想做糯米凉糕给段时吃,虽然丝毫不能抵他的恩情,可是那已经是她最上得了台面的活了。 她趁着厨房的阿丁去吃饭的时候悄悄溜了进去,毕竟是第一次亲自动手做,锅碗瓢盆的捯饬了老半天,她才端着卖相奇怪的糯米凉糕出了厨房。 练颜一路忐忑,站到段时的门口后就再也迈不进一步了,在门口徘徊地走过来走过去。 “练颜,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段时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 练颜挺直了脊背,愣愣地推门进去:“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你脚步沉重,气息不稳,很容易就能被人发现。”段时解释着,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手上那盘奇怪的糕点上,“你手里端的是什么东西” 练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糯米凉糕,我做的,给你的。”说罢,她便双手捧着盘子递给段时。 段时看了看低着头等待评判的练颜,犹犹豫豫地拿起一块较小的凉糕,略微偏头轻轻咬了一口。 ... ------------ 197.第197章 世欢颜(54) “怎么样,怎么样”练颜的声音有些急切,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段时微微抬了抬眼,看了看她,像个专业的大厨:“这味道甜而不腻,还有一股清清凉凉的薄荷味。” 练颜有些骄傲地说着:“我没有用一般的蔗糖,而是用甜叶草熬成的水做的凉糕。” 段时没有听过此物:“甜叶草” 知道段时喜欢吃,练颜已经欢喜得忘乎所以:“是呀,它多生长在丝茅草附近,剑门的后山就有一大片丝茅草,在那里我就找到了很多甜叶草。” 段时脸色几变,不由分说地拉过练颜的手,致使她手上的盘子翻到在地。只听得啪的一声,雕花饰玉的盘子摔得四分五裂,那些长相奇怪的糕点咕噜噜地滚满一地。 练颜一阵错愕,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为他做的糕点被打翻在地上,眼泪就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话,只能痴痴地看着他。 练颜感觉袖口被掀开,段时只看了一眼便甩开她的手,勃然大怒:“手臂全都划伤,就做了这么一盘卖相不怎么样,味道也不怎么样的凉糕,你觉得值得吗我带你回来,不是让你当厨娘来的。” 我想这段时可真够奇怪的,练颜既然甘心情愿地做了,必然是觉得值得,而且是很值得的。 练颜走到他跟前,想要解释:“我只是想” 段时重新执起练颜的手,指腹在血痕上轻轻的划动,声音变得柔软:“练颜,你不需要做这些事情。青练剑是有灵气的剑器,持有它的主人越强,它才能愈加发挥威力。练颜,我既然收了你做关门弟子,这辈子便只有你一个徒弟。别让我失望。” 练颜最终低下了头,满腹委屈却只得一句:“对不起。” 不管最后,练颜是为何会嫁作他人妇,我都相信她曾经很认真地喜欢过段时,她为段时将自己放得很低很低,却傻傻地不自觉。那样的感情透明得一点都掺不得假。 我一直以为练颜在没有嫁给巫屠之前,她痛苦的生活源是她的深爱,而段时的莫不知晓。随着画面上故事的不断推进,我才知道练颜的痛苦才刚刚开始,还在无限放大。 就在练颜的身体休养得差不多的时候,段时便告知她要开始跟着他练武了。 段时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眼中十岁上下的女童,竟然已有十三四岁,只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发育迟缓,身子也小巧玲珑的。 纵使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年龄大了要学习上乘武功的难度是相当大的。不过也不是说一定就不行,只是练武的人要比从小练武的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当然受的苦也是不言而喻的。 古往今来,武林高手用来闭关的地方都是破败不堪的,段时所说的闭关的地方不过是一个简陋的山洞,洞壁常年湿润,长着厚厚的一层青苔。里面有一汪不断往外冒着寒气的冰凝潭,水面是一片明晃晃的光,还有一张稻草铺成的床。 ... ------------ 198.第198章 世欢颜(55) 稍微奢侈华丽的要算那一方能工巧匠打造的防腐晶莹棺,里面躺着一个美丽的女人,面若桃花,赤红小嘴,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乖乖地躺在里面。 段时告诉练颜,她就是温玖。 练颜知道温玖就是段时口中的玖儿,他未过门的妻子,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个活死人。 练颜竟然对段时生出同情来,就算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从小最是怕冷,洞中的温度已然比外面要低得多,她每天还要在冰凝潭里练三四个时辰的剑。她总是咬着牙坚持着,舞剑带起的水花溅在脸上,她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哭了。 练颜从来没有那么想念过破庙里的生活,她有些想回去了。可是看着一旁打坐相陪的段时,她心里刚刚升起的怯懦和委屈就位居其后了。 练颜有很多次开口说放弃的机会,可她自己放弃了,她不愿意看到段时看着她的时候是带着失望的表情。如此之后,这寒潭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让你变得比想象中更勇敢,你会发现自己拥有无限的潜力去打败你的怯懦,直到再不惧任何。 只可惜这样严峻的环境,仅仅凭借顽强的意志是不可能的,十三四岁的女娃娃身子本就娇弱,才休养好的身体终究还是垮了。 那时,她还差一个时辰就完成了当天的任务,却觉得脚步发沉,又加上是在水里更使不上力气,头也疼得厉害,昏过去的前一秒,她只感觉到自己直往水里面沉。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睡在段时的怀里了。 段时紧紧地闭着眼睛,眉头皱得高高的,睡得极不安稳的样子。他的双手却牢牢地禁锢着她。 回想昨天晚上,练颜做了一个冗长温柔的梦,梦里段时紧紧搂着她,那种力度似乎要将她嵌入骨髓一般,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静静地盯着段时的脸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将手抽了出来,犹犹豫豫地摸上他的脸。 练颜见段时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迹象,胆子便更大了些,用手指去挑逗他长长的睫毛,她玩得起劲儿,段时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手指都还来不及收起来。便硬着头皮,尴尬地看着他,想了一个自以为很高明的说辞:“你的睫毛比我的还长上许多,喏,刚刚掉了一根。” 段时没有答话,从练颜的身下抽出了手撑着地坐了起来,然后摸了摸她的额头,严肃道:“烧退了,你该练功了。昨天的功课都没有完成,今天可不能再耽搁了。” 练颜回暖的心毫无遮掩地淋了段时泼过来的冷水,似乎连流动的血液都冻住了。她紧了紧身上只半盖着的薄被,末了将头塞进被子里,怯怯地发出声音:“我全身没力,今天可不可以休息一天,就一天。” 她没有说谎,也不是不想练功,只是她真的觉得不舒服,躲在被子良久,段时都没有什么动静,正准备探出脑袋看看他的表情。 ... ------------ 199.第199章 世欢颜(56) 段时一把掀开了练颜身上的被子,将还在震惊中的练颜拉了起来:“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武林便早已经有段时这一号人物了。” 他怒不可遏,感受到眼前的人正以一种畏惧的眼神看着他,瑟瑟地发着抖,声音又瞬间柔和下来,他双手搭在练颜的肩上,言辞恳切,“颜儿,你只有变得更强才可以一直站在师傅的身旁。” 彻底让练颜缴械投降的是从段时口中缓缓吐出的颜儿二字,婉转如夜莺的歌唱,清丽涤荡,让她的心灵都为之一振。段时是不会骗她的,她只要变强就可以一直呆在他的身边,就为这她也愿意倾尽全力一试。 自此之后,练颜像是着了魔一般,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全是在练功。这样勤奋是有好处的,冰冷的潭水她已经开始慢慢适应了,甚至要是有一天不在里面泡上几个时辰浑身就觉得不舒服。 事实证明,作践自己也是会成为一种习惯的。 看着练颜每天的进步,段时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可神色里却时不时地多了一份让人不易察觉的落寞。 而练颜则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神色里的清冷日渐增长。她最初的时候一定不知道爱段时就要逼死当初的自己,成为一个她不喜欢却必须要成为的人。 不过我想她那样的性子,就算早知道,也还是会一头扎进去。这个代价未免太大,倘若是我定是做不到无所埋怨的。 我不明白练颜为何会爱上这样的男人,他对她那样狠心,没有半分仁慈,他总是在大骂过后再稍微抛些甜头给她,他甚至不明白她的卑微只是为了供高她的爱情。 段时也一定没有发现,他心目中的天资徒儿除了拜师的时候叫过他一声师傅,便再没有叫过。那是因为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师傅。 往后三年的岁月只是匆匆一瞥,那应该是练颜最不愿想起的岁月。 那段岁月里,她清醒的知道她爱的人对她从来狠戾,没有仁慈,可她还是傻乎乎地觉得遇见他也算是莫大的幸运。 三年之后,练颜便主动要求出山。 剑门的开山掌门曾立下规定,凡是剑门弟子在学成之日,便要挑战师傅从江湖上指定的三个人,若输了就继续跟着师傅学习,若赢了才算是真正的剑门弟子。 段时是唯一一个看着练颜是如何一步步强大的人,他清楚她如何一天天将自己的心事和情绪藏得几乎没有的过程。 他为练颜挑选了最近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邪教三圣,迷踪鬼影,嗜血杀罗,千面妙生。 景琛眼神微眯,抿嘴道:“我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号,江湖上传言他们杀人不眨眼,我曾派人暗中调查过,他们杀的人要么是贪官污吏,要么是土豪劣绅,做的都是惩奸除恶,造福百姓的事情。” 我有些难以置信:“听起来似乎很厉害,段时一看就是读了很多书的人,难道是教书先生没有教过他怜香惜玉一词。” 除了难以置信,我还觉得他有今日活该。 ... ------------ 200.第200章 世欢颜(57) “你应该说练颜很厉害,鬼影,杀罗,妙生只一个晚上便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景琛为了制造氛围,不厌其烦地解释着,“鬼影轻功了得,能在眨眼的时间里快速移动出十二个影子,要想杀他也得分辨出到底是影子还是真人。杀罗天生残疾,一手是刀,一手是螺旋状物什,只要被他近身的人都会被撕裂成碎片。最后一个妙生,生得花容月貌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儿,他看上去是最无害的,可是却是三个人当中武功最高深莫测的一个。传说邪教教主有两个左右护法,左护法就是那天将练颜打飞的二堂主唐门,右护法就是妙生,他擅长暗器星月镖。” 景琛的眼睛里满是赞许,我有些吃味儿,却又不好明着表现出来,酸溜溜地说着:“我倒是觉得这女子总是不能一直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做些针线活,烧两个拿手的菜,会铺床叠被子就差不多了。” 景琛撑着下巴看着我,神色懒散:“我突然就有些可怜你了。” 我有些奇怪地哼了一声。 景琛嘴下不留情,完全没有在意我不满的情绪:“你既不会打打杀杀,又不会做什么针线活,更不用说铺床叠被还都是念邪做的,你这女子是怎么做的” 我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以及其夸张的姿势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然后缓缓吐出淤积在胸腔中的愤懑:“景琛,你说我跟你是不是前辈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这辈子你要这样来气我。” “别生气,坐下好好说。”景琛走到我的跟前,用巧力按着我的肩膀坐回了凉椅上,“你想呀,如果你上辈子就招惹过我的话,这辈子我绝不会就是气你这么简单,按照我的脾气,那一定得是推出去斩了或者是剥皮抽筋才解恨。” 我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巴不得吐出两口血来,还我那个初见时清风明月般的男子。 这男人真是太不会察言观色了,气人得要命。 我推开他,主动退到离他很远的地方坐着。 景琛对着我眨了眨眼睛,又极其挑衅地笑了笑。他真是太有心机了,明知道我对他那张脸没有抗拒力,居然还对我使用美人计,真是阴险的小人。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阴险的小人又搬着椅子坐到我身边,我竟然丝毫没有反抗。一刻钟没有到,我就将景琛气得我血液翻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两个人又和谐地靠在一起,一边看着别人的故事,一边发些没有半点建设意义的牢骚。 练颜前几日便知晓自己要挑战的人,三年来她从未下过山,洞里消息闭塞,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挑战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头,武功怎样,比起她来是过之无不及还是旗鼓相当,或是位居其下。 当剑门上下几乎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她,当老婆婆拉着她的手连连感叹段时冷情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要挑战的人是江湖上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此去凶多吉少。 ... ------------ 201.第201章 世欢颜(58) 那夜静得不像话,往日的这个时辰,剑门的飞禽像是约好了一般齐齐演奏,那声音虽然算不得动听,却让人感受到生机。 不同这般,整个剑门俨然一座死城。 练颜伴着孤烛,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着饮酒,青练剑就横放在梨花木做成的桌子上。 她是我见过的喝酒最好看的女子,不同男人的粗放潇洒,却也不是女儿家饮酒的娇态,一手轻轻垮垮地捏着酒杯,一手拿着一坛女儿红,极慢极慢地斟满,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她喝得尽兴,眼睛里装着星光一般,闪亮闪亮的,映在酒杯里,就像明晃晃的夜空装在了一方酒水里。 最终我得出一个妙极的论断,好看的女子怎样都好看,一举一动都自成风情。 突然不知名的物什破窗而进,直直地扎在墙上。 练颜冷冷一笑,放下手中的酒坛和酒杯,步履轻盈地走上前去,从墙上拽出那只飞镖,飞镖上面穿插着一张雪蔓纸笺。 今夜鬼影,杀罗,妙生,取其六只耳朵来见。 练颜愣了一会儿,便走到屏风后面,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便是身着黑色夜行衣,用发带将长发高高束起来的英俊公子。 她从桌子上拿起青练剑,手轻轻抚摸着剑身,眼神随着手指的划动流连在剑身上,失神地呓语:“青练,今晚该是有场恶战,你怕吗” 良久之后,她清冷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很害怕,我从没有杀过人。我也害怕再也回不来,那我还怎么能一直站在段时的身边。” 连景琛都说厉害的练颜,她说她害怕,因为心有牵挂,始终不能成为最强的人。 年少的时候我们爱一个人,不问曾经过往,只单纯地爱上,然后不可自拔地恋上他的声音,他的眉眼,甚至他的冷漠,他的无情。为了适应在他身边,我们将自己修炼得刀枪不入。可直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才发现自己的悲哀,原是金刚不坏的身心也经不起他只言片语的中伤。不能怨天尤人,因为是我们自己心甘情愿地将他放在心里最致命的地方。 敢于把弱点暴漏在一个人的面前,无所谓代价,只需要能承受那些伤害就足够了。 不用猜,练颜即使是害怕也还是去了。 段时说鬼影嗜酒如命。 在练颜还很小的时候,老叫花曾埋了两坛他自己酿造的青梅酒,十几年的深埋自然是浓郁芬芳。 她抱着两坛青梅酒去到鬼影常常出没的树林里,她找了一片空旷的地方,燃起一堆火,将其中一坛子酒放入火中,自己便躲到一边去。 大约一刻钟过去,那坛酒受热便炸开了,淋熄了那堆火。 景琛的眸子突然变得明亮:“好聪明的女子。” “嗯”我只觉得可惜了那十年的好酒。 “你不是不聪明,只是放着脑子不常用。”景琛惋惜道,“鬼影嗜酒如命,这青梅酒加热之后酒香愈发地浓郁悠长,这样炸开来,散播的范围愈加广泛,鬼影肯定会受不了诱惑出来的。” ... ------------ 202.第202章 世欢颜(59) 景琛说的果然没有错,画面里一个黑影穿梭在林子里,扰乱流动的空气,划破静止的长风,最后落到地面。 一眼便发现散发酒香的源头,他蹲下身子,满脸心痛地摇头:“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如此暴殄天物,我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这个痛心疾首的人就是鬼影了。 练颜抱着另外一坛酒慢慢走了出来,那声音凉如月光:“传言说鬼影虽然武功高强,可嗜酒如命。你可知道像我们这些踩着刀锋过日子的人,喝酒是很误事的,一不小心,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资格说大爷我,想取我的命的人数不胜数,大爷我至今还活着便说明要想杀我还是要些本事的。”鬼影忽而瞟见练颜抱在胸口的坛子,他指着那坛酒吞了吞口水,一脸馋嘴的模样,“你抱着的那坛酒和这碎了的相比怎么样” 练颜淡淡答道:“不差分毫。” 鬼影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坦言道:“你做这些无非是引我出来,我现在人就在这里,你要怎样才肯把酒给我” 这鬼影看起来傻乎乎的,却还是一个明白人。 练颜本就是不会绕弯子的人,又见鬼影这样坦率,暗暗用了内力,那坛酒就飞向鬼影,鬼影一伸手很轻松便接过,左边嗅嗅,右边嗅嗅。 练颜沉沉地发声,一张脸苍白无色:“没毒,好好喝吧,喝完我送你上路。” 鬼影“呵呵”笑了两声,潇洒肆意地扯开塞子,抱着酒坛豪迈地喝着,酒水顺着胡须往下滴,润湿了他胸前的一片衣襟。 如此生杀予夺的情况下,鬼影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还时不时地对着练颜称赞:“好酒好酒呀,姑娘,这真是老鬼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今天就算死在你的手里,我也无憾了。” 练颜从未怀疑过段时的话,可他说鬼影心狠手辣,她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鬼影,江湖上传言你的轻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要不然我们比一比,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轻功快。”见那坛酒被鬼影喝得差不多了,练颜说着已经抽出腰间的青练剑,“我们不用点到为止,生死由命,怨不得他人。” “好狂妄的丫头,那老鬼就跟你比比,不过我赢了的话不会杀你。你可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鬼最怕女人哭了。”鬼影的话刚落下,就听见酒坛子掉落在地上摔开花的声音,他刚刚站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练颜只听得周围呼呼作响的风声,只知道鬼影绕着她旋转,却分辨不出他具体的方向。她手里的剑捏得死死的,谨慎地防备着鬼影随时的袭击。 “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我将切好的梨子端到景琛的面前,自己嘴里还咀嚼着大大的一块。 景琛惊讶:“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无所谓地指了指画面里的两个人:“从鬼影开始原地转圈圈的时候。” “练颜目前的形式很不乐观,毕竟现在的局势相当于她在明,鬼影在暗。”景琛给了一个相当深刻的评论。 ... ------------ 203.第203章 世欢颜(60) 景琛口中好局势的鬼影突然现身了,看着练颜笑得一脸褶皱,近乎炫耀道:“这便是老鬼十分之一的本事。 ” 鬼影分明不想和练颜打,他在让他知难而退。彼时鬼影要是知道练颜站在天下群雄面前她也敢承认她是邪教教主夫人,他便不会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是个吓一吓便会低头的姑娘。 “我承认你很厉害,可我的青练剑更不是吃素的,它需要你的血开光。”练颜严正以待,没有半分松懈,真气全部释放,撩剑而起,直直逼向离着她五尺远的鬼影。 鬼影没有武器却不闪不避,徒手接住她的剑不见损伤。 练颜出师不利,剑尖紧紧地嵌在鬼影掌心合十的缝隙里。她用尽全部内力都无法将剑拔出,紧急时刻,她松了剑柄。 鬼影本来轻松地和练颜拼内力,却不想她突然撤开,她被内力反噬的同时也害得他被内力反噬。 练颜真是容不得人小觑的女子,竟然用自损八千的方式伤敌八百。 练颜直直吐出一口血的同时重新握回剑柄,一个大幅度的旋转,青练剑终于脱离了鬼影的束缚,没有丝毫停顿破血而出,直逼鬼影面门。 鬼影移影逃开必杀一击,怒道:“小丫头,看来我一定要将你打晕才能安生离开了。” 突然,练颜的周围环绕了十二个鬼影,全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练颜在干什么”我大惊道,害得刚塞进去的一大块雪梨卡在喉咙口,咳得我眼泪汪汪的。 练颜从怀里掏出一条暗色的手绢,蒙住自己的眼睛。 今晚月光太过明亮,完全能够凭借月光看清一个人,她只能将自己逼入绝地。人一旦没有了视力,听觉就会变得很灵敏。 练颜敛下心神,全神贯注地听着周遭的一草一木,鬼影出手的时候,练颜更快地挥剑而出,本来是致命的一剑,却在最后的关头收回了剑,顺势凝气于掌直挺挺地拍过去,直接将鬼影打翻到地上。 练颜并不是武功上比鬼影强多少,她赢在鬼影的轻敌上。 鬼影双手撑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然后回头看着练颜,眼神里交织着迷惑:“不是说生死有命,你为什么不杀我” “刚刚你有很多次机会,你也不照样没杀我”练颜冷着一张脸靠近鬼影,最后站到他的面前,“可是我得要你两只耳朵。” 鬼影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练颜手起刀落,连眼睛都没有眨。 下一秒钟,整个树林里回荡着鬼影的惨叫,惊起地上夜伏的飞鸟。 我捂着自己的耳朵,感叹那声音真是凄厉惨绝呀。 树林深处最阴暗的角落里,练颜正蹲在地上,看着放在不远处的布袋,就一阵止不住地干呕。 惨白的月色里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他站在练颜的后面,双手背在身后,声音不沾染空气里漂浮的腥甜:“颜儿,鬼影” “他死了,一剑毙命。”练颜用刚才蒙眼睛的手帕擦了擦嘴边的脏物,站起来与他相视而立,“你告诉过我,我十三岁的时候比不过你的十三岁,然后我告诉我自己,我十六岁的时候一定要跟上你的步伐。” ... ------------ 204.第204章 世欢颜(61) 这应该是练颜第一次向段时撒谎吧,竟是为了一个陌生的男子,由此便可看出她从来不像她所表现得那样清冷无情。 月光的照拂下,段时的轮廓更加分明,他轻启唇瓣“颜儿,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 练颜并没有什么好欣喜的:“可这是你第一次夸我。” “杀罗在西郊的一间木屋里。”段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会心地笑了笑,“时间不多了,颜儿你去吧。” 练颜虽然早已经知道答案,可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段时委婉拒绝:“颜儿,你一直都很勇敢,你提出的要求是剑门的规矩所不允许的。师傅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知道了。”练颜的脸上满是失落的神情。 段时背在身后的手捏成了拳头,他眼睁睁地看着练颜的身影隐没在无边的夜色里。 画面陡然突转,苍凉的月色里浸满了盛夏的香甜,四周都是虫鸣,蛙声连片。月色笼罩着的木屋却显得格外的孤单寂寥。 练颜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飞来,轻轻地落到地面,仔细打量了自己身前的木屋,周围是用篱笆修建的围墙,上面弯弯曲曲地爬着墨绿的藤蔓,其上横生枝节,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在黑夜里看着更加恐怖。 练颜拂去心里升起的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 她打听到杀罗最轰动的事情就是夜闯落烟城的恶人监狱,那夜监狱里血流成河。他除了生性残忍,杀人如麻,还好女色。她打算借着他好色这个弱点,趁机给他下点毒什么的,也省下了一番打斗。 练颜闲适地扯开发带,一头如墨青丝自头顶自然滑落,倾泻如洪。随后抽出腰间的青练剑,轻轻地抖腕,青练剑像是柔软的灵蛇一般逶迤盘旋地延伸开来。 夜里风大,吹得练颜一头乌发漫天飞舞。 她轻轻掬起一缕额前挡住视线的头发含在嘴里,继而脚下生风,轻纱扬。手中剑如灵蛇回环旋转,身姿悠扬,我已经不知道她是在舞剑还是跳舞了。 牙白的月光下,映着练颜娇小的清影,不似人间生灵。她堪堪握住剑柄,剑势诡异妖娆,但却又不失灵动,飘逸,仿佛手持琵琶的飞天,轻盈得犹如将降未降的雪花。 落到地面,她身上响起繁响的铃声,踏着碎碎的步子,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手中的剑也跟着她的身姿舞出千种风情。 幽幽红颜,森森剑影。 古有公孙大娘剑器舞动四方,现有练颜舞剑别倾城,我看得真是出了神。 景琛吃着我的梨子,眼里眉间都是笑意:“好一个风姿卓然的女子,好一段举世无双的剑舞,这世上因剑舞被世人熟知的有两位,一是公孙大娘,浅黛扫娥眉,四方云起凭一剑。一位是虞姬,她的剑舞舞出了一段流传千古的伉俪情深。” 景琛很少如此称赞过一个女子,短短时间内就称赞了练颜三次。我心里有些堵得慌,再也不能跟他相谈甚欢,摆出一副嫌弃不耐烦的样子,怨恨地将他偏转过来的脑袋推了过去。 ... ------------ 205.第205章 世欢颜(62) 此时那木屋里昏黄的灯光瞬间熄灭,油纸贴成的窗户上也没了游荡的人影。 一精壮的男子站在木屋的门口,嘴角勾着邪恶却不狎昵的笑意,脸上的肌肉堆起:“原来还是个美人儿。小美人儿一个人舞剑有什么意思,不如进屋来陪大爷喝两杯。” 练颜停下了手中的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那站在门口的男子,脸上的青筋抽搐,露出狰狞的神态:“你到底把老二怎么了” 练颜疑惑着他突然的变脸:“谁是老二,我根本不认识。” 杀罗的眼睛里透着狠戾的光:“你这毒妇,休要推脱。老二就是鬼影,我们的血液里天生带着异香,自你出现在这里,周围就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这是老二血的味道” 练颜除了练武天赋惊人,嗅觉也十分灵敏。听杀罗这样说,她才仔细闻了闻,确实有一股说不出名字的香味,可这香味并不出自她的身上。 练颜还没有来得及张口解释,杀罗便已经欺身而来。练颜眼睁睁地看着他那替手的利刃朝着自己的胸口袭来,她灵敏地偏身躲了开来,还是吓出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襟紧紧贴着身体,她直觉得黏腻不舒服。 杀罗的主动出击被练颜躲过之后又迅速转身,杀了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回马枪。练颜顺手地用青练剑格住他利刃做成的手,却被他强劲的力道逼得不断后退。 杀罗眼尖地瞧见了青练剑上一抹已经干涸的血迹,眼睛里展露出熊熊烈火一般的杀戮热情:“,我一定要让你这个毒妇给老二偿命。” 说罢,他的另一只手像是猎户的叉子,猝不及防向着她没有防备的腰间而去,练颜反应过来,虽掣剑挡过,却也被划伤,两个人都各自退开几米远。 “我没有杀鬼影,我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割了他两只耳朵,信不信由你。”练颜轻轻捏了捏腰间的伤口,便有血液翻涌出来,可此时却顾不得腰间的疼痛,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任务必须完成,“我一再忍让,你却是欺人太甚,接下来你可别怪我。” 练颜携着剑,剑尖向后,以决绝的姿势迎向杀罗。 她身材娇小,体态轻盈,无论是出剑的招式还是位置的变换,都比一般人要来得快。段时在一呼一吸之间尚且只能变换七七四十九种招式,而练颜却能变幻出九九八十一招,令人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练颜的动作迅猛,杀罗只能防守,半刻钟过去,他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照说来一个女子的体力是不该比男子强的,练颜只是提气强撑,她时刻谨记着段时说过决不能示敌以弱。 练颜看准时机,侧身,青练剑在半空中画出一个优美又迅急的弧度,剑落下的时候,杀罗正捂着耳朵在地上疼得打滚。 练颜忍着胃里的翻涌用布袋子去捡地上掉落的耳朵。 “在我的任务里是不允许你还能睁着眼睛瞪着我,可我的本意不是杀人,我也不会杀你,我只是要你的耳朵。”练颜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郑重地重申一遍,“我没杀鬼影。” ... ------------ 206.第206章 世欢颜(63) 练颜走出了那片树林,预料之中,段时在外面等着她。 段时背对着她站着,时不时有凉风拂过,吹着他发丝起舞,黛色的锦袍镀上莹莹辉光,她看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段时早就知道她的到来,慢慢转过身,满脸笑意地走向她:“颜儿,这次是不是要得心应手得多了。一个人的潜力有很大,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想不想做的事情。” 练颜突然觉得全身的疲惫都在此刻烟消云散,脑里心里只剩下正向着她走来的风华盖世。她至始至终都是相信宿命的,段时就是她的宿命。 “我有些累了。”练颜只有在段时的面前才会让我看到从前那个小姑娘的影子,高兴或者难过都藏不住。 段时缄口不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颜儿,妙生今夜邀了一群人在清湖吟诗作对。我抱着你去,这段路程你就歇息一下。” 练颜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十六年的生命里,最安生和最不安生的日子都是段时给她的,她愿意铭记的全都是最安生的那些日子,一是段时牵着她的手,穿越群山,披荆斩棘带她回剑门,一是此刻稳稳地抱住她,让她可以毫无担忧地闭上眼睛,百分之百的信任。 练颜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沉沉地睡去,直到耳边传来段时关切的声音:“颜儿,我们到了。” 她听到了,却有些不愿意转醒,就着他的怀抱躲了进去。 段时知道她听见了,无奈地叹了叹气:“这是剑门弟子都要过的一道坎,你是我的关门弟子,自然是要经受这一关的考验。师叔们当初本就不同意我收你为徒,是我一意孤行,还当着他们的面发誓此生只你一个徒弟,你得为师傅争口气。” 练颜没有继续装睡,挣脱他的禁锢,站到了地上。 段时并没有觉得轻松,脸上依旧有浓浓的担忧:“鬼影和杀罗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妙生这个人神出鬼没,身份奇多,有时候是江湖术士,有时候是才高八斗的才子,有时候又是醉香楼的特聘大厨。世人都知道他武功不弱,却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高到何种地步,而且见过他武功的人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担心我”练颜看着段时少有地皱眉,反倒放松下来,眼睛里是从前还是小女儿般的企盼的光。 段时不语,她却更加执着地要一个答案,胆大地从他的身侧绕到他的面前:“段时,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我自当是担心的。”段时别开脸,轻轻咳了一声,有些别扭地说着。 段时的声音就像炎热夏天里的一眼山涧细泉,汨汨地沁透人心,倘若他的回答没有前缀,只简简单单的一句“我自是担心的”,练颜便会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听的情话。 练颜想要的一直很简单,可段时连最简单的东西都不愿意给她。 ... ------------ 207.第207章 世欢颜(64) 练颜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转了身,背对着段时,淡淡道:“不说了,还剩最后一个,今夜我累得紧,得赶紧完工回去休息。 ” 练颜脚下轻蹬,刹那间便不见她的身影。 她空中踏着清湖的石栏,顺利地落到花船的船头。花船四周围着各色的薄纱,里面男男女女抱作一团。常年在剑门洞中清修的练颜第一次见了传说中的声色犬马,难免皱眉。 练武之人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强于一般人,她知道花船里有一个武功不在她之下的男子,那个男子就是她的最后一个目标妙生,她下意识的紧紧握住手中的青练剑,带着浑身的杀气一点点靠近花船内的男子。 练颜进得花船里面,见了被众多美人围在中间的男子,有一刹那的晃神。那男子左拥右抱的也能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和他比起来却不知道少了多少韵味,她不得不承认这男子真是美得让人雌雄难辨。 “妙生,你瞧瞧,又一个姑娘被你的美貌迷住了,愣愣地站那里半天了。”一个姑娘细细地剥好了一颗绿莹莹的葡萄,柔媚地扔进他的嘴里。 妙生将脑袋靠在旁边一个女子的胸脯上,眼睛却是盯着练颜:“姑娘,我们今天只谈诗词歌赋,论风花雪月,你带着兵器来是何缘故” 练颜的眉头皱得更紧,撇开了眼睛不去看这幅的场景。 “这女子生就应该养尊处优地过活,弹弹琴唱唱歌,如此才能凸显女子的柔媚娇羞。一旦女子学着拿剑行走江湖,她真是少了多般女儿家的乐趣。”妙生昂着头,伸出食指挑逗地抬起女子的下巴,意有所指,“就像她一样,一身黑衣,再好的风光都遮住了,真是没有情趣。” 练颜咬了咬唇,坦白道:“我和妙生公子有些账要算,不相干的人的赶紧离开这条船,要不然就别怪刀剑无眼。” 她将将抽出青练剑,一船坦胸露乳的女子和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们都惊叫着到处逃窜。 练颜和妙生隔着中间慌乱的人群对望,妙生表现出的镇静和自信让她寒从心生。 那一刻,练颜感受到恐惧。 待诺大的花船上只剩下两个人,妙生手一挥,连接石栏和船只的粗绳断开来,花船轻轻摇摇地飘动起来。 练颜诧异地看着妙生,他只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这下可真是合了你的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再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说吧,你要跟我算什么账。” 练颜挺了挺单薄的背,坚定道:“我要你两只耳朵。” 妙生只是轻笑:“若我不肯给呢。” 练颜掣剑在胸前,压住内心的害怕,脸上的表情很倔强:“战。” “那就开始吧。”妙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星辰联月形状的暗器直挺挺地朝着练颜的方向飞了过来。 练颜早有防备,微微偏头便夺过那些暗器。她终于知道段时所说非假,妙生真是一个威胁极大的人物。 练颜回头朝着自己刚刚来时的方向看过去,心里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告别。 这次她破釜沉舟,生死由天。 ... ------------ 208.第208章 世欢颜(65) 看到画面中练颜不舍又坚定的眼神,我觉得有些感伤:“练颜当时一定怕极了。 ” “妙生确是一个棘手的对手。”景琛没有看我,认真地看着妙生和练颜的交手。 “她不是怕妙生,她只是怕。”我低着头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再不能活着见到段时。” 我不能确定自己所想是不是当时练颜所想。 我只是在想,若是我对一个人有情,便怎样都对他有情,哪怕他将我置于风口浪尖,哪怕她将杀戮的刀剑交予我手中,我都甘之如饴。 所以当我意识到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时候,我的眼神大概就会像练颜刚刚那个眼神一样,无泪有情。 我感伤的空档,练颜已经和妙生打得不可开交,她的神色一直严肃,而妙生神态轻盈,像是陪着多年的好友嬉戏一般不急不缓。 练颜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她开始每一剑都下了杀心,只是都被妙生巧妙躲开。几回合下来,妙生脸不红气不喘,竟是徒手应对。 “原来你就这点实力。我也没空和你玩闹,现在该我了。”妙生本是躲避的姿势,却突然逼近练颜,一手擒住她握剑的手,用了些劲道,她手中的青练剑便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妙生的手化作绵柔的动态,用尽全力的一掌打在练颜的腹部,练颜弯腰飞出,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停地呕着血。 妙生不再是当初的柔美,温润的脸上布满了邪恶狠戾,他轻蔑地看着地上垂死的练颜,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悯:“我知道老二老三不是你杀的,可是你还是得死。” 练颜全身无力,却还是妄图挣扎着站起来。 我看着妙生手里的暗器,练颜这次该是躲不掉了,我惊叫一声躲在景琛的背后。 “爹,你把娘亲的嘴捂住,我要睡觉,她吓着我了。”念邪探着身子坐了起来,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又躺了回去。 景琛果真伸过手来,我瞪了他一眼,他才瘪了瘪嘴,又放了下去。 我顾不得跟他计较,注意力紧接着回到了练颜的身上。让我心惊肉跳的暗器并没有射到她的身上,而是尽数被段时接了下来,顺手还了回去,妙生堪堪躲开。 段时将地上蜷缩着的练颜抱了起来,如梦般呓语:“颜儿,别怕,师傅来了。闭上眼睛,师傅带你回剑门。” 就像回到三年前,段时牵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回家,练颜忍着剧痛,笑靥如花。 小的时候她就一直做着一个奇怪的梦,她是大海里一只破败的小船,已经在海上飘零了许多年,风吹雨打地受着,看不到尽头。直到她被段时牵着,那粗粝的手掌摩擦得她的掌心痒痒的,她才真的像是找到回家的路。 练颜果真听话地闭上眼睛。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她是晕过去的,毕竟吐了那么多的血,内里指不定伤成了什么样子。 妙生摇了摇头,轻视地看着眼前的情深意长:“段时,你让一个女人来送死算什么正义之士。” 段时淡淡道:“她必须得过这一关。” 妙生娇媚地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我那一掌用的可是十层力,她未必过得了这一关。” “你应该抄心的是你自己。”段时面无表情,气息凝重,“伤害颜儿的人都得死。” ... ------------ 209.第209章 世欢颜(66) 我以为必有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斗。 无奈画面急转,星辰变幻,一秒钟前还是如水夜色,一秒钟后便是微凉的清晨。场景转换得过快,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一个月里练颜一直昏迷,上山来给她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剑门的珍贵药材跟廉价的凉水一样喂进她的嘴里。 好在练颜争气,睡是睡得久了点,好歹还是醒了过来。 练颜自那晚之后,她的名号便响彻了江湖,人称“清冷如练剑,冰肌玉骨颜。” 段时没有跟她提起过那晚她昏过去之后的事情,她也没有问。她清楚自己并没有伤人性命,唯一的解释便是段时所为。虽然内心觉得段时的作为有些残忍,但是又难免觉得欢心鼓舞,他那样做的原因也只是为了她能够通过考验,不让剑门的弟子说闲话。 英雄豪杰大都是男子,练颜却是众多英雄纷纷称赞的女中巾帼,一把薄剑耍得行云流水,如诗如画。遗憾的是自从她跟着段时学习武功,便没有再穿过女儿家鲜艳的裙装,可究其品貌,便可看出倾世容姿。 剑门的师兄弟们看见练颜的成就大都眼红,短短三年便能在江湖中打出名号,光是一个天生的练武奇才是不够解释的。他们宁愿认为是段时给她开的后门。 毕竟洞里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自古曲高和寡,练颜的大成也致使了没有一个好好听她说话的人,甚至她想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都没有机会。 练颜本就是心性如水的女子,对于其他人的刻意疏远她并没有十分在意,只是偶尔深夜睡不着的时候会想想,反思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那么多人都不待见她。想来想去始终无果之后,然后叹气一番,打个滚又接着睡。 当年,段时送给她的那把青练剑只是一把尘封已久的废朽兵器,她用了三年为它洗去锈黄,镀上荣光。 她圆了她自己的愿,站到了段时的身边,可是离他更近的人始终是那个终年躺在晶莹棺里的女人。有时候,练颜会想,她已经躺了这么多年,无声无息的,怎么不真的死去,偏偏要吊着一口气,折磨了段时,也折磨了她。 可练颜毕竟是个善良的女子,每每这样想了之后,她又会在心里内疚好久,总觉得自己坏透了。 很长一段时间过后,练颜总觉得自己是生了病,这种病不发烧,不头疼,她会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坐就是一下午,什么事都不做时间却匆匆而过。有时候段时小小的一句关心,她就会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 从前,她觉得离他太远便是寂寞,她长着岁月的猫爪,如履薄冰地站在寂寞里,心里是抓耳挠腮的无措。因为他的一句话,她没日没夜的勤加修炼,为的便是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旁,如今方才知道,站到他的身旁更加清晰地看见他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款款情深,心才更像荒月无依。 ... ------------ 210.第210章 世欢颜(67) 练颜觉得,早知道是如此,她何必明明在冷水中瑟瑟的发抖,却硬是要咬紧牙关坚持下来。 可如果真要有早知道,当年她一定不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定不拿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馒头给他。 可是没有可是,她依然感谢能够遇见他,让她幸而为人。让她知道有信仰是一件多么充实的事情,虽然那个信仰像他之于她,也像那个晶莹棺中的女人之于段时,像是西天边行将逝去的红霞尾,看得见却摸不着。 而后的日子虽然无聊又煎熬,可还是日复一日地过着。 练颜已经记不清是几时来的剑门,依稀记得那是在剑门呆着的第四个年头,天空下起鹅毛雪,整个世界都一片银白。 练颜她的生辰是在雪花分飞的腊八,模糊的记忆里,只有老叫花会到处乞讨各种粮食给她熬腊八粥。 她记得她曾经告诉过段时,可是四年来她却没有一次例外地孤独过着生辰,孤独地长大一岁,孤独的将那份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感加深了一分。 这一年,练颜依旧在等,可是注定等不到段时。她知道此时此刻他在哪里,真不知道是上天在捉弄她还是怎么,温玖竟然和她同一天生辰,他每年都会去山洞里陪着她。 那个山洞堆积了太多太多她不愿拿来回忆的东西,自从她出关之后,便没有再进去过。可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她想让自己放纵一次,再次踏进那个充满三年苦痛的地方。 练颜终究是没有勇气目睹了别人的幸福还能笑着称赞。她只是悄悄地躲在洞口,默默地看着洞里面的一片温情,暖暖的光照亮了阴暗潮湿的山洞,从洞口开始铺了一地桃花,阵阵清香入鼻,若不是刚从漫天大雪中进来,她还以为这是春天到了。 多好看的景象,段时的表情多么柔和恬淡。三年来,她总也想让他开心,现在他开心了,她为什么会那么心痛呢,练颜摸着自己心脏的地方紧紧皱着眉头。 前些日子,段时总在念叨:“听说东山的桃花开了,一树一树的桃花将树枝都压弯了。” 练颜细细听着,眸中闪着光亮,可不知道他当时说这句话有什么意思,便没有作答。只听得他又自言自语:“以前,玖儿最喜欢的便是桃花了。颜儿,你喜欢吗” 她心里凉凉的一片,手中紧紧拽着的是她熬了几个夜晚绣好的手绢,那是她准备送给他的,握紧的手最终是放松开来,她开始拿着手绢来回擦着手中的青练剑,声音如同寒冰:“我怎么会喜欢那种东西,那是受人庇佑的女儿家才能有的情趣。自从你把青练剑交与我的手中,我便不能再喜欢这些,也不愿喜欢。” 我想练颜一定是撒了谎,她是喜欢桃花的。纵然她总是穿着男儿装,纵使她执剑江湖,比许多男儿都要强。可她毕竟是女儿身,她也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一个人,她也会本能地恋上一缕香,前者如段时,后者或许是桃花。 ... ------------ 211.第211章 世欢颜(68) 练颜紧紧咬着唇看着洞内被烛光映得昏黄的段时,他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看不清。 原来在他问她之前早就已经派人去东山摘回了桃花,只为赶在温玖生辰这天。哪怕她看不见,甚至闻不到,他都尽心尽力地将最好的东西呈现在她的面前。 那样的情真意切让练颜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剑门的人怎样对她不理睬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们总将段时和温玖放在一起,说他们是有多么多么的般配。 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哪里般配呢,练颜一直想不通。 见过练颜的人都说她冷漠,可她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依稀记得小的时候大笑起来也会露出全部的牙齿,刚被段时收养那会儿还会和他嬉闹,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 段时蹲在晶莹棺的旁边,一双手紧紧地抓着温玖的手,声音很温柔,像是怕稍大声一点就会惊吓到熟睡的人儿:“玖儿,都怪师哥没有用,让你等久了。你那么活蹦乱跳的人天天呆在这里面一定闷坏了吧。” 没有人回应,他就继续说:“别担心,师哥已经找到让你醒过来的法子。” “瞧,师哥都忘了正事,你今天就十八了,师哥祝你生辰快乐。” 练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段时,就算偶尔有,那也是她替剑门做了什么事情之后,他作为师傅,象征地鼓舞一下。 她再也听不下去,趁着还没有哭得脱力,捂着嘴巴离开了。 看着纷飞的大雪里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我被深深地触动着。 谁说练颜冷漠,她只是因为心里深深藏着一个人,藏着一个世俗不允许的人,藏着藏着连真实的自己都藏了进去。我相信只要是还爱的女子,心里必定有一方轻轻一触便瑟瑟生疼的地方,而段时就是她的无计可施,非爱不可。 段时像是出了神,一点不知道这洞外曾洒落了一地伤心。 “玖儿,师哥要跟你道歉,师哥爱上了一个女子,她突然闯入我的生活弄得我手足无措。你知道师哥做什么都很有计划,不会允许一个不可估计的女子留在身边,可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让我对明天充满期待。等你醒过来了,我们就解除婚约吧。”段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人暗自笑出声来:“玖儿,师哥先走了。她也是今天的生辰,师哥要去陪她了,你一定不会怪我吧。”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是遗憾,而是觉得练颜的梦实在看得太累人了。 不用接着看下去,我也知道段时一定找不到练颜了。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不该听到的东西一句不漏,该听进去的东西又总是错过,这不是阴差阳错,而是真正的命中注定,注定段时不属于练颜。 画面突然变得凌乱,我看得有些眼花,赶紧撤开了视线。 ... ------------ 212.第212章 世欢颜(69) 练颜听说再过些日子,段时便要带着剑门弟子去讨伐邪教。 她是段时最优秀的弟子,自然也在队伍之内。 她终于有机会和他并肩作战,这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她想着给他做一件袍子。 可练颜不是大家闺秀,也没有女红的功底,一条小小的手绢她都拆了绣绣了拆,花了好些日子才完成的。剑门中的人都对她不好,所以也找不到人教她。无意间听说老婆婆的女红很厉害,她便每天抽出一些时间去求教她。 经过大半个月的少眠,终于是曲折坎坷地完成了这件玄色长袍,当然她的十根手指也是面目全非了,可只要看见成品,想象段时穿上之后挺拔英俊的样子,她还是觉得很值得。 练颜像捧着一件绝世的珍品一般小心翼翼地捧到段时的面前。 段时正在专心地看着书,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来,看着练颜手中捧着的东西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练颜有些脸红,声音如蝇:“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 段时惊讶地看着她,站起来缓缓从她的手里接过衣服,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她吃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段时直接将衣服放到桌子上,一把扯过她的手,看见她一双手遍布针眼般大小的洞。下一刻便甩开她的手,怒不可遏:“我堂堂剑门难道就找不到一个下人吗还要你亲自动手,真是不务正业。” 这一幕,似曾相识。 但是这和练颜想的不一样,想象中,他虔诚地接过她亲手做的衣裳,然后高兴得像个孩子。嘴角上扬,眼中含笑是她见过段时最好的样子。 练颜没有任何准备就被段时这样吼了一通,也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低着头说:“颜儿知错。” 我看着练颜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气急地拍了拍凳子的扶手,焦急道:“要是我,我一定” 景琛靠在椅子上,等着答案:“你会怎样” 我想了半天,心里有些郁闷:“跟她一样。” 确实,若是我面对的那个人是景琛,除了道歉,我再想不出其他能够让他不那么生气的办法。 “”景琛无奈道,“我们还是接着看吧。” 自从上次惹段时生气之后,练颜便有些不敢去找他,可她的心里又是很想见他的。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发了半个时辰的呆,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准备关掉窗子睡觉。 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些闹哄哄的,随即看见家丁丫鬟们都乱做了一团,大家都在叫嚷着什么。 “着火了,着火了,掌门的阁楼着火了。” 终于听清楚了这句话,练颜箭一般从只敞开一半的窗口飞出。 等她来到阁楼前,一整座楼已经淹没在火舌当中,只看得见尖尖的翘起的房檐。熊熊大火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咆哮着,怒吼着,在大风的造势下越燃越烈,还有兹兹作响的声音。 剑门的人都在用各种容器装着水对着火泼,可杯水车薪何以救火。 ... ------------ 213.第213章 世欢颜(70) 难怪段时的阁楼是剑门所有建筑中最崭新的,原来重建过。 练颜看着火中摇摇欲坠的阁楼,再也站不住,欲冲进去,却被人从后面拦住。 她一看是婆婆,一边看着火势一边挣扎,眼睛里集聚了泪水,呜咽着:“婆婆,你放开我,段时在里面,我要去救他,要不然他会死的。” 婆婆知道练颜武功高强,紧紧拽着她手的同时,还一手搂住她的腰,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掌门的武功比你高了不知多少,若他都不能出来,你去了也是送死,婆婆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练颜明白婆婆说得没错,可是看着这火越来越烈,整个房子都快要坍塌。只要一想到再不能见到段时,她的心就抽搐地疼。 她本不想伤了老婆婆,可眼下情况紧急,她只能用内力震开老婆婆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向浴火的阁楼。 离门口还有几步的距离,段时像是浴火重生一般,横抱着温玖从火中从容而出。 段时看见正往里面冲的练颜,疲惫地说着:“快回去,你又想给我添麻烦了。” 练颜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看见他平安出来的笑意凝固在眼中,逐渐地化作一片冰天雪地,她固执地看着包着温玖的那件衣服,已经被火烧得狼狈不堪。 顺着练颜的视线,段时面上有些愧色,苍白地解释:“我将玖儿带进去的,所以我必须把她带出来。”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终究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我想,练颜应该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对段时死心的吧。她的胸腔里本来跳动着一颗火热火热的心,却被他有意或者无意地放冷。一个人不管如何爱着一个人,那些不顾一切的爱还是禁不起对方的一再无视,一再忽略,一再不屑。 而段时若是亲眼看见熊熊大火外,练颜像个失去控制的小兽,呜咽又挣扎的样子,纵使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忍心苛责这样的关心,更何况如他所说也爱着练颜的自己。 那晚练颜一夜未眠。 她眼睛睁着睁着就到了天明,早早起来梳洗,换上一身干练利索的劲装。 今天是随着段时出发攻打邪教的日子。 练颜是在队伍的最前方看到段时的,他高踞马上,白衣出尘,眼中是刺眼的豪气干云,嘴唇抿成凉薄的一条线,像是含着寒光乍现的冷剑。 他一手拿着跟随他名噪一时的琉璃剑,一手牵着稍显躁动的另一匹白马。练颜知道那是为她准备的,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她飞身而起,几个漂亮的大跨越便稳稳坐在了马上。 段时对着她笑了笑:“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挨得这样近,练颜才发现他的脸色比她这个一夜未睡的人都要差,便不由自主地露出关心的神色:“你是生病了吗脸色这么差。” 段时摇了摇头。 之后两人再无言语。 我很惊讶两个人竟然都如此默契地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亏得我还以为他们两个再见面一定会有些尴尬。 我都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我把他们想得太复杂了,还是他们本身有问题。 段时向来严谨,练颜又不是多话的人。行进的路上,两人除了非说不可的话,其他就能省则省。 ... ------------ 214.第214章 世欢颜(71) 这次剿灭邪教的方案是由各大门派的掌门先前就制定好的,各大门派派出了各自最精锐的门人一起参加这个活动。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本来就是万无一失的事情。 谁都不知道邪教会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布下严密的埋伏,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一样。一场恶战,结果竟然是正不能胜邪。就连武功盖世的段时也受了伤,不能与敌人正面交战,他和练颜便找了一片茂密的草丛躲了进去。 段时按着正在不断往外涌着鲜血的伤口,一字一顿地低声说着:“颜儿,师傅不能拖累你。你呆在这里别动,等师傅引开他们之后,你再离开。” 练颜脸上尽是担忧,果断拒绝:“你是武林盟主又是剑门的掌门,要是被这些妖邪之人抓住,定会受尽凌辱。还是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离开吧。” 段时严肃地看着她:“颜儿,听师傅的话。” 练颜执拗地说着:“你受了伤,被他们抓住会死的。” 刚说完,她就欲要暴露自己,却被段时一把拉住了,隐忍着呵斥:“颜儿,你不能这么做。” 练颜露出一抹让人安心的笑:“你放心,我一定会等到你来救我。” 做这个决定,练颜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将现在当做她与他最后一次面对面,她想把自己最好看的样子留给他。 段时见拗不过她,便建议道:“邪教的人心狠手辣,就算你是女子,他们也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将你打伤伪装成被我们遗弃的样子,或许你被捉住之后还会有生还的可能。” 还没有等到练颜做出反应,段时一掌打在她的肩胛处,骨头咔哧崩碎的声音轰的一声在脑子里炸开了花,撕裂的痛苦清晰地蔓延全身,但是她只闷哼了一声,将刺激神经的源源不断的痛生生忍住吞进肚子里面。 那一掌我相信一定没有任何保留,原来段时很早以前就对她这么狠了。 我的心里有些难受,那些到处乱窜的情绪找不到一个出口,抓着景琛胳膊的手指紧了松,松了又紧:“景琛,我心里堵得慌。” 景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手心覆在我的手背上,声音轻妙妥帖:“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就因为这样,段时才不是她的心上人。” 是啊,我早就知道的,巫屠才是练颜的心上人。如果段时对她很好的话,那可怜的便是段时,可恶的便是练颜了。 他们三个终要有个人是不幸福的。 画面中突然多了好些人,想来是前来搜寻的邪教之人已经逼近。众目睽睽之下,练颜撑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从草丛里滚了出来,滚动的过程里不时压住肩胛,疼痛像是惹到蛰伏的猛兽,它猛地回攻,痛得她恨不能立马死过去。 有人报道:“教主,这里有人。” 传来邪魅的声音:“带过来。” 练颜蜷缩成一团,却也感受到有人在靠近,就在那人的手碰到她的肩膀,她用没有受伤的手迅速使了一招擒拿手便让那人尖叫起来。 ... ------------ 215.第215章 世欢颜(72) 下一秒,一个极大的手劲抬起了练颜的头,她被迫不得已看着面前的人,有片刻的惊艳。 她见过的男子不过只有剑门的师兄弟们,段时是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男子,这么近看他都不能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丁点的瑕疵。 他眉目如画,鬓若云霓,鼻翼粉白,分明是女色倾城,可那双含笑的双眸中却藏着深深的难以慰藉的孤寂清苦,像是被困山寰的尖顶,背山迎风看月一般。眉骨处明晃晃的蓝紫色眉钉堪堪添了十分妖媚,真正是矛盾的容色,却又毫无违和的好看。一身朱红色的长袍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她竟觉得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比他穿红色更好看。 我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拍手叫道:“他终于出场了,真是风华难掩,可惜生了男儿身。” 景琛将竖着的手指放到嘴边示意我安静,我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却也不再说话。 巫屠明明就在眼前,声音却如同从遥远的天边而来,一路跋涉却纤尘不染,他问:“你是哪个门派的,叫什么名字” 练颜没有说话,倔强地扭开头看向一边。 巫屠的手放在了她受伤的肩膀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愠色,但手下的力度一点点增强。 他整以暇地看着她,希望她脸上除了淡漠,能够多一些其他的表情。 但是巫屠失望了,除了看到练颜额头上落下的大滴大滴的汗珠,再没有其他。他觉得趣味阑珊,便放开了她,起身站到离她比较远的地方。 练颜和巫屠的相遇真不是什么美丽的遇见,她后来居然爱上了他,不得不说她的眼光真是百里挑一的独到。 周围的邪教徒都觉得这女子胆子可真是大,一定活不成了。 巫屠却一个猛然转身,声音带着极致的诱惑:“姑娘,我觉得你应该哭一下的。” 听到他这样说,练颜费力地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尽是一片茫然。 巫屠也不回避她的视线,反而坚定地回望着她:“肩胛骨全碎了,我光是想想都觉得疼。哭出来吧。” 练颜又将头重重地低了下去,不是不想哭,是不知道怎么哭,哭给谁看。 突然,巫屠的声音再度响起,阴森得可怕:“真的不哭吗” 练颜身体一僵,心里缓缓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又来到她的身边,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地上,练颜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像是感受到什么,努力地挣扎。可惜她的对手不是一般的人,就算是她使出全力也未必能够挣脱得了,别说是已经受了伤的她。 很快,巫屠便将她的双手压在了头顶上,另一只手,解开她的腰带。是时,他抬头望了周围的教众一眼,他们纷纷了然地闭上了眼睛,只是这一切闭着眼睛的练颜并没有看到。 然后巫屠才一把扯开练颜的衣衫,露出了粉红的肚兜。 我这才想起景琛还在,回过头,他已经自觉将头转向一边,我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接着看大戏了。 其实巫屠并不是真的那么坏,至少他用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半身的练颜捂得严严实实的,就算周围的人不闭上眼睛也是看不去半分的。 ... ------------ 216.第216章 世欢颜(73) 巫屠并不是想趁人之危。 他一边动手一边看着练颜脸上表情的变化,只是看到她眼中不断涌出的惊恐和恨意,却未看到有半滴泪。 巫屠摇了摇头,吻上练颜的唇瓣。 练颜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屈辱,眼角溢出泪来,匍匐在她身上的男子,嘴角展开了一抹舒心的笑。 巫屠轻轻为练颜穿好衣服,抱着她,继续哄着:“别怕,痛就大声的哭出来,不要忍着。” 练颜许是真的受不了了,加上刚刚被巫屠那样一吓,顿时哭得惊天动地。 巫屠轻轻拍着练颜的后背,眼睛里不再是一片空洞,声音格外的轻柔:“记住,我的名字叫巫屠。” 我误会这个细心的男人了,有时候对于练颜这种对自己也狠心的女人,只能用更加狠的方式对她,才能冲破她的内心防线。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崩了太久,她也太累了,早该这样放肆地大哭一场。 任谁看来,这件事情都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练颜本来是抱着不怕牺牲的精神留下来当俘虏的,却没有想到这沧月教教主是个神经病,居然以上宾的礼节来对待她。刚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以为有诈,可转念一想,她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于是也就随遇而安了。 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她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没有再见到巫屠了,练颜的脑海里时不时会浮现出那惊艳的一抹红。 一名侍女传话给她:“练颜姑娘,教主在后花园等你。” 另外一名侍女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一套粉色裙衫,眼神里堆积着钦羡,声声暧昧:“这是教主专程为姑娘准备的,赶快换上吧。” 练颜一动不动地杵在窗牖前,视线固定在窗外的含笑花上,花朵苞润如玉,香幽若兰。 端着裙衫的侍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了然:“练姑娘似乎很喜欢含笑花,这是我们教主种的,他也很喜欢。” 练颜眸色微敛,声音又冷又脆:“我不喜欢。” 侍女有些尴尬地回到正题:“姑娘快些换衣裳吧,莫要让奴婢们为难,得罪教主,我们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练颜有些心软,不就是穿一件衣服的事情,没有必要让人家丢了性命,便对着侍女服了服身,淡淡道:“我不会穿这样繁琐的衣服,还有劳两位帮帮忙。” 侍女见练颜同意,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教主早就吩咐过我们服侍练颜姑娘更衣了。” 练颜从没有被人伺候着穿衣服的习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退缩道:“我还是就穿身上这件就好。” 侍女们哪能依她,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练颜只能忍忍,再忍忍了。 不消多时,练颜便已经认不出镜子中的自己,万千青丝直直地铺在背后,略施薄粉,淡扫蛾眉,手巧的侍女还有意用朱砂在她的额心点了梅花形状的装饰。整个人看起来端庄不失灵气,柔和不失英气。 练颜的心里有些小小的窃喜。 ... ------------ 217.第217章 世欢颜(74) 在侍女的带领下,练颜来到了巫屠指定的位置。 那时,他已经在那个地方坐着了。 谁说邪教就是暗无天日的光景,这样桃红柳绿的浅淡简直就如世外桃源一般,樱花树下,巫屠依然是一身红衣,绚烂却不刺眼的色彩让练颜的心里一阵莫名悸动。 巫屠端坐在石凳上,连她的到来都没有发现,不知道在写着什么这样专注。侍女本来准备去告诉巫屠,练颜来了,却被练颜及时制止了。 其实练颜也是出于好奇,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他,见他手臂压着的那张白纸上写着相同的字,看起来写得很好的样子,可是她却不认识。 练颜诚实地问道:“你在写什么” 巫屠下意识去遮掩,却已经来不及了,大大方方道:“你不是看到了吗” 练颜挺直腰杆,脸色却有些窘迫:“我不认识字。” 他的语气是满满的惊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没有读过书” 练颜点了点头,解释道:“只有手中的这把剑才可以保护自己,学其他的都是浪费时间。” “谁这样告诉你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巫屠的眉头高高蹙起,随即语气便软了下来,“那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练颜又点了点头。 巫屠的神情有些复杂,呆滞地看着她,仿佛周围的风都静止了一般。在练颜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他一把揽住她的腰便将她带入怀中紧紧禁锢。 除了段时,她从未离男人这么近,这样暖和又陌生的胸膛让她有些惊慌失措,而那种想拒绝又想要靠得更近的情绪则让她无比的恐慌。 她说不清这样的情绪是为何。 巫屠已经趁着练颜走神的时候轻轻松松便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浅笑道:“我教你。” 练颜曾经多次要求段时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可是段时总是没空,而她确实也没有要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所以再没有提起,段时更不会没事找事地过问。 练颜挣扎的力道在慢慢变小,巫屠知道她已经动摇了。 他缓缓放开她,将毛笔放到她的手中,矫正了她拿笔的姿势。 练颜从没有拿过笔,动作显得比较笨拙又小心翼翼。巫屠是第一次教人写字,从来没有对人如此耐心,耐心到她同一个错误犯了很多次,他也能乐此不疲地帮她纠正再纠正。 这就是爱情吧,你若喜欢她,放在别人身上的是错,放在她身上就变得可爱纯真了。就像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合适在一起的恋人,只有不互相喜欢的无缘人。 因为喜欢就合适,不喜欢就怎么也不合适,勉强在一起,最后还是会以不合适为借口分开。 练颜看着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由得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真的是这样握的笔” 巫屠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狡黠:“你在怀疑我” 练颜动了动握着笔的手,却被他捏得更紧:“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不舒服。” “不舒服就对了,从没有做过的事情第一次做都会觉得不舒服的,但是习惯了就好。”巫屠顶着她诧异的眼神,振振有词地说道,“以后你要习惯的事情还有很多。” ... ------------ 218.第218章 世欢颜(75) 巫屠说的话蒙着一层暧昧的颜色,练颜虽然没有完全懂,一抹红霞还是染上脸颊,浅笑的梨涡荡着霞光,巫屠的心情顿时大好。 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反复写着。末了,他便放开了她的手,让她自己写。 练颜拿惯了刀剑的手改成去握笔杆,那样的感觉憋屈又难操作,她不喜欢这种不能控制的感觉,三五画了两下,那纸上的笔画像是穷人家用的粗制滥造的瓷碗,怎么看都觉得粗鄙碍眼。 于是,她愤怒地将笔杆子摔在石桌上,柳眉倒竖:“这字可真丑,我不想写了。” 旁人听来多么任性的话,却听得巫屠一脸的宠溺:“你现在学写字着实是比别人不容易些。” 练颜冷哼了一声,酸溜溜道:“不用识字,这么多年我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巫屠将石桌上的笔重新递到她的手中,顺势握着她的手,更加缓慢地勾勒着笔画:“别的字不会也没有关系,可是这四个字你一定要会,巫屠,练颜。” 自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时常萦绕在练眼神的耳旁,一有闲下来的时间,当然她好像只有闲的时间。练颜会找个没有人看得见得地方,拿出纸和笔,按照记忆里的样子一笔一划地写着。孰能生巧不是说着玩的,久而久之,那四个字果然也写得有模有样。 练颜不知怎么的,想将自己努力了这么些天的成果拿给巫屠看。 “练姑娘,这幅字是要给教主看的吗” 她是被丫鬟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巫屠平常办公的地方来了。 练颜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字,又想了想,“不是,我只是瞎逛逛,迷路了才走到这里的。我先走了。” “练练,进来。”从房间内传来巫屠的声音,旁人一听便是带着窃喜。 这段日子巫屠一直叫她练练,起初她听了全身直起鸡皮疙瘩,让他改他自然是没有听,无奈她只能顺其自然地任他叫了。 无可否认,有时候她觉得听起来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我想练颜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和那个人人见了都觉得清冷如练剑的女豪杰不同了。她脸上多了很多少女应该有的表情,而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全是为了房间里面那个红衣似血的男子。 爱情,真好,相爱,很妙。 丫鬟已经为练颜打开了门,她没有了退路,只有硬着头皮进去了。 练颜来沧月教这么久,从来没有进过这间屋子,常常服侍左右的侍女说这是沧月教的禁地,只有教中长老有要事和教主商量的时候才会进这里。 她深知自己只是一个俘虏,便从来没有生起来这里瞧上一瞧的心思。 练颜一踏进房间便看见正中间端坐着的巫屠,他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心里没来由得一暖。 巫屠一眼便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笑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 ------------ 219.第219章 世欢颜(76) 练颜反应过来,便急急地藏到了背后,自欺欺人道:“哪有什么东西,没什么” 巫屠从座位上起身,走向她:“练练,你是在低估我的智商吗” 练颜窘迫地吐了吐石头,怯怯地将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我写的字。 ” 巫屠在距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期待地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练颜考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扭扭捏捏地将字递给了巫屠,自己将头偏向一个方向来缓解紧张和尴尬。 听见巫屠大笑出声,她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伸手就劈过去:“你居然笑话我,早知道就不让你看了。“ “写得真好。”巫屠抓住她的手,喃喃道,“我今天很开心。” 练颜的一张小脸更加通红,手上本能地使劲儿想要挣脱,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没有半点作用。她那时想,他的劲儿可真大,这样大的力来握着一个人,该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吧。 到目前为止,练颜身为俘虏和沧月教的教主相处得十分和谐。 当然促使这个局面发生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巫屠没有伤练颜性命,练颜又不敢伤巫屠性命。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不会谈起段时。 可是有些人一直在那里,不是你不提,就可以真正当做不存在。 景琛说,对于巫屠而言,段时若是在其他地方也不会影响到他,他也无须费心费力去管,可段时偏偏在练颜的心里,所以必须连根拔起。 巫徒和练颜约在一起看日落,坐在湖边,光脚伸进湖水里,本来在聊一些无趣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从天上的飞鸟是乌鸦还是白鹭讨论到段时是真君子还是伪善小人。 练颜抬着下巴,有些骄傲道:“段时是君子,武林中的人都这样说。” 巫屠的眼睛仍旧看着天边,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掩饰不住的讥诮:“如果评判一个人是不是君子,就看他舍不舍得将自己的徒弟留在水深火热的地方,那么段时确实是足足的君子。” 练颜的脚在水里划动,溅出了透亮的水花,否认道:“我并没有觉得这里水深火热。” 巫屠扯了扯嘴角,恨恨地说:“如果沧月教的教主不是我,你会被水深火热得骨头都不剩。” 练颜也闹别扭一般将头偏过去不看她,挑衅着:“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段时会来救我的。” 巫屠恨铁不成钢地将令她伤痛的事实挑明:“我等着。起初我以为你只是呆,现在看来你是傻,傻透了。段时好不容易将你送到我的面前,他是有目的的。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他怎么可能会来救你。” 练颜冷喝道:“你闭嘴,不许你这么说。” 巫屠直接忽视了她眼中涌现出来的悲伤,执意说道:“你可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自如地生活在沧月教,而你却能,这完全是因为段时让你从小在寒潭里训练的原因。” 练颜昂起的脑袋渐渐低了下去,有些底气不足:“段时说那是为了我好。” 巫屠见她这副模样,便步步紧逼:“那你觉得好吗” ... ------------ 220.第220章 世欢颜(77) 面对巫屠的质问,练颜一时间哑口无言了,抬头委屈又责怪地看着他,随后又落拓地低下了头。 段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想过却又不敢深想的,被这样直白地揭开,就像一个腐烂了好久的伤口好不容易结了痂,然后又被人大力地撕开,一片血淋淋的疼。 巫屠摊开手掌,另外一只手呈现奇怪的姿势放在手心上方,嘴里碎碎地念着她不懂的话。当一只黑色的长着长长触角的小虫慢慢地从他的指尖爬出来,她惊得差点掉进了湖水里面,幸巫屠眼明手快地拉住她。 练颜从小就害怕这些黑乎乎的虫子,又想起洞里面那些痛苦的事情,因为洞里面潮湿,这样的虫子数不胜数。她几度被洞里数不尽的虫子逼得崩溃,拿着青练剑发了狂一般对着地上的虫子刺来刺去。 她想起那些岁月,情绪愈加激动,可劲儿挣脱巫屠的手,一边推拒着一边害怕地往后退:“把它拿开,把它拿开” 巫屠轻轻地将手心里的虫子放到一旁,将瑟瑟发抖的练颜一把拥入怀中,细细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有我呢。” 练颜有了依托,在巫屠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 “你把眼睛闭起来,我给你把那只虫子变不见。” 练颜没有反驳,赶紧闭上了眼睛。 段时担心练颜会睁开眼睛偷看,并不是如他所说将那只虫子变没见,而是将那只虫子引了过来,它的两条长触角轻轻地扫着练颜的手指。 练颜觉得有些痒,警惕道:“我感觉手边有什么东西。” “哪有什么东西,不就是些毛茸茸的草。”段时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我正想说这个男子爱玩儿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可话到了嘴边,当看到从练颜的指间也钻出一条虫子的时候,我就真的惊呆了。 练颜那么害怕虫子,要是知道有一只虫子呆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这么久,她还不得夜不能寐啊。我立刻改观,巫屠对练颜真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而后巫屠指挥着蛊虫爬到远离练颜的地方,已经爬出一段距离的的蛊虫突然掉头,而这个时候因为一直被巫屠蒙着眼睛的练颜突然扒拉下他的手,看到的便是两只正朝着自己爬来的虫子,顺势躲到了巫屠的怀里,嘴里一点不饶人:“巫屠你这个大骗子,你说将它变走,反而还多了一只。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美人投怀送抱,巫屠得意地搂着她的肩膀:“杀了我还得背一条人命,还不如去杀了那两只。” 听到巫屠提起那两只虫,练颜就不由得浑身僵直了一刻。 巫屠轻轻笑了两声:“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竟然会怕这么大点的东西,我活了这么大也是头一次听见。” 练颜见巫屠在嘲笑自己,赶紧抬起埋在他胸口的脑袋起来反驳:“没想到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竟然会无聊地打趣一个姑娘,我活了这么大也是头一次听见。” 巫屠的眼睛抽筋一般,她带着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只虫子正在吃另外一只虫子。 ... ------------ 221.第221章 世欢颜(78) 练颜转过头来,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巫屠。 巫屠看着她的眼睛,不在玩笑,表情很严肃:“其中一只蛊虫就是段时放进你的身体里的,他是想用蛊来控制你为他办事,他想要我的魔心水晶。” 练颜挣开他的手,拿着放在一旁的鞋子有条不紊地穿起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颤抖得不行。 她背对着巫屠,沉静如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别跟过来。” 纵使她再不愿相信,可是却也不得不相信。亏得她还在傻傻等着段时来救她,可她连被利用了都还不知道,还要别人来告诉她真相。她活得可真失败。 看练颜离开时候的神情,那时候她一定很绝望。 巫屠对练颜是没话说的好,可另一个程度来说巫屠是极其残忍的,他轻轻松松便毁掉了她长此一来坚定不移的信仰。 不知道练颜一个人静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想通,只是至此之后,她都没有再提起过段时。而且最近她又迷上了一个新玩意儿,就是巫屠一个人站在湖边的时候,总会放在嘴边吹奏出一种她从来没有听过,却如同天籁一般的的曲子的东西。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日子,练颜和巫屠正在用早膳,她时不时地抬起脑袋瞟一眼巫屠,巫屠也察觉到她的注视,便放下了手中的竹箸:“练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练颜一番话在嘴边打了好多个弯,终是说不出口,摇了摇头:“没,没有。” “真的没有。”巫屠引诱一般复问了一次,练颜还是摇头。 巫屠便站起了身,有些失望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我就能不去和那群老顽固商谈事情了。这下我又得去听那些耳朵磨成茧子的话了,真是可怜。” 看着他转身,练颜鼓起勇气叫住了他:“巫屠,你站住。” “好。”巫屠转过身来,笑若春风地看着练颜。 他像是早就预知到她会叫住他,练颜的脸上飞来一抹云霞。 “你经常吹的那叫什么东西”练颜的双手一边在嘴边比划着,一边说。 “那叫埙,一种能发出鸟叫声的乐器。”巫屠身材修长,微微俯身,“怎么,你想要学” 练颜诚实地点了点头。 巫屠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教学的地点就近选择了练颜的小筑前。 练颜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巫屠,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听着他略显低沉的声音给她讲述着关于埙的历史和传说。 自那日以后,巫屠一直都兴致勃勃地教她,从日出到迟暮,大有孜孜不倦,一鼓作气的感觉。练颜学吹埙可比学写字有天赋,每天学习一首歌的调子完全不觉得时间不够,而且每次都完成得很好。 名师自然出高徒,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练颜已经对自己很有自信,公然挑衅巫屠:“巫屠,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吹得比你都要好。” “哦”巫屠畅声笑道,“徒弟毕竟是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古话也得看师傅是谁”。 ... ------------ 222.第222章 世欢颜(79) 练颜不服气道:“要不比比” 巫屠欣然:“可以。 ” 见巫屠毫不犹豫地应战,她转身欲要去找一票人来当当裁判什么的,却被巫屠叫住:“不是说要比试,你怕了啊” 练颜语气里是满满的鄙视和不耐烦:“我去找人当裁判,要不然怎么分输赢。” “这沧月教谁敢不让我赢,你找谁都对你不公平。”巫屠微哂,“我有个十分公平的办法,保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行走江湖的女子自然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办法” “我们看谁的埙声能吸引来观众。”巫屠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谦让道,“你先来吧。” 练颜斜着眼睛看着他,显然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可还是掏出埙放在嘴边。 我听过练颜吹埙,有了比较自然就有了优劣,那时候的她尚且不能游刃有余地掌握埙。 一曲毕,巫屠吹出的声音就紧赶慢赶地飘出来,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却融合了许多种动物纤细的声音,他吹出的曲子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会牵引着你的神思情不自禁地跟着想象,脑海里突现千百种美妙绝伦的画面。 一会儿的时间,从远处飞来一群鸟儿,齐刷刷地停在树上,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鸟儿从四面八方飞来,千姿百态,色彩参差,全都停在那颗树上。 起初,曲子比较平缓悠扬,突然转急,激荡人心,满树的鸟儿一同飞起,在半空中盘旋成一个圈。 我一副挫败的样子看着半空中有气没力地飞舞着的青鸾火凤。 “别丧气,我们虽然只有两只,但这是货真价实的凤凰,百鸟朝凤。我们两只凤凰能抵过两百只鸟儿。”景琛仗义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模样像是将我当成了与他同生共死的哥们儿一样。 这本是一句很高质量的安慰人的话,我却听得只能苦笑的份儿。 如此看来,练颜的夫君岂是一个风华绝世便能道尽的。 我知道练颜在巫屠身边的时候,便觉得风静阳光好。 从前,练颜让段时在她的心目中矗起神一般不可亵渎的伟岸形象,他舞剑那样潇洒,他喝酒那样肆意,他笑起来阳光也明媚,他就是静静站着都是一种格外的风姿。 她觉得这样奇妙的人儿,这世界上一定再没有人比得上。 可是和巫屠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大逆不道地觉得原来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比段时还要神奇的人。他知道天上的七星连珠,还指给她看那颗是牛郎星,那颗又是织女星,甚至会调皮地给她讲那些浪漫得醉人的爱情故事。 他舞起剑来,红衣翩飞,像一只艳红至极的蝶,看不清身影,却就是觉得那不是舞剑,而是刚柔并济的舞蹈。 他很厉害,厉害得让她有些害怕。 曾经江湖上流传得神乎其神的那些武林绝学,他通通都会,不仅会而且精。他还孜孜不倦地教授她破解各大门派绝学的招式,起初她觉得不道德不愿学习,可他总有办法让她觉得那样的行为是正当得不能再正当了。 就是因为这样,哪怕很多次她都觉得是个很好的离开的机会,可她又想他肯定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一时舍不得离开。 ... ------------ 223.第223章 世欢颜(80) 练颜终于对除了段时以外的男子产生不舍的情绪,对巫屠来说,这来得多不容易。 我说:“巫屠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傻子。” 景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耸了耸肩:“他利用练颜对什么都好奇的性子,用尽自己所学所会将她留在他身边,这样很辛苦,他却做得很幸福。这难道不是既聪明又傻得可怜。” 景琛好像不同意我的说法,他那样专注的表情,一定是在琢磨该怎样说才能一把驳倒我。 “陆轻檀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些方面我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要比他弱上许多。可你遇到问题总是会问我,而不是问他。” 我摇了摇手,瘫软到座位上:“小琛琛,能说些小姑娘能听得懂的话吗” 景琛的身体抖了一下,拱手,谦谦道:“哦,有些抱歉,我听不懂小姑娘此时说的话。” 我原先是挨着景琛坐的,现在便搬着凳子离得他远远的。 景琛无奈道:“真是笨。” 练颜虽说名声在外,毕竟涉世未深。 巫屠作为一教之主,整日为一个女人的欢喜忧愁而忙前忙后,那么这个女子必定会被冠上红颜祸水,妖女惑主的罪名。 练颜也逃脱不了。 巫屠每天都会给练颜带来惊喜新鲜的玩意儿,她一高兴就冲动地答应给他做糯米凉糕。可是沧月教里面又没有甜叶草,她便在小筑的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的地方,向巫屠派来照顾自己的的丫鬟要了一些甜叶草的种子,晒在那一方空地上。 巫屠来找她的时候,她正绾着袖子,弯着腰在观察那片甜叶草的成长。 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平静祥和,痴痴地目光像是历经千年的神往,人山人海,终于盼到那个唯一合适的人,唯一合适与他同生死,共荣辱的人。 巫屠说得委屈:“练练,听人说你每天要看好多遍,我真是后悔让你把这后院弄成菜园子了。” 练颜被突然的声音惊吓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站了起来,美目微嗔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坐到旁边的石桌上。 巫屠也不恼,走到她的面前,好声好气地交代:“分教出了些事,我得去瞧瞧。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吗”练颜都没有察觉出自己语气中含着浓浓的不舍。 巫屠的神情越发地柔和:“一天一夜的路程。” 练颜的情绪很低落:“那你自己也小心点。” “恩。”巫屠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路又转过身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你” 练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期待的感觉:“嗯” 巫屠摇了摇头:“没什么,等我回来。” 她没有向往常一样和他唱反调,而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恩。” 练颜看着巫屠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她亲自开垦经营的一片甜叶草,她突然有一些恐慌,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段时了。 那日,练颜在石凳上坐了一天,什么都在想却又什么都没想,脑子里总是出现巫屠的身影,这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 ------------ 224.第224章 世欢颜(81) 黄昏的时候,她才想起丫鬟已经几次端来了饭菜都被她退下了,现在肚子倒是有些饿了,她准备去找些吃的,却被一群白发白须的老者拦住了去路。 练颜认识这群人,巫屠给她说过。他们是沧月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们四个加起来几百岁的人,念叨人的功夫天下无敌,巫屠最害怕他们,宁愿和十个人打一架,也不愿意听他们说一个时辰。 她低了低头,退后了几步:“不知几位长老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教主向来勤勤恳恳于教中事务,可自打你来之后,教会说取消就取消,教中事务全都交给旁人。教众对此颇有议论。我们几个老不死,也不能吃着沧月教的饭,不做一些事情。”站在中间的一位老者站了出来,眼光灼灼地看着练颜。 练颜知道来者不善:“我没念过什么书,听不懂你们的话,还希望长老们直说。” 那位老者又逼近了几步,老气横秋地说道:“清君侧。自古红颜多祸水,教主是沧月教百年来第一个练武奇才,只有他才有望帮沧月教一洗这么多年受名门正派的窝囊气。我们不能让你毁了他,毁了沧月教。” “你要是杀了我,等巫屠回来了你要怎么交代”练颜知道今天避免不了一场恶战,手已经悄悄按上了青练剑。 他捋了捋胡须,面上是高高在上的倨傲,说得大义凛然:“教主现在已经身在千里之外,等他回来,你已经香消玉殒。教主深明大义,假以时日会理解老朽的良苦用心。” 练颜终于明白巫屠离开的真正原因,冷笑了一声:“什么分教有事全是你们搞出来的调虎离山计,就是为了趁着巫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好对我下手” 四个老头子纷纷逼近练颜:“既然你已经知晓,自然知道你今天难逃一死。我们几个老人家也不想欺负你这个小辈,你看你是自己了结还是让我们亲自动手。” 练颜无畏地站在那里,字字铿锵:“难逃一死我练颜没念过书,自然不知道逃字怎么写,更何况谁说死的就一定是我,而不是你们这几个老匹夫。” “你就是“清冷如练剑,冰肌玉骨颜”的练颜“ 练颜目不斜视,睥睨地看着他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师弟们,龙朽阵。”那位老者面色几变,突然勃然大怒,“你这妖女杀我沧月教三大护法,今日我等定叫你死无葬生之地。” 练颜定定地站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三大护法便是段时假借她之名杀死的那三个人,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已经来不及解释,就算解释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四个老者团团将练颜围在中间,迅速移动到四个角落,成一个口字形状。他们的手上各自拿着不同色彩的长剑,红色的剑柄是鹦鹉,蓝色的剑柄是狮子,黄色的剑柄是老虎,紫色的剑柄是豹子。 ... ------------ 225.第225章 世欢颜(82) 四大长老齐齐拿着剑在地上化了一个圆圈,执着剑比划着,脚步窜窜,像是喝醉酒了一般。 练颜听段时说过龙朽阵,当年他带着武林各帮派一同剿杀沧月教就是在龙朽阵上吃的亏,那次损失十分惨重。 练颜惊奇地发现他们看似凌乱无章的步子却在地上画出一模一样的图案,她抽出了青练剑,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希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 巫屠说过破阵要镇静,风破云裂的情况下也要镇静。 这时,几位老头子脚下生风,齐齐朝着半空飞去,四把不同的剑在练颜的头顶接触到一起,立刻绽放奇异的金色光芒。 练颜感受到浓烈的死亡气息向自己袭来。 “压。”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四把笼罩着金色光芒的剑就这样压了下来,练颜赶紧举起青练剑支撑,她纵然是天赋异禀,也不过将将练武三年,内力怎么比得上年过半百的四位老者,就算是现在的段时,想要破阵也讨不到多少好处,更何况是练颜。 不过须臾的时间,她的手已经开始发麻,膝盖也开始发酸,不由地发弯,跪在了地上。 练颜咬着牙齿,死死撑着手上的青练剑。很奇怪,她心里竟然会有一种想法,巫屠一定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她一定要撑到他来。 “啊”练颜心里横生一股力量,怒吼一声,一手拍在地上,执着剑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又转瞬被打压了下去。 “妖女,莫怪我等无情。” 练颜觉得自己手臂的筋骨都要被震碎了一般,再也不能握住青练剑,欲要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时候,却看见骑着骏马飞驰而来的巫屠。还是初次见他的时候,他穿着大红的锦袍,让周围一切都逊色,她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惊恐与愤怒。 巫屠拍了拍马背,蹬着着马儿的脑袋朝着练颜飞去,追星蹑月一般,手中的金色飞镖注入他百分百的功力朝着她头顶的金光打去,刹那时间,四位老者纷纷倒地,散到一旁。 跟四位老者的博弈,她已经用尽了所有内力和力气,眼看着就要倒到地上,巫屠及时扶住她的身子,顺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黑着一张脸,眼睛中是要烧光万事万物的燎原之火。 “教主,她杀死了三大护法,你如此是非不分,如何服众”长老还试图劝说。 “本教主还没有追究你们欺瞒之罪,你倒是先说起我的不对。”巫屠转身背对着他们,然后又转过头来,“立刻离开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再他踏进此处半步,违此不饶。” “教主,我等不想在百年归老之后,无颜见沧月教各位先烈。” “这些我已经听够了,若是不服,这教主的位置谁愿意坐谁就坐。”巫屠看着怀里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的女子也有些不耐烦了,“还不给我离开。” 直到他们愤愤离去,练颜才缓缓睁开眼睛,后怕道:“你要是再晚回来一步,我就成孤魂野鬼了。” 巫屠正抱着她向屋内走,突然停了下来,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表情真诚:“要真是那样,我陪你可好” ... ------------ 226.第226章 世欢颜(83) 练颜被巫屠的认真吓到,她震撼得不能回答。 巫屠给我带来的震撼绝对不小于他给练颜带来的震撼,刚刚只一招便破了龙朽阵,可见巫屠的武功已经高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这样的人他想要什么没有,可就是因为什么都有,他才格外的稀罕这个十分不卖他面子的练颜。 巫屠对练颜,只能说是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练颜对他,心只翩然所向,却茫然无知。 镜上的画面又变,我从来没有看过那样醉人的场景,没有喝酒,却偏偏觉得周围的空气微微熏染了醉意。 夜晚泠泠如月,樱花如赤血漫天飞舞,巫屠穿着白色的长袍,懒懒靠在樱花树上,吹着埙,缱绻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前方一抹丽影上。 练颜的薄剑镀上潋滟的白月光,寂寂黑夜里散发夺人心魄的光芒,而比那光芒更加摄魂的是月光下她旋转跳跃的身影,白衣黑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微露的浅浅梨涡里荡漾着光。 突然,巫屠用一颗小小的石头弹开了练颜的剑。 练颜舞得正起劲儿,手腕被震痛,手上的剑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突然被打断,她很是不满:“巫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何时,巫屠已经站在练颜的面前,他看着她沉默了良久,突兀地说:“练练,嫁给我吧。” 练颜刚开始是惊讶,然后便是没有来由地惊慌:“你又在耍我” 巫屠摊开手,是一颗宝蓝色的石头,不以为然道:“魔心水晶,我知道你想要这个,不如我便把这个当做聘礼送给你。” 练颜转身,并没有从他的手里接过那颗石头,一颗心越来越慌乱,手中的剑快要捏不稳:“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简直是疯了。” 巫屠说得平平,就像真不是什么大事一样:“你当我是白给你的吗。我们做个十分公平的交易,你嫁给我,这个就归你。” 练颜不确定地看着他:“为什么是我以你的长相随便出去一招手,就有一大票小姑娘使劲扑过来。” 巫屠有些趾高气昂:“就是扑过来的太多,我觉得太平常。而你就不会扑过来,所以我才产生了兴趣。” 练颜不满意他的答案,扭着秀眉:“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我的问题” 巫屠的手虚握成拳头,抵在唇间,轻咳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我教主夫人的位置空了好久,如今教中那些老头子又实在逼得太紧了些,而我又正好遇到了你而已。” 练颜还是不怎么相信,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就这么简单” 巫屠说得无所谓:“本来就不复杂。” 那次之后,她以为巫屠会问她为什么要杀了他的三大护法,她虽然没有准备解释,可是他却也没问。 练颜倒是生出了告诉他事实的想法,担忧道:“可是那些老头子恨不得把我生吃活剥了才开心,怎么会让我成为教主夫人” ... ------------ 227.第227章 世欢颜(84) “如果说你杀了鬼影和杀罗,我还尚且相信。 可若是妙生,他和现在的二堂主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就是以防我出事的时候,教中群龙无首,他们随便一个都可以顶替我的位置。所以,和妙生打,十个你也必死无疑。”巫屠嘴角噙着笑,谈着这些生杀予夺的大事如同一场风花雪月般曼妙,“练颜,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 练眼觉得鼻子酸酸的,在段时的身边,她小心谨慎地过着,明明没有做错事,可段时总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是错的,她总是不断解释,可他听也不听便否定她的全部。 练颜虽然不知道巫屠的话是真是假,可就算是骗骗她也是好的。她一直期待着有这么一个人,她什么也不说,他却知道她所有的沧桑与难过。小心地绕过那些伤痕累累的沟壑,护着她再不重蹈覆辙的疼。 练颜心里最后一道墙就这样毫无预计地坍塌,她没有再思考,从他握着的手里抠出那颗石头,握在自己的掌心,尖尖的菱角硌得生疼:“成交。不过你要答应我,我没有爱上你之前,你就一定不能爱上我。” 巫屠笑了笑,很快便点头。 从求婚到成婚不过短短五日,这个仓促的婚礼却让整个沧月教了。 而在我看来,这场婚礼未免太过儿戏。 再此之前,练颜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成为一个人的妻,还是那样的快。她没有娘亲告诉她婚后该如何和丈夫相处,该如何服侍丈夫。 当然这些问题或许用女人的本能就可以解决,可最重要的是她的婚礼成了她另有所图的工具,她一直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巫屠和练颜一样也无父无母,她和他当着所有教众的面,对着明月叩拜了三次。 巫屠抱着凤冠霞帔的她穿过人群围成的过道,绕过弯弯曲曲的亭台楼阁,终于到达了他们的新房。 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床榻的边沿,而后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紧张地绞着手指。 终于到了红烛摇曳,大红喜帕便被秤杆高高地挑起的时候,新房里的丫鬟才纷纷带着暧昧的眼神退了出去。 巫屠拽着手中的红方巾,视线却一直留在满面桃花的练颜的身上。 “不就揭盖头嘛,动作慢得跟个女人似的。”练颜遭不住巫屠那样炙热的目光,一边嫌弃着一边绕过身前的他,走向不远处的书桌。 她随手从书桌上拿了一本书,凑到蜡烛的前面看了半天,而巫屠眼中探究的眼神更甚。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练颜回过头来,尴尬地问了一声:“你也要百~万\小!说吗” 巫屠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的书拿反了。” 练颜的脸色红得不对劲,强辩道:“你懂什么,我在锻炼眼神。” 巫屠也不继续拆穿她,眼睛里翻涌,暗示道:“夫人,该睡觉了。” 练颜马上接过话:“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巫屠许是喝了些酒,说话有些不正经:“一刻值千金,为夫还想拥着你芙蓉帐暖呢。” 练颜又说:“那我睡地下,你睡床上。记着我们只是契约结婚而已。” “好吧,还是你睡床上。”巫屠也只是开开玩笑,瞧着她脸上的表情开始严肃,他就点到而止。 练颜真是太不解风情了点,巫屠大概是史上最委屈的一个新郎,可他依旧言笑晏晏。我想对于他来说,已然心满意足。 我来的那个世界,那里的老妈曾对我说过,爱上一个人,会变得贪心,对方给你一点之后,你便渴望他的全部。 可世上有千万人,爱情就该有千万般模样。练颜之于巫屠便是一笑足以让他俯首称臣,甘心甘愿的存在。 ... ------------ 228.第228章 世欢颜(85) 巫屠和练颜一个在床上一个人在床下,各自和衣而睡,却谁也睡不着。 这个新婚夜晚安静得不像话,往日窗外总有一夜不休叽喳叫唤的鸟儿,今儿个只剩下风吹着树木左摇右摆的沙沙声,还有些细微得可以忽略的脚步声,练颜猛然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翻身起床,迅速地从身旁抽出剑。 当她正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拉住了,黑夜中看不清他的样子,可她知道他一定挑眉坏笑着:“娘子今晚已经很是劳累,就安心睡着。外面的几个人就交给为夫了。” 巫屠的手掌擦过练颜的手,她手中的剑就到了他的手中,巫屠随即飞身冲了出去。 练颜听了他的话,便点亮了房间里的灯,坐在桌子前等他。 夜里很凉,她想着喝点酒暖暖身子,可握着酒杯的手却不停地颤抖,杯子斟满了,手上也洒满了酒。 练颜将那杯酒放到嘴边却又放回了桌面上,她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她明知道巫屠的武功就算是放眼整个江湖也是少有,可听到外边刀剑相接的声音,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很快,外面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巫屠推门而入,从容微笑,看不出半点打斗过的痕迹。 “回来了。”练颜看着他进来,赶紧从凳子上坐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没事吧。” 练颜说得那样自然,真像是新婚的小夫妻,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一群乌合之众,就算加上段时又怎么可能伤到我。”刚说完,巫屠的嘴角就有鲜血溢出来,随即身子一软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面前的练颜。 练颜纵使武功高强,说到底还是一个女子,巫屠的身材本就比其他男子高大,她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他扶上床。 想起巫屠昏迷前说的那句话,练颜的脸上霎时间有了跳跃的神色。段时来救她了,没有半分犹豫,她一边看着床上的人,警惕着他的突然醒来,一边急促地收拾着行李。 虽然练颜在这里住了些日子,可属于她的行李并没有什么,她只带了自己最初穿来的衣裳和那颗宝蓝色的石头,只回头看了巫屠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扇门被练颜轻轻地关上之后,巫屠就睁开了眼睛,胸口处还隐隐作痛,他捂着胸口慢慢从床上挣扎起来,靠着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从床上坐了起来,再慢慢地挪到桌子旁边坐着。 满屋的大红喜字,一个落魄的新郎,这样的场景看得我甚是凄凉。 巫屠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旁燃烧着的红烛,看着红烛流下的泪在底座的周围凝固。 我以为他会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上一夜。 就在那对红烛燃烧了过半的时候,巫屠在自己的面前放置了两个空杯子,随手执起一壶酒,各自斟满,然后端起两杯酒,相互碰了碰。 可那杯酒最终没有进得他的肚子,门从外面被推开,是教中的四大长老,走在后面的人把门继续关住了。 ... ------------ 229.第229章 世欢颜(86) 练颜折回来的时候,手中端着汤药,看着窗户上的人影重叠,便知道此时的新房内不止巫屠一个人,她很好奇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打扰教主的新婚之夜。 于是她放轻了脚步,准备待在门外听听里面在谈些什么。 “教主,我们念在你年少,为妖女所迷惑,对于你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可妖女既然拿我镇教之宝,与人里应外合,就说明她有心与我们沧月教为敌。你答应我们的事情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一位老者语气严肃。 练颜听声音便知道又是沧月教那几个老头子。 “你们已经逼死了我的爹娘,现在还要逼死我吗”巫屠捏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便冷漠如霜。 或许这才是一教之主该有的模样,他的身边自从有了练颜之后,那个坚硬的女子需要轻轻柔柔的温暖,他纵然是不会,每个和煦的样子都做得像模像样。 过了许久,巫屠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释然道:“让她走吧,她也是没有办法。” 我听到这世上最无奈的话,练颜没办法在听见段时到来,还能安心地呆在他身边,可巫屠呢,他纵然再不愿,也留不住一心想要离开的她。 “教主,你还记得那天在我们面前说的话吗,一旦练颜做出伤害沧月教的事情,你就会手刃她。因为你的保证,我们才允许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成为教主夫人。你现在这样实在是让我们太失望了。” 巫屠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自嘲的笑:“对,我还说过手刃她之后,我再以死谢罪。可我们还没有喝过交杯酒,这礼就还没有成,她也不是什么教主夫人。她这次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练颜心里百感交集。她想,她一心一意想要随他去的男子就在刚刚彻底舍弃了她,而这个她百般刁难的男人却为她赌上了自己的全部,她应该豁出性命也不让他输。 练颜吸了吸鼻子,推门而入。 巫屠以为是哪一个不懂规矩的手下,责怪道:“放肆,教规可是摆着玩的。” 练颜顾不得其他人眼里的惊讶,娇嗔道:“不知道教主,想要拿我怎么办” 听见是练颜的声音,巫屠的身子一僵,松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副平静的面容,转过身来看着她,佯装生气:“这么半天,都去哪儿了” 巫屠真是明知故问。 “谁叫你功夫不及他人,新婚第一天就要我服侍你。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熬药,你得喝光。” 练颜的手里果然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巫屠走到练颜的身边,慢吞吞地从她的手里接过,端到嘴边又放下,斜睨着四大长老,驱客道:“我们夫妇新婚还有很多可心话要说,还请各位长老移驾。” 长老们纵使是百般不愿,对着巫屠却也无计可施。纷纷恨恨地看了练颜一眼,步履匆匆而沉重。 练颜跟着他们身后,合上那扇门。回过头来,巫屠又坐回了凳子上,手里的那碗汤药已经见底,只剩下一些药渣。 练颜紧贴着他的背后站着,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无奈又释然:“巫屠,这些年,你都是这么没有戒心的吗” 巫屠的眼中有千帆过尽之后的淡然悠远:“只你而已。” 这一幕的最后是练颜和巫屠各执一杯酒,相交而饮。 ... ------------ 230.第230章 世欢颜(87)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练颜的行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这个问题是得不到解答的,不过这是千载难逢的可以离开的机会,尚且别人望尘莫及的魔心水晶已经在练颜的手里。可是她放弃了,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不得而知,可是练颜对巫屠的感情决然不停止在而而。而且我想巫屠下一次,一定一定不会让她离开了。 很多事情都需要点到为止,我多希望他们的故事到这里就是结局,遇见巫屠的练颜不自知的幸福着,而且越来越幸福。 可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平凡人,再怎么着急,也不能改变那些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已成定局的事情。 巫屠在段时的手上吃了亏,受的伤说重不重,可若是不好生调理,日后必留下隐患。 练颜每天亲自为他熬药,哄着骗着让他喝。她也越来越向着贤妻良母的路线发展了,于她真心来讲也着实是不想在拿着剑战战兢兢了。 在练颜督促着巫屠精心调理了大半个月之后,巫屠再也难以接受那大碗大碗苦死人不偿命的汤药,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痊愈了。 练颜不放心,便叫来二堂主帮他看看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二堂主替巫屠看了看伤口,才说道:“还是夫人厉害,向以往这样的伤,教主都是任它自生自灭。” 练颜完全适应了教主夫人的角色,仪态庄重地吩咐道“二堂主,你检查仔细点,心肝脾肺都要检查到。” “一点点小伤,还真要开肠破肚不成。”见练颜如此关心自己,巫屠最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可得意得不行。 练颜拉着二堂主的手,着急道:“别听他的,他这个人大意得很,一点也不知道怎样是对自己好。” “教主的伤已经好得再彻底不过了。”二堂主看着巫屠瘆人的目光,赶紧甩开练颜的手,告辞道,“教主,夫人,教中还有些事情要忙,我得离开了。” 练颜看着二堂主就跟逃命一般,飞速离开,觉得有些奇怪:“我有这么吓人吗跑得这么快。” 巫屠从榻上起身,揽住练颜的肩膀:“夫人秋月之姿,一貌倾城。大概是为夫太吓人了吧。” 巫屠的嘴越来越贫,她有些招架不住,学着他无赖时候的样子:“一定是这样的。” “练练,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巫屠刮了刮她的鼻子,问道。 练颜十分不给面子地拒绝:“沧月教有哪个地方是我没有去的,不去。” “我们今天去外面。” 练颜眸子一亮:“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巫屠已经拉着练颜的手向外走。 原来巫屠早就准备好了,脚力好的马车已经在沧月教外候着,练颜正欲一步跨上马车,却被身后的巫屠打横抱起来,惊得她尖叫了一声:“你疯了啊” 巫屠还颇为嫌弃:“这些本是为夫该做的,练练,你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 练颜几乎是木楞地被他安置在马车内,许久才缓过来。 这个男子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放不下,离不开,忘不了。只得终身陪伴他左右。 一见巫屠误终生,练颜能够想到很遥远的未来将与她共渡年华,从红颜到白发的男子,渐渐地在巫屠的身上都能找到影子。 ... ------------ 231.第231章 世欢颜(88) 路程有些远,颠簸着颠簸着,练颜便枕着巫屠的腿睡着了。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阿女,快醒醒,我们到了。” “阿女,阿女”巫屠轻轻地拍着练颜薄弱的肩膀。 练颜还在梦里,听见一个熟悉又温暖的声音叫着她好久都没有听过的名字,她一阵鼻酸,睁开眼睛的时候,满眼眶都是泪。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巫屠,委屈地撇着嘴吧:“你刚刚叫我什么” 巫屠的声音极尽温柔:“阿女。” “你怎么知道”练颜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眼睛直视着巫屠。 巫屠最见不得练颜的眼泪,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怜惜道:“对不起,都怪我太迟找到你。” 他的道歉,让练颜更加泣不成声。 良久之后,练颜才缓过情绪,被巫屠牵着下了马车。 巫屠带着她去了老叫花的坟前,她本以为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坟前坟上一定长满了野草,可此时出现在眼前的再不是那方低矮苍凉的小土坡,四周都用珍贵的大理石围着,小土坡也被修葺得格外气派。 练颜知道这是谁做的,回头感激地看着巫屠,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巫屠,谢谢。” 巫屠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心疼得厉害。赶紧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阿女,怎么又哭了,我做这些可不是想要惹你伤心难过的,我想要你开心,一直开心。” 巫屠做的这些,练颜已经足够感动,却不想他还能为她做得更多。 他甚至跟着她一起跪在老叫花的坟前,郑重地说:爹,你放心把阿女交给我。从今往后,我决不让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哪怕受一丁点委屈。 练颜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男子,他不是别人,他是整个武林压境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勇士,他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沧月教教主,他竟然会因为平凡又任性,执拗又不懂风情的她屈膝跪一个无名的老乞丐,还跟着她一起叫爹。 巫屠,他待她如斯,她还怎可负他。 巫屠像是比练颜还熟悉这个村子,随后又带着她去曾经对她很好的老婆婆老爷爷家坐了坐,还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巫屠还带着满马车的食物和被子分发给村子里的乞丐。 巫屠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练颜就跟在巫屠的身后,什么都不用做。她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心来,安心地依靠这个真心实意待她的男子,以真心以柔情。 离开长寿村已经是酉时,三伏天便黑得较为晚一些。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要回到沧月教,便要途径一个小镇。马车到了镇子上,练颜叫停了马夫,她拉着巫屠的袖口左右摇着,状似撒娇:“回教也无甚事要忙,不如陪我去茶楼听说书先生说一段。” 练颜很少对他提出要求,他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生怕她转眼间就没有了兴趣。 巫屠和练颜真是找了一个好时辰,要是再晚一会儿,说书先生和听说书的人们就该散场了。 ... ------------ 232.第232章 世欢颜(89) 这最后一段故事说的就是几年前的一段往事,曾经在江湖上盛传一时的剿邪大会。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代表名门正派的便是年少成名的武林盟主,江湖人称琉璃公子的段时,邪教的代表便是杀人不眨眼的邪教教主巫屠。 话说,当年段时三下五除二便生生擒住巫屠,仁慈心作祟,企图劝其改过自新。哪里料到一时的仁慈,巫屠趁机逃脱,招致剿邪的失败。启动了邪教先前布置的天罗地网,躲在暗中的邪教众人纷纷出动,对落网的名门正派各种残杀,段时的师妹也是在那时因替他挡了巫屠的寒冰掌,成了活死人。 练颜觉得这说书先生说得可真是荒诞,她心里的火直往脑袋上钻,可她身旁坐着的人却自在安然,她好奇问道:“巫屠,这说书先生说的有几层真” 巫屠笑了笑,故意卖着关子:“夫人猜猜。” “我了解段时,他没有那么仁慈。我也了解你没有那么残忍。”练颜摊着手掌摸了摸他的脸,随后用合适的力度蹂躏着,娇笑道,“你猜猜说书先生会怎么评价你呢” 巫屠别过脸去,一手便抓住那只在他脸上作恶的柔荑毫不在意:“听下去不就知道了。” 练颜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漠不关心。” 说书先生说到兴头,口若悬河,唾沫直飞:这邪教教主是何许人也,参加过那次剿邪大会的人说他是个五六十岁的花白胡子老头,硕大的眼睛珠子就要突出眼眶,朝天的鼻孔呼次呼次地往外冒着气,一张大嘴像是被人撕开了几大半,满脸的麻子跟撒过芝麻的大饼一般,麒麟臂,大象腿,老虎的背,大熊的腰,要两个人才能合抱住。喜欢吃人肉,喝人血,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的面前,转眼就会被撕成粉碎。 练颜听着说书先生的话,再和身边听得优哉游哉的巫屠作了个对比,这哪里说的是同一个人,谣言还真是半分不可信。 她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为自己的夫君正名:“先生,这世上真有你说的那么丑的人我可听说,这邪教教主是谪仙一般的人儿。” “姑娘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好人家儿女,这邪教中人有谁不是凶神恶煞,丑态各异的,先生我虽然也是听人言,却也赞同得七七八八。”说书先生合上手中的折扇,指着练颜。 “可”练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巫屠拉住了袖子,含笑道,“你跟他争个什么劲儿,只要夫人知道为夫是一个谪仙一般的人儿就够了,管他世人如何看我。” 练颜听出了他的得意,别扭地起身离开,巫屠全身都是笑意地跟在气哄哄的练颜身后。 因在茶楼耽搁了一些时间,此时,夕阳铺满了半边天,也映红了另外半边天,我看到练颜和巫屠一前一后的走着,身后的影子被拉得纤细异常,两人的影子在巫屠的有意为之之下重合在一起。 一剪夕阳影,万古缠绵。 ... ------------ 233.第233章 世欢颜(90) 初秋时节,天气开始转冷,也到了多雨的时候,时常一下起来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停。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那三年寒潭的习武生涯,虽让练颜不惧寒,却也让她患上风湿,特别是即将下雨的时候,全身筋骨疼痛难忍。巫屠召来全教的大夫替她把脉看病,按着大夫说过的方法喝了很多暖身的草药,却都是于事无补。 二堂主说由于练颜的寒疾并不是天生带来的,而是后天终年受冻所导致,毕竟已经有些年岁了,要想根治确实是不能的,却有一个法子可以缓和全身筋骨的疼痛。 风华山上有一汪天然形成的温泉,让练颜寒疾发作之前去泡上几个时辰,便没有什么大碍。 巫屠听风就是雨,立刻便想要带着练颜上风华山去。 风华山上的风华居是百年正派,也曾参与两次剿邪之事,帮派里面很多人都见过巫屠,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练颜便建议待天色晚了些再去。 是夜,深邃的夜空稀稀拉拉地挂着几颗星子,虫鸣鸟叫甚是欢愉。 练颜本来不会水,可是寒潭里的三年,她不会也会了。起初脱掉鞋子,一脚踩进水里的时候,再不是感觉到冰冷刺骨的触感,她还有些不适应,身子都僵直了一般。 巫屠站在她身后,知道她这是对潭水有阴影,双手按在她的双肩上:“练练,别害怕。” 很久以后,练颜依然在想,巫屠的声音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她总是不知不觉便坚定地执行着他的话。 她勇敢地迈出一步,再迈出一步 到了温泉的中间,她渐渐没下了整个身子,只露出脑袋和肩膀。 练颜感受到全身都被温暖挤压着,浑身软绵绵的舒爽,多日来发酸发疼的胳膊和膝盖像是在水中急速修复一般,再也感觉不到半点不适。 岸上的巫屠一点儿也没有闲下来,他弯着腰到处捡着干枯的枝桠。 “巫屠,你在干什么啊”练颜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小声地冲着岸上的人叫了一声。 “捡柴火,给某个越来越挑剔的姑娘做某人最拿手的好吃的。”巫屠在练颜的视线里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练颜笑弯了唇角,两个梨涡盛满今夜的月华,眸中闪亮。 一直在练颜眼前晃来晃去的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她坐下,并且在跟前生了一堆明艳艳的火。练颜看不真切他此时在干些什,便不再管他,她一个人在水里游来游去好不畅快。 半个时辰后,巫屠还是那个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练颜便悄悄地从另外一面起身了,准备吓他一吓。 巫屠转过身子,呼唤着水里的练颜:“练练,快些起来,泉水泡久了不好。”没有听见回答,他定睛一看,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心下慌张。 练颜见他快要跳进水里找人,赶紧答道:“我在这儿。” 背后传来她整蛊成功之后欢快的声音,巫屠的心瞬间安定,回过身,练颜正站在他的面前,捧着脸笑到不行。 ... ------------ 234.第234章 世欢颜(91) 练颜这样没有遮掩的粲然笑意,让我看到了很多年前还在长寿村的那个乐呵乐呵的小姑娘的影子。 巫屠佯装生气:“笑够了,就坐下来吃东西。”说完,他便一口咬在鸡腿上,练颜毫不客气地从他的手里接过另外一只鸡腿。 “你涂了蜜我夫君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为妻得好好防着教中那些垂涎夫君才貌风流的女子。”练颜砸吧着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巫屠被练颜夸了一通,眼角都是笑意,装作不在乎道:“奉承也没有用,你欠我的糯米凉糕什么时候做” 练颜打着马虎眼:“甜叶草的生长周期比较长,它还没有长大。” 巫屠无情地揭露着:“你骗谁呢,它的成长我比你要熟悉,它要是能繁殖的话,估计现在你的房间里面都要长满甜叶草了。” 练颜觉得这男人较真起来特别惹人爱,眨了眨眼睛,狡黠道:“你该不会天天去看了吧。” 巫屠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我怎么瞧着夫人最近是越发的懒了,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练颜差点被嘴里的鸡肉呛住,咳嗽两声缓过神来,反手掐住巫屠的脖子:“你才怀孕了。” 她没有用劲儿,不过是夫妻两的情趣,摇了一会儿,便放了手。 巫屠却又起身,反抓住她的手:“我们夫妇两个夜探风华居怎样” “不怎样。”练颜直接坦白地泼了他一头冷水,“你说你这夜访的癖好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个月我都陪着你夜探了多少帮派了。” 巫屠没有说话,双手抱拳拜托她。 练颜又别扭了半天,最终还是被他三言两语说服了。 两个人风一般穿梭在黑夜里,练颜喜欢和巫屠比轻功,尽管知道他每次都让着她,可每次在他前面到达目的地,她还是会很开心。 练颜选了一个宽敞又不易引起人注意的屋顶落地,紧接着坐了下来,随后赶来的的巫屠也挨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极其自然地搂过她的肩膀。 “我们今天来得正好。”巫屠指了指院中舞剑的人,“他是风华居的掌门吕轻衍,上一任掌门的大弟子。他得到了他师傅的毕生绝学,如今倒也是把风华居搞得有声有色。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上一任掌门的私生子。” 练颜虽然觉得巫屠有些八卦,却也好奇:“那你怎么知道的” 巫屠骚气横生地拨了拨头发:“因为我常来。” 练颜仰天做无奈状,巫屠却还不放过她,一直在她耳边聒噪:“这长生剑真是丑陋至极,依照我说,应该叫找死剑或者速死剑。招式这么漂亮有什么用,天下武功唯快不败,这点都不懂,我看这个风华居还是趁早关门算了。” 练颜曲着手指敲在巫屠的脑袋上,俏生生地骂道:“你给我闭一会儿嘴行不行” 巫屠悻悻闭了嘴。 不得不说,巫屠让曾经那个灵动可人的阿女重生了。 可我却从他们莫大的快乐中嗅到了一丝一丝渐渐变浓的苦味,我多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 235.第235章 世欢颜(92)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江湖是多么潇洒的词,如今才知道江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 第一次,练颜想为了一个人学着做个快乐的女子。 教中的人都说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不清楚幸福这个定义的标准是什么,只是而后的每个生日她都不再孤单过,她从来没有对巫屠说过,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她的生辰。 有时候,她回想着这一切,觉得遇到巫屠已经花光了前半生所有的幸运。她很害怕,某个清晨醒来,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太过奢侈的梦,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寂寥凄清。 可事实证实练颜现在拥有的确实是奢侈的。 巫屠将练颜捧上了天,让她幸福得忘乎所以,却又突然将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就在练颜兴冲冲地憧憬她和巫屠的未来的时候,巫屠却无缘无故给了练颜一纸休书。 练颜不认识字,却很清楚那上面签着巫屠的名字,曾经她临摹了好久的字。 她的脸上顿时便没有了血色,惊诧了好久,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带着冰冷的笑意:“我要一个理由。” 只一瞬间,我发现练颜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从前,是她还没有遇见巫屠,因为没有人保护,只能自我保护的时候。 “既然你要理由,那么我就给你一个理由。你不过是段时手里的一颗棋子,我不过是好奇自己是否有能力将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留为己用。”巫屠的脸上没有她见惯了的温柔,换上冷漠,“结果证明你这颗棋子是失败的。” “你又在耍我是不是”练颜心里的铜墙铁壁早就在巫屠的温柔攻势下轰然坍塌,脸上的冷漠表情维持不到一会儿,就尽是慌张,“别玩儿了,再这样我可真的生气了。” 巫屠摇着扇子,没有看她:“练颜,你不是说在你没有喜欢上我之前,我就不要喜欢上你,我可记得好好的。你该不是当真了吧,看来我的深情戏码正中你的下怀。 巫屠的话那样尖锐,练颜感觉有些站不住了,身体靠在了一面墙上,心里一片荒凉。 练颜用所剩无几的硬气抬起头,学着他冷漠的样子:“便如你所说,现如今魔心水晶已经在我手中,我怎么会是你口中那枚失败的棋子。” 巫屠反问道,眉眼之间尽是不屑:“你脚下踏着的可是沧月教的土地,你觉得你带得走” “不是觉得,是一定。”练颜眼睛里有了杀气,突然凝气于掌心,冲向巫屠,却被他轻易避开,这也给了她一个离开的机会,她赶紧一跃而出,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我觉得练颜有些傻,沧月教岂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事实再一次证明我是错的,练颜很轻易便离开了沧月教,回到了剑门。 我觉得一件预计是千难万难的事情太过容易的办成,那么这件事情就必有蹊跷,比如说练颜从沧月教逃离便是这样,居然没有遭到堵截。连我都觉得奇怪的事情,练颜必然也觉得不妥。 但是练颜一直沉浸在巫屠善变的痛苦里,想过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 ------------ 236.第236章 世欢颜(93) 练颜红衣怒马,日夜兼程往沧月教赶。 自从做了教主夫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戎马倥偬的感觉了。 明明只离开了半个月不到,仿佛隔了几个世纪,教中的人以往对练颜都尊敬非常,现在却全都对她充满敌意。 练颜很惊讶,可她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目的,她求着平日里对她最好的二堂主:“我想见一见巫屠,求你让我见一见他。” 二堂主视线躲闪,面上有些为难:“教主交代过,若你再回来,便一定要你留下魔心水晶。” 练颜又想起那天巫屠说的那些让她疼得呼吸不过来的话,知道自己晃了神,马上调整过来:“若我说弄丢了呢。” 说来也真是奇怪,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到了剑门。只是她回去得很及时,刚好那个常年给温玖诊断的老郎中说若是再找不到魔心水晶,她就要变成真正的活死人了。这是练颜以往常常盼望的事情,可真的到了这一步,让她明明揣着解药却还要装作无动于衷,这种事情她做不来,于是她就把魔心水晶交给段时了。 二堂主公事公办道:“魔心水晶是沧月教历代教主的贴身信物,作为传教之用,你若是弄丢了,自然是要受到惩罚。” 练颜痴痴地问:“是不是受了惩罚,就可以见到巫屠了” 二堂主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练颜听到可以再次见到巫屠,心里一阵雀跃:“那我愿意接受处罚。” 二堂主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带着她去到一条由黑炭铺成的长约十米的路,路的那端便是巫屠,他半倚在躺椅上,低着头没有看她。 二堂主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等一下,这些黑炭便会燃烧,你要赤脚从上面走过去,不能用半点轻功。” 练颜吓得向后连退了两步,随后站立不动,坚定地抬起头,应了一声:“好“。 接着便没有一个字,练颜专注地脱着鞋子,就像是做着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等到她的鞋子袜子脱完了,那条黑黑的路也变得红彤彤的,光是站在旁边已经能够感受得到翻滚的热气。 我想,不愧是邪教,惩罚都是这么变态。 巫屠到底有没有一点是真心的,若只要有一点,便决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若是没有,那怎样的柔情才当得起爱情二字,往日里,他眼睛里的欢喜情意一点儿也不掺假。 看来我还真是看不懂感情二字,难道真如台风过境,来得快也是去得快。 练颜望着几米之外的巫屠,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但那笑容却是到达眼底的:“你知道我不会写字,我唯一会的那四个字也忘了。那封休书我没有签字,你就还是我夫君。你说过最喜欢我的脚,每个脚趾都像是一颗颗饱满的葡萄,倘若我从这里走过去之后,你可不能嫌弃我的脚丑而不要我了。” 她用玩笑的口吻说出自己最害怕的事情,不是这熊熊燃烧的炭火,不是灼烧得呛人的高温,而是巫屠不要她。 ... ------------ 237.第237章 世欢颜(94) 下一秒,练颜便含笑踏出了第一步,炭火和肌肤接触的刺啦声让再场的教众都忍不住转过身子去。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而练颜的眉头只是微微皱了一下,接下来竟然是咬着唇面不改色。 我这个外人看来,练颜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身上。那一定很疼,要忍着不哭不喊,更加疼。 十米走得像是一个世纪般长,我不知道当时巫屠的心里是怎样的,他的心里有没有百爪挠心的疼。当初他疼她宠她,不管不顾,让她卸下防备之后,他可想过,她还能不能受得住这些 终于,练颜像是一只在风雨里横冲直撞到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历经了沧海的距离,好不容易才站在巫屠的面前。可是看着他,他的表情淡然得就像是她和他初初相遇,从未相识。 来之前,练颜有想到过巫屠的冷漠。她想,再见到他,无论如何也一定不像第一次离开得那么冲动。 练颜冰释前嫌地一笑,向巫屠伸出手,像他们还在一起时的时候,娇羞道:“巫屠,回去这些天,我很想你。既然你不来找我,那我只能来找你了。” 巫屠微微抬眼,只看了她一下便又低下了头:“回去吧,练颜。我以为你玩得起。” 练颜的眼神暗了暗,转瞬便亮了起来:“让我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回答我三个问题,答案必须让我恨你。” 巫屠没有说话,她便当他是默认,问道:“甜叶草可以还给我吗” 巫屠满脸的无所谓,清冷疏离地答道:“抱歉,那块地方我已经赠给唐门种药草了,至于甜叶草,应该已经化作那些药草的肥料了。” 巫屠的答案真是好样的,轻轻松松击溃练颜伪装出来的从容无畏。 练颜脸上蒙起一层浓重的霜雪,声音一出,周围一片冰天雪地:“对一个棋子付出那么多,教主不觉吃亏” 巫屠至始至终都是坐在椅子上,仰望着练颜的脸凝着孤傲邪魅:“对于玩儿这件事,我通常很认真。过程吃亏与否不重要,能达到我的目的才最重要,你的死缠不放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练颜明知道巫屠是铁了心要伤她,还是禁不住问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人世沉寂,何以为乐,愚人娱己。并不是做每一件事的后面都会有一个很伟大的理由,你就是太认真,才会输得这么狼狈。练颜,以后长点心吧。”巫屠对着唐门挥手,视线却没有离开练颜,“你的三个问题问完了。” “这件衣裳是你送我的,现在我还给你。”练颜粗鲁地扯开腰带,将那件红色的撒花裙扔到他怀里,她笑得寂然,“虽然我爱上了一个邪教之人,可我已经准备好面对江湖上所有的流言蜚语,我以为我爱的男人一定会坚定地陪着我一起面对,却没想到他会中途将我推下船。你够狠,巫屠。” 我想,练颜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她是不会说出巫屠是她爱的男人之类的话。 巫屠说:“傻姑娘,以后记住,除了自己不要再相信别的人。” 练颜抬头看了看天,大笑了一阵子,突然剑出鞘。 沧月教的人都以为她的剑会指向巫屠,全都严正以待。 我吃了一惊,她该不会悲痛之余想和他同归于尽吧,不过这也是有可能的,负心的男子真该千刀万剐。 ... ------------ 238.第238章 世欢颜(95) 所有人都关注着练颜的下一步。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她却拿着剑架上了自己的脖子,这时候巫屠波澜不惊的脸上才隐隐多了一丝慌乱。 出于女人的角度,我真是替练颜不值:“这下开始慌了,原来邪教教主也是怕人死在他的地盘,遭人闲话。” 景琛的话高深莫测:“你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听他这么说,原是他一直都觉得我是小孩子脾气,就算我有时候吃醋他也会是觉得我在耍小性子,我现在有些不高兴,因为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练颜一手缕起一缕头发,手起刀落,青丝从中间割断,轻飘飘地坠落到地上。 “今日我们夫妻恩断义绝。”练颜毅然转身,迈出几步后停了下来,眼角溢出泪来,“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那一天与你的不期而遇。” 我看见巫屠张了张嘴,准备开口,还以为他是想要挽留她,却还是失望了。 他说:“对你忠告一句,我的寒冰掌从来没有让人变成活死人的能力,别被假象欺骗了。” 青鸾和火凤慢慢得变得有些飞不动的样子,我和景琛都知道,这个故事行将结束。 我拍了拍身旁发愣的男人:“景琛,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 景琛摇了摇头:“我不懂。” 我更重地拍了他两下:“你为什么不懂” 景琛装作受了重伤,咳嗽了一阵:“我是说你想说你不懂。” 我只是随便问问,却没有料到他竟然知道:“你怎么知道” 景琛:“因为那也是我想说的。” 我有些无语:“” 我不知道等练颜醒来过后,该怎样对她说我和景琛讨论的结果,竟然还是无从下手。 于是我们趁着练颜还没有睁开眼睛的空档,抱着睡得人事不知的念邪开溜了。当然景琛觉得灰溜溜地逃跑有损他的君子风度,一副老大不愿意却被我强迫的样子。 可是不是说只要你坚决抵制,别人是强迫不了的,况且景琛那样深不可测又腹黑至极的高手若是想反抗,此刻我恐怕连渣都不剩了。 这一切足以说明他其实是心甘情愿跟着我跑的。 刚刚在练颜的房间里呆了太久的时间,我们决定在外面游荡一会儿再回去,念邪也吵着闹着跟着去,被我严词拒绝了。之所以要把自己搞得有家不能归,我心想练颜会想清楚她请求我们办的事情难度有多大,会自觉给我们多一些时日来办成。 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的原因,我一方面害怕无颜面对练颜,另一方面又害怕她一个生气再一次不告而别。 我和景琛在外面游荡的时候早就窜通好了,要以一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姿态回到客栈。 我们刚踏入客栈,就看见多日不见的陆轻檀正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练颜正伺候着念邪吃饭。这种画面让我吃醋了,这家伙真是好养活,谁都不认生,到底谁才是他的娘亲。 “娘亲,你终于回来了。” 念邪一看见我,就扑了过来。 ... ------------ 239.第239章 世欢颜(96) 念邪这番作为极大的抚慰了我受伤的怨母之心。 他牵着我的手,将我引到座位上,给我摆好碗筷,还特意给我夹了我最喜欢的大个红烧狮子头。 我看了看练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神一直在景琛身上扫描着,希望他能够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 练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景琛,噗嗤笑出了声:“符生姑娘,景公子,你们莫要拘谨。我都找了那么久,不差这一会儿,不要有心理压力。” “姑娘说得是。”我本来只是不好意思,还真是没有什么压力。可被她这么一说,我要是再没有压力,就像这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一样,而我像极了想不劳而获的人。 我和练颜交谈半天之后,才瞧见陆轻檀身旁坐着的男人。 我为自己能够很快找到可以聊的话题而感到庆幸:“轻檀你终于想通了,不再为了景琛这一颗大树放弃了整片森林,那这森林一叶叫什么名字呢” 可貌似我说的话有些不适合这个场合,除了念邪的眼光比较友善一些,当然大概是我说的话他理解起来有些困难,其余的我连直视都不敢,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大概那个男人还没有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一本正经地回答着:“我叫寻三生,寻寻觅觅的寻,三生石的三生。敢问姑娘芳名” 我正准备好好和他搭讪一番,却发现这个人很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此时,景琛已经抢先一步帮我答道:“她怕生得很,不喜和陌生人说话。” 听了景琛的回答,那个散发最友善眼光的念邪反应最大,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从凳子上摔了下去,我赶紧将他从硬邦邦的地上捡起来,重新安置到刚才的位置。 念邪稳定心神之后,便看着景琛:“爹,你刚刚说的人可是娘亲” 我真想再一次将他摔倒到地上。 我威胁夹杂着恐吓道:“邪儿,那你觉着像谁” 念邪很会察言观色,夸张道:“还能有谁,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的不就是我娘亲。”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当着我的面却对我评头论足,而且还是不符合实际的评头论足。 我眼睛一亮,冲着陆轻檀喊着:“陆轻檀你该管管你前男人和你家的熊孩子了。” 看到陆轻檀浑身颤抖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说得太过了。可是看见景琛面部全是乌云密布,又有些说不清的高兴。 但这又为难了练颜和寻三生,他们此时此刻定是对我们几个的关系不明所以的。我也是到最近才发现自己有说一句话便冷场半天的技术。 “随缘当年制作了青鸾火凤便得道升仙,而青鸾火凤也凭空消失不知所踪了,寻三生便是他唯一的弟子,也是现在唯一知道青鸾火凤所有秘密的人。”在我们冷场半天之后,陆轻檀最先开口,从此看出他的君子风度可见一斑。 ... ------------ 240.第240章 世欢颜(97) “轻檀,我发现你每次消失不见之后都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我攀上陆轻檀的肩膀,实是为了展示自己潇洒不拘小节的气度,却被他微微避开,我的手落了空,在半空停了半晌才尴尬地放了下来,“当然寻三生出现得也是恰到好处。” 这次我没有再想要用肢体接触来表示对他的友好态度。 “我吃饱了,先上楼睡觉了。”景琛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便上楼去了。 我寻思着这人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少,又怎么睡这么早。 不过我倒是真的饿了,也管不得景琛今天是那根筋搭错了,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过晚饭之后,我们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我躺在床上很想睡觉,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就赶紧扇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不能睡。左等右等,就在我快被汹涌而来的瞌睡逼得崩溃的时候,终于听到外边打更的声音,琢磨着他们都已经睡着了,我便轻手轻脚地踱步到寻三生的房间,一时兴起想吓他一吓。 我的手快要碰到寻三生的脸的时候,那个我以为睡着了的男子却沉沉发声:“符生姑娘,你果然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我赶紧伸回了自己作恶的手,很惊讶自己的心思居然被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看穿,这让我有十分挫败的感觉。 此时,寻三生已经点燃了一盏灯,房间里立刻灯火通明。 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一向奉行既来之则安之的人生信条,既然我吓他一吓的计划没有实施成功,那么我的主要计划就一定要成功,于是我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到我的房间。 陆轻檀说他是唯一一个知道青鸾火凤所有秘密的人。现在我是青鸾的主人,自是有知道它全部秘密的必要。另外还有一点,之所以三更半夜将他拉过来原是我不想和景琛一起知道这些事情。我想着不要每件事都是由他告诉我,那显得我太没有格调了,所以我得自己单独知道一些事情,然后由我告诉他,再适时显摆一下自己有多厉害。 我以为这件事情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却没想到景琛会中途进来,而且还省下精神不用听寻三生的废话,直接听到了,这对时间拿捏的准确程度让我很是羡慕。 我虽不待见景琛,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让他离开,毕竟房钱是他付的。 于是我克制了不适感,与他和谐相处地听了寻三生天马行空的瞎侃。遑论我们信不信,他真是将青鸾火凤的实际价值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我从前只当青鸾火凤是两只比较稀有的鸟,如今该是以仰望的姿态崇拜。 听完寻三生的讲述,离天亮就剩下一两个时辰,我赶紧将两个大男人推出了房间。寻三生踏出我房间的时候告诉我一个我不想知道的事实,他之所以知道我会去他的房间,缘是景琛告知的。 对于景琛随意揣测我的心思还告知他人这样不道德的事情,我表示十分气愤。 ... ------------ 241.第241章 世欢颜(98) 我从来没有那么晚睡过觉,脑袋自然是昏沉沉的。 虽然很是气愤,但那一刻更迫切地还是要睡觉,于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有想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大早,景琛便兴冲冲地来和我商量是今日试验青鸾火凤的新功能,还是再择良辰吉日。另外他还说陆轻檀又带着寻三生失踪了,我对此表示万分理解。 我和景琛是陆轻檀的,陆轻檀是绝对自由的。 我虽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可脑子还算清醒的。昨天景琛和念邪在那么多人面前合起来揶揄我,他还能看穿我的小心思,让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变成了透明。这样说来,我们算是结下了梁子。可是他既然能来找我,便是没有放在心上,我若是再做出些什么,倒是显得我比较小心眼了。 我左思右想之后便大方答道今天便可。 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听说,只有丈夫才能看女人梳洗的。” “哦,女人就是麻烦些,不碍事,我不介意等一下。”景琛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随后躺倒在床上。 我有一种感觉景琛应该是从来没有把我当女人看过,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没有风度的。 这样一想,妈的,老子一大早的心情奇差。 我尽一切可能弄出声响,以此来表达我的愤愤不满。可他似乎是睡着了一样,充耳不闻。 随后我放弃了这种不智之举。 我完成洗漱之后,便使劲儿推攘他,还趁机掐了他两把:“景琛,醒醒,我们走吧。” 景琛从床上翻身起来,发丝依旧平顺,没有丝毫凌乱的样子。 我们一路上小吵小闹,去到练颜房间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整个人看着很清爽的样子。 自从我们遇见她,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得这样女儿身,白色的裙裾下摆滚着藏青纱的边,绕身而缠,后摆成弧形拖在地上,胸襟前露出一点里面深红的单衣。袖口也是藏青纱滚边,大幅的小朵梅花刺绣。腰间深蓝博带,素色的束腰长纱带简单系结,一直垂到足上。 这才像是姑娘家最好的年华。 我由衷地赞扬道:“练姑娘该多这样穿,定会迷倒一大票男子。” “从前他也这样说。”练颜白皙的面庞像是打了胭脂一般,心情格外的好,“符生,今天我们干些什么” 我到现在依然觉得这是一件奇妙的事情,青鸾火凤是奇异的乐器:“听寻三生说,食指的血液是从心脏循环的,取他心爱之人指尖血为引,以他贴身之物为媒介,玄觞镜中便可以看到那人的秘密往事。 景琛紧接着问道:“姑娘可有巫屠的贴身之物。” 我想他问的其实是没有必要,巫屠必定是练颜的心上人,就算有零点零一的不是的概率,可练颜喜欢巫屠是百分百的,那她总是有机会,没有机会也会创造机会在身上珍藏一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这个可以吗”练颜从腰上的香囊里取出一颗宝蓝色的石头,“他说他从小便带在身上,让我好好收藏。只是我竟把它给了别人,给了配不上它的人。” ... ------------ 242.第242章 世欢颜(99) 我从练颜的手里接过宝石,仔细端详。 我不是什么专业的鉴赏师,却也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石头,大小若雀卵,莹润如酥,这澄澈的颜色让人见了就像刚刚沐浴完一场海风。更难能可贵的是里面还有一层白雾般厚度的泪滴形状。 我看得出了神,估计我那眼神太炙热了,景琛怕我连带着丢了他的脸,赶紧敲了敲我的头让我回神:“再看就穿了,改天我送你一个比这好看的。” “你说的,可不能骗我。”我怕他改变心意,一锤定下来。 景琛肯定觉得我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眉头紧皱,不满道:“几时骗过你。” 虽然他说得很坚定的样子,可我觉得还是不能够安心,这并不是说我有多想要他的东西,也不能说我是不相信他。要是换做不相干的人,就算他给我东西,我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受不受得起。不相干的人,我也不会费心思去怀疑。 总结起来,便是我将景琛放在心里最深重的位置,那个地方,常年潮湿阴暗,景琛是那里唯一的光亮,我当然前所未有的珍惜呵护。 我从旁边书桌上找来了纸和笔,一阵子龙飞凤舞,然后将它放到他的面前:“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立个字据吧。” “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姑娘”景琛的表情很无奈,却还是执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说我长不大了,可我才懒得管。 我只是将那张字据小心翼翼地叠好,然后收藏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的许诺,也因为上面有他的墨宝。 要是以后,我不小心又穿回去了。看着他的字,我便会记得在另外一个世界,我曾在心里狠狠爱过一个人。或者我没有穿回去,他却娶了别人,有了这张字据他便永远欠着我东西。 我要我们互相亏欠,要不然以后凭什么来缅怀。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 景琛摸着我的头,暖语清软地说道:“现在满意了,放心了。” 我兴奋地狂点头。 景琛摇头,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气质高华的弧度:“那我们可以开始干正事了。” 我这个人做其他事情都是比较懒散的,可是干起正事来的时候也是顶厉害顶厉害的。一切办妥之后,我便拿着一把小刀在练颜的手上比划着,思考着该怎样取血的问题,要是我下手过重,一根手指没了,我就罪过了。 见我犹豫半天,练颜一声不吭便从我手上接过了刀,利落地一滑,便有鲜红的血滴落在碗里,盛开红梅的的形状,差不多的时候,她熟练地用旁边早就备好的纱布为自己包扎了,之后便半倚在床榻上。 她面上比平时更加冷静,可我知道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想知道事实的真相,尽管她也害怕着。 起弦之时,青鸾自虚无幻化而出,我以琴声授意它饮尽那碗血水,至此我还不知道这颗石头该怎么用。 接着箫声随之,火凤由火焰幻化而成,俯身向下,从我手中衔起那颗石头。此时出现了奇异的景象,那石头居然悬浮在空中没有掉落下来,屋子内一时间光芒大盛,周围的空气都变成蓝色的透明,细看之下还在缓缓地流动。 玄觞镜中早有故事拉开了帷幕。 ... ------------ 243.第243章 世欢颜(100) 我遇见了她,巾帼容颜,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我愿为她将江湖这池浑水搅得更加浑浊,只要她想,我也可以让它变清。可我却不想江湖了,这个女人她不适合。 巫屠,无图,他此生无所图,只求她常伴左右。 我所爱 这几乎又算得上是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巫屠本是一个潇洒自如的人,从来不在乎世人消之灭之的眼光,特立独行于这浩然天地间。他不知道为何世人称呼他们是邪教中人,从父亲那里接手沧月教以来,他扶贫救弱,一直都做得很好。 七年前,沧月教第一次被武林各帮派围攻,擒贼先擒王,巫屠打伤了据说是盟主的段时,也伤了另外一个不自量力的女人。 后来听说她变成了活死人,可他的寒冰掌从来没有这样的功效,顶多昏迷几天,受点内伤,至于是真是假,为什么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他也不想追究,毕竟这与他无关。 几年后,段时再一次领着各大帮派攻打沧月教,他们这次计划周详,沧月教根本就没有做防范,要不是有个神秘人提前告知,他暗自思量过就算是侥幸赢了也一定伤亡惨重。 巫屠从来不是受人恩惠不知回报的人,虽然那个告密的人明显也不需要他的回报,但他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感觉。 于是便派了好些人手调查,最后他惊讶地发现那个神秘人竟然就是段时。 巫屠虽然很少到江湖上走动,可对江湖上的事也知道很多。他可不会觉得段时是良心发现,至于到底是为什么,他还真是没有心情追究。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因为有了段时的帮助,各大帮派纷纷落入他们早先布下的陷阱,伤亡无数。沧月教成功地反将了那些名门正派一军。 也就是在搜寻落网之鱼的时候,巫屠看到了练颜。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觉得她蹲在那里,明知道敌人众多,却还是不轻易投降,一副刺猬般倔强凶狠的模样。 起初巫屠只是觉得这女子真是有趣,和教中那些在他面前娇滴滴的女子很不一样。 巫屠鬼使神差地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眼中那抹惊艳的时候,他竟然是自豪的,那是不同于别人眼中的鄙视,第一次他没有因为自己比女人还要美艳的样子感到愤怒。 只是这姑娘好手段,巫屠最后还是怒了,不受控制的怒了。她的肩胛处被掌力击碎,可是从头到尾,她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豆大的汗珠没有间断以外,眼中竟然没有半滴泪。 他有些惊奇,这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他深谙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也知道这伤必定是段时所致无疑,既然是他出手,想要人性命当是万无一失,何以只是打碎了她肩胛骨这个不致命的地方。答案只有一个,她只是一个诱饵,让他相信她是段时放弃了的,无足轻重的人。 ... ------------ 244.第244章 世欢颜(101) 肩胛骨的伤不致命,但却是剧痛无比,巫屠发现自己更在意的还是她的伤。就算是他也做不到这样,究竟是坚强到哪种地步,才甘愿以自己的身体去配合段时完成有可能是一件有去无回的事情。 他心想,这一定是一个脑子笨到底的女人。 巫屠明明知道自己能活到现在,全是自己步步为营的结果,一个陌生女子不该掠夺他如此多的注意力,可是他忍不住去窥视她,甚至想知道得更多。 他第一次对女人用粗,还是当着教中门徒的面,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让她好好哭一下。他看得出来,她全身上下透漏出来的便是更甚于男子的刚毅,这样的女子或许用上所有酷刑都不顶用,唯有拿女人最看重的贞洁逼她就范。 结果她真的哭了,巫屠心里莫名一紧,跟着她的泪揪心的疼,情不自禁地就将她搂入怀中,他让她记住他的名字叫做巫屠。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短时间里给他的心里带来了震撼,完完全全引起他的好奇心,他的心里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这已经是很多年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巫屠是横抱着她回沧月教的,所有教徒都以一种惊异的眼光看着他,他们诧异一向冷酷漠然的教主竟然会如此体贴地对待一个俘虏,但是他全然不在乎,尽管他也弄不清自己突然的反常。 沧月教中寒冷无比,除了教中人以外,外人纵然是武功有多高强都在这里呆不了多久,这也是沧月教多年来大门朝外却没有摊上大事的原因。 巫屠担心冻着她了,便脱下自己的衣服细细包裹着她。一直温顺的她却在他的怀里缓缓挣扎起来,那意思是不想被衣服裹着。 巫屠有些苛责:“你是想死吗” “难道不想死就可以不死吗”她说得那样无奈,无奈到让他不知道从何作答。 感觉她浑身散发的气息比这洞中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度,最终是他软了下来:“这里太冷,不盖着你会生病的。” 她声音清冷,不带半分情感:“那寒潭水比这里冷多了,我早就习惯了。” 巫屠难以想象,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养成一个习惯,又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养成一个不那么正常的习惯,看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段时还真是成大事的人。 巫屠将沧月教中所有的大夫叫来给她看伤处,说得最多的话便是尽一切可能让她不那么痛。 同时,巫屠召唐门来见。 唐门大概从教众人听闻了一些今天发生的事情,脚才刚踏进书房,便开始打趣:“听说我们的冷情教主今天抱了一个受伤的女子回来,我正准备去看看是何等倾国倾城,立马就被你召到这里来了。” 巫屠没心情同他玩笑,淡淡道:“她只是剑门掌门段时的一颗棋子而已。” 唐门并无半分诧异,摊了摊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既然知道是棋子,你还将她带回来” ... ------------ 245.第245章 世欢颜(102) 巫屠丝毫不介意唐门的调侃,冷面沉声地吩咐道:“给你三天时间,我要知道关于她的所有事情,越详细越好。 我倒是想看看段时凭什么认为她能在我的沧月教卧底。” 唐门眉头一轩,忧心忡忡:“教主,你一向怕麻烦,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巫屠态度强硬:“唐门,你的时间并不充裕,只有三天。你报回来的消息若是不全不详,自己来领罚。” 唐门忧思更重,却无法违抗:“唐门遵命。” 唐门离开沧月教的三天,巫屠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这三天里他无论多么想要去看看那个倔强的姑娘,他都生生忍住了。 唐门来报的时候,他正在桃园里练剑,横剑飞扫之时瞥见唐门的身影,他不像以前继续完成后面的练习,直接收住了剑势。 “事情办好了”巫屠在一旁坐了下来。 唐门也坐到了他的对面,淡然一笑:“我何曾让你失望过。” 唐门说他去了练颜从小生长的地方,知道她无父无母,一个老乞丐在大冬天的日子捡着她,从此她的生辰便定作冬天第一次飞雪的日子。 小的时候她就生得比一般家的孩子漂亮,老乞丐便给她取名叫阿女,女就是漂亮美好的意思。 小姑娘健康快乐地长大,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受过她的帮助,所有人都称赞她的善良和勤劳。 只是上天并没有因此而格外眷顾她。 练颜十三岁那年,待她很好很好的老乞丐离开了她。同年,段时看中了她的骨骼惊奇,便带着她回了剑门。 巫屠知道关于她的事情越多就越是心疼她。 唐门还说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姑娘常年累月在寒潭里练功是怎样的场景,生病了没有看过大夫,好了继续练功。 巫屠想,她该是那个时候便固执地不肯哭,或许是哭过却没人理会,只能咬牙坚持,久而久之便不会哭了。 唐门更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几年后会是名震江湖的冷面公子练颜,她的出师作品便是他沧月教引以为豪的三大护法。 巫屠心疼教中人才的丧失,可想到练颜和他们对决时候的场面更是一场后怕,若当时她有个失误,他便不会遇见她,不会觉得原来未来还是可以期待可以想象的。 诺大的剑门只有一个扫地的阿婆真心待她,可她心里眼里装着的人一直对她视若罔闻,看不到她丁点好。她渴望着能有一个人陪着她过一个稍微不那么冷清的生辰,可每每她的生辰便比平日还要冷清。 她的手并不巧,却花了几个日夜为段时做了一件衣裳,五根手指都被针扎得残破不堪,可是段时却没有好好珍惜,让那件衣裳被火烧坏了。 巫屠不知道练颜的心是怎么沦陷在段时身上的,可若不是因为那么爱,怎么会连自己都忘记。 一切的一切巫屠都清楚了,他想留在身边一辈子的人果真是个很傻很傻的姑娘。 那天巫屠没说一句话,只是认真倾听完,末了才态度坚决,神色认真地对着唐门说:“从今以后,练颜与剑门再无瓜葛,我要她做我巫屠的女人。” 唐门委婉告诉巫屠切莫胡乱动情,巫屠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我想唐门一定是还没有对哪个姑娘动过情,他不知道一句话叫做,不是英雄气短,只是儿女更情长。 ... ------------ 246.第246章 世欢颜(103) 对练颜有全面了解之后,巫屠专程从外面买了很多姑娘常穿的裙子,让丫鬟送去练颜的房间。 没有进入过沧月教的人都推测教里必定是白骨森森,阴气深重,却不知沧月教中四季如春,景色宜人,有人间见不到的奇景。这里没有硝烟,没有争夺,所以他就算怀着绝世神功,也不愿意涉足江湖。 巫屠还私人拥有一座后花园,更是桃源一般。 他在樱花树下等她,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等着许久没见的心爱姑娘,有些期待有些紧张。明明是想题一首诗,恍然间却写了满满一张她的名字,练颜,清冷如练剑,冰肌玉骨颜。 巫屠虽然分心干着旁的事情,却也知道练颜是什么时候来的,说来旁人许是不信,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幽兰香,说淡也浓,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能闻到。 可那样冷漠的女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入她眼的女子居然会好奇他在干的事情。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干什么” 他装作不经意的回答:“你不是看见了吗” “可我不认识字。” 巫屠的心一阵惊,这些是唐门没有调查到的,活到十七岁竟然不识字,那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于是,他便自作主张地肩负了教她写字的责任,首先教的便是他们两个的名字,他贪心地想即使他可能要很久才能靠近她的心,只要名字写在一起,那也是好的。 巫屠才知道这个小姑娘脾气其实挺臭的,写得不耐烦了,直接将笔扔了:“这字真丑,我不学了。” 他倒不觉得她任性,想着这个女子定要倾尽所有来疼爱。 巫屠清楚她自小便是孤儿,无依无靠。好不容易遇到段时,被他带回剑门,以为这下终于是有个家了。可是段时逼着她在寒潭里练功,生病发烧没人疼。 最后她自己学着坚强,学着如何凭着凌厉的剑法折服世间男子。她明知道自己心爱的人的心里同时也有心爱的人,却甘之如饴地守在身边。 巫屠早些年云游四海的时候曾经莫名其妙的到了一个寥无人迹的地方,遇到过一位隐居深林的老者,两个人一见如故。 他便在那个地方住了几天。 老者是一位蛊师,有事儿没事儿便逮着机会给他灌输那些虫子的事情,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还是学了不少关于蛊虫的事情。临走的时候,老者大方地送了一只蛊王给他,说是它能够感知所有蛊虫。 巫屠本没有觉得有多大用,可是却真的在练颜的身体里发现记忆蛊的存在。 记忆蛊虫植入身体内,疼痛难忍。如千万只蝼蚁齐齐啃食人的血肉,可是疼在内里,不能抓不能挠。 他问她植入蛊虫的时候疼吗,她竟然摇头说不知道。 他想段时定是趁着她在寒潭里泡得没有知觉的时候植入的,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段时此番作为究竟是残忍还是慈善。 铁证一般,证实了她只是被段时抛弃,被他当做棋子送到他的身边,可她却总认为那是段时的身不由己。 说她傻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 ------------ 247.第247章 世欢颜(104) 巫屠知道,在她的心里,段时便是信仰。 他也知道告诉她事实定会伤到她,可是他还是那样做了。看着她转身说要一个人冷静一下的时候,她瘦削单薄的背在一颤一颤的发抖,巫屠竟发觉自己的眼角也酸涩发热。 这么多年她应该很少为自己想。也应该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练颜,这么多年你是累还是不累。 巫屠想,四五个年头练颜一直呆在段时的身边,情真意切地护着爱着他。段时一定是没有想明白,练颜是那样优秀的女子,他的心里也是喜欢着她的,只是他碍于师徒的关系一直自我欺骗。 可是若不是他舍得将她当做取得魔心水晶的棋子送到他的身边,巫屠遇不见她,那谁来疼她的后来。 巫屠活了大半辈子,从来不知道该怎样追求女子,而且这个女子还不是一般的女子。后来种种便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所会的,她都好奇。 练颜实在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姑娘。 此后的一切正如此在练颜的回忆中所见。 没有遇见练颜的前半生,他活得逍遥自在,从来没有什么计划,觉得只要过好今宵便是不负韶华。遇见练颜之后,他开始严谨地规划,他的规划里练颜是陪着他执子之手,疯爱一生伴侣,他从没有那么渴望安定,渴望找个无人知晓的深山老林生活,拥有妻孩绕膝的幸福。 只是上天好像并不愿意给他这个时间来实现这个规划。 巫屠以为当初牵引出练颜体内的蛊虫便没事了,却没有料到段时在她体内安置的是双蛊,去除了一只蛊还有另外一只。 这次是他大意了,他知道练颜害怕虫子一类,在牵引出她体内的蛊虫之后就将他原先身上寄养的那只蛊王给唐门养着了,也是因此才没发现她的体内还有一只蛊虫。 也不知道段时是什么时候开始控制她的,也不知道她是在第几碗汤药中下的毒,其他人端来的药巫屠总是要银针试过才喝,可她端来的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巫屠流鼻血的次数由每天清晨的一次变成了一日三次,这些他都没有让练颜知道,他知道这个姑娘被他宠得已经经不起半点的风吹草动。特别是关于他的事情上,一点点的小病小痛,她都能抱着他哭上大半天。 沧月教中所有大夫都知道巫屠中了毒,却听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不让练颜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唐门更是到处找寻解毒之物,只是一直未果。 那天唐门刚回到沧月教就来找巫屠,他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说得艰难:“是唐门无能,千里茗之毒无药可解。” 巫屠虽然早就想到是这个结果,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如今听唐门这么确定地判了他的死刑,他颓败地倒在椅子上,一时之间没有了主意。 这样紧张的氛围里,传来叹气声,他沉沉问道:“你估摸着我还能活多久” 亲们,敢不敢评论一下。我感觉都没人在看 ... ------------ 248.第248章 世欢颜(105) “若教主好生调养,那么大约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过后,你腰上的那一点淤血便会开始蔓延,这个过程中,你每天昏睡的时间多于清醒的时间,当淤血绕腰围一圈,那你” 巫屠曾经以为的一辈子毫无通告地变成了三个月,那些他准备帮她慢慢做的事情,陪她过每一个生辰,教她写很多很多的字,教她吹埙,教她舞剑,这样看来似乎时间很赶。 他本该早些放她走,可每每她巧笑着挤进他的怀里,他便不能狠心推开她。这个冬天出乎寻常的冷,她畏寒,他想就等到这个冬天过,日子暖和些再说吧。 这一拖便拖到还有一指节的长度,淤血便要绕腰围一圈了。 她见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地起了疑心,还好有唐门帮他瞒着。可时间再也拖不得了,巫屠便硬着心肠递给了她一纸休书。 巫屠知道她是怎样固执的人,也知道如何才能真正伤到她,让她死心。 可惜前一天他们还在一起舞剑,他好不容易捂热的一颗冰冷的心该是要更冷了吧。 练颜带着魔心水晶走了,他故意放她离开。可他清楚地知道,她还会再来。 没过多久,她是真的来了,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浑身冷意盎然。 为了见他,她竟然眼睛都不眨地踩着滚烫的炭火过来,那一刻,他该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抱起她,可是他那时候连站起来都已经有些费力,为了出现在她面前,唐门在他的后脑勺插了不少银针才强制他保持清醒。 没有生命的人又该如何爱人,他只能克制住。 他从来没有像那样后悔过,他若是不将她留在身边,纵使过得苦一些,却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绝望。 她卑微地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笑着,颤抖着向他伸出了手。她说:“巫屠,回去这些天,我很想你。既然你不来找我,那我只能来找你了。” 巫屠的视线一直在她烧得有些焦的双脚上,心里狂打着自己的耳光,那些狠心的话是用了他全部的力气说出来的:“回去吧,练颜。我以为你玩得起。” 她的眼神暗了暗,转瞬便亮了起来:“让我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回答我三个问题,答案必须让我恨你。” 他那样了解她,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让她恨他。 巫屠心里明白自己的力气差不多只能支持他回答完她的问题,他不能浪费一点力气,每个问题都直直往她最痛的地方戳,同时也戳在他的心上。 三个问题问完,她眼里已经没了光,却依旧固执地笑着。 “这件衣裳是你送我的,现在我还给你。”练颜粗鲁地扯开腰带,将那件红色的撒花裙扔到他怀里,她笑得寂然,“虽然我爱上了一个邪教之人,可我已经准备好面对江湖上所有的流言蜚语,我以为我爱的男人一定会坚定地陪着我一起面对,却没想到他会中途将我推下船。你够狠,巫屠。” 她笑得寂然,让他每寸骨血都在疼。 巫屠有些动摇了,抬起手想擦干她脸上的泪,可鼻孔处腥甜湿热的感觉又来了,他只能不动声色地仰着头,鲜血倒流回喉咙,他尝到了苦涩。 除了看着她割掉那头她最爱的长发与他恩断于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干。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练颜。 唐门说他对她太狠了。可是他怎么会了解,练颜那样的性子,若是知道真相,她一定不会独活于世。她还那样年轻,还有很多事情要经历,有很多人要遇见。 如果上天注定让他成为她生命中的过客,他也要做最爱她的那个。他要让她好好活着。 而要想让她好好活着,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这一次,巫屠确定她是不会再来了,他知道她有多伤心。 ... ------------ 249.第249章 世欢颜(106) 在弥留的最后之际,他拜托唐门约见了段时,他一点也不想见他可是又必须见他,产生这样矛盾的想法也都是因为练颜。 他拿出了所有的力气将手放到了段时的脖子上,眼中血丝漫布:“鬼影,杀罗,包括妙生都是你杀的吧,剑门的规矩,凡是掌门的闭关弟子便要由剑门四怪选定人作为挑战的对象,若是没有完成任务,便要自我了结。段时,你违反剑门规定,帮助练颜杀人的时候,你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了。” 段时被说中心事陷入沉思,他见他没有说话,便苦笑着自言自语:“我把她还给你了。” 段时掀开了他的手,勃然大怒:“你将练颜还给我了不,难道你是说一具躯壳。” 往日不可一世的巫屠因着段时小小的力道而摔倒在地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可是他能怎么办,只能跟着她疼,仅此而已。她还有大把大把的时光,他不能耽搁她。 段时知道他如今这个状况是为何,也有些于心不忍,向他伸出一只手:“你走之后,我会倾尽全力照顾好她的。” 巫屠推开他的手,凭借自己微薄的气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显得有气无力:“我知道她的身体里有一只记忆蛊,让它冬眠在她体内,她便失去所有的记忆。这样她会快乐些。” 段时有些犹豫:“可是。” “可是她也会忘记你是吧。你怕什么呢,那时候,我已经长眠地下,拿什么跟你争。”巫屠的声音带着太多的不舍,“段时,你知道吗,其实我最不想把她交出去的人就是你,可是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别人,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唯一能够对她好的人。” 那颗悬浮在半空中的石头,光芒越渐微弱,这是一个故事即将结束的标志,连青鸾和火凤都快要睡着了。 樱花树下,落英纷飞,那一片绿油油的甜叶草在血色里顽强地生长着。一直偏好红色的他最后一次穿上了一身白衣,练颜从前说过他要是穿上一身白衣,定是绝世的美男和行侠仗义的大侠的完美结合体。 回忆起她还在时,两人挥剑而舞的场景,他拖着孱弱的身体,从剑鞘里抽出剑,接着封了身上的痛穴,踏入月光里,舞出一身流利的光景。 我不知道他这样子能撑多久,可他凌乱的步子让我心惊。 果不出所料,只铿锵几招,巫屠便突兀地双腿跪到了地上,将剑插到地上,一手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一缕头发,笑得像个孩子,然后一头栽到地上便再没有起来过。 樱花飘落,落在他不舍人间的面容上,衬得他更加美艳。 我没有想到,巫屠对练颜的负心却也是最大的真心。我更没有想过,巫屠最后竟然是死在练颜的手里。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怪过她,他将她保护得那样好,我们这是多事了。 一江春水已然乱。 亲们,巫屠和练颜的故事到这里也快要接近尾声了。我本身比较喜欢美好结局的人,所以巫屠会活过来,和他的倾城之爱共白首。还有那个深爱却最终错过的段时,我也希望他能幸福,所以爱而不得,他会选择遗忘。接下来便是第四卷,云月殁,男主那可怜娘亲的故事,也是男女主产生恩怨的原因。说了这么多,该说正事了,文文到这里也快三十万了,明天就要上架了。我知道很多读者会因此放弃,但是我仍旧感激你们曾经或多或少被我的故事感动。我很抱歉上架的事情,可是我喜欢写文,希望得到肯定,更希望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糊口。所以还请各位理解。我的另外一篇文没有上架,自己觉得很粗糙,承蒙很多读者错爱。那篇文我会推翻重写,而且会是系列文,如果你们有期待,或者了解我以后新文的动向,可以关注我的新浪微博,搜索“藏花人2。再次表示感谢 ... ------------ 250.第250章 世欢颜(107) 再看练颜已经趴在床上,不顾形象地大声哭嚎着。 当帷幕已经结束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让青鸾按下玄觞吸食记忆的按钮,可以说我们做的一切工作都是白费的。 也许会有人说,练颜和巫屠的故事这样的震撼,我不该被势力左右,可我说到底总归是一个被逼无奈的商人,干系到我和景琛生命的事情也不得不计较了。 我和景琛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却打破了巫屠的计划,他本不愿让练颜知道真相,无论她最后是选择忘记还是将他储藏在心底恨,他只要她活着,活得好好的。 我从没有劝说过一个死了丈夫的人,景琛则是从来没有在乎过一个死了丈夫的人,我们两个道不同但是却一起谋划着在她缓过神之前离开了去。 这似乎是我们第二次灰溜溜地逃跑,还是因为同一个女人。不是因为她很厉害,只是觉得做不到她所想,我们便会深深地愧疚。 景琛总说我的思维天马行空,可我觉着我的想法都是有理可循的。譬如,对于巫屠已经死了这一件事实,练颜要么跟着陪葬,我想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爱他了。要么她先去杀了段时,再杀了自己,原因还是因为太爱巫屠了。一切因为爱做出再疯狂的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我猜中了她开始的想法,却没有猜中她最后的决定。 大概已经三日没有见到练颜,我们没有在她面前晃悠,也没见她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差一点,我就要让景琛去官府报案寻人了。 练颜再次站到我们面前已经是三日以后,这天,风柔日暖,天朗气清。 我将念邪带到客栈后院的坝子上晒太阳,在客栈的这几日,我爱上了这里的厨子,我真想向景琛借些银两将他买了过来,但一考虑到跟着我后,他的衣食住行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我便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午后人就变得嗜睡,我刚刚饱餐了一顿,一坐下来,便觉得眼皮重得很,用手撑着脑袋小憩一会儿。 最后,我是被景琛难以置信的声音惊醒的:“符生,是你将念邪放在桌子上的” 我想了想,要是我说不是,他肯定又要问我为什么不看着他,保不了挨一阵骂。 便干脆有骨气地答道:“是。” 景琛扬眉,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是要把他晒成人干吗” 我抬头看了看太阳,确实是大了些,瞎编道:“我盯着的,半个小时给他翻一个身,全方位享受阳光,让他拥有最最健康的肤色。” 景琛得理不饶人:“刚刚要不是我叫醒你,恐怕别人将你抱走,你都是不会醒的,还翻什么身啊。” 念邪虽然顶着大太阳,却也是真的睡着了,被我们这样一争吵,便又给闹醒了。睁开眼睛便看到我低着头,景琛又一副发怒的表情,他这个小人精便了然。静静地从桌子上跳到石凳上,最后再跳到地上,一蹦一跳地回房去了。 他竟然在关门的时候对我落井下石:“爹,好好教训教训她。” “”我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刚刚揍他的时候就不该心慈手软。 ... ------------ 251.第251章 世欢颜(108) 我还想为自己辩解,却看见练颜正向着我们这边走来。 她来得可真快,我还没有来得及指给景琛看,她便已经站到了我们的跟前。 练颜抑扬顿挫的进行着开场白:“符姑娘,好雅致。” 我现在有些没心情和她绕圈子:“练颜,我们都打了不少照面,也算是熟人了,有什么就直说吧。” 我想景琛是对的,我确实是个没有长大的姑娘,若是换做成熟的人一定不会那么快地拆穿她。 练颜服了服身,微微一笑:“我是来向你们告别的。” 她的眼神那样坚定,定是认真地想了好久。 有些人留不住,譬如司徒易,譬如现在的练颜,我感伤道:“什么时候” 练颜也抬头看了看天,才缓缓说道:“下午吧,在阳光下赶路会暖和些。” 漂亮的话我会说很多,可是对着她我有些说不出那些假得倒人胃口的话,只能意思意思:“我们相见便是缘分,还望姑娘珍重。” 我们没有说要送练颜的话,所以她走时便是静悄悄的。 当练颜掀开帘子准备进入马车的时候,楞了一下:“符姑娘” 我向她伸出一只手,理所当然道:“我和景琛都觉得,做事情该是有始有终的,所以我们陪你一起去。” 练颜看了看我,又附带着看了看景琛,还我们一个荡漾起梨涡的笑靥。 原来,清冷如她早已经被热情的巫屠惯坏了,再也受不了一个人的寂寞了。 练颜是个话很少的女子,一路上只是随着我和景琛的战斗升级时时忍俊不禁,偶尔也插了一两句话,但是她是相当有节制的人,草草说两句便会结束,转而又成了听众。 这一路因着念邪和景琛的陪同,我将颠簸都当成了游戏,一程山水,一处人家,一样情绪,心挨着很近。 很快我们便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练颜被教中的人打了出来的地方。 景琛和练颜先下了马车,他从我手里接过念邪,单手抱在怀里,剩下的一只手递给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见我半天不动,他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还下不下来了” 我来不及考虑他那手势是准备敲我的头还是怎么的,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还差点崴了脚。可景琛还是没有高兴一些,而且还黑了脸,抱着念邪走了,不再理会我。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难猜的男人。 进入沧月教的洞口根本就没有人把守,我们刚踩在洞口的线条上,景琛便阻止道:“停下,洞里全是机关。” 我不相信:“你又知道” 景琛很是自信:“你觉得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会这样放任人进入吗” 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安抚了一下自己,悄悄后退了一步,好险好险。 景琛见我退到安全的地方便不再理会我,转身问着练颜:“练颜,你上次是怎么进去的” 练颜摇了摇头,也是一筹莫展的模样:“我是在洞外遇到唐门的,根本没有进去过。” ... ------------ 252.第252章 世欢颜(109) 景琛随后便一直沉默着,然后又在地上捡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石头扔进洞中,里面传来箭矢射出的声音,这要是我们已经进去了,现在肯定比马蜂窝的窟窿都要多。 看来,得夫如景琛,小命可保。 练颜嘴角含笑,眉眼中都是骄傲:“这是连弩,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便在研究。我那时常常嘲笑他,没想到真让他弄出来了。” 我看了看景琛,别有深意地说道:“不光人长得不赖,还会一些奇门遁甲,此等绝世男子,真是迫不及待想见一见。” 景琛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淡淡说道:“连弩发出的箭矢又多又快,洞里的空间又低又窄,贸然进入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练颜焦急地问:“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念邪的视线一直跟着我们交流的深入在我们几个人身上来回转,最后耐不住了:“也许我们可以等里面的人出来。” 小孩子真是天真,我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他在我这里失宠了,便跑过去粘着景琛。 我也只是猜测,说道:“练颜,我想解这机关的方法,巫屠一定早就告诉你了。” 可以这样假设,巫屠的机关其实并不是为了挡着其他人,只是为了挡住练颜的,要是她知难而退,他便达成了目的,她要是迎难而上,也好保护自己不受伤。 我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 练颜想了许久,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来,欣喜道:“他从前教过我一套瞬移法,说是让我以后遇到高手打不过便跑,别硬碰硬。” 说话间,练颜已经迎向洞口,我猜到她的意图,拉住她:“要是你以为的是错的,那么你就回不来了。” “没有什么比那更好的结果。我想见他好久了。”她凝气于脚底,倏地一声,便不见了踪影,我为她捏着一把汗。 洞中又是箭矢穿破气流的声音,之后便一片寂静。 “她该不会是死了吧”我的话刚说出口,练颜的声音便经过山洞的放大传送出来,“景琛,左三右三,左四右四,侧身,左五右五,依次推算。” 我立马跳离了景琛半米远,双手推拒着:“你带着我,会连累我的。“ 景琛不以为然:“那你带着我也可以。” “好吧,你还是带着我吧。”我才刚说完,感觉身边飘来一阵风,身子立马离了地。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直到耳边传来练颜和景琛的调笑:“还要赖在我怀里。” 我赶紧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嚷嚷着:“谁让你抱我的,我一未出嫁的黄花闺女,还让不让我活了。” 景琛威胁道:“早知道你这样恩将仇报就将你喂箭了。” 我摇了摇手:“还是将小胖子喂箭吧。” 原谅我,儿子,你说过要保护娘亲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周围,慌忙地捶着景琛:“你把我儿子一个人留在外面,我” 话还没有说完,景琛已经不见了人影。 ... ------------ 253.第253章 世欢颜(110) 几秒钟的功夫,念邪便生龙活虎地站在我的面前。 就因为他是小神兽,我们对他的关爱也太少了,真是愧疚愧疚。 还没等我们庆祝度过九死一生的境况,便有一大堆人围了上来。 从包围圈里走出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便是唐门无二。 他对练颜可比上次恭敬多了,弯了弯身子:“夫人,教主说得不错,你总会来的。当年他设下连弩阵,我还说要是你受伤了,他肯定死都不安心,没想到他早告诉了你破阵的方法了。” 练颜全身散发的杀气让我心惊:“若是你今天再拦着我,杀。” 唐门有些惭愧:“不,我是来带你去见教主的。” 练颜激动地抓住唐门的衣袖,眼中迸发出奇异明亮的光:“他还没死” 我和景琛对视着,都感到很奇怪,玄觞镜中出现的镜像是不会有错的。若是巫屠还活着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诈尸。 唐门没有回答,让我们各自吞服了避寒的药丸,之后他便走在前方,我们便跟在后面。这洞里的路很多,又交错纵横,要是没有他带路,就算是给我们半年也走不进这沧月教的中心。 道路错综复杂也不是问题,可越往里面走,越是觉得寒气逼人,平时最不爱抱念邪的我也不得不抱着他取暖了。 走在前面的唐门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对我说:“把这孩子带去客房吧,冰宫太冷了。” 我觉得唐门这人真是细心,刚刚就想着这么冷他一小神兽肯定也是受不了的,现在抱走了,我倒是不担心了。 唐门像是看出了我的忧郁,宽慰道:“姑娘放心,小公子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 我怎么来表达自己并不忧心呢,俗话说不知道如何回答的便以笑回之。 唐门所谓的冰宫真的是用冰雕刻而成的,桌子椅子全都惟妙惟肖,只是这要是坐上去,屁股是会冻伤的吧。这个事情告诉我们,有些东西好看却是不实用的。 练颜从一进得冰宫的门,视线便看着冰宫中的冰魄棺,不过十米的距离,像是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能走完。 她纤白的手抚上巫屠的脸,若是不曾知道,还以为他只是一时贪睡未起。这冰魄棺确实是极好的,尸身三年未腐不说,甚至面色红润如同生前。 练颜一滴热泪滴在巫屠的脸上,朱唇轻启:“他去的时候,可否说些什么” 唐门回忆着那个棺材中的人三年前说过的话:“教主说这辈子他最幸运的事情便是得到你的心,最遗憾的事情便是没有那么长的生命陪着你更久一些。”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痴情的男人,坐在那样的高位,被江湖上喊打喊杀的人,钢筋水泥般硬实的身体里居然会藏着这样柔情的话语。 练颜是在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直地跪在地上的,膝盖和地面相撞的声音震痛了我的心,我想,她定是很疼的吧。 我能猜到她想做什么。 ... ------------ 254.第254章 世欢颜(111) “那夜我偷听了你们和寻三生的谈话,我知道你们有方法让他死而复生的。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她充满期盼的看着我,然后重重地低下头后抬起来,“你们无论要什么,我都答应。” 其实我和景琛本来不必跟着来,既然来了早就有了商量,这人是真的得救了。不知道景琛怎么想,我的理由中除了感动还有心意相通。 “那你该知道,这个术法危险性是极高的。”我想了想还是不要隐瞒她才好,“这本是逆天之法,需要他的爱人以其鲜血支撑术法从始至终,这样才可以将你寿命的一半分给他。魔心水晶刚好有唤醒心脏的作用。可如果这个术法要的时间长,你很可能” 我有些说不出口,这是最坏的结果,她活着的时候,他沉睡着。他活过来,她却又不见了。 “可能会血尽而亡。”练颜轻轻松松说了出来,“那我也活在他的身体里,这样是最好的。凭什么只他一个人默默付出,让我想念愧疚,有机会让他尝尝其中味才算得上公平。” 我想我是不该犹豫的:“那我便为你弹奏一曲。” 寻三生说寿命分享是逆天之术,凡施此术者寿命减少三年。当时我是不信的,可是现在我相信了,可我却也不得不这样做。 我看了看景琛,他对着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同我一样被那样的深情感染,这样就够了。 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的指尖轻点琴弦。 青鸾飞舞,在练颜的胳膊上啄了一个小伤口,从小口处到半空中的玄觞镜之间形成了细细的血柱,玄觞镜沾染到练颜的鲜血后,幻化出刺眼的光芒,这光芒散落下来笼罩着巫屠。 景琛的箫声加入后,火凤腾飞,在巫屠的上空盘旋飞舞,那金色的光芒此刻变成了七彩的光。 光圈之中的巫屠依然安静沉睡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练颜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我弹琴的手也开始冒汗,这术法虽然是我开始的,可是我第一次实施,也不知道该怎么结束。 景琛急道:“血液流动得越来越快了。这样下去,练颜会死的。” 练颜的脸色的确苍白得比巫屠这个死人的还白。 我把心一横,壮烈地喊了一声:“鸾凤调里任何血液都可以变化成为你想要的血液类型,我什么都不多,可就是血多,用我的吧。” 我虽然怕痛,可是更怕背着我难以承受的良心不安。 我说过这话之后,自己毫发无损,景琛却已经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割破了手指,他看着我:“别忘了,我也是弹奏鸾凤调的人,你一晕血的小姑娘凑什么热闹。” 从前,我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更加不知道被自己爱的人保护是个什么滋味。是不是像现在一样,心里有暖洋洋的光束入侵,点亮了所有的黑暗。借着光,我看到了心房里处处花开。 看着景琛淡定的面庞,我想我真是爱死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 ------------ 255.第255章 世欢颜(112) 术法是自行停止的,停止之时,我们全都有些筋疲力尽。 二堂主赶紧将练颜扶到一边休息,我则是扶着景琛。 第一次看到景琛如此虚弱的样子,没有想笑的感觉,只觉得心疼得紧。刚刚应该是我,想着想着,眼泪就一直往下掉,以往我是没有这么脆弱的。 看着我紧皱的眉头,簌簌直下的泪珠。景琛知道我的自责,声音小得厉害:“幸亏我赶在你前面了,换做是你,肯定要躺在床上几天几夜,到时候可得要麻烦死我。” 他的语气有些夸张,我知道他在逗我,我也配合着假笑了一下,表示他的行为是有存在的作用的。 练颜刚刚休息了一下,能够站起来的时候便径直走向冰魄棺,看着棺中一动不动毫无苏醒迹象的人,充满希望的眸子一下子便暗淡了下来。 练颜声音沙哑颤抖:“为什么他还不醒过来” 有了景琛的无偿献血,巫屠不活过来就有点不像话了。 我转向景琛,重复了一遍练颜的问题:“对呀,他为什么还不醒来” 景琛若有深意地看着我,无奈道:“可能” 一个瘦小的男子突然闯了进来,踉踉跄跄地跪在了地上,话语里无不是恐惧匆忙:“二堂主。段时带着武林各派再次攻打沧月教,现在已经在洞口了。” “走,带我去会会他。”二堂主的眼中装满了愁绪,说出口的话却依然荡气回肠。他走到冰宫的门口,转过头来,“夫人,你和两位少侠带着教主的躯体去到教主的房间,关键时刻打开墙上的机关可保你们周全。” 原来,他不过是觉得躲不过才如此潇洒豪壮。 练颜看了看依旧躺在棺材里的巫屠,苍白的唇色似乎染上了绯红,冲着唐门一笑:“他在的时候将我们的家守得好好的,如今他不在了,我们的家,该是由我来守着。这是我欠着他的。” 我虽然不忍,却还是将景琛推在前面,双手依然扶着他:“二堂主,景琛也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唐门问道:“这位兄弟你刚刚流失了那么多的血,还行吗” 景琛瞪了我一眼,又被我瞪回去了,最后只得拱手道:“若是不在沧月教还好,此时若在,当然不能独善其身。” 唐门有些感激涕零:“我先代替教主表示感谢。若是此次守教成功,你们便是沧月教最大的功臣。若是不成,我便在地下报你们今日不离不弃的恩德。” 这些客套的话,听得我不耐烦了:“快带我们去吧,要不他们快攻进来了。” 景琛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却还是一脸严肃:“你去巫屠的房间待着。” 我拒绝:“不要。” 他吼我:“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死死拽住他的袖子,眼睛睁得比他还大:“我不要。” 他终于放软了调子:“乖,这不是去玩儿的,你一点武功都不会,去了只能给我们添乱。” 我脱口而出:“你会保护我的。” 景琛愣愣地看着我,我认真地重复了刚刚说的话:“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我觉得有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的手,那是景琛的手,那样的温柔除了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 ------------ 256.第256章 世欢颜(113) 我被景琛紧紧牵着,就算看着这些满脸络腮胡子,面相凶恶的人,我都觉得不害怕。 相反我倒是很担心练颜,她对段时是否真的狠得了心。 唐门想抬出约定侥幸逃过一劫:“段时,你与教主有约,只要邪教没有做出危害武林的事情,便永世不得找邪教的麻烦。现在,盟主可是想毁约。” 段时冷冷道:“权宜之计而已,邪教只要存在一天,武林各派都不得安宁。” 练颜不屑地撇了撇嘴,笑盈盈道:“盟主最擅长的便是权宜之计。可以用在任何人的身上,这点我早就领会了不是。” 练颜站在我的前面,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段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颜儿,你别在执迷不悟了,今天,我定是要毁了这邪教。” 练颜像是对自己说,“我也不想执迷不悟,可是我夫君在里面躺着。从前他护我如珍宝,如今换我保护他和他在乎的东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练颜对段时是有怨的,怨他从前不懂得她的好,直到现在还让她不安宁。 我以为只要练颜站在段时的面前,这场仗就是打不起来的,却没有想到段时明知道这么办了,练颜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却还是要这样做。 段时一声令下,武林各派齐齐向着沧月教进攻。 练颜刚刚失血过多,就算再是武功高强,恢复得也没有那么快。可她心中有信念,毫不犹豫地冲锋在前。 景琛站在我的面前,寸步不离,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以为我们不懂刀剑必定是文弱书生,柿子尚且挑软的捏,他们当然也是想从我们身上下手,只是他们似乎是看走了眼。 景琛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巾,蒙住我的眼睛:“你就在这里呆着,别害怕,我一直在。” 我不解:“你为什么蒙住我的眼睛” 景琛说:“你不是晕血” “你傻啊,刚刚我们在冰宫里不就见了血的。”我低调地笑了笑,“我只晕自己的。” 景琛:“” 我席地而坐,接过景琛从停在洞外的马车上掏出的青鸾琴:“景琛,假如这次我们大难不死,那么。”涌上喉头的话最终被我吞了下去。 景琛掀开面纱,侧目看着我:“那么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有多煽情,只是景琛捏住我肩膀的手紧了许多,我说:“我虽然不是江湖人,可是我愿意陪你江湖路。” 景琛又将面纱放了下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他的声音应该是有些激动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能只是一时兴起。” 我没有再做出保证,笑了笑:“景琛,我从没好好为你弹一曲。今天你听听,我可有长进。” 景琛挑眉问道:“弹什么” “平沙落雁。” 话音刚落,肃杀的声音氤氲在刀刺进骨头的闷哼里,琴声悠扬壮阔,邪教的人似乎比刚刚更加勇猛。 景琛挥剑而出,却不敢离我太远。 景琛知道我不晕血之后还是执意要我蒙住眼睛,我看不清一纱之外是怎样的血流成河,但是我知道,我爱的人,此刻正在浴血奋战,而我在为他奏响战鼓般的琴音。 ... ------------ 257.第257章 世欢颜(114) 我感应到景琛有些吃力地反抗着,便扯下纱巾,看见他正和段时苦苦纠缠着。 我什么都不能做,唯一的念头,便是好好弹奏一曲给他听。 我的听觉一向很灵敏,就算在滔天的杀伐声中依旧听见有一种细微的声音在靠近,这是一种我有些熟悉却一时叫不出名字的乐器声。 离我较近的练颜突然停了手,呆呆地呢喃着,眼中顷刻间便热泪盈眶:“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我,还在我们的家门口,这是他许诺给我遮风挡雨的地方。” 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叫了一声:“那是邪教教主,巫屠,他没有死。” 段时看着巫屠,满脑子的疑惑,不过这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最近遇见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会觉得死了的人便就是死了,遑论站在这里玩音乐。 巫屠凌空抱起哭成泪人的练颜,将她带到了我的身边,然后对着一干人等说:“本教主就小小睡了一会儿,你们见我夫人旁边没人,便欺负起她来。她可是我顶着整个教众的压力娶来的夫人,我好好爱惜的人,你们却这样对待,是想死不成” 我崇拜地看着巫屠,练颜上次在武林大会上的狂妄都是从他这里学去的吧。 不再理会那些人,巫屠便对着练颜嗔怪着:“说你多少遍了,这样的时候,你要做的便是躲在我的身后。” 练颜的鼻子一酸,刚刚擦干的泪又不住地掉了下来:“可我找不到你。” “等这里了结了,我陪你听说书先生说一段。”巫屠将她的头摁进怀里,“练练,我想听你吹埙。” 他将埙递给了她,自己便冲向了段时,对着景琛感激地一笑:“你去将她们两个照看着,他就交给我了吧。” 有了练颜的加入,琴声和埙声此起彼伏,各自为彼此添加一丝韵味。 这样的感觉真是好,江湖啊,原来是一个这么幸福的词。 巫屠的剑如在练颜梦中所见像是盛开的花,他步步紧逼:“段时,你不得不承认你是输了,我真不知道你当初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才把她送到我身边的。我是把她还给你了,可是我现在后悔了。” 段时压抑着胸腔的愤怒,满脸肌肉紧绷狰狞:“如果你再死一次,我有把握重新赢得她的心。” “可是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巫屠的剑已经抵着段时的脖颈,嘴角露出讥诮,“放弃吧,练练和沧月教都是我的。” 擒贼先擒王,这场不知因何而起的剿杀在巫屠的剑搭在段时脖子上的时候就意味着结束。 练颜走到巫屠的身边,轻轻拨开巫屠的剑。 巫屠不敢相信地盯着练颜,“练练,你。” 她看着段时,弯了弯腰:“段时,我要谢谢你。” 段时看着她没有只言片语,只静静地听着。 “要不是你,曾经被你装得满满的心不会换了另外一个人,要不是你,我不会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景琛站着我身边,我们看到练颜紧紧握住巫屠的手。 ... ------------ 258.第258章 世欢颜(115) 段时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无奈地道出一句:“他是邪教中人。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可我也是邪教教主的夫人,我们以后还会生很多邪教孩子。”练颜微笑着说,“师傅,这是我除了拜师的时候叫过你一声师傅之后第二次叫你师傅,毕竟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去。可是从今往后,你依然是武林盟主,我接着做我的教主夫人,老死不相往来。” 剿邪大会的最后,我只看到段时领着一票武林人士绝尘而去的背影和马蹄溅起的漫天扬尘。 练颜说了那么多的话,我想真正让段时疼得难以自抑的还是那句老死不相往来的话吧。 段时该是有多悔恨,为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承诺毁了自己的爱情。 他不过是想急切地救活温玖,没有愧疚地和练颜在一起,可他太注重于结果,以为路的尽头她会一直等着他。也许她是这样想的就这样一直等着,可是她的生命中偏偏出现了一个善于引路的男人,他将她指引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从此段时从练颜最爱的人成为了陌路。 我本以为这次会是血本无归的买卖,却没有想到练颜和巫屠都是善解人意的人,他们将各自不好的记忆供给给玄觞。 不知道玄觞会有什么感受,吃别人不要的垃圾终究不那么美妙,还好它不会说话,不会抱怨我们的多管闲事。 我生性怕寒,念邪虽说是神兽,可毕竟还小,这沧月教实在是太冷了些,我们完事之后便告辞回到了客栈。 景琛不知道遇见了什么高兴事,也不再吵着要赶路。 我们便又在客栈多住了些日子,白日里便拉着他到处逛逛,只不过是让他替我和念邪付钱。 这些日子我们不断从街上听到段时要娶妻的消息,大家都津津乐道地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像极了那日在武林大会上砸场子的女子,容貌有七八分像,穿上女装之后好一个艳惊四座。 我想巫屠有一句话是说错的,他把练颜还给段时是因为信任他,觉得他会是除了他之外,唯一能够好好爱她的人。 我相信若练颜不在了,巫屠会将自己也葬在回忆里,而不是找一个与她相像的人相伴终生。再像都终究不是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你不会因为她突然的笑声而觉得天气晴好,也不会因为她一时的皱眉而内心忐忑,惶惶不可终日。渐渐地,你会发现自己形容枯槁,像是没有了喜怒哀乐的丧尸,行走在遍地悲伤的旷野,逃不掉的是日渐放大的心如刀绞。 可惜,段时不明白。 我托景琛帮我挑选了一只靠谱又便宜的信鸽,将这件事写在一张半个手掌大小的纸张上,让它带给练颜。只不过两天的时间,我便收到了回信。她给我回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纸张写得满满的,总的意思概括下来便是四个字:与我何干。 也罢,练颜既都不与他计较,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希望他能如自己所想那般安好,守着身边那个像极了练颜的人安好。 ... ------------ 259.第259章 世欢颜(116) 晚上戌时,我替念邪洗脸洗脚,并将他安置到温暖的被窝之后,才坐到梳妆台前捯饬自己。 看着镜中的那张脸,连自己都忍不住哀怨地嘀咕起来:“真是太丑了,要是知道会遇见景琛,冒着被王府的人抓回去的危险我也不会戴着这样寒碜的一张假面。” 我感伤的时候是最专注的。 “你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嘀咕些什么” 景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差点吓得从凳子上摔下来,稳了稳神,转头瞪着这个从晚上吃完饭就不见人影的家伙。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管我嘀咕些什么” 景琛一边帮念邪做着睡前伸展运动,一边试探着:“我好像听到什么假面的东西” 我毫不扭捏地反驳道:“你什么眼神,我哪有说什么假面的。” 景琛没有说话,半晌过后传来念邪疑惑的声音:“爹,我总觉得娘亲的话有问题,可我又说不清到底是哪儿的问题。” 我听了,立即目不转睛地看着景琛。 他清了清嗓子,勾着嘴角:“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大概你娘亲的身体结构异于常人,用眼神听人说话的。” “啊,对对对对。”念邪翻腾到被子外面,小手到处挥舞,兴高采烈地说道,“娘亲总是说,这星星好圆,你的手是长在脚上的吗,我怎么将那么好吃的东西拿给你,快把吐出来的吃了。” 念邪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尽情揭我的短。 我想是时候给他上一堂孝经,百善孝为先,让他明确战线。 景琛听着听着笑出了声。 我有些无地自容,窘迫地吼道:“本姑娘要睡觉了,你给我出去滚。”很帅气地说完之后,我立马发现错误,又立马纠正过来,“你给我滚出去。” 景琛有些遗憾道:“我还以为你会对我带来的消息感兴趣。” 我立马奔到他的身边,好奇道:“什么消息,什么消息,我感兴趣。” “那天我不是告诉你初七的时候,段时要娶妻。今天就是初七,可剑门却是在办丧事。”景琛居然没有再逗我,直接说道,“那躺了几年的温玖没有做两天活人,就又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我叹了叹气,虽然得知练颜对段时的情感之后,我对温玖的感想,不过就是一个不折手段的小三形象。可如今,练颜跟着巫屠很幸福,温玖确实是可悲的。 她真是个极端的女子,发现自己费尽心思想得到的东西到最后穷其一生都得不到的时候,她便毅然了却余生。 “怎一个情字了得,段时真是一个人才,爱她的女人,一个嫁做他人妇,另一个只觉得生无可恋,年纪轻轻便魂归黄土。”我感叹道,不由得睡意全无,便打起景琛的主意,“客栈离着剑门似乎没多远,你的轻功听说也蛮好的。” “娘亲又想去凑热闹了。” 我回过头去瞪了一眼没大没小的念邪,他已经很有自知之明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景琛正用探究地眼神看着我,我吞了吞口水,指着背后的被子里面的小子:“他说的很对。” ... ------------ 260.第260章 世欢颜(117) 我早已经在心里准备了第二招。 没想到景琛答应得很痛快:“那还不收拾收拾,再晚些就该散场了。” “好叻。”我欢快地从床榻上拿了外衣衫穿好,拉着景琛蹦蹦跳跳往外冲。 我和景琛是不能从剑门的正门进去的,好歹他会飞檐走壁,带着我也不是什么拖累。 我们两人商量着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屋顶坐了下来。 房檐下两个丫鬟大约是新来的,不懂知而不言的规矩,正兴冲冲地讨论着这场由喜事变成丧事的闹剧。 她们大大方方地谈论,我也就竖起耳朵大大方方的偷听。 两个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半分逻辑。 不过就是剑门上上下下通通觉得温玖和段时才是天生一对,哪里知道段时要娶的夫人竟然是另有其人,一直众望所归的温玖没有想开便自缢于段时阁楼前的那棵连理树上,温玖断气的时候,情状恐怖,惊飞了那对常住在树上的蛮蛮鸟。 景琛虽然说消息灵通,但我们还是来得晚了些。 晚上出殡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和景琛都没有料到段时会让温玖晚上出殡,我们到的时候出殡的工作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 待两个丫鬟走远,我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这房子上面没个遮挡物,风还真是大呵。” 景琛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默不作声。 我想了半天他没有动静的原因,最后得出结论他肯定是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我收拾收拾自己低落的情绪,抱着双臂碰了碰景琛的胳膊:“我们还是去找找段时吧,再坐这里该被风干了。” 说着说着我的脑海里便出现我和景琛成了人肉干的情形,那可真是世上最漂亮的人肉干了。 我故意抖了抖身子,景琛才一脸不情愿地搂着我的腰从房顶上落到地面上。 剑门坐落地域辽阔,虽然我们曾在剑门呆过几日,可如今走来还是摸不着门路,就在我们以为自己迷路的时候,看到了久违的段时。 他背影有些单薄,走路踉踉跄跄的,才几日没见,却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不过也难怪,先是失去他爱的人,接着又失去了爱他的人。 可这仿佛是上天注定的命运又能怪谁呢,怪练颜她也曾切切地爱过一个人爱得胆战心惊,爱得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怪巫屠他不过是比常人幸运一些,第一次便遇见他想要一辈子的人,他不过是比常人勇敢一些,明知道她心里有另外一个人,却挤破头也要住进她心里。怪温玖她不过也是被爱情折磨的可怜人。当然段时也是没有错的,他只是后知后觉了点,一不小心爱上了,一不小心伤害了,一不小心弄丢了,最后一不小心辜负了。 段时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没有看清脚下的路,跌倒在地上,身旁的管家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叹息道:“孩子呀,老管家自打你入了剑门的那天起,我便是在你身后。如今我年纪也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我看着你这副样子,我走得不会安心的。” ... ------------ 261.第261章 世欢颜(118) 段时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抽出被老管家抓住的手,失了魂魄一样径直向着房间走去。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老管家看着段时的背影连连哀叹,神思苦痛。 我将视线撤回来,发现景琛正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心里不由得翻腾起欢喜:“景琛,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吧” 景琛出奇地顺从,没有像以往那样跟我南辕北辙地扯:“什么赌” “我们就赌段时现在心里想的是谁” 景琛那神情极有自信:“赌什么” “谁输了谁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有损原则的事情都必须做到。”我挑了挑眉,挑衅道,“你看成吗” “我还怕你不成。我赌他在想刚刚逝去的温玖。”老管家已经离开了,景琛便将我从树干后面拉了出来。 “景琛,我不会武功,医术也只是尔尔,甚至引以为傲的才学都不及你。可是我知道这次你输定了,我赌他想的是练颜。” 我没有想过要哭,只是眼睛有些发热。 我突然发现我爱上的男子他比我还看不清爱情的模样,那种纵使百般折腾,不过想要换取耳畔厮磨的愿想在他眼里或许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景琛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依旧拉着我的手缓缓靠近阁楼。 在一个武林高手的门外蹲点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若是只有景琛一个人,这件事情定然做得漂亮,可多了一个我之后,此事难度呈直线上升。 况且我和景琛还是一对时不时闹点内乱的搭档,就在我们因为蹲点的地方差点打起来的时候,段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既然来了,两位不如进来坐坐。” 我心里觉得极其尴尬,可面上却装作无甚事的样子,怡然地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迈着小步子踱进房间里,景琛就不慌不忙地跟在我身后坐了下来。 “段时,近来可好啊”这氛围太过尴尬,我想了半天想出来的话刚说出口却觉得有些不对,想要挽回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托姑娘的福,尚还活着。”段时言辞犀利,竟让我无言以对。 我们三个人静默了一场,段时率先打开话匣子:“你们不来,我也会去找你们的。我没想到你们会自己来,不过却省了我好些事,最近剑门一下子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一时间有些处理不过来。” 我谨慎道:“你找我和景琛做甚” 我挺害怕段时找我们麻烦,毕竟那是整个武林的势力。 “你们进来之前,我喝了一种叫做遗沉的汤药,想把前尘往事无论悲欢通通都忘个通透。可是有些记忆我又不忍心就这样忘记,若是不忘记我终是不能好好活着。”段时的眼角竟然直直地滴下泪来,无声的伤感在空气里蔓延,我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仿佛所有窸窸窣窣在此时都是一种极大的破坏。 段时不像是一个多话的人,今天却一个人絮絮叨叨容不得别人插嘴打断:“我矛盾了好久终于想了个法子。我想啊,先不管那些事情荒唐不荒唐,我忘了总得要有人记着,我才不枉这前半生的磕磕绊绊,后半生的糊里糊涂。” ... ------------ 262.第262章 世欢颜(119) 我越听越是糊涂,不得不打断:“你是想” 段时道出了最终的目的:“将我关于练颜的记忆全部给她看,或许她能懂得一点点我的无奈,不那么决绝。 ” “我”我突然没有了主张,无措地拉着景琛的袖子。 景琛的手覆上我的手背,轻轻缓缓地安抚着我心里的不安忐忑,眼睛却是看着段时:“我答应你。” 段时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景琛换了一个比较文绉绉的说法,让我们做善事的功利性锐减:“我们需要你记忆里的殇。” 段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后爽朗地笑出声:“那还得你们能分得清,我虽然尽量避免自己去回首来时的路,可我却清晰地知道,这一路的繁华与荒芜都是颜儿的一颦一笑搭建起来的,苦是她,乐是她,殇也是她。” 大笑过后,段时的表情又恢复到木楞的状态,眉头上像是凝结着千年不化的冰霜。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着,扭成团的疼,终是忍不住:“练颜她过得很好,你比我清楚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姑娘,我相信她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很好。” “我好不了了,把颜儿送到巫屠手上的那一刻起,我就好不了了。”段时碎碎念着,脸上是感激的笑意,“姑娘莫要安慰我,只需告诉我要做些什么就好” 既然段时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多说。 练颜曾悄悄告诉我,她费尽千辛万苦学了一段曲子想弹给段时听,只是他那时不愿好好听她讲话,不愿她将精力花费到其他地方。 他不知道,她从不觉得花在他身上的时间是浪费。 那段曲子练颜弹来给我听过,技巧什么的都不纯熟,我却从中听出了千帆过尽,万木逢春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究竟是重生还是寂寥。或许是一个人的重生,一个人的寂寥。 练颜给我的回信里也有叮嘱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那段曲子弹给段时听。 正因为这样,从客栈到剑门这样远的距离,我也没忘了让景琛带着我的琴。 我从景琛的背上取下我的琴,然后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放好:“练颜很想亲自为你弹一曲,她说你不给他机会,她明明敬你爱你,可最后却被逼得不得不怕你恨你。” 听到练颜两个字,段时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丝生机。等我说完之后,他的眼神却是更加晦暗,像是荒废了许多年的枯井,就算是投入石子,那微妙的声音也最终在井底升起随即消散。 这首凤求凰,我弹了无数遍,我清楚自己自然是弹不出练颜那种青涩又小心翼翼的吐露心迹的感觉。 我右手名指打势摘势,左手中指按弦势。 此时的我不再是我,而是练颜,她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凤,四海求凰。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她找了很久很久,终于发现沧海的那头便是她祈望很久的信仰,可横亘在它面前的茫茫沧海让她很绝望。 骄傲倔强如她,一刻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她顶着海上的风浪,一次又一次的横渡,一次次折了翅膀。 我那样熟悉琴谱,我以为我能够顺顺利利地弹完,无意间抬头看到段时神情专注地看着我,那样悠远的眼神像是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无疑就是练颜。 我蓦地顿住手指,琴声便戛然而止。 “段时,你哭了。”我走到段时的面前,递给他一张手绢。 “除了那把青练剑,我从没有送过颜儿什么东西,请你帮我把这幅画交给她。”段时没有接过我的善意,背过身去,从墙上取来一轴画卷交给我,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没有了闪烁的泪光,只留下微红的眼眶:“再过一个时辰,遗尘的药力就要起作用了,我们开始吧。” 想来这段时间他一定是夜不能寐的,景琛的催眠曲才刚刚开始,他便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 ------------ 263.第263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3) 第一百二十章纵使情深 颜儿,就让我最后一次想起你,那些日子是雕刻进骨血的欢喜与忧虑。 你以前总说我眉目间全是自信,我当时只觉是夸赞,现在却发现那不是自信,而是自负。我明明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也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紧紧追来,我却冷冷推开。 这一切不过是我将自己估计得太高,以为你会一直等我,却没想过你并不是非我不可。你说巫屠是爱你如生命的人,可你不知道吧,因为失去了你,我原谅不了自己,开始厌倦和恐惧后来独自一人的生命。 最后一次记起 段时过去的记忆里,那还是一个江湖与被江湖的时期。 往昔岁月沦为夕阳下的剪影,就像他从不曾拥有过那曾经拥有的温暖。他原本也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八岁那年,一个寂寂然的夜晚,风里都能嗅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爹和娘亲带着他在人高的芦苇荡里穿梭着。 他一向景仰的爹,一向觉得他无所不能的爹,月光下,他看见他的眼神决绝,那份决绝里又带着丝丝外泄的无奈和恐惧。 带着不会武功的娘亲和年幼的他,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最终死在他的面前,那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一刀一刀地刺在他的身上,他就蹲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眼睛里没有泪,直勾勾地看着那群黑衣人张狂又扭曲的脸。 娘亲倒不是他们杀的,她和他都被爹藏在茂密的芦苇荡里,她捂着嘴看着爹倒在地上。她对着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最后爬了出去,爬到爹的身边,掏出爹以前送给她用来防身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段时的胆子本来是很小的,可那个晚上却一点没有觉得害怕,他知道他们一家人会在另外一个地方以另外一种方式团聚。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会被温时钰所救。如果就此死去,他便不恨不怨。既然活着,他就一定要替爹娘报仇。 温时钰和他爹交好多年,极其痛心老友的灭门之痛,传授他毕生绝学,希望他能有朝一日手刃仇人。 段时虽然从小体弱多病,却生得一副练武的好身体,在温时钰的指引下,渐渐显示出他惊人的天赋。十三岁的段时便悟出一套别具一格的武功心法,喝醉时候创下的琉璃剑法,行云流水,豪气干云。 温时钰总是对他赞许有加。 同年三月,段时少年成名,江湖里多了一位号琉璃公子的翩翩少年。 段时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他亲自报了十年前的灭门之仇。可那个待他如同生父的温时钰却倒下了,多年的走南闯北,日夜风霜积累了不少病根,旧疾复发。段时亲眼看见那个如同他爹一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就这样毫无预计一夜间苍老。 他在温时钰的床前守了几夜,这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他还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弥留之际,他将他唯一的女儿温玖许配给他,还郑重地将剑门的掌门指环交予他的手中,这是段时的难以承受之重,可他拒绝不了。 ... ------------ 264.第264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4)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温时钰走了之后,剑门又不断陷入危难。 温时钰连任了多年的武林盟主,江湖里的敌人自然是比朋友要来得多。恰巧武林盟主重新选举在即,剑门却频频受到奸人袭击,谣言和舆论一时间快要淹没昔日辉煌的剑门。 那是段时的第二次重生,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得过且过,他得肩负起保护和重振剑门的责任。 武林盟主大会之上,段时白衣翩飞冷眼应对,一把琉璃剑舞得眼花缭乱。江湖豪杰心之所向的武林盟主之位落到了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段时身上。 段时太过年少,各大帮派中德高望重的人物自然是不服他。他想做出一些成绩来得到众人的认同,而当时最好的时机便是剿灭当时江湖上横行的邪教势力。 自古江湖都分为名门正派和邪教,无论正邪都在不断扩充自己的实力和增强自己的江湖地位。然而正邪不两立,凭借着魔心水晶作为镇教之宝的沧月教一直在中原兴风作浪。 我们知道这些并不是有画面呈现,可至于为什么知道,我想只有一个原因,我们得以凭借青鸾火凤的主人身份在他的往事里身临其境。 段时瞅准时机,倡导在江湖掀起联合剿灭邪教的浪潮,打的是为民除害,匡扶正义的旗号。 剑门当仁不让地成为这个联合的一支重要力量,由于轻敌,攻打邪教的准备做的不充分,而邪教教主又善于指挥谋划,对奇门遁甲也很有研究,就算面对人数多于教众十倍的情况下依然泰然自若,不仅打退了剿邪联合,还打了他两掌,致使其终身落下寒疾,他的师妹温玖也因为帮他挡住了从后而来的一掌变成了活死人。 温玖,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要终年躺在晶莹棺里,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还记得自己承诺过温时钰,纵使不欢喜这门亲事,却也从没有想过要逃脱这些责任。 从此得见段时实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欠人情会让他良心难安。 起初段时广发英雄帖,若有人能够治好温玖或者是提供治疗此类疾病的有用信息,以剑门的关门弟子三个作为奖赏。 我对这个送关门弟子三个的问题有良多的惊讶,若是那人好男色还好,要是人家没有那方面的爱好,便会觉得剑门实在是寒酸。若就我看来,就不止寒酸了,简直就是变态。 景琛像是知道我的思想正在偏离正常的轨道,及时出言将我拉了回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剑门是各大门派之首,能得剑门的三个关门弟子,实力必定是大增的。” 其实他可以解释得更为简单点,那个时代是以武为尊的,尊重强者是不变的法则。 的确,英雄帖一经发出,剑门每天都会收到很多很多的飞鸽传书,大多是些无用的,甚至还有些打广告的,宣传什么黑山蛤蟆药膏,还包治百病。更奇葩的是还有山下待嫁闺中的姑娘写的情书。 见此方法已经失败,无奈段时只能亲身寻医。 也就是在寻医的过程中,段时遇上了那个让他忧愁又欢喜的姑娘。 ... ------------ 265.第265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3) 那是一个大雨如注的夜晚,不时夹以电闪雷鸣。 段时一路骑马狂奔,终于看到一座破庙,他便打算将就着在破庙避雨,待明日天晴之后再接着赶路。 那时的段时正是年少风华,可再风华的人夜夜风餐露宿,风吹雨打,最后也成了面容略显沧桑的落魄公子。 段时坐在干草堆里专注地抖落身上的水珠,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任何人和事物。 这时候,一个浑身脏脏的,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小姑娘站到他的身前,大方地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一个递给他:“大哥哥,你应该没吃东西吧,我有两个馒头,分给你一个。” 他看着她手上那个印着黑乎乎手指印的馒头,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一抬头便对上她那清澈得能够反光的眼神,任何拒绝的话便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但那个馒头他是绝对吃不下去的。 小姑娘很善解人意,笑道:“大哥哥,这是婆婆今天才给我的,是很新鲜的,不信你闻闻,还有甜味儿。” 他还来不及拒绝,那个黑乎乎的馒头就已经放到了他的鼻翼。 他略显尴尬地移开了她的手,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自觉地露出慈爱:“你坐下来,大哥哥给你变戏法好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坐到了他身旁的位置。 他让她伸出手,却见她伸出自己的手又马上缩了回去,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再次伸了出去。 他看着那已经不见正常肤色的小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几个铜板从袖口飞入紧贴的掌心,然后他拿开手。 小姑娘看着手中的铜板,高兴得上蹿下跳,欢快得像是猴子。 更妙的是,手心贴着手心的碰触,他惊喜地发现这个小姑娘是个天赋极高的练武之才。 他暂时放弃了千里寻药,将她带回了剑门。 似乎一切都预示着他带她回剑门是一个很好的决定,专程为温玖看病的老大夫说要想让她醒过来,只能将沧月教的镇教之宝佩戴在她的身上。 沧月教是多么龙潭虎穴的地方,况且他攻打邪教的时候受了巫屠两掌,寒气入体,若偏要闯进沧月教这极寒之地,武功定会大打折扣,讨不了什么好,更遑论抢夺镇教之宝了。 段时觉得或许那个被他带回来的小姑娘能够帮他完成这件事。 他没有想到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细细打扮一番竟然美得像精灵一般。甚至他觉得自己在她身边就有些玷污那与世无争的圣洁,可是却忍不住要靠近,仿佛只要离着她越近,他心里那些从没有人发现的黑暗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无可否认,她来了剑门,段时确确实实地感受到欢愉,就像回到小时候还在爹和娘亲的身边那般自在。 段时本初不过是想让她好好调理身子,练武之事不是她那么孱弱的身子能够做到的。只是聪明如他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却唯独漏算了她。几个月的相处,有些事情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十三四岁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会对他产生那样大的影响。。 ... ------------ 266.第266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4) 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她产生情愫源于不经意的一副丹青图。 他闲来无事最爱画些山水花鸟,那次却突然想作一副丹青。 他一笔一画都极其认真,那画上的人物也开始鲜活起来,修眉联娟,星眸微嗔,素齿朱唇,风髻雾鬓,两颊笑涡霞光荡漾,那女子竟然是盛颜仙姿一般跃然纸上,如同幽深的空谷盛开一朵洁净的兰花。 画成,他看着画上的女子,神情震惊,手中的画笔沾着朱砂红,许是失神,本是稳稳握在手中的笔就这样直直地掉了下去,又正将掉在画中女子的额上,无心之失,画中的女子的额头上盛开一朵妖冶的红梅。 段时几乎是惊慌地拾起画笔,看着无意的神来之笔,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气,便将手中的画笔搁置到笔枕上。 他将那幅画裹起来放进画轴里,然后挂到了墙上,便转身离开了。 我捏着手中的那幅画,画里就是练颜吧。 小姑娘休养身体的日子里,他几乎是忘记了玖儿的病,直到大夫告诉他四年之内若不能拿到沧月教的镇教之宝,玖儿便真的是药石无灵,到那时候就不是活死人,而是真死了。 有些事情是势在必行了,他正式收小姑娘为徒,替她取名练颜。随后他便将剑门的事情交给他信任的人,便带着练颜和温玖住进了历代剑门掌门闭关的洞中。 他真正的目的不再是单单想要让温玖醒过来,而是想无所顾忌地表达他对练颜的情意。 可是恶劣的环境,高强度的训练,练颜刚刚休养好的身子终于还是垮掉了。 看见她的小小的身体渐渐淹没在寒潭里,他有一刻几乎是停止了呼吸,飞奔一般将她从冰冷刺骨的水里抱了出来。 他摸着她滚烫的额头,瞬间慌张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将她抱起来,想要出关找医生。可是刚走到洞口,视线瞥见晶莹棺中的温玖,他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将她放到了稻草临时铺成的床上。 练武的强度已经达到了她的极限,挨过了极限便离功成更近了一步,若是挨不过那么她前面所受的苦都相当于白费,那些受过的苦还得从头再受一次。 上半夜,练颜的全身烫人得厉害,一张小脸是不正常的嫣红,她一个劲儿的撕扯自己的衣服企图凉快一些,他无奈便只有制住她的双手双脚,好不容易才让她安静下来。到了后半夜,练颜的浑身又冷得跟冰块一般,还不停地抽搐,嘴里呻吟着:“冷,好冷。” 段时眼中是化不开的焦虑,他将自己的棉被也盖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她却还是叫嚷着冷。最后没有办法,段时也钻进了被子,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伸出双手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沁骨的冰凉刺得他本能得想躲开,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更紧的将她抱住。 那一刻,他觉得她的身子可真是小,浑身似乎是没有长一点点肉,抱着她硌得生疼,可是他却不知道是哪里在疼。 ... ------------ 267.第267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5) 这一夜,冷与热的交融,他一整夜没有睡觉,一直看着洞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样冷的天,那样冷的水,那么孱弱的她,他本来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却没有想到她却挺了过来。 见她越来越适应,他便更加狠下心来对她。 他似乎已经忘记让练颜练武的原因不过是还清一个人,好坦然的拥抱她。 看着她一天天变得冷漠,再不是那个踢着毽子笑如百灵,拿着弹弓弹树上的鸟儿的小姑娘,他终于有些慌了,就像紧紧抓在手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怎么努力也抓不住。 他告诉自己一定是想多了,于是,他做旁的事情来让自己忽略心里奇怪的情绪。 练颜从来没有让他失望,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三年几乎一晃而过,剑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剑门弟子成师礼便是由剑门四怪指定三个人进行挑战,剑门弟子只能胜不能逃,要么她死要么就是被挑战者死,绝对不允许被挑战者活着,而挑战的那个人也活着。通不过这一关的剑门弟子将由剑门四怪亲自处理。这样严峻的考核也是剑门这么多年来一直位于各大门派之首的主要原因。 段时知道练颜害怕杀生,就算她打得过也不会忍心杀害他,况且三个人中妙生武功高深莫测,岂会让她占到便宜。 事情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她自以为聪明地放过鬼影和杀罗一条生命,她不知道一旦被剑门四怪发现,她自己也会没命的。 他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些她做不了的事情都由着他来做。 段时终究是大意了,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能将她保护得好好的,却还是让她受了伤。看着她吐着血丝躺在自己的怀里,他像是入魔一般。那种愤怒让他而后想起来都有些后怕,他真的相信若是她就这样死去,他会恨不得让所有人为她陪葬。 严师出高徒,他算是严得不能再严的老师了,她的确舞得一手好剑,行云流水,衣袂翩飞。 这些都是他一点一点逼着她做的,她达到了,完成了,还完成得很好,可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她装作无意将自己的生辰透漏给他,那些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全看在眼里,没有拆穿,可他真切的记在心里,没有一刻敢忘记,也忘不了。 玖儿很喜欢桃花,她曾说女子都该是爱花的,他便自作多情的以为她也喜欢,兴致勃勃地暗里派人从远在千里的东山运回桃花,只为给她过一个大雪天里,桃花馨香的生辰,可她不喜欢。 她将那件亲手缝制的长袍送到他的跟前,他是欢喜的,可触碰到她针孔满布的手,难以抑制的愤怒,她怎么能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当下便忍不住大声骂了她。其实他说完话就开始后悔了,他以为她会委屈到哭,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低头认错,她明明就一片好心有什么错呢。 那时候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她本来是那样有生气的姑娘却变得这般没有主见,一点也不知道为自己的利益争取,责任全都在他。 ... ------------ 268.第268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6) 她不知道,他真的很宝贝她送的衣服,尽管做工很粗糙,尽管线头都明显的漏在外面,可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总是披着那件衣服,也正因为这样他怕火烧伤温玖,能拿到的最近的衣服就是身上披着的那件她送的长袍,虽然有犹豫,但人命关天,温玖已经为他变成了活死人,难道还要因为他变成死人吗。 可是看到练颜泛红的眼眶,他真想杀了自己,明明想让她开心一些,却总是惹得她流泪受伤。他有想过解释,可那些解释能挽回什么,能让她不伤心不能,只是让自己没有那么多罪恶感而已。 他此生最后悔,便是令她身陷囹圄,还丢失了一颗本该属于他的心。 看着她被巫屠禁锢在身下欺辱,他恨不能提着剑和他分个高下,可是温玖该怎么办,那个因为他在如花的年龄却不得不躺在冰棺里一动不动女子该怎么办。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才忍住没有出现。这是他欠着温玖的。 那时候他只想着快点还清玖儿,他才能自在地和练颜在一起,却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是他欠玖儿的,而不是她。因为这个不属于她的责任,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本该是很快乐的童年。 练颜不在的日子里,他整夜整夜的做噩梦,白日里也从未安定过。这样的不安终于得到证实,她要嫁给巫屠。他想不通,她明明就爱着他,为什么会嫁给别人。再也等不及,管不了他的身体能不能呆在极寒的沧月教,也管不得魔心水晶到手没有,他当夜带着剑门的高手夜探沧月教。 沧月教里到处一片欢天喜地的热闹场景,可自他进得洞内,便寒疾发作,全身像白蚁钻心般的疼。 他到处找寻她的下落,又焦急又害怕,害怕自己晚到一步,害怕看到他们水乳交融的画面。 他们再是焦急,动作都是很轻的,却还是惊动了巫屠。他一身大红礼袍,手中还拿着他送给练颜的剑。 他知道练颜有多宝贝他送给她的青练剑:“颜儿的剑怎么会在你的手里,你把她怎么了。” 巫屠只是笑了笑,颠着剑柄:“段时,你不该送她剑的,她那样的女子只应该放在近旁好好看顾,而不是放任她一个人剑走偏锋。既然你做不到,那只能我做了。” 他被他激怒,提着剑迎面而上。 巫屠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叫来门徒围攻他们,还狂妄地说对付他们十人,他一人足矣。 起初他以为巫屠只是说说而已,数招下来,巫屠招招连贯,毫无破绽,他们十人没有占到半点便宜,还纷纷带了伤。 然而段时就说了一句没有想到沧月教教主也会强人所迫,颜儿今生都只会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妻。巫屠居然失神了,他得了机会便用足十分力给了他一掌。 巫屠就是巫屠就算受了伤,武功都是和他们十人不相上下的。 后来,他见到了练颜。 看见他,她的脸上是溢于言表的欢喜。 ... ------------ 269.第269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7) 他一路披星戴月的赶来,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了。 她还是那个熟悉的她,她眼睛里始终只看到他的身影。 她让他带她走,温润甜蜜的语气击中他的心,曾有那么一刻真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带她走,这是他的女人理应呆在他的身旁。 可是玖儿,他不能不管她。 当她眸中没有一点光彩地说出那些类似于诀别的话,他已经预料到什么。可他年少成名,心里自有一份傲气,他告诉自己,她说出那些话只是因为生气。 他早就在她的身体里放置了蛊虫,为的就是有一天她去到了沧月教,他便可以控制她得到魔心水晶。可他现在最怕的是她真的爱上巫屠,所以他控制她,让她给巫屠下毒。 巫屠那样的男子必然傲气,当自己喜欢的女子却暗暗伤害自己的时候,他们一定不能再那样和谐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练颜居然回剑门了,还很冷静地将魔心水晶交给他,可是他并没有听见巫屠死去的消息。 她重新回到剑门的半个月里,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是煎熬。他渐渐地发现她的眼里装的再不是他,她常常看见一个东西莫名的傻笑,然后又默然神伤。 这分明是爱上一个人的征兆。可他不敢问,他怕听到她肯定的回答。 那天,她是不辞而别的,他就跟在她后面。看见她怒马驰骋,腰间薄剑放光,他只能紧紧跟上。他看着她为了见到巫屠踩上滚烫的炭火,他心疼。可他更加心惊,原来她已经爱他那样深。 还好,他们并不是大团圆结局,她割下最爱的长发与巫屠恩断义绝。尽管知道经过这次,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可他还是庆幸自己还有机会。 她再次回到剑门,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进的信息。他叫她,她仿佛根本听不见一样,成天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直到身子撑不下去而晕了过去。他用天山雪莲和千年灵芝熬成药撑着她孱弱的身体,可是她一醒来眉目里又全是冷漠淡然,不管给她喂什么,她吞进去就又吐出来。 他比谁都知道她这样是因为什么,这也让他比谁都心痛。她怎么能这样爱他,怎么能因为巫屠这样折磨她自己。 终于巫屠找到他,不得不承认,巫屠长得很美,却不失男子的阳刚之气。可那天他脸色极差,跟天空中那抹月色是同样的色彩。 他知道他中毒了。 巫屠将练颜托付给他的时候,他是惊讶的。他看得出,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的,纵然他不想承认,巫屠甚至比他更爱她,更爱百倍不止。 为了她能好好活下去,他让她体内的蛊虫冬眠了。如此,她便失去了记忆。他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忘记巫屠。的确,她是不记得巫屠这个人了,可她总是给他的碗里夹些菜,说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这个,那些菜都是他最不爱的,她口中的那个你是巫屠吧。 ... ------------ 270.第270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8) 他很难过,曾经明明有一段你情我愿的爱情,却被他挥霍殆尽。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可他又很开心,至少她最后依然陪在他的身边。他觉得只要她还在,哪怕一辈子失去记忆,一辈子不记得他也是好的。可老天就是这样不如人愿,她还是恢复了记忆,还知道了蛊虫的事情。她提着剑杀气腾腾地来到他的房间。 行走江湖的人总要受些伤,可他从来没有觉得痛。 练颜的那一剑虽然没有刺在心上,他却觉得心里有条缝撕扯开来,鲜血淋淋。 那时候,他才知道,她从来温顺,竟然也有那样狠戾的眼神,只是这一切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后来她离开了,他以为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她,毕竟她那样恨他,恨不能杀了他,一定不想再见他。 武林大会上,她再次出现,她是以邪教教主夫人的身份来的,真是讽刺。 以前的她胆子很小,最擅长的就是认错,可她竟然以一人挑衅整个武林,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整个武林合而攻之是怎样的力量。 她虽然犯了错,可他不能放任不管,必须保护她。 当时若是有其他办法,他也不愿意伤害她。虽然那三掌内力的伤害全都反作用在他的身上,为了做得逼真,那三掌是真的用尽了全力。看着她浑身是血,他近乎绝望,这三掌葬送了他们仅有的那点联系。 他以为再也没有比这更揪心的事情了。 可听到她说时至今时今日,我终于明白,他和你不一样,他从不让我委曲求全,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今天若是他在这里,他会拼尽全力带我离开,更遑论伤我分毫。,他真是觉得自己不可饶恕。 他知道她在怨他,那时候他可真想笑啊。这不正是他自找的吗,他亲自抛弃了那个傻傻爱着自己的姑娘。 往事不可追,那年冬天的桃花香,是他不算短暂的一生里做过最浪漫的事情,可惜他和她都错过了。 时光以形同陌路为代价教会他故事不能重演的道理。 这辈子他一直为着报仇而活,后来又为了剑门而活,为了许给师傅的承诺而活,最终他不负剑门,不负师傅,不负玖儿,可终究是亏欠她太多。 这一生他已经不能偿还了,况且她也不需要他偿还,那就下辈子吧。他一定还会比巫屠早遇见她,到那时,他一定一定紧紧抱住她,再也不因为旁的什么东西将她放弃。 我和景琛看到的根本不是段时关于练颜的记忆,而是他最深切的忏悔。 一段故事毕,段时也清醒了过来。 我还是有些疑惑不解:“温玖既然是你的未婚妻,她为什么还要装成活死人躺在晶莹棺里多年” 段时用捏成拳头的手轻轻敲了敲脑袋:“玖儿离开之前告诉过我,她确实是昏迷过一段时间,可是她醒来之后便发现剑门多了一个姑娘,她能够让我笑得很真,那是她从来没有从我脸上看到过的表情。她甚至是比我还要早知道我对颜儿的感情。” 我有些惊讶:“你居然还记得练颜” ... ------------ 271.第271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9) “练颜真好听的名字,只是我并不认识这位姑娘,那些话都是玖儿告知我的。 ”段时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他十分认真地问道,“听姑娘的语气,我好像应该认识她” 我不断地摇着头:“你最好不要认识她。” “为何难道那姑娘是豺狼虎豹不成。”段时问。 “你们八字不合。”这是我能想到最精妙的回答了。 他还想追问,我便以天色太晚为由向他告辞。 回去的路上我暗自忖度着,这遗沉可真是有用。景琛不是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让他吃上一点点,我便有了机会,那时候我定会好好把握。 第二日,我和景琛带着玄觞赶到沧月教,将段时让我交与练颜的画给她,并且把那些过去的记忆放给练颜看。 看到最后,练颜眼角有泪溢出。我想她也是现在才知道曾经的那份不求回报的深情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巫屠果真是最了解练颜的男人,他轻轻地转过怀里的身子,疼惜地皱了皱眉头,为她揩眼泪。练颜许是怕他误会,她动了动嘴,话还在嘴边却被巫屠抢先:“练练,有我呢。” 多么质朴的一句话,却能给人以安心。 哪怕前方荆棘扑面,哪怕未来扑朔未知,哪怕明天惆怅惘然,练颜都不会再感到恐慌,她知道身边总有一个人陪着,护着她。 开始的开始,我同情这个情路坎坷的姑娘,可如今我有些羡慕她了。事实上她比很多女子都要幸福很多,段时教会她最初的遇见并不一定是最后的相守,而巫屠教会她身为女子就该全心全意的依靠身边的男人。 她在爱情里学会了爱人与被爱。 我们已经在落烟城呆了很久,城中各处都被我和念邪逛得差不多了,练颜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我们便起身往下一个地方赶路。 行路途中收到练颜的来信。说巫屠不顾教众反对,将教主一职交给唐门之后便带着她归隐山林了。 我将这些念与景琛听,至于练颜说,我和景琛大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她的事情,我看还是只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我不知道练颜一生的寿命有多长,这样共享生命之后他们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们已经是白发皑皑,还是灰撒高山。或者是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也不一定。可我坚信,连生与死都不能分开的人,再没有什么会让他们放开彼此紧紧牵着的手。 在练颜和巫屠的身上,我终于看清梦中的江湖,原来便是那副模样,她白衣黑发,笑靥如花,他红衣怒马,剑指天涯。他们本可以做笑傲江湖的侠侣,而他却执意夺过她手中让她如履薄冰的兵器,葬于那千尺渊潭。 至此他带着她去到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那个世界日光温柔,清泉涓涓,鳜鱼肥美,日出到迟暮,他们始终并肩而走,而那些前半生便成了他们口中当成故事讲与儿孙听的快意恩仇。 ... ------------ 272.第272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1) 玄觞镜不久前才吸食了巫屠和练颜的情殇,所以我们并不急着找药衣姑娘。 景琛说他要去见一位故人,并且很民主地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将马车让给我,另外再给我些银子和干粮,让我先行一步去找药衣姑娘,他随后就到。二是让我跟着他一同前往去见见那个神秘的故人,但是如果途中遇到什么意外耽搁了时间,可能就没有时间来找药衣姑娘了,然后我和他就都没有然后了。 我听了景琛给我的两个选择之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凡是关系到性命的事情,我都得好好考虑之后才能做出最最正确的决定。 这是我对自己的极大负责。 景琛和念邪对于我突然如临大敌的严肃表情甚是不解,他们肯定觉得这不过是选一选二的事情,他们不理解我没关系,我便一个人上楼仔细忖度去了。 我的本意是想毫不犹豫地跟在景琛的身边,可是当知道我可能小命不保,我就有些退缩了。后来又仔细一想,景琛倘若不在我身边,遇上山贼什么的,我一个人也应付不来,到时候丢了马车丢了银子,我也是会饿死的,跟着景琛至少暂时衣食可保。 再者,生已经不同穴,我还不得赶着和他死同巢。 “不行,不行,我若是先把药衣找到了,景琛跟我碰面之后,我们便可以立马施术法”我碎碎念着,本来已经想通,却突然灵光一动,将之前的理由一股脑全都推翻了。 我感觉我的内心已经接近崩溃。 念邪回房来睡觉的时候,我依旧是没有做出决定。 “娘亲,爹说你是肯定不会跟着他去的,他让你帮我随便收拾点穿的,明天开始就带着我去游山玩水了。”念邪极其艰难地爬上了几寸高的床坐好,两条萝卜一样圆润的腿晃荡在床沿外面。 我猛地起身,怒得眼里火光四射:“原来他是打算将我撇下,然后带着你这个小子到处逍遥,我才不能遂了他的意。” 念邪双手抡了一个圆之后放到下巴做了一个开花的动作,眼睛瞪成铜铃,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我将手一拍,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决定了,我跟他跟定了。” 我想了老半天都没有做出决定,念邪一句话便让我下定决心,忘却生死,带着他先跟着景琛游山玩水。 没有事情困扰之后,我便哼着小调忙前忙后地帮念邪洗脸漱口,然后一大一小齐齐倒进绵软暖和的被窝。 念邪喜欢贴着里侧睡觉,为了防止他养成了习惯,以后成了亲,冷落他的娘子。我便将他强行拉进我的怀抱,他试图挣扎,我无奈只能手脚一起用上,禁锢着他。 怀里有个肉呼呼的小火球,夜里我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自然也是神清气爽,可念邪却是一副嫌弃又委屈的样子。 我心情好也难得同一个不到我大腿高的小孩子计较,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我和念邪的行李。 景琛已经在客栈外面候着,身后是样子看起来比较清寒的马车。我有些怀疑景琛是不是出现了财政危机,想着要不要关心关心他,但是又一想男人们不都很自尊自强,我若当着念邪的面问出来,他一定会很尴尬。 我手抽将第三卷的篇章发到了第四卷上,现在文字是第四卷的,只是标题对不上,后台改不了标题,所以只能这样了。还请各位小主多多谅解,我保证后面的内容让大家忘掉不愉快 ... ------------ 273.第273章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2) 第二章云月殁2 怀里有个肉呼呼的小火球,夜里我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自然也是神清气爽,可念邪却是一副嫌弃又委屈的样子。 我心情好也难得同一个不到我大腿高的小孩子计较,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我和念邪的行李。 景琛已经在客栈外面候着,身后是样子看起来比较清寒的马车。我有些怀疑景琛是不是出现了财政危机,想着要不要关心关心他,但是又一想男人们不都很自尊自强,我若当着念邪的面问出来,他一定会很尴尬。 于是,一路上我便在观察景琛的脸色,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类似悲伤的情绪。 念邪本来是在心无旁骛地和马车上的点心做着斗争,不知怎的竟然想起陆轻檀。马车走不了两里路念邪又开始询问我他的去向,陆轻檀自从将寻三生带来之后,第二日便和寻三生一同不见了踪影,我自然而然将这个问题抛给景琛。 景琛竟然理所当然地摇头说他也甚是不解。 顿时,我便觉得景琛这人着实是有些不靠谱,看着他和陆轻檀关系斐然,竟然连他的去向也不知道,不知道还不关心。 不过先前便说我不爱记仇,因着比较随意的性子,也记不得仇。于是我转眼就忘记了景琛轻视朋友之义的事情,和他天南地北地聊得很开心。 马车经过一条不大不小,弯弯曲曲的河,吃饱之后便一头歪在我身上睡觉打呼噜的念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小脑袋塞到窗外去了。 他惊喜地叫道,小身子兴奋得一阵乱颤:“娘亲,娘亲,河里还有好多鱼。” 我生怕他一头栽出马车外边,吓得赶紧抱住他。听到有鱼,我也顺势探头去看,视线所及之处却只是看到一片碧绿的深水,像是被人有意蒙上一层死气沉沉的帷幕。 我瞬间回头,瞪着依然一脸兴奋的念邪:“邪儿,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居然敢骗娘亲。” 念邪像是被我吓到了,上弯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委屈道:“真的有鱼。” 我被念邪的倔强气坏了:“知错不改是坏孩子。” 念邪的嘴巴嘟得很高,眼眶红红的。我才意识到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自己说的话确实过重了一些。 一直在旁边当看客不说话的景琛突然开口道:“念邪是神兽之子,无论视力听力都是要比人类强上很多倍,他看得见鱼,你看不见是正常的。” 我越是愧疚就越是埋怨景琛:“那你不早说,你是个小人,挑拨我和邪儿亦师亦友的和谐母子关系。” 景琛闲适地摇着扇子,将头稍稍偏过去不再看着我,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你又没有问我。” 我觉得和景琛说话是不需要道理的,于是这段火药味不断升级的对话以我用马车内的宽大毛毯蒙在他的脑袋上,将他痛打了一顿告终,其中念邪也有参与。 我本来还很担心念邪会因为我误会他的事情和我有隔阂,可看他很卖力地和我一起同仇敌忾地殴打景琛,我也就放心了。 景琛被我和念邪混合双殴之后没有奋起反抗,而是深深地沉默了。不过这也正中我的下怀,我打他只是因为一时冲动,打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哪里打得过他呀。 ... ------------ 274.第274章 云月殁(3) 眼看着这条河就要沦为身后的风景,念邪慢慢地靠近我,用小脑袋蹭着我的胳膊:“娘亲,下去抓鱼好不好。” “正得我心。”我对着帘子外的马夫叫嚷,“在河边停下。” 这河水清浅适宜,就算把念邪一个人扔进里面,我们也不用担心他会有生命危险的。 只是我和念邪已经在水里呆了半个时辰之久,看到的鱼挺多的,却是一条鱼也没有抓到。景琛在河边优雅地坐着,看见我们在水里胡乱地捯饬,不断发出爽朗的笑声,笑声里是浓浓的嘲笑讥讽。 他肯定还对我刚刚对他动粗心怀怨恨,我心里暗叹景琛可真是小心眼。 我也已经在水里呆了很久了,看着鱼儿神气活气地在我的脚边游荡,我这个暴脾气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拿着景琛的剑不断地往水里一通乱刺,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念邪被我忽然兽性大发的行为吓得走到了另一边,歪着脑袋,等我安静了下来,他才又将脑袋歪向另外一边,脸上是惊魂未定的表情:“娘亲,刚刚你是疯了吗” 我翻着白眼,不以为意道:“你一直歪着脑袋,这么小就得了偏头痛真是可怜。” 念邪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偏头痛,我也懒得费口舌给他讲这些没有多大意义的事情,孤芳自赏地问道:“刚刚你娘亲我是不是格外的英勇”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凭什么说出那些话的,居然脸还没有红。念邪目不转睛地盯了我一会儿,不说一句话就上了岸,留我一个人站在水里尴尬得很。 别以为我真有不抛弃不放弃的伟大精神,自知做不到的时候早些放弃才是智者之选。而我显然是比智者更聪明的人,智者只放弃,而我假他人之手。 这个他人无疑就是景琛,虽然他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水,可是行动起来,效率之高连那些有几十年打渔经验的渔夫都会汗颜的。 景琛一出马,鱼篓里便收获颇丰。 夜里,我吃着景琛烤的鱼,一边打着嗝,一边想着,我的意中人真是个无所不能的盖世英雄。 此刻,景琛正坐在我的对面,背后是朗朗乾坤和漫天星辰,他的身影隐没在昏黄的火光中,我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却依旧一阵心猿意马。 我红着脸转开了视线,看到马夫正孤独地啃着干粮。 这个马夫可真是个好人,一路上说停就停,说八百里加急他就驾着马像飓风一般狂奔,而且还没有一句怨言。虽然我很舍不得将景琛给我烤的鱼与人分享,却还是让吃饱喝足的念邪给不远处的马夫送去一条小鱼。 念邪顺利完成任务后,便躺到我身边。 等我吃完,他已经睡着了,我在他的旁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连换了好几个姿势才安稳舒适地睡了下来,景琛就坐在我们身边。 俗话说的保暖思就是我这样的。 我仰着面看着天上的星子,心里却尽是女儿家玲珑的心思,眼观鼻鼻观心就问了出来:“景琛,你很喜欢父母替你提的亲吗” ... ------------ 275.第275章 云月殁(4) 景琛可能觉得我的话题有些不符合情境,两条剑眉快要纠缠到一起:“你是从何看出我很喜欢这门亲事的” 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像是明明快要饿死的人突然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到,不禁欢喜道:“听你的意思是不喜欢啰。 ” 景琛望着天,微微点了点头:“嗯。” 这是我最爱听到的回答,忐忑的心情忽地一下子就顺畅了,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我故作惊讶道:“你不是说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难道不是你的未婚妻子” 景琛的手中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枯草,有板有眼地编着:“相处这么久,你难道看不出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吗这样的人怎么会接受父母安排的婚事。我喜欢的人自然是另有其人。” 景琛说得那样正经,我却差点翻身呕吐,这人也忒自信了些。 看着景琛一副要吃我的样子,我赶紧情真意切地说道:“练颜,巫屠以及段时之间的故事告诉我们有时候第一个爱上的人其实不是最重要的,适合才是最重要的。你还这样年轻,并且满腹才华。以后肯定还会遇见很多很多好的姑娘,你可以对比考虑一下再决定谁是你的良配,什么事情都讲究货比三家不是。” “所以我逃婚了呀。”景琛很赞同地点了点头,见我突地坐了起来,赶忙坐得离我远了些,双手阻挡着我的靠近,“不过你这货比三家的理论倒是太过下里巴人了些。” 我哪里管自己比喻得不得当,听到景琛赞同自己,只恨不能立刻热泪盈眶。 我终于找到同路人,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你也是被爹娘逼婚,从家里逃出来的” “也难道你是因为逃婚才从家里逃出来的。”景琛摸了摸脑袋,吓唬道,“那我是不是得把你送回家去,要不然我可就犯了拐带黄花大闺女的罪名了” 听见景琛要将我送回去,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更好不容易地遇见了他,我连忙颤着小心肝解释道:“我恨不能马上嫁出去,只要有人娶我我就马上嫁过去,怎么还会逃婚” 这倒说的是真心话,我确实是挺想嫁人的。 “这么不挑”景琛那么精明,当然不肯相信。 “这怎么讲呢,比如说我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我肯定是挑的,而且还挑剔得很。感觉或许一定要顶厉害的人才能配得上我,那缘是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喜欢哪样的人。但是当我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我就不挑了,我既然喜欢他,自然是喜欢他的所有,好的坏的都喜欢。”我发现自己那么多书都是白读了,解释起来竟然这么艰难,自己都觉得拗口的话也不知道景琛听懂了没。 景琛手中的枯草猛地崩断开来,眸色深邃似雨后的新叶一般:“体会得这样透彻,照你这么说是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周遭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 ... ------------ 276.第276章 云月殁(5) 待我再次转头看向景琛,他的脸色有些不好,怎的个不好法,我有些被他吓着,一时间想不出个好的词来形容。 只能说他之前口口声声说我烦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冷冷地看过我,活像将我当做了他天大的仇人,这样的感觉可真是不好。 我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我只是打个比方,你总这样认真,让我都有些不敢和你轻轻松松谈话了。” “我刚刚的表情吓到你了”景琛面部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下来,笑了笑,“我只是很惊讶你竟然能讲出那么一番有道理的话,我向来不喜谈男女之事,男儿未能治国平天下,岂能谈成家。可今次,你一番话却是深得我意。” “你说了这么长一通话是有几个意思。”景琛从来没有温柔地一次讲过这么多话,一时间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的意思是虽然你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可是想法倒是挺成熟的,这样我也”景琛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你话倒是说完呀,你不说怎么晓得我不明白。”我扯着他宽大的袖口左右摇晃,见他嘴巴闭得死紧,我撇了撇嘴巴也就不再强求,很快便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今夜风好月圆,如此具有诗情画意的气氛里,我们也来不免俗地谈谈彼此理想的另一半可好” 景琛并没有拒绝,却奸诈地将问题抛给了我:“为了展示我的风度,你优先。” 我翻了一个白眼,不想跟他在这种事情上争个先后,反正早晚都是要说的。 “若是只论长相就太俗了点,我夫君只要长得脱俗一点就深得我意了。我这人想法特别多,实践能力特别强,也就意味着特别爱闯祸,我的夫君最好是武功高强,不管我做的错与对都能将我好好保护着,不让别人欺负了去。我娘亲和我一样喜欢才高八斗的男子,为了未来的家庭和谐,我夫君自然是要才华横溢值得我崇拜的,要不然我的娘亲是第一个不同意的,我就是第二个。”我的所有标准都是按照景琛来说的。 景琛听得极其认真,我的话刚说完,他就笑讽道:“才貌风流,武功盖世,这样好的男子看得起你” 我早就猜到他会这样说,也就没有那么生气,视线扫到景琛手里的枯草。 景琛将将像是想用那几根枯草编些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崩断之后他便将枯草握在手中没有了动作。 我还在王府的时候,迟渊每次到归宛苑来小坐都会送我一个用草编成的小玩意儿,我很是喜欢,便让他教我怎样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草织出最简单却又好看的玩意儿,后来我确实也学会了。 我默默从景琛的手中接过了枯草,低下头跟着记忆里的动作做着。 我一边编着,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景琛,你知道世界上最好的爱情是什么吗” 景琛倾着身子靠近我,将挡住我眼睛的额前的发压在耳后:“符生,你今天晚上谈的事情都是大人的事情,正经得让我有些不习惯。” ... ------------ 277.第277章 云月殁(6) 景琛好像有些回避这个问题。 我固执地想知道答案,急道:“你知不知道” “你在没有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你会高傲地觉得你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而放弃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可当你遇见这个人之后,你却愿意为她放弃一切。”景琛鄙视地瞪了我一眼,紧接着便是深深地嫌弃,“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你在这里谈些有的没的。” 我丝毫不介意他的不屑,将手中编好的小兔子放到他的手中:“我能够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好,我也愿意为了那个人而将自己变得更好,我所认为的最好的爱情不是一个人对一个人无限制的宽容和爱护,也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了保护一个人而选择轻易放弃。爱情可贵在并肩而行,一同成长。” 我会说很多比这漂亮千百倍的话,可是每每在景琛的面前总是变得很俗气,说话做事都很俗气。可俗气才是生活呀,若说我想过由谁陪着我一同度过未来很多个未知神秘的生活,那也只景琛一人而已。 “并肩而行,一同成长与你之前所说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他无论好坏的全部有些矛盾,但我两者都赞同”景琛的指腹摩擦着兔子的脑袋,脸上是清晰脱尘的温柔,“以前,我希望我的夫人一定是这世间唯一且最特殊的女子,她风华绝世,气质出尘。现在我倒是觉得,我的夫人好不好看倒没所谓,若她比不得我的聪明,总也口不择言说些胡话,很多时候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无聊的时候会像小猫一样挠我闹我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你也太不挑了点”我说完才意识到说了和景琛一样的话。 景琛挑了挑眉,又叹息着敲了敲我的脑袋。 以前觉得这个动作是男人宠溺女人的时候会做的,可景琛做出来却会给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嫌恶地拨开他作恶的手,瞪大眼睛埋怨道:“你明知道我要梳好一个发髻多困难,今晚我可是要坐着睡的,明早就不用梳头发了。”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要去拜访令尊,看看他们是怎样教导出你这样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姑娘。”景琛偏头看着我,眼神里有着探究也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向来都是没有骨气的,捧着快要跳出胸腔的小心肝转过身去,试图转移注意力:“对了,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要拜访的故人是男是女呢” 景琛不解:“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男的,我心里就要好受一些,如果是女的,这一路上一定很累心。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说出口,景琛的智慧和他惊为天人的容貌一样让人倾倒,但是他从来没有将智慧分给儿女情长一星半点,所以我说了也是白搭。只因我若是说了出来,他却迷惑地看着我,我会更加伤心一些。 景琛见我突然沉默了,便挨着我躺了下来,惆怅道:“这位故人是一个已经疯了很多年的男人,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是个女子。” ... ------------ 278.第278章 云月殁(7)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很多想法浮光掠影一般从脑子里面迅速闪过,然后又被我理智地否定,良久之后才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并不只是想去看望他,你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是。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景琛回答得很果断,轻轻地笑了两声,随后脸上竟然流露出伤感,“一个朋友拜托我帮他弄清楚一件事情。” 我这才明白过来:“好啊,景琛你竟然算计我,还搞民主给我选择,你明明就算准了我会跟着你去。” 景琛说得有理有据:“你要不要跟着我的问题似乎简单到不用算。你一个小姑娘,没钱没武功,现在的江湖又那么乱,你肯定会遭受点什么,你那么聪明,不,应该说你有点小聪明都是会选择跟着我的,至少衣食无忧。” 我侧着身子跟景琛离得很近,眼睛只能看到他微露出胡茬的下巴,抑制住内心里很想伸手过去摸一摸的冲动:“念邪是神兽,他会保护我的。” “神兽有极高的分辨意识,跟着谁会安逸一点,他一定想得清楚。”景琛摇了摇头,“不过话说回来,你幸亏没有选择跟着我以外的路,要不然你将会亲眼看见念邪弃你而去,想想都觉得那是人间惨剧。” 景琛说完就转向另外一边,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自觉地红了眼眶,这个见了第一眼就喜欢的男人他其实是个坏人。 我像是被谁感染了一样,特矫情地骂了他一句:“娘的,我和你还真是不能好好聊天。”说完我也转向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景琛本来就没有看见我好的那些面,就先看见了我所有不好的一面。罢了罢了,我就这样,无论他喜欢与否,就这样了。 昨晚我翻来覆去一夜未睡,全都是因为小心眼的景琛听不得我骂了他一句,便故意坐在我旁边悠闲地吹了一晚上的笛子。 那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曲子,像是小兽初初离开父母的怀抱,在月光埋潜的阴影里哀鸣低吟,像轰雷炸开云间断崖,崖下孩子瑟缩颤抖的啜泣。说到底,那箫声就是迷雾残云里最难以挣脱的哀伤。 可那时候我正困极,凡是打扰到我睡眠的曲子,再是如何如何的余音绕梁,在我听来也不过是不堪负荷的噪音。 无奈我和他堵着气,更无奈,没有武功的人是没有话语权的,就算平日说话都还要思量考虑再考虑才敢做决定,若是现在这种状况下不经意惹了他,还不得被虐死。 我活生生忍了一晚上,同样的一夜未眠,景琛却是神采奕奕,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疲倦。而我像是抽了大烟的人,唇色青紫,脸色苍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次大出血,说好的要保持发型到最后也忘记得一干二净,头发乱草草的跟被火烧过一般。 看着景琛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念邪因为想笑不敢笑而涨红的一张脸,我干脆将头发全部放了下来披散在背上。 ... ------------ 279.第279章 云月殁(8) 不知为何,念邪就单单睡了一个晚上还是睡在我旁边的,怎么会突然跟景琛特别亲近。 他一上马车就和景琛聊天聊得很是欢快,活生生将我撇在一边。 景琛那些话几乎全是绕着弯说给我听的,什么马车今儿个一天都要沿着山路走,越往上路就越不好走,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铺成,颠簸得厉害。 他知道我有些晕车,我估计他是想借此让我妥协。可是老天都不能遂了他的意,我来不及晕车便先一步见周公去了。 我不知道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睡到中途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抬了起来有些失重的感觉,但我的眼皮实在是太重了,有些清醒的意识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又一阵由大变小的钟声闹醒的,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无可否认这是我睡得最好的一觉。 意识是彻底清醒了,我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睁开,便感受到有一股力道在拉扯我的头发,我惊得猛翻身,头皮被扯得发麻了,看着地上掉落的几根头发,我不禁呼痛道:“我可怜的头发呀。” 来不及抬眼看人,随即又愤怒道:“念邪你又玩我头发,我今天非得让你吃吃鞭子。” “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接连不断的道歉声,我这才抬起头来,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念邪之后,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手指着他的时候都在不断地哆嗦:“你你怎么在我的房间,你是男是女呀”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水蓝色烟纱裙的男子,脸上胡乱化着妆容,随意地披散着头发,双手搅着胸前的头发,眼神里是满满的无辜。 这若是男人的话,必定是傻子无疑,若是女人,那雄性特征也太明显了些。 “月儿是个姑娘,我会乖乖的,你不要不喜欢我。” 这个陌生男子眼泪花花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念邪,可他比念邪还要可怜,脑子还有问题,我实在也不忍心对他恶言相向。 我一边打量着这个屋子,一边防备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 房间里的陈设极其简单,墙上多半挂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像,不远处的桌案上摆放着精雕细刻的佛龛,再联想到刚才的钟声,我猜想这里是寺庙无疑。 可是我明明记得我和景琛坐在马车上,然后我就睡着了,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娘亲,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爹说你要是再睡就要成猪了。” 听见念邪的声音,我差点就要热泪盈眶。 在此之前,我从没有一刻觉得念邪稚嫩的声音如此悦耳过,高兴得站在床上上蹿下跳,激动地呼喊:“景琛,快点进来,这里有个不男不女的疯子。” 那男子听见动静转过身去面对着门口,见景琛进得门来,立刻跑到我的前面站着,伸开双手将我护在身后。 更让我惊讶的是景琛看见那个男子竟然恭敬地颔首低头:“云叔,我们好久没见了。” ... ------------ 280.第280章 云月殁(9) 景琛说着说着便向我靠近,那男子张开的双手刹那间换成了凌厉的手刀向着景琛劈了过去,我惊讶于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同时也替景琛捏了一把汗。 景琛脸色变了变,只微微一个侧身,顺势滑到我的身边,我立刻凑到他的面前,担忧道:“你没有哪里伤着吧” 景琛还来不及回答我的话,那男子面色阴冷,龇牙咧嘴,怒吼道:“你们不能在一起,放开,放开。” 说罢,脚下腾空电射而来,景琛深知一直躲着也不是一回事,便跟他有板有眼地比划起来。 念邪站在角落懵懵懂懂地揉着眼睛,看起来是刚刚睡醒没有多久的样子。大清早的就突然见到这么暴力的场面,他的小心脏自然是有些受不了,又见两个人不要命地扭打在一起便赶紧往我的身边钻。 谁知道那男子看见念邪正跑向我,一掌打开景琛,然后不顾一切地朝向念邪奔来,掌风冷厉,摩擦着气流发出嘶嘶的声音。我一直抱着玩心,见到这一幕心跳都快停了一般,没有半点犹豫冲向念邪,一把搂过他将他护在怀里,那男子的掌心在快要触碰到我身体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子扯着我怀里的念邪,哀哀凄凄道:“你不能碰她。” 念邪还在我怀里发抖,一声声地抽泣让我不由得怒气横生,瞪着那男子厉声呵斥道:“我是她的娘亲,他怎么就不能碰我了,你给我滚一边去。” 我只是气得厉害了,却没有想到他真会听话地滚到一边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断地低头道歉:“你别生气,对不起,对不起” 我才懒得管他,将念邪抱在怀里哄着,还不断地责怪被打得狼狈的景琛:“这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故人吧,幸亏念邪没事,要不然我跟你势不两立。” “我也来看过他几次,以前他不伤人的。”景琛正了正衣冠,也是一脸无奈,“他好像跟你挺合得来,所以不让任何人碰你。” 我发现怀里的人竟然哭着哭着睡着了,我也真是佩服他了,这是跟谁学的走哪儿睡哪儿的技艺呀。 我轻轻将他放在床上,转身继续和景琛探讨:“他好像是把我当做他什么重要的人了,他不是你故人,你觉得我像谁啊” 景琛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忽然变得飘渺,像是在回忆谁一般:“你的身段和一位女子很像,甚至连自然流露出来的气度都是一样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上有一种和她相同的淡淡的香味。” 我再一次在景琛的脸上看到浓浓的伤感,像是思念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还夹杂着遗憾。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我问道:“那这个女子和这个云什么的是什么关系” 景琛说:“他叫云谦。至于你说的什么关系,这个我也没有弄清过。只知道云叔本来要娶她,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娶了她的妹妹。” ... ------------ 281.第281章 云月殁(10) 初步断定,又是一出精彩的三角恋。 我瘪了瘪嘴,指了指云谦:“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月儿。” “那个和你身段相仿的女子就叫莫月。”景琛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空旷辽远,“云叔现在的的智力只相当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就是莫月,说莫月会说的话,做她会做的事情,爱她喜欢的一切东西。大夫说他是受了刺激所致,这一辈子也许都只能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我感觉到浑身一阵发麻,决定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来狗血一下:“云谦和莫月最初相识,他被她的才情和美貌所倾倒,迅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后来因为莫月,他渐渐认识了她的妹妹,发现她的知情识趣竟然比莫月的才情美貌更加深入他心。古往今来每个妹妹对姐夫又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渴望,见姐夫也对自己倾心,便不假思索地投入其怀抱。然后莫月便被云谦始乱终弃,难受得不能自已之时果断选择自杀。云谦见自己将一个正青春的姑娘害得就此长眠地下,便难以原谅自己,悲痛欲绝直到丧失心智。” 我本来只是准备胡诌,可是越往下说去就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去吃点东西吧。”没有陌生人的时候,景琛都是不会带面纱的,从他冷淡的表情便可以看得出他似乎是很不想和我谈论这个问题,他板着脸转身离开,“你叫着云叔一起吧,他比较听你的。” 景琛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不像往常一样想着法地跟我斗嘴。念邪今天也没有闹腾,自己拿着勺子乖乖吃饭。而云谦坐的位置正好在我的对面,一边吃饭,还时不时地抬起头对我笑,我并没有觉得友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诡异。 大家都吃好之后,我便指使云谦去收拾碗筷了。 得了空隙,我将景琛拉到一边:“景琛,你就告诉我,我们要在这里呆几天。我现在真是受不了,吃个饭一直被人盯着,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景琛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这个,我们得从长计划。” 他意气风发地甩了甩衣袖,头都不回地扬长而去。 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指着他离开的背影浑身颤抖着,那样子像极了癫痫发作。 快要到晌午的时候,景琛见日头正好,便拉着吃过饭之后又去睡回笼觉的念邪去山上打些野味。 我心里自然是很兴奋的,却是一本正经地跟在他们身后出门。 走出一段路,景琛回过头疑惑道:“你跟着我们干嘛” 我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眼神里的嫌弃:“我跟你们一起去打猎呀。” “娘亲你要是跟着我们,我们今天的午餐和晚餐可能都要吃白粥了。”念邪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我,“邪儿还在长身体,我虽然不娇气不用顿顿吃肉,可是总还是离不开荤食的。” 我戳了戳念邪的脑袋,气呼呼道:“你的意思是我连累了你们,你自己瞧瞧你的短腿,比我好得到哪里去。” ... ------------ 282.第282章 云月殁(11) 念邪一直很介意他的稚胖,意思就是稚嫩的肥胖。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他苦着一张脸陷入深深的神伤。 “他再小好歹也是神兽啊。“景琛很明显地站到了念邪的战线上了,哄三岁孩子一样随便,“你就留在这里和云叔玩儿吧,他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我心里暗想,他绝对不会伤害我,可是我要怎么去相信一个智力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暂时表现出的极度友好。 但是我得争一口气,既然他们一大一小已经十分明确地嫌弃我是一个累赘了,我当然也不好跟着他们去了。 “你们走吧,你们全都走吧,我去让云谦打拳给我看。”我哼了一声,来了一个漂亮而利索的转身。 本来我以为找云谦很容易,可我把整个寺庙都差不多找遍了,累得跟那什么一样,最后才在一个后院的树下找到他。 那棵树在整个院子的正中间,周围是用大石板砌成的底座,石板上铺满了绿得发黑的苔藓,看上去就有不少的年岁了。透过镂空的地方可以看到树根盘根错节地匍匐在地表上,树干粗得要两个人合抱才够,枝叶繁茂挡住了院子上方的天空。 云谦正攀在树上摘着树上的果实,远远便看见我来了,立即笑开颜:“这树上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月儿专程给你留着的。” 说着说着他一个简单的旋身,便稳稳地落到了我的面前,一脸憨笑地递给我一个果子。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来,一点不斯文地在身上来回擦了擦,然后在他充满期待的眼神里大大地咬了一口:“真的很好吃呀。” 云谦见我喜欢,立马将他用衣服兜着的所有果子展开在我面前,意思是全部都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桌子,指点道:“我拿不了这么多,你把它们放到那边的桌子上吧。” 他回头看了看,然后点头表示同意。 这寺庙也没有其他地方好玩儿,我和云谦便也顺道坐了下来。他撑着下巴看着我,我撑着下巴看着他,我们两个人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我突然有了消除无聊的主意,问道:“云谦,你认识我吗” 他十分笃定地回答:“月儿认识你。” 我起了逗弄他的恶趣味,眨巴眨巴眼睛笑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云谦挠了挠头,脸上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最后惶惶地摇头又点头:“我想不起来,可我知道我见过你。” “你别想了。”我见他突然变得忐忑不安,把他的手从他的头上拿下来,赶紧将话题转向另外一件事情,“我们这样坐着也不是一个事儿,要不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云谦满面愁云,表情比方才更加纠结,像是没有听懂,可最后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那个叫做莫月的女子对他的影响可真是大,就算他现在意识不清,却还是知道她的话要听,却还是记得生命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想不起她叫什么,可就是记得她,一直一直都记得。 ... ------------ 283.第283章 云月殁(12) “在讲故事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知道云谦一定会听我的话,我便肆无忌惮起来,“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跟别人打架,谁都不可以。只要你和人家动手我就会生气,生气了之后就再也不会理你,我还会离开,离得你远远的。” 云谦拉住我的袖子,紧张地看着我。 我将手放在他的手上,安抚地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你不和人打架,我就不会不理你的。” 云谦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不打了,不打了。” “真乖,那好吧,我们现在开始讲故事了。” 我其实并不会讲什么故事,前半生的滑稽因为没有意义所以没有什么好讲的。后半生也才经历这么一点点事情,而且大多是在看别人的故事,司徒易和邪雪,巫屠和练颜的故事还有些讲头,我便通通说与他听。 云谦着实是个很好的听众,一直专注地看着我,听得很认真。若是换做念邪,他不是过一刻钟便向我讨要点心,就是口渴想喝水,更过分地可能是中途直接睡了过去,最最气人的是他醒了之后,还会无奈地问了一句,讲完了那就赶紧吃饭去。 可我的故事讲完了大半天,云谦还是初时的表情看着我,岿然不动。 我试探地想要去拍他的肩膀,他瞪大的瞳孔竟然簌簌地流下泪来。 我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解释:“你别哭呀,我这不是要打你。” “月儿不开心,想哭。” 他实实地捏着拳头捶着胸口的地方,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 我为自己不能进入他的世界而感到无措,只能站起身,抱着他靠在我怀里。 云谦顺势抬起手搂住我的腰,大力地抱紧差点没把我的腰箍断。虽然很疼,不过看他情绪实在是低落,我也只得任由他抱着。 “爹,爹,你不是说要把你捉的兔子给娘亲吗,你哪里去呀”念邪扬着嗓子叫喊着。 我听见念邪的声音,知道他和景琛回来了,欣喜地转过头去。念邪站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转身离开的景琛,不知道是去是留。 我甚是疑惑:“景琛这是怎么了” 云谦终于放开了我,同我一起看向念邪。 “我不喜欢娘亲了,我去追我爹了。”念邪满脸都是愤懑的表情,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顺着景琛离开的方向跑去。 留下我一头雾水,只当是他们两个自负却没有打到多少野味,心情不好所致。 我想着景琛受了挫折心情不好,便不要求他给我搭把手,午膳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大半天却依旧不见景琛这个人,因着早晨只喝了些粥,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懒得去找他了。 念邪自从回来之后对我就极其不友善,我抱他上桌子吃饭,他便挣脱我的手之后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爬上板凳。我要喂他吃饭,他便哼哼唧唧不配合。 我想他可能是到了大人口中常常念叨的叛逆期了,也没有过多在意。 ... ------------ 284.第284章 云月殁(13) 俗话说,春眠,夏困,秋倦,我想我真是倦了,刚放下了碗筷就已经瞌睡得不行,将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全部交给了云谦,我便抱着十分别扭万分不愿的念邪去睡觉了。 这一睡就舒爽地睡到了黄昏后,我起来的时候念邪还没见醒,想着孩子本就要比大人嗜睡一些就没有去吵他。 这时候我就想起了景琛,已经快一天没有见到他了,他也没有吃午饭不知道饿了没。我轻手轻脚地穿上鞋子,又蹑手蹑脚地出门准备寻景琛去。 我已经是第二次转寺庙了,第一次是为了找云谦,现在是为了找景琛。可是转完了整个寺庙,我却没有找到景琛。心想着这人该不是把我和念邪抛下了不成,可转念又一想,根本就没有可能。 我站在寺庙的大门口,顺着下山的路看去,有点惆怅失望。正准备转身进去的时候听见有水流的声音,仔细一看有条分叉的小路淹没在人高的杂草里,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一般,兴高采烈地沿着小路走,一边走一边拨开那些阻挡我脚步的的杂草。 这山上许是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雨,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便少了阳光的照耀,湿漉漉的泥地只要人经过就会留下脚印,我看见地上一连串的大脚印便确定景琛一定就在小路的尽头,不由得提起曳地的裙角向着景琛奔跑。 须臾,我已经能够看到景琛的身影,一时兴奋便没有注意到脚下,踩到一个滑溜的东西,生生地摔到在地上。 “哎哟,哎哟”我并没有摔得多厉害,只是故意叫痛给景琛听,哪里知道他只是微微转头看了看,随即便又转了过去,稳稳握住手中的鱼竿静静地钓着鱼。 我见苦肉计失效,便撑着地自己爬了起来,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地走到景琛的身边。 他倒是选了个好地方,坐在石板上听着水声,钓着鱼,一派格外清闲的模样。 我站到他身边半天,他像是没有看见我一样,反而转了身子到另外一边。 他这个举动可就真的惹恼了我,我叉着腰大声道:“我担心你饿着好心出来找你,你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担心我饿着,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景琛闷闷地低声说着。 我挺着胸脯,义正言辞:“我以为你办什么事情去了,我就和念邪去睡了一觉,然后就睡到了现在。” 景琛依旧背着我,语气哀怨:“还真是难为你了,以往你吃过午饭都要睡到太阳下山,今儿醒得这么早。” 我不明白景琛为什么会对我冷嘲热讽,我并不介意,只是有些尴尬,眼珠子到处望,随即惊讶道:“景琛,你钓了一天竟然一条鱼都没有钓到” 景琛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依旧默默无声。 我的那点骨气在他面前总是溃不成军的,一点一点靠近他站着,扯着他的衣袖,妥协道:“景琛,你到底怎么了你总说我傻,我本来挺聪明的,可被你说多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挺傻的。你不高兴你要跟我说呀,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景琛。” ... ------------ 285.第285章 云月殁(14) “没你的事,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我难得撒娇,也不如其他女子那般娇媚温柔,景琛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转过身子看着我,“你走路要小心点,别冒冒失失的,刚刚摔到哪儿了” 我受宠若惊地看着他,手赶紧指着小腿肚的地方。 景琛无奈地瞥了我一眼,蹲下身子,将我的裙角提高到膝盖,我也弯着腰看:“就摔了一跤而已,没什么大事。” “足衣都浸出了血还说没事。”景琛的语气是少有的严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打横抱起来,不容拒绝地口吻,“回去擦药,幸亏今天去山上的时候没有带你去,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把哪里磕着碰着。” 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很仁义的姑娘,至于具体体现到哪些地方,比如说景琛对我一点点好就能让我瞬间忘记他刚刚对我所有所有的不好,甚至我还会因为他对我的一点点好就感激涕零。 我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舒服之后就得意忘形了:“你不要你的鱼竿了,我刚刚看你一直拿着它还以为你真那么宝贝。” 景琛步态优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没有鱼钩的鱼竿顶多算根连了线的棍子。” “景琛,那你在河边坐了一下午干什么呢”我有些好奇。 景琛沉沉道,绿色的眸子深了几许:“我在想一件事情。” 我向来是将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什么事” 景琛说:“这儿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得赶紧办完了事情离开。” 我拆穿他:“今儿个上午你才说要从长计议。” 景琛脸上有些绯红,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这么聪明哪里还需要从长计议。”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却感觉他抱着我的手松了一下,我反应能力极快地搂住他的脖子:“景琛你关心我是假,你是想谋杀我吧。” 景琛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又紧紧托着了我,脚步极快。 我全然忘记了我们之前的不愉快,打听道:“我好像听念邪说你替我捉了一只兔子,哪儿呢” 景琛无所谓道:“放了。” 我有些失望,嗔怪道:“你真是没趣。” 景琛也不辩驳,他脚力好,我们很快就进入了寺庙。 云谦许久没有见我,便等在门口,看着景琛抱着我进门,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手捏成拳头。 景琛十分诧异地看着我:“云叔看见我抱着你竟然没有攻击我” 我骄傲地扬着下巴:“你得感谢我,我让他别和人打架,要不然我就不理他。” 景琛的脸上又是阴沉沉的一片:“你把云叔吃得死死的,看你的样子好像很骄傲。” 我得意得忘乎所以,哪看得出他那根筋又突然不对,佯装谦虚:“一般一般。” “符生,你真是能耐了。”景琛将我放到了地上,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努力压抑着什么,回身指了指身后,“我现在有些乱,要一个人静一静,兔子在后院。” ... ------------ 286.第286章 云月殁(15) 景琛一个人自说自话后转身离开,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景琛走开不过十米的样子又转身回来,不由分说地将我抱进了房间:“我先替你的伤口上点药,一个姑娘留下伤疤可就不好了。” 景琛似乎是很熟悉这个房间,熟门熟路地拿出一些包扎伤口的东西,我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不敢乱动,就看着他抬起我的腿,脱掉我的鞋子,足衣,我这才看到小腿肚原来有一条长长的刮痕,上面的血珠已经结痂了。 景琛轻轻地吹了吹伤口处,我感到痒痒凉凉的感觉。 我正陶醉在景琛的温柔中无法自拔,却被一个手掌大力地拍了一下脑袋,随即是欠扁的声音:“自己把鞋子穿好,不要让伤口沾着水。我真的要去冷静一下,要不然我肯定得拍死你。” “你这个男人”我话还没有说完,景琛就已经出了门,极其大声地关了门。 晚上吃饭的时候,景琛躲在房间里又没有出来,念邪一边吃饭还时不时瞟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娘亲,吃饭的时候把心事吃进肚子里就长不高了。”我将念邪手上的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你和爹爹是不是吵架了” 我虽然不知道念邪为什么会这么问,回想下午的时候他确实有些奇怪,可是我确确实实没有和他吵架。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也是,爹爹对你那样好,肯定不会和你吵架的,虽然你有些时候无理取闹得让人头疼。”念邪安心地重新拿起了筷子,撑着身子夹远处的菜,“娘亲,你喜欢爹爹为你捉的兔子吗” 我还在惊叹念邪说话的时候如同大人一般的口吻,他的话锋就迅猛一转:“为了抓那只兔子,爹的腿都受了伤,爹可真厉害” 念邪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我却再也坐不住,盛了些饭和菜便匆匆去到景琛的房间。 我不断责怪自己的大大咧咧,怎么就没有发现他也受了伤。 我急着见景琛,便忘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景琛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类似簪子的东西,看见我的刹那赶紧收进袖口,可是我已经全部看在眼里。 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只努力地对着他笑了笑。我想现在的我本来就长得不好看,那么假的笑容挂在脸上便衬得我更加不好看。 可是现在我一点也不高兴,心里还越来越难受,难受得让我想不了其他。 原来景琛这样谪仙一般的人也会躲在房间里静静地想念一个人,他袖子里藏着的一定是他心仪的姑娘送他的定情信物。我没有出现的时间里,他一定用那双令我青睐无比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那支珠钗,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历历在目,也许想到动情的那一段,景琛还会微微一笑。越往下想,我就越是感到冷,就像是突然失足滑落到冰窖,从脚底到头顶一片彻骨的寒意。 ... ------------ 287.第287章 云月殁(16) 景琛见我站在门外半天不进来,便开口道:“符生终于会关心人了。 ”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一般欣慰。 “你受了伤藏着捂着不让我知道,我就是想关心也没有地方泛滥我的同情心和爱心不是。”我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可是眼眶热热地,我转过身去抹了一把泪,才又转过身去,有些委屈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然后你再吃点东西。” 景琛从我的手里接过餐盘放到桌子上,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担忧道:“眼睛红红的,怎么哭了” 我睁大眼睛说着违心的话:“屋外边风有些大,从外边儿进来眼睛里进了些沙子。” 景琛理性地分析着:“今晚吹的是东北风,你来找我是顺着风向,这沙子怎么着也进不了你的眼睛。” 我想了想,继续胡诌道:“我的本意是吹吹风来着,专程走的下风向,结果没想到风除了带来凉爽,还会带来沙子。” 景琛顿了顿,语重心长道“符生,说个实话会怎样” “会死。”我气急,怒吼道,“让你将伤口给我看看,你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坐床上去。” 景琛明显一愣,却还是顺从地坐到了床上。 我蹲在他的身边,轻手轻脚地拨弄他繁琐的鞋子,景琛一直伸手阻止,我又一直弄不开,刚刚消下去的火立刻又有了回燃的趋势:“你到底有完没完” 景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伤在手臂上,你脱我的鞋子干嘛” “可念邪说你伤在腿上了。” “他才多大,睡个觉起来就记岔了。” “可他再小也是个神兽。”我沾沾自喜地拿景琛堵我的话回击。 “神兽也有个由弱到强的进阶过程,念邪就处于最弱的阶段。他走不了两步路就累得不行,更别说记忆错乱了。”景琛再次有力地反驳我。 景琛真的很少让我,都说若是喜欢上一个人,纵使再口齿伶俐也会在那个人面前少有言语,可景琛总要跟我争一个输赢,他果真是不喜欢我的。 我的心情低落到谷底,卷起他的袖口草草看了看他伤口的状况,是有些严重的擦伤,没有大碍,我帮他上了一些药之后就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景琛也跟着走了过来,将桌子上的饭菜拉到自己的面前,景琛吃东西的动作不可谓不优雅,其实我很喜欢看他吃东西,像是一场华丽的表演。 只是今日我怎么也拾不起兴致。 我终还是不能憋事的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你一个人在房间呆了这么久,在干嘛想事情” “没错,想事情。”景琛肯定地点了点头,手中的竹箸轻轻地放下,良久才传来他那如同枯涸的深井里升腾起苍凉的声音,“我想知道莫月是怎么死的,云谦又怎么会疯” 我所有的不快情绪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因为他没有想心仪的姑娘。 只是我瞬间又更加难过了一些就是了,景琛什么都有,他应该是从来没有求过别人,可是此时此刻,我听出了他的无可奈何和深深的无助感。 ... ------------ 288.第288章 云月殁(17) “今晚月色正好,我们邀云谦赏月可好” 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正如我懂他在让我配合他一样,我自然是不会拒绝。 我很庆幸因为共同祭活玄觞镜和他衍生出不离不弃的关系,我很庆幸自己是青鸾琴的主人,更加庆幸能够和他一同弹出毫无瑕疵的鸾凤调。 至少能让我有能力帮到他,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因为我和莫月那微微的相像,云谦和景琛有隔阂,于是景琛便先行一步去后院敞亮一点的地方等着,我去带云谦过去。 起初云谦以为只有我们两个,高兴地如同孩子一般,看到景琛的时候,脸上堆着的笑瞬间就土崩瓦解了,龇牙咧嘴明显露出敌视的表情。 我用手抚摸着他的背,安慰他:“月儿别这么凶,会吓到我的。” 云谦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一会儿的时间便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可以一边跳舞一边画画,很好看的。”云谦高高抬起了头,有些害羞,“我想要抱抱你。” 我这才看见他手中的画布和画笔,原来他早有准备,谁说他傻了呢,至少在追女孩子这里他还是很有一套的,不像某些人。 我对着正在翻白眼的某个人翻着更加惊世骇俗的白眼。 我当着景琛的面给了云谦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便坐到他的旁边准备看表演。 云谦将画布用绳子吊在树上,画布的下端也固定在一旁的枝桠上,直到整个画布稳稳地悬浮在空中。 云谦今夜是有认真打扮一番的,穿着嫩芽初放的长衫,外面披着一层稍微颜色深上一点点的墨绿的纱,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眼里是雾蒙蒙的一片深情。兰花指月,视线绕过指尖,看着那轮明亮的月,凄凉地低下头来。他高抬着手,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臂滑下,露出的肌肤落下一片白月光,另一只手飞快的转动着手中的画笔,旋转跳跃衔接得无懈可击,轻纱随处翻飞,这竟然让我挑不出半点瑕疵。 我带着说不出的震惊看着景琛,这是我第三次在他的脸上看到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听得景琛低声语:“莫月曾经是君忘归的头牌,她便是以这段凤栖梧的舞蹈,一边作画一边跳舞,舞完画也成的这门技艺红遍大江南北,当时的昊月无人不知君忘归里有位姿色倾国,气质如仙的女子,君忘归也因此成为达官显贵聚集的地方,显赫一时。” “你见莫月跳过” “因着我那位朋友的关系,我有幸见过几次,那真是动人心魄的舞蹈,每看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景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叹道,“只是我以为这世间除了莫月再不能有人跳出这样瑰丽妖娆的舞姿,却没想到云叔身为男子竟然同她跳的如出一辙,毫无出入,就像是莫月附身一般。” 我并不是被这段世间少有的舞蹈所震惊,云谦眼里眉间的情意完全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期艾,娇俏的笑意是欢喜,翘起的指尖是柔情,揉动的手臂是温存。 我知道舞动的时候他不是他,他是她。 那个洗尽铅华,耀如春花的女子,莫月。 ... ------------ 289.第289章 云月殁(18) 我能够预见到景琛想知道的事情一定藏在云谦和莫月恩怨缠绵的爱情里。 我没有见过莫月,也不知道她对云谦的情感几何,可是我却坚信云谦一定深爱着她。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上若不是刻骨铭心的存在,怎么经得住时光蹉跎,经得住宿命的遗忘,那个曾经出现过的人哪怕消亡,另外一个人也会带着她的一切活下去,替她活下去。 就像莫月死后,云谦将自己活成了她。 我不知道云谦是什么时候跳完的,景琛也一定不知道,我们都被深深震撼着,被云谦和云谦模仿的莫月震撼着。 云谦将完成的画取下来送给我:“我给你画的,你可要好好收着。” 我默默地点头,并没有看画里的内容便将它卷了起来,这份礼物对于我来说太过沉重。它是不属于我的,我只能帮他收藏着。 我拍了拍临着我坐的位置,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哄着他:“月儿,我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我给你弹琴听好吗”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同意。 云谦一派天真地看着我,点了点头,温顺地坐在我的旁边,趴在桌子上,歪着脸看我。 起势之前,我真希望自己即将回首关于云谦的往事能够暖心一些,无论是司徒易和邪雪,还是巫屠和练颜,他们的往事都让我觉得疲惫。我所认为的爱情从不是彼此折磨,也不是轻易放手,水到渠成就好。 云谦在我舒缓的琴音里很快就睡过去,景琛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直到我小声提醒,他才惊觉一般从腰间取出火凤箫,今日的凤调格外平淡舒服,让人如同和春风撞个满怀,轻轻柔柔的感觉就像是身处梦境之中一般。 我的心情却因着太过平静的前期而紧张起来,一切令人悲伤的事情往往不是事件本身令人悲伤,而是将不好的结局与近乎完美的开始做了一番对比之后,这巨大的落差让人不禁觉得悲从中来。 云谦的身影在半空中逐渐由透明变得真实。 那时候是崇德元年,太子崇言托着太子妃归晚的手踏上百步丹墀,共祭神坛,登基为帝后。 与此同时,迟王府热衷起招兵买马,广纳天下贤士。 云谦一身才华自然是想找寻真正识得明珠之人。早些年就十分仰慕那个征战沙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无敌将军迟渊,如今能够有机会傍他左右为他办事,他再怎么也要试上一试。 云谦上迟王府求见迟渊,不像以往那些眼高于顶又嫉贤妒能的庸人权贵,迟渊亲自出门迎接,还千叮咛万嘱咐下人们盛宴款待他。 当然这些都不是云谦所看重的,他的那些豪情壮志,治世理念竟然跟素昧平生的迟渊不谋而合,两个人相见恨晚,谈得激动之时便在空旷的院子里点到为止地斗上几百回合,两个人的武功都是出神入化,愣是没有分出个高下。 就这样云谦和迟渊一见如故,他成了他身边的红人,跟着无敌将军驰骋沙场,每一个凶险蛰伏的战场他都始终冲锋在前。 ... ------------ 290.第290章 云月殁(19) 因为之前从没有上过战场,就算武功奇高也难免会受些伤,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伤到一丝一毫。 原因是迟渊爱才,云谦每次遇到险境,他都以身做盾挡在他的前面。云谦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对迟渊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从此之后,昊月不光是有一个无敌将军,还有一个所向披靡的前锋。 凡是他们在的战场,昊月的士兵全都像换了兽血一般,如破竹之势瞬间淹没敌人的大军,踏着敌人的肉骨吹响胜利的号角。 当今天子要赐云谦良田美人,他一一拒绝。他是迟渊发现的璞玉,他心甘情愿地认为他所拥有的一切成就都该归功于迟渊。 只是天子似乎是有意亏待迟渊这个大功臣,随意赏赐一些金银珠宝便打发了他。 云谦拒绝了皇上的好意,却得到迟渊的厚爱,他赐给了他一座山庄,还为山庄提名月盈山庄。 月盈月亏便可看出迟渊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对云谦如此厚待,自然是因为他当得起。 若不是如今看到十几年前的迟渊,我都已经忘了我是一个逃婚的郡主,我还有爹。 我不愿花时间感叹自己离家有多久,只希望在这段故事里,迟渊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烟花三月,微风刚驱散冬日里最后一丝料峭凉寒。 云谦独自一人在月盈山庄的一处凉亭煮茶,他身材偏瘦,一袭月牙白的长衫外套着深褐色的薄的对襟袄背子,头发高高束起,眼神清远慈悲,嘴角噙着善意的笑,不像一般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样浮夸,他的脸上有超出他年龄的老成,淡淡得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正凑到茶壶的面前,一手微微扇风,闻着清茶散发出第一缕最纯净的香。 这时,一个略显得稚嫩的少年匆匆忙忙地跑到云谦的面前,呼吸都还没有来得及平顺一些就赶紧禀告:“迟王府来人了,要求见庄主。” 云谦略皱眉头,将食指放到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六,我都说了多少次,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慌慌张张的。吵醒了我的茶,让洗衣房的丽珠三天不理你。” 小六被说中了心事,红了脸,抓着脑袋呆头呆脑地笑着。 “你先将他安置在大堂,说我随后就到,”云谦对着他抬了抬手,吩咐道。 他说的这个随后约莫是一盏茶的功夫,迟王府来的人坐了老半天,茶都喝了几盅却还是不见云谦。 他实在坐不住想要离开的时候云谦才悠闲地出现,脸上是谦逊有礼的笑容:“方才有些要紧事放不得手,让你久等了。” 若不是我知道云谦刚刚是在煮茶,看见他那样认真的表情,一定也不会怀疑他真是有什么要紧的抽不了身的事情。 迟王府来的人知道云谦在自家王爷那里多吃香,况且人家庄主态度这样好,他纵使是有多大的不安逸也就平顺了许多,又坐回了座位。 迟王府的人恭敬问道:“不知道云庄主可知道青枫浦的华云镇” ... ------------ 291.第291章 云月殁(20) 云谦实话实说:“我这些年一直跟在王爷身边走南闯北,未曾远游。 青枫浦倒是略有耳闻,却不知道那个地方还有个华云镇。” “华云镇是帝都盐料的主要供给地,可是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批盐贩子,带动那些正经的盐商囤积居奇,坐地起价,连带着很多生活必需品的物价都被哄抬起来,百姓的反应很激烈。皇上很重视这件事,派王爷亲自去处理这件事,可是眼下王爷有些走不开,他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亲自去一趟青枫浦,严查此事。” 此前迟渊一直让云谦多出去走走无果,便想了这么一个皇命难违的法子迫使他不得不出去走走。 云谦深谙王爷的用心良苦,果断地点了点头,说道:“麻烦传话给王爷,云谦自当不负他望。” 云谦此次外出不过是了却王爷对他宅在庄子有害身心的执念,但毕竟是去完成一件王爷交代的事情,他还是想要将事情办得漂亮一些。 云谦只带了迟渊钦赐的令牌,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陪着他同行。 他虽然不常出行,这一路也还算顺畅。 夜里三更的时候到的青枫浦,又往前赶了几里路才到华云镇。云谦连敲了好几家客栈,掌柜才一边怨声载道一边迎他进门。 云谦一次清了一个月的房钱,就这样在华云镇上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 白日里,他便去街道小巷走访,夜间就做起了盐商房顶的梁上君子。经过多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个镇子上的官府对于坐地起价的行为竟然是实行纵容政策,不加以遏制,反而还镇压百姓的不满。 如此一来,他便知道这案子肯定是官商勾结,首当其冲的事情便是让这个县令倒台,这件事才会得到遏制。 云谦当晚夜探县令的府衙,说来也巧,居然赶上县令娶了第十三房姨太太,府上的人自然是戒备松懈,他几乎不会吹灰之举就潜入县令的书房,拿到他贪赃枉法的证据了。 他是有权利直接处理这件事的,可那样华云镇的百姓就会当他是活菩萨了。他还想在华云镇上安安静静地呆几天,望江楼的茶如何泡成的还没有参透呢。 他飞鸽传书给迟渊,帝都第二日便派人来隔除了县令的官职。听说他是被人从床上拽下来的,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送上了囚车。 云谦又亲自去拜访了各大盐商,同他们讲了一系列因小失大的弊病,以及持续发展对收益的重要性,各大盐商眼见着县令都被抓了去,无不是纷纷同意将盐价调到标准价位。 没出五日,云谦就将这件事情办妥。 他并没有随着帝都来的人一同回去。他虽然到华云镇没有多久,却很喜欢这个桃红柳绿的地方。离着他住的客栈不远就有一座临江而建的茶楼,名曰望江。言简意赅,直说其意,望江楼便是饮茶望江的好地方。 云谦最愿意呆在那个地方,送走了帝都来的人以后,他便又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 ------------ 292.第292章 云月殁(21) 最美好的事情总是被宿命安排在最不经意的时候。 云谦目的明确地走在路上,却不由得被前方闹哄哄的声音吸引到,待抬眼看清,原来是几个纨绔的男子将一个姑娘团团围住。 他越是走近,就越是被成串飘出的污言秽语逼得皱起眉头。 “小美人儿,我姨夫可是在帝都当官的。你就从了我,我回家就休了那个胖女人,娶你做正房。”其中一个衣衫华贵的男子试图去搂那姑娘的腰。 那姑娘是个烈性子,至始至终都是一脸冷意,满眼都是不屑,转而用手中抱着的绸缎没命地拍打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个男子。 没有顾忌地下手就有些重了,那为首的男子显然不知道这姑娘有这样大的力气,没有准备,眼睛被绸缎裹着的木块打个正着,立刻捂着眼睛叫唤:“你个臭娘们儿,装什么清高。你不就是一个青楼女子嘛,我看得上你就应该烧高香了,既然做了婊子就不要想着树立贞洁牌坊。” 旁边两个侍从模样的男子赶紧扶住自家的公子,指着一旁没有半点受惊的姑娘:“敢伤我们家公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捂着眼睛的公子狼狈地推开搀扶着他的两个人,吼道:“扶什么扶啊,给我抓住她,带回去。我要不把她炸毛的小性子弄顺了,我马大顺还怎么在华云镇上混,这不是给我姨夫丢脸吗。” 听了公子的吩咐,侍从赶紧逼近那位姑娘。街道上还有许多人,他们都像是看热闹一般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 云谦虽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可他看了光天化日之下,几个男子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满口污秽语言的场面还是会忍不住管管闲事的,他挥手高喊了一声:“你们这些人给我住手。” 两位侍从毕竟胆小,根本没有看见说话的人,手里的动作就已经停下来了。 马大顺听见公然反抗自己的声音,不快地转过身来,不悦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好好擦亮你的狗眼睛,看看我是谁,敢管我马大顺的事情,这华云镇还没有人敢在我马大顺头上动土的。” 他的样子极为威风,看得云谦直摇头。他不再理会马大顺,而是走到那位姑娘的身边:“姑娘,你没有什么事吧” 姑娘微微欠身,摇了摇头,自然地往他身边靠:“公子,你还是别管我了,这马大顺是华云镇上出了名的土霸王,你惹恼了他是会吃亏的,还是快些离开。他顶多抓我去当个小妾,不高兴的时候就不给我饭吃,喝醉酒后再打骂我两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姑娘嘴里说着天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眼泪却哗啦啦直往下淌。 “景琛,我觉着这姑娘还真是漂亮,眼睛里水汪汪的,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任何一个男子看见这样一副只在梦中见过的芙蓉泣露的场景,拼了命也会护她周全,怎么会就此离开呢。”我被画面中的女子迷住了,就像平日里被铜镜中如花似玉的自己迷住一般。 ... ------------ 293.第293章 云月殁(22) 景琛眉目含愁,淡淡道:“这世间只得她一个莫月。 ” 我斜着眼睛看了看他,默默无声地点了点头。难怪,恁个端端地站着就像是从春日里走出的最明媚的光景,穿花拂柳,追风猎云。那不光是你容颜如画就能做得到的,也只能是景琛口中仿佛无人能与之比拟的莫月。 云谦直直地看着莫月的眼睛,她的眼睛里装着这世界上最清澈的泉,因着委屈和倔强后的害怕,升腾起雾蒙蒙的一片烟。 她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云谦能够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沦陷在她的眼眸,在无法自拔之前赶忙撤开视线:“你是怕我打不过他们我只是不想所有的事情都用武力解决罢了。” 莫月盈盈一笑,眼睛黝黑发亮,如侵晓之前微明的星子:“那好,若公子受了伤,莫月决不弃公子而去。” 云谦这些年一直跟着迟渊走南闯北,满脑子全是酬壮志,保家卫国的英雄胆,哪里知道只有遇上儿女情长之后,方才知晓英雄也会气短。 要说此前他也见过不少姑娘,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也有才情洋溢的,也有明艳娇柔的,但是他瞧着总觉得都是一个样,无一能让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他看着此时面前轻轻笑着的女子,觉得心和眼再大却只能容得下她一个人。 云谦想,眼前的姑娘一定会是他穷其一生也可能不会再遇见的最好看的姑娘。 “小子,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我数到三,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那么对于你刚刚的行为我就既往不咎。”马大顺说着说着便开始数起来,“一二三” 云谦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这便彻底激怒了马大顺。看那样子,他恨不得立即扑过来撕了他,他指着云谦吩咐着自己的侍从:“你们两个给我把这个不长眼的缺心眼往死里打。” 马达顺原地跺脚几近暴走,云谦依旧云淡风轻地站着,眉目从容。 他瞧见那两个侍从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木棍,看样子真的是要切实执行往死里打的命令了,不过他们未免太小瞧他了。 平日里,他们这样的人连给云谦练手都是不行的,他正想着速战速决,望江楼生意很好,去晚了便没了位置。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莫月竟会突然窜出来挡在他的面前,她的背上生生地受了一棍。 云谦再也无法维持翩翩公子的形象,他将她扶住,看着她面色有些苍白,不禁责怪道:“谁让你跑出来了。” 莫月的表情十分痛苦,额头不停地冒汗,脸色惨白。 云谦立即将她横抱着离开,马大顺自然是不让,他带着两个下人企图留下云谦,只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近他的身。他出手极快,一抬手间他们全都哀嚎着飞了出去。 “你我,你要带我去哪里”云谦浑身透露出与之前儒雅谦逊完全不相同的气质,黑着脸吓得莫月说话都有些结巴。 云谦简短地说明意图:“看大夫。” ... ------------ 294.第294章 云月殁(23) 莫月在云谦的怀里挣扎起来,他害怕她伤着了便小心地将她放在地上。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莫月站稳之后,扭过身子拒绝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那些就像是情人之间闹脾气时才说得出的别扭话,莫月却是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 云谦看着她说话中气十足,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放缓,苦口婆心地劝导:“胡闹,我好心带你去看大夫,你却不识好人心。你一个女子怎么挨得住棍棒,不让大夫看看伤到哪里了,以后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况且你的脸色白得吓人。” “脸色白又不是挨那一棍,谁没有过月事来了肚子疼的呀。”莫月低着头绞着手指,小声嘀咕着。 云谦莫名提高分贝:“有什么话大声点说。” 莫月转过身子面对着他,瞪圆的眼睛略带精光,字字有力,尾音却婉转悠扬:“我说,月事来了肚子痛才会脸色苍白。况且我伤在背上,该不会让我在大夫的面前宽衣解带,裸着背让人瞧吧。” 云谦是第一次听见女儿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起这些,他觉得有些尴尬,自诩满腹经纶却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突地想起小六曾经念叨过,丽珠来了月事肚子疼的事情,他忙前忙后地准备热汤热水。说是肚子暖和了,血液就流通了,血液流通了肚子也就不疼了。 云谦沉默了半晌,木木地问道:“那你的背疼吗” “疼啊。”莫月见云谦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展了展背,话锋一转,“谁挨了一棍子都会疼的,我又没有伤到筋骨,没有什么大碍的。”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铺子在卖高汤,你可以喝点暖暖肚子,应该就不会那么疼了。”云谦的眼神闪烁,焦点在莫月的四处游晃。 莫月走到了前边,回过头来冲着云谦笑:“不是要喝汤吗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云谦摇了摇头跟了上来。 高汤铺子生意极好,云谦和莫月到时就将将只剩下一方桌子,他特意给她点了一份乌鸡红枣汤,他自己倒是什么都没有要。 “你别光看着我喝呀,这味道确实不比那些酒楼里面的差,你也来一份儿。”莫月一边喝汤一边向他推荐。 云谦除了战场上便不习惯呆在人多的地方,冷冰冰道:“不用了,我不习惯喝这些。” “那公子真是热心肠,专程陪我来喝汤。”莫月低头的刹那,又突然抬起头,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会功夫,我要是知道你那么厉害,我就不会出去帮你挡的。” 云谦说:“我都说了我只是不想所有事情都用武力解决,这还不能说明我会些功夫吗” 莫月不甘心地小声嘀咕着:“怪我识人不明。” 云谦现在真是欲哭不能了。他却也不想和一个姑娘争辩,想着任她去吧。 今天发生了这么一出事,茶楼自然是不能去了,想着这么早回去也是闲着,便提议:“还不知姑娘家住哪里,我送你一程。” ... ------------ 295.第295章 云月殁(24) 莫月皱了皱眉头,不满意地问道:“你难道不应该问的是姑娘芳名吗” 云谦对莫月的直接坦白有些无奈:“姑娘早就自报了芳名,莫月。 眼下只想知道姑娘家住何处,不知道有没有这份荣幸充当一回护花使者。” “你可要记住,莫撩夜色花弄影,月浮暗霭雪满楼,莫月。”莫月沉默了一会儿,才坦然道:“如果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公子还想要当护花使者吗” 云谦温驯有礼,声音里是波澜不惊的适然:“英雄不问出处,还是姑娘觉得我是个迂腐的人”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莫月指了指他,偏着脑袋倾向他,“你帮了我,我们也算是朋友了,难道我不应该知道你的名字。” 云谦见莫月的汤碗见了底,他站起了身在桌子上放了一个碎银子。 莫月以为他这是拒绝回答的意思,撇了撇嘴也不是很介意,正无聊地看着老板收拾面前的空碗,却听见云谦如同空谷传来的飘渺清音:“再下云谦,字兰隐” 莫月随意地坐在那里,满眼笑意地看着他,试探地叫了一声:“云谦” 云谦清晰地听见心湖里投入了一颗打磨得圆润酥莹的石头,咚的一声,圈圈涟漪由小及大的荡漾开来。从来没有人将他的名字叫得这样好听,他有些飘飘然。 云谦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坐着仰望他的女子,感觉有些奇怪,这个姑娘随意起来都是柔美不可方物的。他像是误入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中,画中的女子是滚滚红尘过后的化外一方,浮翠流丹,点染曲眉,他看着看着便生出一种朝圣的心理。 云谦和莫月的相遇并不是像一般英雄救美那样单调,夹杂着美女反救英雄,以及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插曲,目前为止我的心情还算不错。 我们并没有看到云谦送莫月回君忘归的画面,我的思绪也还停留在上一个画面里,云谦的声音像是燎原的火星,燃烧在我心里。他说:“再下云谦,字兰隐。” 我向来对名字有些偏好,我喜欢云谦的字,兰隐,大隐隐于市,脱俗,脱尘。 像是发现一个有趣的玩意儿一般,我心血来潮地看向身旁的男子,他的双手一上一下握着火凤箫,眉尖堆着凝重的愁绪。 “景琛,你有没有字” 关于景琛的一切我都感兴趣。 景琛目不斜视地盯着半空,随意道:“娘亲没有给我取过字,不过这干你什么事,你能不能不要在干正经事的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轻声细语地问他,他却将我冷嘲热讽一顿,着实是毫不留情地在我兴奋的时候浇上一盆冷水。 我讪讪地重新回到今天的主题。有过以前的经验,对于画面的陡然突变我也能很快适应了,并且不用景琛提醒,我也知道那是不同于上一个画面的。 云谦一身白衣,月下负手而立,松散的发上流动着粼粼波光。微风拂过,唯有衣衫底部绣着的破土而出的草苗不断地摆动。 他身旁还有另外一个男子正慵懒疏狂地地倚着石桌,眼神离光迷幻,脉脉含情的样子像是醉得不轻,他的手却依旧轻轻稳稳地摇晃着玉翠杯,杯中一半女儿香,一半白月光。 ... ------------ 296.第296章 云月殁(25) 我知那人便是年轻时候的迟渊。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迟渊也是临时起意才来的月盈山庄,只是运气尚好,连着下了十天半月的雨,整个昊月就像是空中国度,蒙着一层梦幻的纱,今儿天晴又恰巧让他遇上一池星繁月明。 如此良宵美景,美酒在手,又是和难得的知己,云谦心胸激荡,呼退所有的下人,那架势便是想要和迟渊彻夜长谈。 “好酒,好酒。”迟渊的衣襟早已经湿了一大片,也不管,只喝得畅快淋漓,“没想到你这月盈山庄也藏着佳酿。” 云谦坐了下来,轻轻给自己斟了一杯,笑道:“不比王爷府中的酒窖,那才是汇集天下美酒。” “你是怕我常来才这样说的吧。”迟渊今夜的心情似乎很好,眉眼里是我呆在王府的日子里不曾见过的疏意浅朗,“亏我还老想着你,你就太不够意思了,自从将莫月接到了庄子里,你都有好久没有踏足我迟王府了。” 云谦想起那个嘴硬却爱脸红的姑娘,心湖的青荇草,一片柔柔的软。像是赤脚踩空,以为是陷阱,却是误入了热气腾腾的温泉,从身到心的舒爽。 迟渊见他走神,畅快大笑了几声,打趣道:“莫月是给你下了什么毒,居然如此魂不守舍。莫忘了她可是我让给你的。” 云谦微微一叹:“若是王爷经历过情不自禁,便知晓我今时今日之感受实乃情非得已。” “好一个情非得已。”迟渊豪迈,仰天又是大笑,又突然想到什么,“你准备何时迎娶莫月” 云谦仰头饮尽杯中的酒,为自己斟也顺当为迟渊斟满空酒杯:“你怎么比我还急。” “你早些成家,身旁有人看着就能定下心来了。”说罢,迟渊仰头望月,指向头顶那颗分外明亮的星,觉得有些奇妙,“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明亮的星星。” 云谦听了,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这样” 两人征战沙场多年,潜移默化中早已经有了默契,迟渊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云谦,到底怎么了” 云谦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清晰:“那颗星被北斗七星环绕,众星拱月,那分明就是帝王星。相传历代天子降生的时候便会有帝王星出现。我的师傅曾说过帝王星一般都是很微弱的,这般闪烁还真是少有。” “怎么会出现帝王星”迟渊有些惊慌,再也坐不稳,立刻站了起来,“能不能确定帝王星指向的位置。” “可以。”云谦掐了掐手指,细细推算,“如今是崇得五年,帝王星的结印阵便是瀛鸯、鸠烛、蛊羽、犀婴、蝎夔、介赑、丝咫、雾餮、赉渫、澞塬” 云谦说到一半,蓦地睁大眼睛,脸上的震惊更甚。 迟渊也屏住了呼吸,声音又沉又小:“你怎么不说了” 云谦半天才慢慢道来:“帝王星指向的位置是月盈山庄。” ... ------------ 297.第297章 云月殁(26) 云谦和迟渊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半晌无声,迟渊率先打破静寂的氛围,怀疑道:“你可看准了。” 云谦抿了抿唇,艰涩地说道:“我已经暗暗推算了三次,结印阵算出来的结果千真万确。” “月盈山庄最近可有哪些人来”迟渊的眼神由最初的涣散变得犀利幽深,仔细看里面蕴含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云谦跟在迟渊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杀气,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战场上那个手拿长戟,威风凛凛,杀红眼的铁血将军。 “云谦,你跟着我也这么些年了,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是谁。山庄就这么大,我一查便可知道,可是我想要你告诉我。”迟渊的手缓缓落在云谦的肩膀,又稍稍加重了力道,眼光一冷,“你知道我的计划不能允许这样大的变故发生,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这个所谓的帝王星必须死。” 的确,云谦已经能够确定帝王星指的是谁,莫月身边那个贵气逼人的孩子。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莫月收留的这个孩子假以时日必定不是池中物,只是他倒没有想过他竟然有凌驾万人之上的福分,只是眼前看来,是祸不是福。 “给我一些时间,我来解决这件事。” 云谦心知肚明,这样的话只是说来暂时缓解眼前的矛盾。迟渊自然也是知道他在拖延,但是他没有揭穿他,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云谦并没有想到十全十美的好方法,反而认清了莫月和那个孩子的关系有多亲密,她将他看做亲生的一般,两个人总是黏在一起笑得前俯后仰,连他在一旁看了都会嫉妒。若是他真做了伤害那孩子的事情,他确信,依着莫月的性子一定会杀了他,然后她也不会一个人活着,可他从未想过要让莫月对他有一丝丝埋怨和憎恨。 但迟渊对他恩重如山,知遇之恩本当万死不辞,涌泉相报,更何况好几次为了救他,迟渊差点死在战场上。 云谦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有些进退维谷。 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迟渊在这段往事里绝不可能担任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或许他还是一个致命的症结。 不知为何,我有些不寒而栗。 我抬头看着天,幽暗的背景之中游荡着丝丝将散未散又飘渺的云,早已经不是初时那漫天的繁星,整个天空像是被黑纱蒙住了一般,没有什么光亮。 这夜沁得吓人。 玄觞镜中的画面又换了场景,我想应该是因为云谦的心智只有几岁导致的,他对于那些往事的记忆就算在脑海深处也是微弱而紊乱的。我不能要求更多,只能凑合着看。 关于迟渊说的什么时候娶莫月的事情,云谦有自己的考虑。他一直在找寻一个立功的机会,想借此让皇上金口赐婚于他和莫月。 虽然莫月并不在乎这些,她甚至告诉他就算没名没分地呆在他身边都是好的。莫月并不是酸溜溜地说说而已,她的表情很认真,怀着心甘情愿的态度。这也让云谦更加确定,这个女子他一定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事,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 ------------ 298.第298章 云月殁(27) 云谦的想法得到了迟渊的支持,他还热心地给他支招。 说是昊月边沿的两个临国,珈蓝国和北隅国将两国兵力联合在一起,在昊月边防妩城掀起一场战事。 边防的守城官派人八百里加急到帝都请求支援,可昊月地域跨度宽广无垠,皇上就算派兵过去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敌国攻陷那座城池了。 迟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云谦也就心领神会了。当日夜里便赶到皇宫向皇上请命赴战。皇上感叹他乃国家良将之余,允诺他若凯旋,必定重重有赏,这恰好中了云谦的下怀。 次日,云谦执着御赐的令牌,领三千精兵快马加鞭赶往妩城。 直到他们到达妩城才知道战事远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加激烈,守城的将士几日未合过眼早已经疲惫不堪,有些已经累得瘫倒在城墙上。有些包扎着伤口,纱布还不断往外浸出血却坚守着阵地。 看到云谦那一刻,将士们的眼睛里闪过希望,可当看清他身后的三千人,眼睛里的光亮便又晦暗下去。 虽说云谦跟着迟渊打仗几乎打的都是以少胜多的仗,可目前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以少胜多,完全就是以卵击石。 一城的伤兵残将,敌方虽然是袖珍国,兵力却是倾巢而出。云谦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破坏与昊月交好的合约,也不知道他们冒着惹怒昊月可能灭国的风险在昊月动土的原因,当然眼下也不是他应该考虑这些的时候,他需要做的便是带领还有战斗力的将士以及他带来的三千精兵们死守城池,战斗到大军赶来。 云谦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将士们的积极性和奔赴国难的壮志全都被调动起来,整个妩城都做好了以死抗敌的准备,却不想敌人那边居然连续两天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若不是死伤还在,简直给人这场战事根本就不存在的感觉。战场上出现这样的情况实在诡异得很,特别是在敌方处于优势的时候,敌方不乘胜追击竟然作壁上观。 云谦起初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不会以为敌国是幡然醒悟。唯一让他觉得不妙的是将士们紧绷的神经和昂扬的斗志都在这两天里松懈下来,他这才明白这是一场攻心战。 凌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只听得号角声震天,敌方以排山倒海之势逼近城门,城中将士根本就抵挡不住突然而来的强击。 敌军犹如破竹之势进入城中,云谦知道就算顽抗城门也必定失守,但是手中的长剑却是越握越紧,他明了放下剑就是直面死亡。出征的时候他亲口向莫月保证过,他一定会活着回去,娶她为妻,以立功为聘。 云谦第一次向莫月承诺会去君忘归接她,最后却是她主动去找的他,他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便算是失信于她。他不想三番两次地失信于同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云谦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长剑起,尸骨成粉,血肉翻飞,他杀红了眼,活脱脱变成了一个杀人的工具。靠近他的人全都削肉如泥,四肢与躯干分离。 他什么都看不清,脑海里只不断盘旋着杀伐二字。 ... ------------ 299.第299章 云月殁(28) 空气中氤氲着血色的雾气,身下的土地是一片湿漉漉的殷红,朦胧间云谦看见那匹熟悉的战马仰头嘶鸣着,马上是他并肩作战的兄弟,迟渊。 他携千军万马赶来,所到之处飞沙走石。 云谦浑身是伤,全是凭借一股意念支撑着他不倒下,看到迟渊赶到的那一刻,他终于能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对于云谦在现场造成的杀伤力,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那真是怎样魔怔又残忍的厮杀,纵使他们这样常年征战沙场,手上也染了数不尽的鲜血的人看到遍地满目疮痍的尸体也是不忍直视。 我视线里只有一片血色蔓延。 我想,云谦在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心里一定是极其害怕的,这种害怕和他对莫月的爱成正比,他有多爱莫月就有多害怕。那种恐惧就像是从脚底生出的,寒意从经络血液经过使他感受到深深的绝望,他一定是嗅着死亡的气息熬过来的。 迟渊作战神勇,用兵如神,自然是将敌军步步逼退。他将浑身是伤的云谦抬到了城中客栈,让随军出征的太医替他查看伤口,虽然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但是却不是导致他昏迷的主要原因。他昏迷至今不醒一是因为精力枯竭,二则因为头有被重物袭击的迹象,好在没有伤到脑部重要组织,性命没有危险,只是不知道何时会醒。 迟渊见太医肯定说他性命无忧,皱起的眉头这才稍微有了舒展,不知道从哪里派了一个姑娘留下来照顾云谦。 那姑娘着紫色轻纱,带黄色花饰,面容姣好,身材窈窕,我正纳闷,怎么一个丫鬟也长得这样绝色。 只听得景琛如是说,就像他是那段往事的其中一个目击者一般:“原来她当年离开山庄的那段日子是来找云叔了” 我甚是不解:“你认识这个女子” 景琛指着画面上正为云谦忙前忙后的女子:“她就是莫月的妹妹莫星。” 其实仔细一看,她的眉眼倒是真的和莫月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生得不如莫月那般出尘绝世而已。 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之后,我便产生了新一轮的疑问,都说妹妹和姐夫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莫月还真是心大,居然让妹妹来找自己的情郎。 下一刻,我的疑问便不攻自破,莫星并没有受莫月的托付,而是不请自来。 迟渊将一包东西递给她,吩咐道:“这是遗沉,吃了之后会让人忘掉一些记忆深刻的人,这药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但是这药对用量也是有严格要求的,过量服用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因此你分四天的量给云谦吃。” 又是遗沉,我惊讶地看了一眼景琛,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很专注地看着半空中的画面。 莫星紧紧拽着那包药,或是紧张或是兴奋,手微微地颤抖着:“这真的有用吗” “莫星,你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我们的交易里,你只能绝对地服从。”迟渊的眼神突然变得凛冽,一个冰刀似的眼风飞过去,莫星便害怕得别开脸,不再看他。 “我只是希望这是一次公平的交易,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仅此而已。”迟渊已经走到了门口,身后莫星有意压低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他听见。 ... ------------ 300.第300章 云月殁(29) 我不明白竟然还有堂堂王爷不能做成的事情,居然会沦落到跟君忘归的姑娘做起了交易。 莫星按照迟渊的嘱咐给云谦用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迟渊便醒了过来,这并不是说遗沉还有治疗伤痛的作用,只能说他恢复情况颇为乐观。 云谦睁开眼睛,转身便摸到一把温热,惊诧地撑起半个身子,发现自己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女子。 很快,莫星也转醒,睁开眼睛便看到云谦俊俏的容颜,一时间喜不自胜,起身一把抱住他,声音哽咽道:“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云谦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双手都显得无措:“你别哭了,我这不是醒了吗,你再哭我大概又会晕过去的。” 莫星听着他安慰人的话,嗔怪地挥手去打他:“受这么重的伤,你居然还开玩笑” 云谦接住她挥过来的手:“姑娘,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伤心,可是我不得不说,我记不得姑娘是谁” 莫星咬了咬唇角,很轻易地将问题又重新抛回给他:“你说呢” 云谦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我不是纨绔子弟,姑娘看起来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我们既然同床共枕,想来你应当是我夫人之类” “我叫莫星,如你所说,我是你的夫人,不过是未过门的夫人。你答应我这次战争你凯旋回朝后便会迎娶我过门。”莫星怔怔地看着云谦,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可惜你受了重伤,要不是王爷及时赶来,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谦替她擦了擦泪,仍不放心地问道:“我怎么会一点儿也记不得你了” 莫星低落道:“大夫说你的头受过重击,要么永远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也可能会失忆。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只忘了我而已。” 云谦听到她是和迟渊一起来的,对她的说辞没有半点怀疑,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他心疼地将她搂入怀里,坚定地承诺道:“星儿,我从出生那一天开始便从不把自己说过的话当做儿戏。你放心,回去之后我就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我觉得云谦有些可悲,揣着滚烫的情真意切,却不知道只是在陪莫星演一场虚假的戏。 我看了看景琛,他垂在身旁的双手已经紧紧捏成了拳头,眼睛有些微红,浑身都是愤怒的戾气。 我想那个让他帮忙了解这些事的人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所以他才会这么生气。 因着迟渊是我爹,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我难免觉得愧疚,甚至认为景琛分明就是生我的气。 我不由得战战兢兢。 随即,气氛沉寂得可怕,我想打破这样的僵局但是却不知道从何下手。这时,半空中悬浮的玄觞镜突然飞回了我的衣襟,因玄觞镜才得以放映的画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这是我和景琛奏出鸾凤调之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惊讶道。 本来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云谦突然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嘴里还不断呼痛:“我的头好痛,好痛” ... ------------ 301.第301章 云月殁(30) 好半天我们才想过来。 我们看到的那些画面都是云谦记忆中的画面,他本就神智不清,我们用的方法其实相当于强制性收集那些在他脑海里支离破碎的画面,所以他才会觉得头痛不止。 我想我们再不能从他身上知道更多。 “我们不能再对他弹奏鸾凤调了,这样他会受不了。”我将稍微安静下来的云谦从地上扶了起来,“要是能找到莫月的坟墓或者有她的贴身之物也行。” 景琛看了看我,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我的爹竟然做那样的事情,我身为他的女儿也很受打击,便没有心力去关心景琛怎的。我将云谦带回房间里安顿好之后,便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先前疲倦得厉害,可真正躺到床上之后,我却睡意全无。 念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扭着肥胖的身板趴到了我的身上,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娘亲,你这是在庸人自扰吗” 我没好气地弹了弹他的脑门:“你知道什么是庸人自扰吗” 念邪的脑袋在我的胸口处蹭了蹭,特别神气道:“我知道啊,爹说了,庸人自扰就是明明没有值得苦恼的事情,有些人却偏偏自寻苦恼。” “念邪,你帮娘亲分析分析,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即使这件事不是直接经由我的手,却对你爹造成了伤害,他会不会再也不理我”我拉了拉被褥,将念邪漏出来的身体遮盖住。 “他不会不理你,他会弹你脑门。”念邪摇了摇头,弹了弹我的脑门,“娘亲,别胡思乱想,睡一觉就好了。” 我向来觉得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应该读一些发蒙的书就好了,实在不能学太过高深的知识,所以念邪今天超乎他实力的表现让我吃惊:“胡思乱想该不会又是你爹教的。” “都是他教的,他说这两个词只能用在你的身上,他还说你无时不刻都在庸人自扰,胡思乱想。”念邪兀自崇拜着景琛的先见之明,完全没有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我抱着念邪打了一个滚,将他挤到墙角,恨恨道:“今晚罚你面壁睡,顺便思过。” 我侧过身子和念邪背对背,只听得念邪叽里咕噜嘴里一直不停地埋怨我,我也不去理他,过了一会儿就没了声,这小子最让我惊奇的就是哪里他都睡得香。 我重新将念邪拉到怀里,紧了紧被子,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慢慢地睡过去。 翌日,我起得很早。 我习惯醒了之后还要闭着眼睛在床上赖上半刻钟的时间,念邪醒来发现自己被我禁锢在双臂之间,温暖之余又觉得惊吓。 他以为我还在睡觉,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我拍醒。 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睁开眼睛看:“你又做梦偷人家包子被狗追呀” 还记得念邪上次哭着从梦里惊醒,身体抽搐得过于厉害也顺便将我惊醒,然后他就特么委屈地扑进我的怀里,说他只不过偷了一个包子就被一条比他大了两倍不止的大狗追着跑了几条街,结果他实在跑不动便忍痛割爱将那个包子还给它了,可那条大狗一点不讲道义,还是咬了他肥嘟嘟的小屁股一口。 于是念邪在梦里人包两失,醒了之后就哭得特别伤心。最后还是我承诺给他蒸一笼包子才将他安抚好。 ... ------------ 302.第302章 云月殁(31) 念邪对着我翻了一个白眼,表示裸地嫌弃。 “上次吃了娘亲做的包子之后我已经对包子失去信心与兴趣了。”念邪从被子里面钻了出去,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给我作揖,“娘亲,我睡觉之前一直在思过来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滚到你怀里了,你可不能对我使用暴力。” 我委屈道:“你不吃包子可以,可是你不能污蔑我,我什么时候对你使用暴力了” 念邪瘪着嘴,说得十分通畅:“时常。” 我试图毁掉念邪正确的观点,将他引入无伤大雅的歧途:“我那叫爱抚,知道什么叫爱抚吗,只对亲近的人做,你见过娘亲像对你一样对其他人吗” 念邪认真考虑之后郑重地附和我:“那倒是没有。” 我为念邪的上道而欣慰得连连点头。 谁知道念邪话锋一转,又是一个白眼递了过来:“那是因为娘亲打不过其他人。” 呃,我竟无言以对。 那一瞬间,我深深地感受到,在念邪的心中我离做一个慈母已经越来越远了,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挽回做娘亲的尊严,就算是养母,好歹也是很伟大的称呼。 念邪一直很想要跟我一起做游戏,可以前那些游戏暴力又刺激根本就不适合他玩儿。我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一个雅致又温柔的游戏,而且老少皆宜。 我已经对寺庙相当熟悉了,寺庙东边的别院里有八棵夹竹桃树一字排开,白色夹竹桃和红色夹竹桃相间分布,这个季节正是夹竹桃花盛开得最繁茂的时候,累累花朵压得纤细的树枝微微弯腰。 为了增加游戏档次和紧张的气氛,我将云谦也拉了出来。 我说的游戏很简单,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我们平躺在夹竹桃树下,以面受花,一个时辰之后,谁的身上夹竹桃花最多谁就胜了。考虑到念邪年纪小,身体面积自然有了局限性,我便在赌注上给他方便,我和云谦要是谁输了,就将整个寺庙做一次彻底的打扫,至于念邪,扫一个院子就行了。 宣布完规则之后我才幡然醒悟,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念邪这个院子都是扫定了,身板小就是他致命的局限性,这个游戏再怎样对他来说都是绝对不公平的。 云谦和念邪听了游戏的规则没有半点异议,规规矩矩地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我则老奸巨猾地找了花较多的树下趟好了。 半刻钟过后,一阵风拂过,夹竹桃花稀稀疏疏地往下落,在最低的地方看那些红白的花瓣从上往下掉,如同早春经历一场粉白的花事,心都被融化。 我身上已经有很多花瓣,便不能随便的动身体,但也意味着无法得知念邪和云谦现在的状况。 “你们在干什么” 景琛的语气暴力得分明就是“你们在胡闹什么” 我微微偏头,看着景琛一步并作两步下了阶梯,快步向我们走来,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我和身旁的念邪拉了起来。 ... ------------ 303.第303章 云月殁(32) 对于景琛突如其来的愤怒,我莫名其妙。 眼看着我身上的花瓣以飞快的速度往地上掉,我气得不行:“景琛,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没看见我们正玩吗” 景琛将念邪抱在怀里,横眉冷对地看着下巴翘的老高的我:“玩什么玩你不是自称神医吗你难道不知道夹竹桃是最毒的植物之一,夹竹桃的各个部分都含有毒素,念邪那么小,要是不小心吃到嘴巴里面去了怎么办” 我的确是第一次听说夹竹桃是有毒的,这事情是我做的欠缺考虑,可景琛也不必对我这么凶。不是说不知者无罪,怎么到我这里了就行不通了。 云谦见我突然变得唯唯诺诺,以为是景琛让我受了委屈,一副兽性大发的样子,却又忌惮我在身边,想动不敢动,指甲在石桌上狠狠地摩擦。 我向一直在看好戏的念邪投去求救的目光,念邪竟然以目光勒索我十个灌肉蛋,我咬着牙答应,目光再次交流我和念邪的交易便达成。 念邪撒娇道:“爹,娘亲又不是故意胡思乱想的,不要这么凶她。” 念邪的用词再一次让我感到困扰,心里却又松了一口气,我已经决定我和念邪的那个交易不成立了。 我心情无比舒畅地抬起头,景琛竟然勾着嘴角。 我知道他是在嘲笑我,又生气又委屈:“笑什么笑,小孩子就像一张白纸,现在的记忆力是惊人的好,你别没事就将错误的东西教给他。” 景琛直接忽视我的不忿,话题一下子又变得正经严肃:“你熬的粥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吃了之后就继续昨天没有做完的事情吧” 我扭着秀眉,实在不满意他这样专横粗暴地处理事情的方式:“就这样” 景琛刚刚才吼了我一通,然后又嘲笑我,现在居然想不向我道歉就跟我冰释前嫌,我像那么好打发的人吗。 景琛本来已经转身,见我提出质疑,他转过身来更加怀疑地看着我:“还要怎样” 我抖擞抖擞精神,好让自己不在气势上输给他太多:“我觉得我得跟你好好谈谈,你不能再像糊弄念邪一样来对待我,给我一耳光再给我一个蜜饯哄着。” “我想起来了,前些天你不是说喜欢我吹的那首曲子,我闲来无事将它谱作琴谱,想要送给你来着。”景琛敲了敲脑袋,模样专注道,“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 “我说念邪呆会儿要多吃些饭。”我从景琛的手里抢过念邪,冲在了最前头,直接把景琛嘱咐我慢些跑的话抛在身后。 就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为了防止景琛刚刚向我抛出的诱饵只是虚幻的存在,我特地要求他在我吃饭之前给我。 景琛抛给我一个根本就不想正眼瞧我的眼神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墨蓝色书籍,曼声道:“我几时骗过你。这琴谱里除了我上次吹奏的以外,还有其他的,你应该会喜欢。” ... ------------ 304.第304章 云月殁(33) 这锦绣河山,天高云淡,草长莺飞的美景,通通都不及他静坐在窗边临江而望的剪影,清晰的轮廓隐没在视线的部分死角里,算起来不过模模糊糊一瞥。 但就那一刻,我感觉为了这已经等了许多年。 爱长生 琴谱拿到手,有关尊严人格受辱什么的,我也就不是那么在乎了。 谁叫我我早就对景琛的鄙视刀枪不入了,一边吃饭一边乐,当然不只是为得到景琛亲自做的琴谱。 我以为自己总算是赢了景琛一次,他想用这本琴谱换我帮他,可惜他似乎已经忘了要想从莫月那方得知她和云谦的过去,要么就找到莫月的埋身之处,要么就必须要有她的贴身之物。云谦如同孩子一般,根本就不能给我们提供任何线索,我和景琛的交易根本就不能达成,我算是白白得了这琴谱,叫我怎么能不开心。 可事实证明我将如意算盘打得过响。 景琛一手抱着念邪一手推着我向院子里走去,云谦则愤愤地跟在我们的身后。 大约是因为在山上,太阳升起得特别早,刚刚还躲在山头娇羞地露出半个脸,一会儿时间那圆脸就涨得通红,院子里大片地方都被阳光照耀到,浑身暖洋洋的,我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要酥了。 我心里已经认定景琛想要办的事情办不成,但我又不认为他有如此闲情雅致,带着半分侥幸十分期待地问道:“我们是要晒太阳” 景琛横了我一眼,从鼻子里面哼出声音:“继续昨天未完成的事。” 我心里暗笑,面上却表现得十分焦虑:“可是我们既不知道莫月埋在哪里的,又没有她的贴身之物。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我一直在找莫月的埋身之处,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景琛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我先前见到的那根簪子,指腹摩擦着稍显陈旧的簪身,表情一瞬间便黯淡下去:“这是莫月从小佩戴在身上的簪子,有了它我们就能通过莫月的记忆去回顾她的往事了。” 我闻到风中滞留的金丝檀木香,这是属于景琛一个人的味道,也只有他配得起这个味道。知道那支簪子是莫月而不是他喜欢的哪个姑娘的,我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好多。 欣慰之余,我又想到景琛之前的伤感,如今他又拿出莫月从小佩戴的簪子,我怎么还能相信他先前说的那些替朋友做事的理由。 我问:“景琛,莫月究竟是你的什么人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就不会再问了。”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景琛也不再隐瞒,“也许就因为我们生来便是白发绿眸,亲生父母才会将我们弃之荒野,是莫月将我们捡了回去。所以她是我们的娘亲,也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完美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情识趣,善解人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有多风华绝代,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惊动了整个昊月王朝的达官显贵,所有人一掷千金都只为了目睹她的风采。” ... ------------ 305.第305章 云月殁(34) 我有些嫉妒这个从未谋面过的女子,她竟然能够得到景琛如此高的称赞。 同时我也很心疼景琛,他那么崇拜莫月,她的死一定对他打击很大。 可我这次是发自内心不想参与这件事情,我害怕连莫月的死都是同迟渊有关系的,若他日我身份明朗之后,我该以怎样的身份面对他,杀母仇人之女。 听见来就有些心酸又讽刺。 我不确定他以后会不会爱上我,可我从未想过让他有一丁点恨我。 景琛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箫,眸色无光,眼神没有焦距地盯着一处。 我见过景琛清风明月,穿花拂柳片叶不沾身,见过他腹黑耍狠,不折手段且毫不留情,甚至见过他动作快理智一步而撒娇卖萌。但是现在的他失意落寞,连背影都那么孤单寂寥,我第一次发现这个无所不能的男子也会有不能面对的时候。那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关于他所崇拜的娘亲的往事。 我应该要帮他的,哪怕再不愿。 我站到景琛背后,一腔深情:“景琛,我陪着你呢。” 景琛转过身感激地看着我,我回他一笑后小跑进房间去抱出琴放到石桌上,景琛还是刚刚的姿势站着,我慢慢移动到云谦的身边,循循善诱:“月儿,是不是我说什么话你都会听” “月儿听话。”云谦的眼神像是未经尘世污染的瑰宝,充满了真真正正的天真。 我撇过头不再正视他的眼睛:“月儿把手伸出来。” 云谦想都没想就将手递给我,我拿着准备好的小刀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划开一道口子,血色浓稠,初入水中没有一点弥漫的趋势。我没有错过他一点点的表情变化,从始至终他一直都是微笑着看我。 我一边替他止血,一边嘱咐他:“你乖乖的,我们一起看看别人的故事。” “娘亲,我们这是又要看戏了吗”念邪爬到凳子上坐着,摇晃着萝卜腿,兴奋得不停地鼓掌。 我潇洒地撸了撸袖子,呈威胁恐吓状:“把嘴巴闭紧,在我没有允许你说话之前再发一次声,我就用绣花针将你的嘴巴缝起来,看你以后还怎么吃东西。” 念邪叉着手,撅着嘴看向其他地方,赌气一般说道:“你上次不是问我你什么时候使用暴力了吗我现在给你一个十分精准的答案,刚刚。” 我正想抽他,却听得一串旋律飘出,火凤自凭空幻化而出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着魔一般不断地冲撞树干。 那应该是云谦压抑了很久的灵魂深处的东西全都附加在火凤的身上,一时间它也有些承受不住。渐渐地火凤平息了下来,俯下猛冲准确无误地喝下水中的一滴血。 我勾弦推复,青鸾久久不愿出现,我只得把调子拿得柔之又柔,它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懒散而出,绕着我周身旋转了几圈之后,叼走放在桌子上的簪子。 玄觞镜瞬间光芒四射,照在簪子的身上却极其惨淡,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就这样一点点在我们的面前平铺直叙起来。 我似乎已经能够预知即将看到的故事会是我和景琛的不能承受之重。 ... ------------ 306.第306章 云月殁(35) 原来,云谦的那场英雄救美不过是莫月心思玲珑的设计。 这也告诉我们所有美丽的巧合要么暗藏祸端,要么就真的是你前世修德。但云谦之所以能够英雄救美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全赖那座临江而建的茶楼“望江楼”的牵线搭桥,究其本质还需云谦本身嗜茶。 整个昊月几乎无人不知青枫浦的华云镇上有一个青楼叫做君忘归,而这君忘归里又有个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她姿容冠绝,才艺无双,名叫莫月。 一提起莫月,很多人便会低头冥想,当年她以一支名为“凤栖梧”的舞蹈令台下所有人为之惊叹折服。当今皇后也是舞艺精湛,莫月的名字传入她耳朵之后,她曾邀皇上一同前往青枫浦,去看一看这名噪一时的女子和那段惊世之舞凤栖梧。传言,皇上和皇后双双都赞不绝口。 莫月一舞成名,君忘归因此成为唯一一个隶属朝廷管辖的青楼。 朝廷不仅给予财力物力的支持,甚至还派人维持楼内的秩序,随意滋事的人,保卫们以不伤其性命为上限任意处置。至此便无人敢在君忘归胡作非为,那些千方百计想要同莫月一夜的纨绔子弟和风流公子也只能消解了这份心,只盼望着能有机会和她秉烛夜谈,听她弹琴跳舞便已经是人生乐极之事。 当时青枫浦方圆百里流传这样一句话:只要莫月点点头,便有成千上万的人排着队替她赎身,其中不乏朝中显贵。 天下人十之皆倾慕莫月的才华,又因为其洁身自好的气节而更添一分敬意,因此莫月在青枫浦的地位非同一般。 平日里,君忘归没有什么事要忙的时候,莫月便会去望江楼叫一壶茶,倘若中途无人打扰便可以静静地坐上一个下午。 一般青楼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会发生,不过是姑娘们为了头牌的位置小吵小闹一番,但是君忘归是不存在有谁觊觎头牌位置的事情,莫月是姑娘们难以企及的高度,输给这样的女子,姑娘们全都是心服口服。 这日,一向风平浪静的君忘归却破天荒地吵得不可开交。 莫月刚刚午睡醒来,听见外面吵闹得让她不得安生,正准备出门瞧瞧,服侍她的丫鬟玲花已经匆匆跑了进来,气都没有顺过来便急急地说道:“月姐姐,你赶紧下楼去,莫星被人欺负了。” 莫星是莫月的妹妹,也是她唯一的软肋,一听她被欺负,她随意套了一件衣裳便下了楼。 姑娘们都围在一起看热闹,莫星和画未站在正中间互相指着鼻子骂,污言对秽语,一句比一句难听。 莫月拨开人群站到两个人的中间,拉开莫星,先看了看她有没有受伤,随后问道:“星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跟画未姐姐吵起来了” 莫星愤怒地甩开莫月的手,像一只母豹子一般,将矛头对准莫月:“莫月,你到底是不是我姐看见我被人指着鼻子骂,你不帮我的忙反倒是问我怎么回事。” ... ------------ 307.第307章 云月殁(36) 一言出,便知道莫星是个倔蹄子。 莫月蹙着秀眉,越解释便越无奈:“星儿,你有理姐当然会帮你,若是你做错了,姐再站在你这边不是帮你,是让你越错越厉害的。” 莫月和莫星出生望族,后来家道中落,爹因为受不了打击气急攻心而死,而后母亲也相继去世,只剩下十岁的莫星和累累债务与她相依为命。出于无奈,莫月带着莫星进入了君忘归,她本是最不愿莫星的童年在风尘里度过,可现实逼得她除了这条路便无路可走。还好莫月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经过妈妈的调教,她轻而易举便取代了君忘归原先的头牌。 她之所以这样拼命,便是不想有人注意到莫星,她已经欠她一个纯粹快乐的童年,再不能让她成为青楼里的姑娘,身心都遭到伤害。 小时候的莫星只跟莫月亲近,睡觉也要挨着莫月才能睡着,两姐妹总喜欢躲在被子里面说些悄悄话。有人欺负她,她也是第一时间找莫月帮忙。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星便不愿再叫她一声姐,遇到事情再不和她商量,甚至经常和她唱反调。 若是她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她们是亲姐妹。 “莫月,你这个好妹妹偷了我新买来准备做衣服的一匹布。”画未操着手,一脸的不可一世。 莫星欲要上前争论,被莫月拦住,只能隔空发散嚣张的气焰:“谁偷你的布了,我看看不行吗” 画未在君王归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她轻蔑地笑了几声,盛气凌人道:“看看你在我房间看看就行了,你还拿进你的房间,甚至还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这不是偷是什么” 莫星还小,哪里是画未的对手,别个三言两语,她就气得说不出话来,举在空中的手不停地颤抖哆嗦:“你我” 两个人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的,谁也没有要退让一步的意思。莫月从她们支离破碎的话里,大概也知道了孰对孰错,盈盈走到画未的面前,从头上摘下一支珠钗:“画未,前些天你不是说喜欢马巡抚送我的珠钗,我觉得它更衬你的气质,送给你吧。莫星还是个孩子,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画未看到莫月手里的珠钗,眼睛都亮了几分,一边接过钗子,一边连连点头:“我怎么会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她要是喜欢那匹布,我送给她也无妨。” “不了,星儿喜欢的东西当然由我做姐姐的来买。”莫月对着围着的姑娘们挥了挥手,“大家都散开吧,各干各的事情去。” 画未白得了一支珠钗,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自然是帮着莫月驱散围着的姑娘们。莫星狠狠瞪了莫月一眼,便负气离开。 莫月并没有去追她,静静地看着她离开。 只是莫月已经在心里牢牢记住那匹布的样子,准备去布庄看看。星儿想要的东西,她只要办不到便会觉得亏欠。 ... ------------ 308.第308章 云月殁(37) 莫月交代玲花去开解开解莫星,她便出了君忘归,本来是打算去布庄买一匹布,一看时间尚早便先去了一趟茶楼。 她在望江楼有固定的位置,她一去,小二便热情地招呼,不用她开口便心领神会地给她上茶。 莫月捏着珠圆玉润的酒杯,轻轻呷了一口茶,茶叶的清香便盈满口齿,也能让她暂时忘记今日发生的不快。 “小二,要一壶碧螺春,沏茶的时候要烫壶之后再放茶叶,茶叶要用温水透一遍之后再用沸水冲泡。” 无聊之际,莫月听见一种清新宜人的声音,携带着早春特有的湿润空明随风飘来。她下意识循声望去,那说话的男子靠着窗子坐着,已望向窗外浩瀚的江河,莫月只能看清他被风吹得张扬在四周的墨发,白日天光里墨华流动。还有他并不清晰的侧脸,半眉浓黑,轮廓分明。 说不出原因,莫月就是觉得他临江而望的画面已经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曼妙奇迹的景。她在心里默默将这个素昧平生的男子定义为缘分,大胆又果断。 其实莫月所认为的缘分很简单,并不是两个人在同一个地点同一时辰干了同一件事情,也并不是两个旧相识在他国的某个街角不期而遇。她所认为的缘分是一个人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因为一个人,平静的心跳突然变得不那么平静。 就像前一刻她喝着茶还想着这辈子估计是要在君忘归孤独终老了,或许还可以承包下君忘归,她来做老板。但是从看见窗边那个身影后的下一秒,她便觉得若是他现在站在她面前说要带她走,她一定丝毫不犹豫就答应。 莫月自认为心性淡泊如水,对于儿女情长之事无所看法,一切都随遇而安。心境突然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她自己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总之她不是一个胆小怯懦的女子,如果是他,她便愿意不问过去,不究将来,试一试。 此后,莫月每天都会那个时间段去到望江楼,不是为了喝茶,只是想看看还能不能碰见他。然后她发现,那个男子天天都会去望江楼,而且每次都会坐窗边的位置,叫一壶碧螺春就呆上一下午。 就这样,莫月的心里竟一天天累积着相思。而这种逐渐泛滥的单相思便催生了一出她自导自演的富家公子调戏姑娘的好戏。 一切便如我们之前所见,只是莫月计划中要挨的那一棍子是没有那么疼的,谁知道她请的打手们完全不知道轻重。没有心理准备地挨了实在的一棍子,莫月感觉心肝脾肺都裂开了一般疼。但是听着他责怪她不该擅自跑出来替他挡那一棍的时候,他脸上写满了关心,那些痛好像奇迹般一点点慢慢消融,然后心里镀上了一层蜜。 随后他想带她去看大夫,可是伤在背上总不能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为了不让他觉得她轻浮,她便决定忍忍回去再让丫鬟替她擦些红花膏。 莫月的这出戏的初衷只是为了和他认识,互相交换名字就好。但是她又不想无缘无故过去搭讪,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没想到效果比预想中要好太多。 他听说她因为月事而肚子疼,带她去喝汤。他告诉她他叫做云谦,最后就算得知她是青楼女子,还愿意护送她回君忘归。 ... ------------ 309.第309章 云月殁(38) 云谦的回忆里没有看到他护送莫月回君忘归,莫月的回忆里却是有的。 从高汤铺回君忘归必须要经过一条深巷,白日里虽然也是人迹罕至,至少还可以看得清四周。可到了晚上就是乌漆麻黑一片,偶尔还会跳出一只哀嚎的野猫或者窜出一只受惊的大老鼠,一般女子是不敢在晚上单独过这一条道的。 云谦和莫月刚开始是相谈甚欢的,自从脚踏入深巷后,莫月便秉着呼吸警惕起来。 云谦见莫月半晌没有说话,停下脚步问道:“莫月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了”此话问出之后云谦许是明白了些什么,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害怕” 莫月强装镇定地摇了摇头,声音已经有些轻微的颤抖:“谁说的,我怎么会怕。” 云谦不置可否,目光却一直盯着莫月。 莫月知道他不相信,把心一横,大摇大摆,轻松自在地走在了前头。 今夜月色朦胧,莫月根本就看不清脚下,没出几步便踩到一坨软软的东西,随即便是吱吱吱的撕心叫唤,她吓得直往后退,一头扎进身后云谦的怀抱,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云谦完全没有预计到这样一茬,从来没有和女子有过这样亲密接触的热血男儿不由得脸红直到耳根。 他怕莫月摔着,稳稳托着她,还不停地安抚,声音又低又柔:“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莫月脑子里面现在是一片空白,脑袋埋在云谦的胸前,不住地抱怨:“这个地方也太吓人了吧,应该拆掉才是。” 两个人维持这样暧昧的姿势半晌之后,莫月才猛地觉察,后知后觉地一脸绯红,幸亏月色挡住才没有让她在他的面前丢脸。 云谦知道莫月已经缓过来了,试探地问道:“莫月姑娘,现在可以下来了吧。” 莫月虽然极其不好意思,可是一想到这条巷子还这么长,指不定还有多少只老鼠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等着她呢,她便霸道果断地拒绝:“我不要下来。” 云谦半晌没有回答,莫月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说话的口吻不对,遂喉转莺歌,温存软语:“拜托拜托,你好人做到底,把我抱出这条巷子再把我放下来吧。” 云谦淡淡道:“下来。” 莫月见他不同意,觉得无赖一次,她更加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云谦轻笑出声:“我们换个姿势。” “啊”莫月还在消化云谦说的话,身子已经一个旋转,他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背上。 云谦看了看依旧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条玉臂,云淡风轻地说道:“抱得真紧,看来你真的是很怕呢。” 人在怀抱里,不得不低头,莫月决定暂时认怂。 两个人各有心事,一路再无言语。 对于莫月来说,云谦的怀抱实在是太过温暖舒服,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被云谦叫醒的。 她脚踏在地上,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竟然已经到君忘归了。 ... ------------ 310.第310章 云月殁(39) 莫月一脸郁卒:“不是让你出了巷子就将我放下来吗” “可是你睡着了。 ” “那你怎么找到君忘归的”莫月觉得云谦一看就不是会来这种地方的男子。 云谦坦诚道:“我边走边问的。” “你怀里抱着君忘归的头牌,到处询问别人君忘归的地址”一想到这个画面,莫月觉得自己要晕了,这华云镇连卖菜的阿婆都认识她,她学富五车,卖艺不卖身的清白呀。 云谦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大:“要不然呢” 事已至此,莫月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她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坏了,忘了给星儿买布了。” 云谦疑问道:“星儿” 莫月有些懊恼:“我的妹妹,她很喜欢别人的孔雀蓝绸缎,我前些日子去给她买布正好遇到布庄掌柜回老家了。听说今儿个会回来,我本来想着碰碰运气,结果跟你聊得太尽兴,我给忘了。” 云谦见她心焦,便建议道:“现在天色也不是很晚,布庄应该还没有关门,我陪你去买吧。” 莫月心里高兴,嘴上却拒绝着:“你今天几乎陪了我一整天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也有事情要做。” “走吧。”云谦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走在了前头,转过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唤着她。 莫月轻笑了声,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 他们到布庄的时候,大门已经紧紧闭着。 莫月叹息道:“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跟着我白跑了一趟。” “无事,我送你回去吧。”云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从来没有走过像今天这样久的路,也算是一次体验尝试。” 莫月和云谦中间隔着拳头大的距离并肩走着。 莫月纠结了好久,终于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你今天陪了我一整天,要是明天你有时间,换我陪你去望江楼喝茶吧。” 云谦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爽快答应:“明天你陪我喝茶,我陪你买布。” 莫月双手背在身后,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手指终于放开来,她抿着唇,和着银钩月色微微一笑。 那一刻,莫月才知道自己并非心性如水,只是这么多年来未曾有人值得她装进心里,为了这个寻寻觅觅好久的男子,莫月觉得做再疯狂的事情也是一百个值得。 在我看来,云谦所说可真算得上是情意绵绵的交易。 由此可推,景琛真是对我无情,我总是看见他在记账,我在街上买一个烧饼问他借了几文钱,他都是要记在册子上。有一次我趁着他人不在的时候偷偷看了他的册子,发现我还真是大大小小欠了他不少的钱。 我还钱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由于望江楼正午过后才会开门,莫月和云谦便约在未时。 莫月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一整个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激动又甜蜜。 但是为了明日的相见能够有个好的状态,莫月强迫自己睡去,直到侵晓时候才进入梦乡。可没睡两个时辰又自然醒来。 ... ------------ 311.第311章 云月殁(40) 玲花已经为她打好了洗脸水和漱口水。 “月姐姐,玲花从没见过你睡到这个时候,都快要到正午了。”玲花将洗脸水端到莫月此刻坐着的梳妆台。 莫月捧了水洗面,随后用帕子擦干脸上多余的水,支支吾吾道:“近日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就睡得晚了些。” 玲花一手绞着自己胸前的辫子,问道:“姐姐今天想要梳什么样的发髻,化什么样的妆容” 莫月拿起梳妆台上的梨花木梳,转头吩咐道:“玲花先下去吧,今天我自己来。” 玲花虽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询问原因,端着莫月洗腻的面盆退了出去。 莫月也有一双巧手,莫星小的时候都是她给梳的发髻,只是来了这君忘归有了人做这些,她也就懒散了下来。 她在梳妆台前忙活了一阵子之后,铜镜中便出现一个笑靥如花的娇俏女子,随意的流苏髪,发际斜插金丝暖玉步摇,丹铅其面,淡扫娥眉,眼波含情,皮肤细润如温玉滑腻若酥,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微微上翘卷起,更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莫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去到屏风后换衣裳,淡蓝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青绿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浮动的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云图,胸前是黄色宽片锦缎裹胸。 “娘亲,娘亲,你在哪里” 我指了指画面中徒然出现的孩子,又指了指景琛,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景琛将我伸出来的手指压了下去,解释道:“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小宸,我们都是绿眸白发。” 我了然。 莫月听见小宸的声音,从屏风后面出来,在小宸的面前她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慈爱,浑身闪耀着母性的光辉。 她说话的调子本就纤细温柔,此刻更加绵软柔和了些:“小宸,这么急着找娘亲,发生什么事了” 小宸几个箭步便凑到莫月的面前,背着手绕着她小大人一般打量着,揣测道:“娘亲,你今儿个可是要去见什么人” 被一个孩子猜中了心事,莫月微微红了脸:“小宸怎么会这样说” 小宸只到莫月的腰,昂着下巴和她对视:“月娘的好看是天生丽质的,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般没什么人要见的时候,月娘通常只梳一个发髻,妆都懒得画。可今儿个月娘有些反常,打扮比平日里隆重了百倍不止。” 他果然是景琛的弟弟,同样的机敏,同样的崇拜喜欢莫月。 莫月见小宸仰着脑袋有些费力,便蹲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笑容里多了几分娇羞:“小滑头,你这样聪明让娘亲以后怎样自处” “都是娘亲教的好。”小宸摇了摇头,一副不敢当的样子,“我没有什么事要找娘亲,只是听玲花说你竟然在亲自梳妆,我好奇来看看。不过提醒你,你已经在房间里耽搁了一个时辰,是不是该出发了。” ... ------------ 312.第312章 云月殁(41) 小宸贼兮兮地笑着,小手抚着莫月胸前的长发,似乎对她今天的装扮也是千个万个的满意。 “谢谢小宸的提醒,娘亲今天允许你吃两串冰糖葫芦好吧。”莫月揪了揪他的脸,“你现在去找星姨玩儿。” 小宸听了莫月的话,生怕自己耽搁了她,脚下生风一般飞奔离开。 莫月在后边连声叮嘱:“小宸,你慢点,别摔了。” 打发了小宸之后,莫月便出门去。 由于梳妆费了些时间,她已经是掐着时间去的望江楼,还以为云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去了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他的人影。 莫月有些失落地坐到他常坐的靠窗的位置。 等了大半天,她茶水都快要喝饱了都还没有见到云谦,想到等会儿他来了一定要惩罚惩罚他,至于怎么惩罚的法子她还没有想出来。 莫月时不时盯着楼梯处看,总算是瞧见想要见到的人。可那人却痴痴地站在那里,光是看着她,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莫月抑制住心里的欣喜,埋怨道:“云公子,你可迟了许久。” “让莫姑娘久等了。”云谦像是见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亲近自然地走向莫月,坐在她的对面,温润有礼地询问,“莫姑娘,喜欢喝什么茶” 莫月也不答他的话,直接唤来小二:“上一壶碧螺春,可是要最新鲜的。” 小二客套道:“莫月姑娘说哪里的话,当然是要给您上最新鲜的。” 待小二退下之后,云谦随意问道:“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你是这里的常客” “不常来,像我们这种抛头露面的女子认识的人自然是比平常呆在深闺的女子多上一些,没有什么可稀奇的。”莫月望向江边,又回头看着云谦,像是刚想起的样子,“我都没有问你喜欢什么茶就自己点了。” 云谦淡然一笑:“茶的所有品种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碧螺春。” “那还好,正中你的下怀。”莫月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云谦,自知有些不妥却还是问了出来,“看公子应该不是本地人,敢问公子从哪里来,将去往何处” 云谦云里雾里地回答,让人摸不到实处:“好男儿自当是四海为家,从来处来,去往去处。” 莫月有了心理准备,一点儿也不介意,轻笑道:“是我唐突了公子,公子不愿说也罢。” 她准备另外找话题的时候,云谦却突然澄清道:“姑娘误会了,男子本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未齐家却先治国平天下,本就是做着四处漂泊的事情。” “来勒,二位你们的碧螺春。”小二将茶壶放在桌子上,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瞟一眼莫月。 云谦一边替莫月倒茶,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好像挺受人欢迎” “是吗,我倒不觉得哪里好。”莫月砸吧了一口茶,回味了一下觉得云谦的话略微带了一些酸意,当下便心情雀跃。 她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轻易便转移话题,“公子想要治国平天下,敢问公子认为天下要怎样才算是平” ... ------------ 313.第313章 云月殁(42) 说起政治理想,云谦便可以滔滔不绝:“政治清明,明君在位,贤臣在佐,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依,鳏寡孤独废弃者皆有所养,仅此而已。 ” “自从崇言登基,大赦天下,薄徭役,减税收,修水利,选官制度也从以前的唯亲是举变成了唯才是举,天下早就是一片歌舞升平。”莫月丝毫不输给云谦,激动处眉飞色舞,侃侃而谈,“不过,若是崇言不辖制无敌将军迟王爷,让他过分膨胀,他日必定为他所覆。” “莫姑娘,你可知道你将将那番话可是会为自己引来祸端的。”对于莫月随口说出的话,云谦有些震惊,她一介青楼女子,为何对朝中之事如此了然,“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姑娘为何有此一说” 莫月也不推脱,小小嘬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条理分明地说道:“其一,迟渊是外姓王,同根生尚且会相煎熬,何况无丝毫关系,崇言必定不会任由迟渊发展,进而打压。迟渊功高盖主,自然不甘屈居其下,早晚也会反。其二,只有迟渊有自己的兵权,所谓佣兵自重,况且这些年他到处招兵买马,礼贤下士,其野心可昭。其三,民间传说崇言身负绝世武功,多次遭遇刺客竟然是被毫无缚鸡之力的皇后所救,男人和男人斗要么为权要么为女人,其中隐秘我知之甚少,也不便多说。” 云谦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面前的女人思维缜密到了一种令他觉得看不透的地步。 但莫月一番言论,他不得不称赞:“姑娘真是聪慧过人,我从未见过有女子能足不出户便能知道天下是怎样一个态势,君忘归可真是埋没了姑娘的才华。” 我想,如今云谦对莫月算是有了全新的认识,她不只是一个容貌倾城的姑娘,关键是她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而莫月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的锋芒毕露只为了让她钦慕的男子知道她足以与他相配。 两个人或争论或同声同气,竟发现彼此之间很多观点都是不谋而合的,可叹知己难求,只恨相逢太晚。 一天就这样过去。 依旧是云谦将她送回君忘归,他将手中的绸缎交还到莫月的手上。 回想今天,莫月第一次觉得同人天南地北地聊天竟然是那么畅快淋漓的一件事,同时她也惋惜自己找不到明日与他再见面的好的理由。 莫月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怀抱着绸缎懊恼地跺了跺脚,一咬牙便提步准备进君忘归。 云谦叫住她,说出自己的不情之请:“听说青枫浦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我初来咋到,若是莫姑娘有时间,希望姑娘能够领着我见识见识。” “就这么说定了。”莫月转过头来,像是乳燕如林般欢快地答应,“你回去吧,我进去了。” 莫月身子轻盈,小跑着进了门。 我想我开始不妒忌莫月了,反而开始喜欢她,她的真性情就像是朗朗乾坤下,青天白日里开出一朵明媚的向阳花,娇羞却不做作,美丽却不张扬,没有胆怯,没有退。 ... ------------ 314.第314章 云月殁(43) 关于明天的行程如何,莫月睡前认真思虑了很久,终于决定好要带云谦见识见识青枫浦的珍馐佳肴。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当莫月将云谦带到醉香楼的门口,他抬头望着招牌有些吃惊:“这就是你要带我来见识的地方” 莫月露出霸道的神态:“可是你请求我带你见识见识的,可不得我来做主。” 云谦也不同她争辩,谦逊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莫姑娘请进。” 莫月知晓云谦的心意,依旧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醉香楼建在青枫浦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且地理位置较高,从窗子往外看去,可以将青枫浦的美景尽收眼底。 莫月坚持不懈地为她选择带他来这个地方见识做解释,口若悬河,星眸流转:“我带你来这醉香楼可是经过一番仔细思考的,绝对不是临时起意。都说青枫浦有三宝:醉什锦,香酥鸡,花满楼,恰好这三宝都在醉香楼。” “原来这醉香楼是以招牌菜命名的。”云谦发自内心一点儿也不介意她带他去哪里,她这么较真倒是让他有些发笑,假意道,“这醉香楼的掌柜也太随便了些。” 莫月努力想让云谦提起兴趣:“醉香楼每天都客似云来,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也会为了尝尝这闻名遐迩的招牌菜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可见人家掌柜多会做生意,你竟然说他随便。” 云谦见莫月每次都噼里啪啦说一大堆,猜她一定口渴,便给她倒了一杯茶:“莫姑娘,喝口茶,我们就点菜吧。” 莫月呼了一声:“小二,快点过来。” 小儿弯着腰,态度恭敬友善:“两位客官要些什么” 莫月异常精简地点菜:“招牌菜各来一份,再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好勒,两位客官稍等一下,立刻上菜。” 云谦见她点菜那样精炼,更加确定她是口渴了,于是便将那杯茶递进她的手里:“喝茶。” 莫月脸上酡红,接过那杯茶依旧没有喝,放到一边:“醉香楼上菜快得很,半柱香时间如果没有上菜,便是掌柜做东。若是上错菜,也是掌柜做东。” 她话刚说完,小二便来上菜:“您的香酥鸡,花满楼,醉什锦和十年沉香女儿红,您请慢用,有事儿招呼。” 莫月抬了抬眸,充满期待的示意:“你尝尝看。” 云谦拿着竹箸夹了鸡腹的一块肉,细细咀嚼一番,连连点头:“皮酥肉嫩,不但不油腻还满口盈香。” 莫月将香酥鸡旁的薄片拿了一块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面,然后夹了一块鸡肉放在上面,再放上已经过了水的葱丝和姜丝,然后用手将它卷成圆柱形状,尾端蘸一点酱汁,便喂到云谦的嘴边:“你再尝尝这样吃。” 云谦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开了嘴。 莫月将它一整个塞进云谦的嘴巴:“你今天就别顾着你谦谦公子的形象了,不准吐。” 云谦包了一嘴的食物,非常艰难地咀嚼着,但是不得不说这种吃法要比单一的吃法来得更加畅快舒爽。 ... ------------ 315.第315章 云月殁(44) 云谦慢慢指向花满楼,略略评断:“楼中藏花,雅而不俗又平易近人,一眼便能看懂。 ” 莫月感叹道:“这道菜虽然看着简单,却要花费三十六道繁杂的工序,需要五六个人一同完成的。” “这么厉害。”云谦夹了一片花瓣放进嘴里,惊讶道,“原来是牛肉。” 莫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花满楼是一道素菜。冬瓜削皮雕刻成小楼的模样,表面抹上一层淀粉,蒸出来才会玲珑剔透,而里面那些不同颜色的花都是素菜和面粉合成的,不同颜色合成的肉的种类也不同,很多人吃过花满楼称一道菜便胜过满汉全席。” 莫月见云谦眨了眨眼睛,睫毛如扇。 他说:“不知道掌柜的去哪里请的厨子,简直比宫中御厨的手艺更胜一筹。” 莫月抓住云谦话里的松懈,赶紧追击:“云公子是宫中的人” 云谦话语中不自觉地冷淡几分,避重就轻道:“跟着主子曾去过几次皇宫。” 莫月知道不能就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很明智地点到为止。 云谦揭开那壶酒,醉人的芬芳飘逸而出:“不愧是十年女儿红,香醇浓郁。” 莫月眼中光彩灵动,急促道:“公子好酒” 云谦不否认:“这天下谁不喜欢好酒,只不过甚少呀。” 莫月将额前挡住视线的头发撩到耳后:“家父嗜酒如命,却也是酿酒的好手。因为好奇,我也跟着学了些。若是他日有机会,我一定给公子酿一壶,虽比不上这十年的女儿红,却也别有一番情致味道。” “那我先谢谢姑娘美意。”云谦先干为敬。 莫月也小小喝了一杯,君忘归有规定,姑娘们不能在外面喝醉,所以她只能喝一点点,不能让花妈妈闻到酒味。 一个胖胖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到莫月的身边,面露惊喜:“莫月姑娘,原来真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舍得来我的醉香楼坐坐了。” 莫月看着掌柜越来越大的肚子,转过身去笑了笑,才又回过头来调笑:“掌柜不是去浪迹天涯了,怎么舍得回来了” 胖掌柜挠了挠后脑勺,笑起来小眼睛便淹没在肉堆里了,一股憨厚的味道:“此事说来话长,这次出去不过是想放逐一下自己被尘世禁锢的心境,却毫无准备的迎来一场艳遇。” 莫月不解:“恩” 胖掌柜拍了拍他饱满的肚皮,意气风发道:“所以,这次我回来是要为这醉香楼添一老板娘了。” “谁这么有福气可有成千上万的人想要做醉香楼的老板娘呢。”莫月一副别扭严肃的样子,突然就笑了出来,“恭喜恭喜呀。” “良禽择木而栖,莫月姑娘也得敞开心扉寻找良人。”胖掌柜转身对着云谦挤眉弄眼,“公子你可得把握好机会,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莫月姑娘陪着吃一顿饭都成了奢望。” 莫月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云谦,他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悲。 ... ------------ 316.第316章 云月殁(45) 胖掌柜见两人都没有说话,心领神会准备撤退:“你们好好吃着,今天我请客。 “ 莫月柳眉一挑,怎么肯依:“这可怎么成” 胖掌柜挺着快要翻过去的肚皮,理所当然道:“我醉香楼所有菜系的名字都是莫月姑娘给定的,包括这醉香楼都是姑娘给取的名,若不是姑娘醉香楼是不会如此闻名,我作为掌柜的请客感谢一下恩人怎么了。” 莫月继续推辞:“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我也是举手之劳,就这么定了,我不打扰你们了。”胖掌柜说罢,便扭着肥胖的身子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云谦在一旁认真听了两人的谈话,不由得打趣:“难怪莫月姑娘对醉香楼的菜品如数家珍,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莫月摆了摆手,面上微惹娇羞:“是掌柜言重了。” “想和莫月姑娘吃一顿饭的人不计其数,这也是掌柜言重了”见莫月面色桃红,更起了逗弄的心思,“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那莫月姑娘还真是让云某受宠若惊。” “你”莫月知道云谦在调侃她,却找不到话来反驳,急得直接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莫月将那杯酒喝进肚子里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是遇上克星了。就像我每次被景琛云淡风轻的话气得无可辩驳的时候,我也知道我是遇上克星了。 我们同样知道这个克星会使得我们泥足深陷,但就是甘心情愿。 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人,每个人都在茫茫人海里孤独又执着地寻找着,拍过很多人的肩,看过很多人的脸,却只在一个人面前郑重其事地停下来。 停下来的那一刻,你自己都会感到诧异。为什么是他而不是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然后你便会知道原本就没有比爱情更没有理由的事情,它是亘古存在却始终没有答案的疑难杂症,它能够伤人至深却也能如同华佗在世救人于生死边缘。 我一向对男女之事没有多大的热情,在那个世界对爱情的狂热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青春和热血。似乎是在偷偷喜欢上景琛很久之后,我才觉悟,万物生灵皆逃不过一个情字。而我的逃不过就是景琛,我感到莫大的幸运。 同我一样,云谦的出现让莫月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即使她尚且不知道她所认为的缘分究竟是治病良药,还是夺人性命的毒。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怯懦的女子,若单单是因为前途未卜而选择放弃,她一定会用漫长的余生来遗憾的。 莫月身处风月多年,怎会不晓得这些个男人的心,她如今容颜正盛,他们自当是趋之若鹜,可身为女子总有一天会年老色衰。等到她花褪残红,那些争着吵着要娶他过门的男子恐怕要色衰爱弛,弃她如草芥了吧。 莫月惊觉她已经等这样一个人等了好久,错过了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可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等下去的耐心。 ... ------------ 317.第317章 云月殁(46) 这些日子,莫月挖空心思地带着云谦饱览青枫浦的碧山秀水,幽巷古道。 可每每游览完一个地方,她的心情便会低落一分。 她打早便知道这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岂非寻常人,又怎会一直呆在这个小镇上,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她有好几次都差点问出了口,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往往又会咽回去。 莫月就这么静静地跟在云谦的身后,神色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本就是倾城之姿的女子娥眉微皱便更添惹人怜爱的风情。 云谦发现莫月很久都没有跟上来,便停下脚步转身:“莫姑娘,今儿个我们去哪儿” 莫月见他停下来,微微提了提裙子,向着他小跑了几步便到了他的面前,作沉思状:“这青枫浦虽看起来大得很,可我们这几日该转的也转悠地差不多了。” “那” 云谦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莫月急急地打断:“若是公子不嫌麻烦,倒是有一去处” “莫姑娘请说。” 莫月指着那条人声鼎沸的街道,娇体微斜,语音袅袅:“顺着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一直走差不多五里路便是郊外,那里有一座寺庙叫做缘渡。” 云谦斟酌了寺庙的名字,猜测道:“你喜欢那个地方” “嗯。”莫月点了点头,神思飘渺,“那是我娘亲最爱去的地方,小的时候我总是陪着娘亲一起去。那时候她总说,这地方可真是好呀,污浊滚滚红尘里最干净的化外一方。这人只有在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才是最快活的时候,如此便是佛家所说的极乐。凡人若是能做到无一烦心事,便到了极乐世界。那时候我年纪小,哪里有那样的心境,每次都听得似懂非懂。如今多多少少也知晓了几分意味,至少那个地方会让我内心的起伏重归平静祥和。” 云谦不赞同地反驳:“可凡人中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无忧” “云公子也不必如此认真,不过是一个念头罢了。人活着总得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有点奔头不是”莫月见他蹙着眉头严肃得像个小老头的样子,禁不住虚虚握着拳头抵在嘴边轻笑出声。 云谦疑惑得摸不着头脑,在脸上胡乱摸了摸,发现没有东西才问道:“你笑什么” “笑我眼睛里看到的”莫月娇昂着下巴,和云谦擦身而过,走到了前头。 云谦失神片刻,复跟在后面追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们面对面站着,除了你,我还能看到什么。”莫月毫无预兆地转身,便看到一堵宽厚的胸膛,本来想逗弄云谦一下的,她却先娇红了脸,不敢睁眼看他。 对于云谦来说,天文地理,术数琴棋之类,他都能侃侃而谈,但这却是他第二次哑口无言,莫月轻快的调子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像吹面不寒的三月风,桃花灼灼的四月天,夏至未至的五月热,让人莫名便感受到静逸超脱,芬芳幽然,心火盛,心花放。 ... ------------ 318.第318章 云月殁(47) 如同云谦一样,我也没能对莫月的温存软语免疫。 我对着景琛感叹道,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难怪你不是莫月亲生的” “你又看出什么了”景琛警惕地看着我,眼神里是警告的意味,那意思是在威胁我。 即使他不威胁我,我也不会说。莫月会自然而然地说出那些让任何人听了都会脸红心跳的话,情商自然是高到了一种境界,若景琛是她亲生的自然是会遗传到,不说很多,至少该懂得男子在女子面前得温润如玉,文质彬彬一点。 念邪都能作证,景琛很多时候对我刻薄得让我想哭,没有半点情商哪里像莫月的孩子。 我在心里鄙夷着景琛的低情商,身旁规规矩矩坐着的念邪轻轻戳了戳我的手臂:“娘亲,你在腹诽爹是吧” “乱说,不能诬陷娘亲。”我本能地维护自己,又突然想到什么,怒目瞪着景琛,“景琛,我不是让你别乱教他吗这么小有必要知道腹诽吗” 念邪很仗义地拍了拍景琛地肩膀,小眼神甚是得意:“有必要的,爹说腹诽就是小人的行为,在肚子里面说人坏话却不让人知道。况且这是爹连着庸人自扰,胡思乱想一起教我的。” 我狐疑地看着两人毫无顾忌的眼神交流,他们一定不是现在才联合一气的,肯定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小邪,你什么时候和他狼狈为奸了。”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也没有教什么好的,还好念邪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画面上,根本就没有听见我在讲什么。 念邪激动地挥着着手:“我知道那个地方,药衣姑姑带我和爹去求过签。” 和念邪相处得久了,我发现他只要撒谎眼神都是闪烁的,于是我便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说药衣住在很远的地方,怎么还千里迢迢跑到华云镇求签” 念邪毫不回避我的视线,反而激动异常地对着我放电,眼皮开阖的频率肉眼不识:“华云镇是去找药衣姑姑的必经之路,上次是药衣姑姑来接的我们,所以很顺便。” 我了然,大力地将念邪按在我怀里,视线重新回到画面上。 “累吗”云谦从怀里掏出水墨色的方巾递给莫月。 莫月也不别扭,直接接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可是嘴上却是不领情:“你当我是那些三步不出闺阁的娇贵女子” 云谦看着莫月的倔强顿时心生怜惜:“莫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女子很多时候不必逞强的。” “很多时候是什么时候”莫月收敛了上扬的嘴角,欲言又止了良久才又缓缓开口道,“其实我跟你一样不是本地人,十五岁那年先后没有了爹和娘,最后还没有了家,那些所谓的亲戚将我们赶出了出生的地方。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刮着大风下着大雨,我就背着发着高烧的星儿连夜赶了十里路才到的这个镇子。一个素昧平生的江湖郎中不取分毫替星儿拿药治病,我之所以喜欢这里,就因为这个地方至少会让我感受到一点点温情,。” ... ------------ 319.第319章 云月殁(48) 莫月从未将这些事情告诉过别人,她自己也想不通怎么就愿意说给云谦听,还是以平静得如同局外人的口吻说出来。 见云谦被自己感染,同情地看着她,莫月便不自在地转过身:“你别用那种可怜路边乞丐的眼神看着我,我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怜悯。” “我们进去吧。”云谦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谈下去,淡淡道。 莫月没有想到云谦这么上道,话题转移得如此生硬却不让人觉得反感的人也就他了吧,人长得好看果真各方面都是占据优势的。 莫月见云谦头也不回,便叫住他,指了指他近旁的水缸:“进入寺庙之前需要用净水洗手和洗脸。” “还有这样的规矩”云谦虽然很是不理解,却依旧从身旁的深水缸里捧出清凉的水洗脸。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可是听娘亲说佛是最圣洁的,凡人大多被这浑浊的尘世污染得不成样子,所以要和佛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需要洗掉一身烟火味。”说着,莫月低眉,声音变得浅浅幽幽的像是往肚子里面吞,“其实,像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本是不该来这里玷污神明的。” “我刚刚给你的手帕呢”说话间,云谦已经来到莫月的面前。 莫月不明所以地从袖子里掏出来给他。 “莫姑娘,你是我见过最有佛性的女子,我相信神明们也这样认为。”云谦拿着帕子在水缸里打湿,轻轻擦拭着莫月的脸,从眉眼到唇角的每一处都极其细致温柔,莫月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 她看不见的我们看在眼里,云谦的眼睛里装着难得一见的盛世风光。 云谦将手帕拧干之后重新交与莫月的手中,牵着她空着的手一同走进寺庙。 今天不像往常,寺庙里面三三两两分布着人,云谦的视线没有停留在雕像、画像和供品上,径直跪在蒲团上面。所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连朝拜方向都弄错了,寺庙的中心有围绕的柱廊,柱廊的墙上有一个凹进去的佛龛,佛龛所在的方向才是朝拜的方向,前来朝拜祈福的人都是将蒲团挪到佛龛前面。 莫月将他拉起来,拿起地上的蒲团放到佛龛的面前,挺着脊背跪得直挺挺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她能够感觉到云谦最后也跪在她的旁边。 莫月几乎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云谦早早便起身,哪里也没有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见莫月睁开眼睛,问道:“莫姑娘这么诚心,不知道祈的是什么愿” “我希望我和星儿能够像小的时候那样的亲密。” 云谦语气淡淡的,眸中有些暗沉的光:“我还以为是其他什么的” 他侧着身子,莫月看着他的侧脸,目光柔情万般。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花了大多时间在佛祖面前念叨啰嗦。她说,佛祖啊,佛祖,如果你真是为这世间每个女子都准备了一个男儿,请千万一定把她和云谦捆绑在一起。要是不是他,那便不要让她拥有情思,徒增眷恋。 ... ------------ 320.第320章 云月殁(49) 莫月深呼吸,提议道:“要不要带你逛逛” “我向来对这些没多大兴趣,人间正好,至少现在还不想从红尘抽身。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云谦流水一般的倾吐瞬间浇灭了莫月的热情,她柳眉皱起,神情却又小心翼翼。 只是莫月的心情低落了一下子便又重拾明媚,故意忽视云谦的挣扎,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有神算之称的拐子李面前。 莫月并没有女子的娇羞,坦白无疑:“算姻缘。” 拐子李懒洋洋地从躺椅起身:“不知是算姑娘的还是这位公子的” “你别一脸鄙视地看着我,拐子李可是远近闻名的,你瞧,他看不见却知道你是男的不是女娇娥。”莫月对着拐子李甜甜一笑,雀跃道,“算我的。” 拐子李将签筒递到莫月的面前:“随意选一支签。” 莫月毫不犹豫选了一支签放到拐子李的手中。 拐子李用指腹在竹签刻字的一面上下左右细细地抚弄,随即重重叹了叹气,将手中的签轻轻扣在桌面上。 本来轻松的气氛因为这声叹息变得分外凝重起来,莫月面上依旧无风无雨,可心里早就是一副惊涛拍岸的场景。 拐子李有些遗憾地解签:“姑娘的姻缘分外极端,好则好矣,但最终还是会因为心上人含恨九泉。” “江湖骗子,一派胡言。”云谦目光如炬,瞳孔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拐子李烤焦一般。 一直以来,莫月眼中的云谦是无人问津的幽谷里悄然盛开的别致的花,是竹林间隙偶然穿过的竹林风,是朗朗乾坤之上高高悬挂的皎月,他的一举一动都儒雅得让人只觉得高不可攀。 这是莫月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人前人后他都将情绪藏得很好,好到快要让她觉得他真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莫月被云谦紧紧牵着走,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释然,那些许的担心也不复存在。 要爱,要勇敢。 莫月停住脚步,手上使力拉扯着怒气冲天的云谦:“你走那么快干嘛,快停下来。” 云谦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缓缓道:“刚刚那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莫月突兀地将手放到云谦的胸口处:“我没有所谓,倒是你反应激动了些,瞧,心跳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 云谦俊脸一红,拿开莫月的手,别扭地转过了头。 见到云谦害羞,莫月的心情格外的晴朗:“不过说真的,要是我的姻缘真被拐子李说中了怎么办” 云谦拍了拍莫月的肩膀,话语里带着他随时随地都散发出的自信与前所未有的坚定:“别胡思乱想,没有这个可能。” 我第一次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克制住了绝大多数的感性,而是用了百分之八十的理性去思考,云谦之所以这么有把握还真是没有原因,他喜欢莫月,当听到莫月有可能会因为他而死去,他应该惶恐和担忧。就算他有多么不相信这些神明保佑,算命测字之术,因为在乎一个人,他也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 ------------ 321.第321章 云月殁(50) 我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理性分析告诉给景琛听,以为他会夸我终于动了一次脑子,而不是抓着他的袖子流了一地口水,还一个劲儿地称赞道多么深情款款,多么感人肺腑。 景琛说:“符生,是你不懂。”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先入为主的影响,每次我的名字从景琛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带了一种让人难以自持的魔力一般,让我难以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简单又意蕴深藏的名字。 我被自己的名字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景琛像是看出了我的走神,稍稍有些用力地敲了敲我的脑袋将我的三魂七魄归位:“我相信任何一个男子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说出那样的话,喜欢一个人便从心里认定自己是有能力将心爱之人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哪里会相信宿命一说。” 景琛这样腹黑冷血的人竟然从感性层面驳回我的分析,看来我和他真是没有一点儿默契。 “娘亲,你能不能认真点,就算你不能集中精力认真,也请你能不能克制住爹对你的吸引力,不要去打扰爹的认真。很多事情虽然不要求两个人都会,可再怎么都得有一个人会。”念邪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赶紧抱住自己的脑袋。 我听到前面确实是有狠狠收拾他的冲动,可是听到后来我竟然临阵倒戈,觉得他讲得实在是太富有哲理性和逻辑性。 我为有一个小神兽儿子而感到深深自豪。 景琛显然不明白我这副高兴劲儿从何而来,啧啧了两声便不再理会我。 我亲了亲念邪智慧的额头,他有些嫌弃地用袖子擦了又擦。 我觉得同时被景琛和念邪一同嫌弃的场面竟然有些难以言说的温情。 我怀着甜蜜的心情重新投入到莫月和云谦的故事里面。 莫月和云谦已经徐徐走到了街上,天色已晚,很多摊贩开始着手收拾货物回家了。 经过一个卖玉器首饰的地方,莫月一眼扫过去便十分钟意一个簪子,紧紧捏着簪子询问价钱:“摊主,这个簪子多少钱” 摊主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主,见莫月对簪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又看她身旁站着的男子富贵逼人,才想着在收摊之前大捞一笔:“姑娘真是识货的人,这个簪子是几个月前一个逃难出来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卖给我的,听她说这簪子价值连城。” 支言片语便知道摊主是要敲竹杠了,莫月霎时没有了讲价还价的念头,将簪子放回了原位,有些扫兴地说道:“摊主想来也没有诚心要卖东西了,我们还是走吧。” 云谦拉住欲离开的莫月,重新拿起那支簪子,从腰间扯下钱袋扔到摊主面前:“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摊主看着鼓鼓的钱袋,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当下便明智地适可而止,赶紧收起那袋银子,谄媚地笑道:“够了够了,公子对夫人可是真真的好。” 莫月听到摊主那句夫人,才没有大发雷霆,只回过头劝说云谦:“云公子,这簪子确实是上乘货色,却还是不敌这么多银子。” ... ------------ 322.第322章 云月殁(51) 云谦长眉一轩,一本正经道:“很多时候男人花钱是不会考虑值得不值得的问题的,能博人欢喜便是值得,若是不能博人欢喜就算几文钱买来一座城池都算是不值得。 ”云谦将簪子插到莫月素净的发髻上,“这些日子你每天空出时间带着我逛遍了青枫浦,华云镇,这簪子就算是我的补偿,你可不能拒绝。” 莫月要说的话全被云谦堵住了。 他的好意她只能心领,却还是不自觉地埋怨:“你说得句句在理,我要是不收这簪子的话倒成了我不知情识趣。可是我还是得提醒你,再有钱也不能这样花,未免太过任性。” 云谦将值得和不值得的问题钻研得很是透彻,聪明的人说情话原来是不着痕迹又一套连着一套的。他要是做了帝皇,史书上绝对记载着千古昏君,而莫月就是妖艳惑主。 不过这惑主的女子一定是千万女子心中乐意崇拜的,我自诩见多识广,却也是第一次知道任性原来是可以这么用的,这个稍微不注意就会带上贬义色彩的词从莫月的口中说出来竟然带上了娇嗔的意味。 莫月是看着云谦进来的,从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君忘归的门框下,她的视线便再没有移开过分毫。 “景琛,你要是什么时候因为我而任性一次”我见景琛表情严肃,张口欲言,赶紧掐断还没有说完的话,开始调转方向自我否定,“话虽然这样讲,你时常保持理智的样子更加威风凛然,让人钦慕非常。” 景琛的面部线条舒缓下来,才没有采取什么对我有害的措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三月的杨柳风再温暖也吹不散离别的愁绪,莫月再不愿也留不住注定会离开的人。 离别之日恰逢君忘归每月的表演盛事,每每到了初七这天便是青枫浦上下欢腾的日子。莫月一个月也就这一天会出来抛头露面,但是卖艺不卖身,出价高者可得与她秉烛夜谈的机会。 莫月再三嘱咐云谦一定要到场,就算是为他践行。于是云谦离开的日子便往后推迟了一日。 从前,莫月只当每个月的初七是要完成任务的日子,以她的才情技艺随意应付应付就足以满足台下的观众。这次不同,她提前好些日子思考表演曲目,可畏是精心做足了准备,不仅自己编曲还自弹自唱。 莫月的勤快上心让君忘归的妈妈都受宠若惊了,却又不敢多问她怎么就突然开了窍,生怕大小姐她哪里不顺心就又变回懒懒散散,万事漠不关心的样子。 莫月生怕云谦失信于她,特意遣玲花去通知他可不要迟了才好。 云谦倒是答应得很快,最后去得还是有些迟了。君忘归被人潮包围占据了,他费了好些力气才挤到台前,束好的头发已经松松垮垮。 他一向喜好整洁,看着身上那身挤压得皱巴巴的衣服,不住地叹息。 莫月早就在台上指挥摆弄布置,她几时连这些小事都亲自过问了,还不是想留给云谦她最完美的一面。 ... ------------ 323.第323章 云月殁(52) 莫月是看着云谦进来的,从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君忘归的门框下,她的视线便再没有移开过分毫。 见到云谦狼狈地从人群里窜到台前,知道他此时心中肯定很郁闷,莫月旁若无人地蹲到舞台边沿,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地势原因矮了她一个脑袋的云谦:“云公子,我在想,你是不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准时到” 云谦面有愧色,词不达意地解释道:“我做起事来什么都记不着,不过我有特意叮嘱客栈老板,让他到时间了就来房间叫我,哪里想到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才会又晚到。” “看见你已经这么狼狈了,我也不忍心再怪你。”莫月说着说着就不自主地轻笑出声,最后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座椅小声提醒道,“那中间的位置是我专程留给你的。” 君忘归里人潮攒动,起伏的脑袋就像江河里激勇的弄潮儿,他们全是为了一睹莫月风采而来,有些甚至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赶到这里。 有一种无意却惊心的美丽,叫做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云谦便是莫月眼中的倾城风景,殊不知她由心一笑,台下终生颠倒。 老的少的男人们都活像打了鸡血一般,用尽所有力气叫嚷。 “莫月,你今天好漂亮。” “莫月,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跟你彻夜长谈。” “莫月,我要替你赎身。” “莫月,你再对我笑,我会心脏病复发的。” 莫月向来厌倦众星拱月的感觉,那么积极地争取头牌的位置只不过是想尽一份份姐姐的责任,尽可能地为莫星创造净土。 于她来说,不喜闹。 然而此刻,莫月竟然有了别的打算,一脸得意地看着他,张开嘴巴并不发出声音,无声地炫耀别人对她的追捧。其实,她只是想试试云谦的反应,倒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见他拳头捏得死紧,浓黑的眉皱成小山的形状,直直地瞪着她,恨不能直接在她的脸上瞪出一个洞。 一切准备就绪,台下的观众早就急不可耐,老鸨随意说了几句就忙不迭退下去了,莫月登台的时间里任何人说多了废话都是要被众人攻击的。 舞台是按照莫月的要求布置的,只在边沿绕了一圈各色的花花草草,此时空旷的舞台只余莫月一人,她盘腿坐在正中间,白光打在她的周身,她就像是从九天上翩跹而下的玄女,拈花一笑,似梦似幻。 莫月对着台下的观众点了点头,嘴角翘起最得体的弧度:“莫月不才,前几日闲来无事自己随意写了一首歌,谱了曲子美人蛊,大家请多多指教。” 说罢,莫月抬起皓腕,青葱十指流连缠绵在细弦上,琴声悠扬高古,清耳悦心,婉转悠扬,如鸣佩环。如同穿越万年时空的绝响,从旷垠无边的大草原飘来,恰恰夹着牛羊的鸣叫和人高青草的芳香。从密密匝匝的云上飘来,微微染上风的柔软和空气的润泽。从深邃幽静的空谷飘来,轻轻细语奇葩瑶草的绽放。让人不自觉便跟着一同陷入她有意铺成的画面里。 ... ------------ 324.第324章 云月殁(53) 莫月轻启薄唇,吟唱道: 喝了一碗前世今生的汤 换了水木清华倾城模样 在硝烟四起的死寂战场 一遍一遍哼着千古绝唱 他赠与她金丝苏绣的香囊 轻轻悠悠飘散阵阵桃木香 万人之上不过寻常痴情郎 千秋万古不敌美人秋千上 谁中了美人的蛊 庭院深深缠绕了千年的树 扰了谁的清梦又入一场穷途末路 谁中了美人的蛊 情深几许侵入血肉里的毒 红颜乱了人间起了一层迷人的雾 共饮一碗叫做曾许诺的汤 千军万马渡她红颜白发苍 那地方有世人追逐的宝藏 繁华三千终迎来一场乱殇 他爬上血腥筑成的冷高岗 绵延山川隔出阡陌的街巷 殿堂之上不过不羡仙的郎 覆了江山换得美人梨涡漾 莫月痴痴地唱着,嘹亮空灵的歌声夹杂着凄婉缠绵的琴声萦绕在耳边,她看着离着自己最近的距离,她心中绝世的公子正闭着眼睛听得入迷,面色缓和温暖,气度端凝,神色皎皎,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最好看的弧度。 莫月心下一喜,她知道云谦一定听懂了她的歌和琴声,不怪英雄气短,只是儿女情长。 任凭谁都听得出来莫月的那首歌里隐藏着明明白白的情意。 她真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姑娘,轻轻松松便已经在女子中间树立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我开始有些担心,景琛曾见过这样好的女子,如今倾慕的女子自然不俗,虽然他说现在要求放低了些,可我总觉得他在嘲弄我。我本打算以后见着景琛的心上人要正大光明与之斗上一斗,这下我倒是有些害怕了,我不怕输,只怕他是心甘情愿属于别人。我于他不过是一个阻碍他幸福的坏人。 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会很难过。 莫月惊艳开嗓后便进入了阶段,竞拍她相伴闲谈一晚。 老鸨左右扭着水桶般粗壮的腰肢,伸出手指扫了扫台下急红眼的男人们,正要说出竞拍底价的时候,云谦怡然神隽地举起手上的珠子,风华无限:“我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只随身带着这颗夜明珠。它是从南海深处的千年老蚌里取出来的,越是黑暗的地方它越是光芒四射,黑夜里举着它四周近处之地皆为白昼,不知用它来竞拍可否。” 老鸨见着云谦手上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一时间瞠目结舌得说不出话来,反应了好久才稳定了澎湃的情绪:“公子说笑,这当当然可以。” 云谦看着台上表情纠结的莫月,语气平平没有点滴起伏:“那好,我便用这颗夜明珠换莫月姑娘彻夜长谈。”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我今天总算是见识了一次为佳人一掷千金的时刻,作为很多年后围观的我来说也是难以抑制的激动。我想这大概应证了一句老话,败家子总是让人羡慕的,虽然绝大多数都是病态的嫉妒的羡慕。 “公子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小女子实在不值得公子如此抛掷钱财。”莫月咬着唇,心里早就燃起熊熊的火,想着这大手大脚的毛病一定得给他改了过来。 云谦言辞灼灼,丝毫不回避:“不知道姑娘还记得我曾说的关于值得与不值得的问题” ... ------------ 325.第325章 云月殁(54) 莫月见他是吃了称砣铁了心,退到一边缄口不言。 老鸨的神思早就飞上了天,飘了好久终于落了地,根本就没有询问是否还有人出更高的价钱,声音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今天能够和莫月彻夜长谈的人便是这位公子了。” 周围的人还不相信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傻子用无价之宝换取有限的一夜的时候,莫月已经黑着一张脸领着云谦去到她的房间。 舞台上多了很多莺莺燕燕,莫月领头之后,便轮到君忘归的姑娘纷纷献艺了。 如莫月歌中所唱,英雄美人固然妙配,可该来的离别始终是会到来的,或早或迟。 莫月闺房的窗牖正对大街开着,窗牖下一人高的汝窑彩釉里盛开着深紫色的瓜叶菊,绮丽迷离得如同深夜窥视的幻瞳,幽静中包含着饱满的思绪。 窗外残黑的月色没有丁点光亮,云谦和莫月围着桌上的如豆烛火相对而坐,两个人都陷入久久的沉默。 莫月知道云谦今晚不仅是来捧场的,更是来道别的,看着烛火映照着的面容,心里戚戚一片:“怎么你就打算在我这里干坐一晚上” 云谦端起近前的酒杯浅浅酌了一口,面沉如水,不动如山。 莫月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气,眼中荡漾着一汪春水,声线绵软:“我弹琴予你听吧。” 云谦一直不说话,莫月便一直弹着,一支曲子更比一支曲子悲凉。 几乎一整夜,整个君忘归都萦绕着这悲戚不舍的情思,不知有没有潜入离人的梦里。 云谦保持了一晚上的沉默,见天渐明,按住莫月一晚上没有停歇的手:“莫月,你是不想要你的手了吗”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而不是莫姑娘,我想我会记着这天。”莫月的手在云谦的手掌里动了动才感觉一阵艰涩的疼痛,“今夜你来同我道别的是吗” 云谦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你” 莫月眷恋他掌心的温度,犹豫良久还是缓缓挣脱了他微微得力的手:“我怎么猜到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可我却知道你不是一个没有牵绊的人,你总会离开的,尽管我是多么希望你会找到留下来的理由。” 云谦抬眸哑言:“我” 莫月微敛眼睑,专注深情地凝视着他,眸中清水漂浮着蒸腾的白雾:“你和我好歹一场相逢,没有恩也没有怨,除了对不起,遗憾之类,你就没有旁的话要对我说” 云谦站起身走到莫月的面前,低头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郑重地交到她的手上:“这是我娘亲去世的时候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我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能够亲自将它还给我。” 莫月知道云谦许她的是来日方长。可她心里是想他带自己走的,为什么要等到下次,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换做另外一番话:“你走的时候,我绝不会去送你。但下次你来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去接你,风雨无阻。” ... ------------ 326.第326章 云月殁(55) 女人不管容貌学识有多么的天差地别,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喜欢口是心非。 莫月也一样,她终归是说了违心话。云谦离开的时候,她去了,只是悄悄地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 看着云谦时不时地回头看,久久不愿上船的样子,莫月几乎哭得脱力,身子顺着墙角缓缓滑下。 明眼人都能看出云谦眼里的柔情千转,我敬佩他是个敢爱敢恨的男人,可知道他没有带走莫月,我便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了。我更加心疼那个哭花了妆容的姑娘,她的所有不明白不过是因为云谦始终不够爱,带她一起将会面对的一切让他犹豫,也或许她的身份让他感到苦恼。 景琛总说我是个没有长大的姑娘,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懂得的比他看到我所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我宁愿永远不会爱上一个人,也不愿爱上一个明明爱却没有能力担当的人。 但是莫月似乎又给我上了一课,若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谁又愿意杯弓蛇影待君再回首。 总之,自云谦走后,人前话总是很少的莫月便更加沉默了。 她再也不去望江楼了,只因再没有那个男子和她迎风而谈天下局势。 君忘归的姑娘们都发现了莫月的反常,却只当那是长久高处不胜寒而产生的反应,没有过多的关注。 一日莫月晨起练字,素手执笔,不知不觉便写了满页他的名字,她拿起那张纸,叹气连连,随后便将那张纸和前些日子画的画放在一起。 那些画上也全是云谦的音容笑貌,莫月的本意只是想画窗前的花鸟,或者其他,但最终出现在宣纸上的都是他,她悲观地发现自己除了云谦竟是再也画不出其他东西来。 莫星在外边敲门,语气透着浓浓的不耐烦:“玲花让我叫你下楼,妈妈有事情让你做。” “马上就来。”莫月将几幅画和那幅字全都卷在一起放到桌上,随即关了门下楼去。 莫星待莫月下楼后便进了莫月的房间,这段日子莫月总是躲在房间里大半天不出门,她倒是想看看她在房间里面呆着搞什么鬼。 莫星到处看了看甚至连床脚都没有放过,却没有发现任何让她感兴趣的东西,她觉得有些无趣,正要离开的时候发现书桌上摆放着一卷东西。 莫月向来爱整洁,她的书桌上除了她在的的时候是不会允许那样的大物存在的。 莫星好奇地移动到书桌旁,内心有窥视人秘密的怯怯欣喜,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卷轴。 莫星从来都知道莫月画艺精湛,她画的画与真物无二。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莫月的优秀,小的时候一直将她当做毕生最想要成为的人。只是随着年龄渐渐变大,她开始厌倦莫月无休止放大她的完美,那样就将她的瑕疵进一步扩大,扩大到无论她怎样努力都不能完完全全遮掩干净。 那样青春的年岁里怎么会容忍自己一直生活在别人的优秀里,莫星对莫月的芥蒂不过是知晓自己穷其一生都追赶不上的无奈升级到埋怨。 那样的厌恶一点点堆积成现在的相见不相亲。 ... ------------ 327.第327章 云月殁(56) 画上的男子黑发如肆意泼出的墨,眸色清冷如水,流动的白色水银里包裹着一丸黑色的水银,细细看一眼,便又似深秋时节的寒塘凄幽寂寥。 浅浅樱唇微开,稍稍露出排列整齐的榴齿。细嫩的肤质在苍白的纸笺上泛着淡淡的蜜糖光泽。 莫星在君忘归这个男人聚集的地方,从小便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其中不乏上乘姿色,可他们与画中的男子作比较便相形见绌了,莹莹灯火岂敢与皓月争辉。 因那副情绪万千的字,莫星知道画上的男子叫做云谦,云中公子,谦谦如斯,果真人如其名,纯净高雅。 难怪莫月这段日子茶饭不思,原来是为了这个男子不疯魔不成活。 莫星的视线再次投放到画中,神思难以抽离,这样的男子,若换作是她也会如此吧。 因着我看过云谦记忆中的往事,我知道莫星最后是爱上了云谦,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第一次见到云谦却只是在莫月情思深重的画中。 我打了一个并不代表睡意的哈欠之后,眼眶里装着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水,慨叹道:“天意原来就是这么弄人的,真是好有手段。” “把手给我。”景琛的眸子像是放入哀伤的池水浸泡过一样,洇染着化不开的雾霾。 我不明所以却还是照着景琛说的做了,他将我的手紧紧攥在手里,手指滑向我的指缝,最终与我十指相扣。 我蓦然地瞪大眼睛表示惊诧,他滑了滑椅子上的身体直到比我还低上一些,倦怠地低喃:“符生,我很累,让我靠靠。” 景琛的手是冰凉的,他靠在我肩上的脑袋却是温暖的,他一定不知道这些冷热在我心里交织成欢天喜地顷刻间便蔓延全身每一滴血液,每一线脉搏,每一个毛孔。 我初初还想是不是应该做出个为了维护自己矜持宁死不屈的样子,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做,让我在这种窝心的感觉里泥足深陷吧。 我和景琛这样的姿势让我精神倍儿爽,看故事也变得更加认真了。 话说一个人孤独地思念是会翻了倍忧愁的,可莫月偏偏又找不到可以好好听她说话的人,她没有想到她只在小宸的面前提过一次云谦的名字,他便会记了下来。 小宸白日里玩耍的时候是不挑人的,不管熟不熟识,他都能跟人好好玩儿。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定要和莫月一起睡。 小孩子纵使精力旺盛,玩了一天也需要耗费不少精力,往日小宸都是倒头就睡,今日却一直在莫月的怀里扭来扭去。 莫月侧着身子,托着脑袋看着他:“小宸,你今儿怎么还睡不着” 小宸反驳:“娘亲也睡不着啊” “大人的心事总是比孩子多,所以我当然睡得比你晚。”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那么简单,小宸天真道:“那娘亲可以把心事对小宸说说,让我替你分担分担,我们就可以一起睡觉了。” 莫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宸的脑袋:“娘亲的心事小宸不会懂的” 小宸在被子里面摸索到莫月放在身侧的手,突然紧紧抓住,另一只手钻出被子摸着她的脸,像个小男子汉一般说道:“我记得娘亲说过,人生苦短,人们很容易喜欢上一件东西,又很容易放弃一件曾经那么喜欢的东西,可是却很难做到将喜欢的东西紧紧握在手心不放弃。” ... ------------ 328.第328章 云月殁(57) 我虽然不知道跟念邪差不多大的小宸在说些什么,可是就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莫月也是一脸吃惊,她素来知道小宸天性沉稳,可是五六岁的孩子能记住她说的这番话实在让人刮目相看,整以暇道:“恩,然后呢” 小宸并没有停止给莫月的震惊,表情严肃端正:“娘亲,你认真点。我也很认真地在同你说,如果你想云谦叔叔就去找他吧,要是得不到,你以后一定会埋怨自己曾经那样地被动。” 莫月惊诧得嘴巴张大,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小宸,我竟然无言以对。” “好了,我要睡觉了,娘亲要梦到我哦。”小宸亲了亲莫月的脸蛋,转了身子将屁股对着她,呼呼地睡了过去。 我看了看怀里的念邪,早就睡熟了,将他和小宸一比,高下立分。突然发现我竟然一直处于孤掌难鸣的境遇里,有很多关于景琛的心事既不能告诉景琛,也不能告诉念邪,毕竟他除了吃对什么都没有多大兴趣。 景琛看出了我的神伤,直言:“符生,小宸毕竟是我弟弟,心智自然成熟得多,念邪被司徒易保护得很好,哪里会懂这些。” 我没有心思去猜测景琛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说出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概就是他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才能轻而易举将我吃的死死的。 小宸的一席话,莫月虽然欣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百无聊赖地过着。 直到有一天,老鸨兴高采烈地冲到莫月的房间里,还没有来得及喝上她善解人意倒上的一杯茶,急急忙忙说道:“好消息,好消息呀,莫月,迟王爷请你在他的生辰盛会上表演。” 莫月怔愣在那里,并不是觉得受宠若惊。 云谦从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自己的身份,她也从来没有过问,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想知道。随便用上一点银子,便打听到。云谦,迟王爷身边的大红人,当今皇帝钦点的无敌前锋。 她想,如果自己应邀前去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见着几月未见的人。 老鸨见莫月没有什么反应,以为她不知道迟王爷是哪位,毕竟这是个躲在深闺不识人的主。 她拍了拍莫月的肩膀,表情浮夸,动作激烈:“迟渊迟王爷呀,昊月的半壁江山都是他一刀一枪从敌人的手中夺过来的,当今圣上行事也要看他三分脸色。” 莫月突兀道:“什么时候” 起初老鸨还担心莫月会拒绝,她性子一向淡泊,从不喜与朝中位高权重的人有过多的交道,为此早在来找她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几个对策。 如今一个没有用着,莫月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让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探着头:“嗯你刚刚说什么” 莫月见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最近一直浮现在脸上的愁绪慢慢散去:“你得告诉我什么时候去帝京,我才知道这样长的时间里应该准备什么样的节目才合适呀。” 老鸨期待地问道:“三天后,时间有些急,你有问题吗” “是有些急。”莫月低下头思量了片刻,抬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过没有什么问题,你放心。” 得到莫月的保证,老鸨好像看到了银子堆满君忘归的场景,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 ------------ 329.第329章 云月殁(58) 房门关上之后,莫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云谦让她在君忘归等,她真的有些担心他会忘记归来。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与其漫无目的地等待,不如大胆地站到他的面前。 两个人要有结果必须有一个人是主动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既然他退缩了一步,那么就由她前进两步,补上他离开她的距离并且填满他们之间本身存在的距离,他应该就能无所顾忌了。 莫月有很多才艺可以表演,可她依旧选择了跳一段舞。很多相对无言的时候,一舞便能将跳舞的人的全部心思展露无疑,云谦那样细腻的男子,他一定懂得她寄托在舞蹈上面的情真意切。 那是莫月的成名舞,她只做了一些细微的动作调整以求得这支舞的完美无缺。 这支舞从来不是为了贺寿,而是一种久等的昭告,所以莫月精益求精。 舞蹈本身难度就很大,加上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跳过了,为了不在舞台上出现任何的差错,她连续三日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练习,全身上下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莫星奉老鸨的命送饭来的时候正巧见着莫月摔在地上,本能快步跑过去,将手上的托盘放到石桌上,随后将莫月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下意识展现出来的柔情瞬间涣散,撒开扶着莫月的手,冷哼一声,道:“莫月,你就这么想在人前出风头,连命都不要了。” 莫月不知从何解释,只是淡淡笑了笑:“星儿,你不懂。” 莫星不懂,爱上一个人之后,她想尽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心情。莫星也不懂,她久居风月场,身边大多是些逢场作戏的男子,她也跟着学了七七八八。久经风波以为再无涟漪的心境竟然被一阵清风撩得久久不息,她贪心地想要他的柔情独对,她也自然以全心全意与之相付。莫星更不懂,云谦那样的男子,她不舍得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风言风语,她只想拿最好的自己与之相配。 “莫月,是我不懂,还是你越来越虚荣”莫星最看不惯莫月明明满满的野心和心计,却总是装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柔弱可怜样,讥诮地说了一句。 莫月早已经坐了下来,没有回答的趋势,拿起筷子夹了菜又突然放了回去,状似无意地说起:“对了,星儿,明天你跟我一同去帝京吧。” 莫星挑眉,甚是不解:“我跟你去干嘛” “帮我弹琴。” 莫星扬着调子,轻蔑地调侃着:“你不怕我弄砸了你的精心准备” 莫月并不介意莫星的不尊敬,坚持自己的眼光:“星儿,你的琴艺是我教的,我相信你。” 莫星担忧道:“那我们都走了,小宸怎么办” “星姨,你为了娘亲的幸福献琴艺,我也会为了娘亲的幸福一个人乖乖的。”莫月还没有开口,小宸便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他拉低了莫月的身子,以一种执拗的姿态摸了摸她的头,以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口吻说道,“娘亲,你终于开窍了。” 莫星听着小宸的话,又看了看娇羞得红了脸又红了耳根的莫月,她一头云雾缭绕。 ... ------------ 330.第330章 云月殁(59) 迟渊戎马一生,在昊月百姓的心中,他肩负着整个昊月的兴衰。 这样铁骨铮铮的人物,这样无敌功高的将军,生辰自然是隆重非凡。 因着他还是当今天子的妹夫,届时除了那些想要攀附权贵的人前来阿谀贺寿,皇帝崇言也携皇后归晚前来参加寿宴,迟府今夜必定是蓬荜辉煌。 莫月和莫星乘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因前些日子下了几场大雨,路途泥泞,马儿行进得十分艰难,好赶慢赶终是没有耽搁了正事。 几个月的离别,莫月觉得像是隔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再次见到云谦,他笔挺着身躯站在迟渊的身边,比之初见消瘦了几分。一直以为他潇洒出尘的气质最配白色,却没想到今日一身暗紫色的长袍,嘴角时不时荡漾的弧度依旧让人移不开视线。 莫月暗叹自己竟然爱上一个随时随地都能勾蜂引蝶的男子,又叹以后前途堪忧。 她失神良久,好不容易将视线从云谦的身上撤回来,发现众位宾客们全都盯着自己看直了眼。她并不觉得惊讶,为了艳冠群芳,她让玲花将她打扮得极致的明艳。她也不觉得骄傲,她的美不需要别人的称赞,只有他喜欢,她才觉美得其所。 莫月身披着如明丽红霞般的轻纱,胭脂色的锦缎裹着她姣好玲珑的身子,淡紫色的梅云纱裹胸片兜着喷薄欲出的景色。发髻上堪堪斜插着一支红梅金丝镂空珠玉如意簪,有意散落的发丝自然柔顺地铺满了整个背,额头是朱砂点缀的红梅装饰,脖子上戴着蝴蝶珊瑚吉祥石璎珞。 她打着赤脚,脚腕处戴着清脆的铃铛,微微一动就泠泠作响。她抬起手舞动的时候似乎整个天地都荒芜,月朦胧罩着舞动的灵魂,她存在的那方明净下起了鹅毛般的细雪。 她纤细玉指轻轻拈着裙角一处,空闲出来的手作鸟喙形状反抵在眉心,整个身子悠悠旋转起来,一圈接着一圈,速度却越发得快。那方明净里草木皆开,万物生长。 莫月和着莫星悠扬而出的琴声踮起脚尖,身始终在动心却飘向不远处矗立成雕像一般的男子,还好他眉目依旧,情意无改。 之前,我只当景琛夸大了莫月的舞姿,如今亲眼目睹,她果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看了她一舞,堪称风华绝代,翩跹而舞的她似羽化而成的仙,遗世于浑浊世间。 莫月一舞毕,双手举着将将画好的祝寿图走到阶梯的最下端跪了下来,高呼:“君忘归莫月莫星祝王爷沙场上战无敌。” 迟渊面上似乎很高兴,可我和他相处过一些日子,他真正高兴的时候,眼睛里都飘荡着柔和的光,不像这般堆了满脸的笑,瞳孔的颜色却越来越深邃。 “金沙峭岸一株松,干劲枝遒塑祖龙。”他从莫月的手中接过那幅画,展开看了看莫月题写的诗,一番赞叹的话说得别有洞天,“你快些起身吧,当今皇后当年便是以一舞征服皇上。可依我看来,莫月姑娘舞姿翩跹,画艺精湛,诗才灵动。当比皇后的才情过之而无不及。” ... ------------ 331.第331章 云月殁(60) 莫月没有料到迟渊竟然当着皇上的面说出这番话,偏头见一旁站着的皇上脸色欠佳,立即圆场:“王爷谬赞,皇后母仪天下,气质天成,岂是我等寻常女子可以比拟的。 ” 莫月这女子真的是知情达意,观察入微。 皇后拍了拍臂弯的小手,谦虚又有些骄傲道:“莫月姑娘莫谦虚,迟王爷说得的确。我想,当今世上,除了宛儿,该是没人能比得上你的舞技了。” “姐姐,你就莫再夸我了。”归宛挽着姐姐的手,羞涩地看了一眼迟渊。 归宛,我在这个世界的娘亲,没想还有机会见到她的容颜,更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竟然是在别人的记忆里。 意识到我的重点偏离之后,我赶紧正了思绪。 待到看完了节目,宾客早早入了席,大家有说有笑地谈论,一派和乐融融的场面。 迟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端着酒突然走到崇言的面前,脚步轻佻,气质却端凝:“皇上,莫月才貌出众,我心神往。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请求皇上赐婚于我和莫月。” 崇言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回答,他身边的皇后却是先他一步做出反应,只见她拍案而起,秀眉紧皱,叱道:“迟渊,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只见了一面的女子,还是青楼出身,你若要娶她,你将宛儿置于何地,我定是第一个不会答应。” 迟渊毫无避讳地直视归晚,眼里带着挑衅地笑意:“归宛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我和她成婚多年一直无所出,皇后是想让我迟家无后。” “你根本”皇后气急败坏地指着迟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端庄贤淑。 崇言拉着情绪激动的归晚坐了下来,柔声细语道:“晚儿坐下,让我说两句。” 迟渊身边的归宛从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花容失色,她勉强维持着笑容替迟渊开脱:“皇后,归宛谢皇后抬爱。可我是王妃,迟家繁衍后代的事情是我的职责,请求皇后皇上成人之美。” 他们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娘亲,我发现我再怎么努力也正不了思绪,我也忽略不了归宛跪下替迟渊请求赐婚时候的心情,她一定心痛得无以复加,要不然她不会在低下头的瞬间,一滴泪珠落在地面,在无人过问的地方晕开深色的伤心。 相比一干人等的争锋相对,作为当事人的莫月一直一言不发,等到所有人沉默,她才上前一步:“贱民何德何能得王爷如此厚爱,更无奈小女子早有钟情之人,还请王爷不要强人所难。” 莫月知道自己明目张胆地回绝多少女子烧香拜佛都不能得到的姻缘一定会惹怒迟渊,但是她并没有在意迟渊瞳孔里升腾的怒火,而是看向一边默不关心的云谦。说不难过是假的,迟渊堂而皇之地求婚,他若是对她有心就应当站出来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而不是站在一边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那么片刻她升起邪恶的心思,倘若皇上同意了赐婚,她成了迟渊的女人,看他是不是真的还能云淡风轻。 ... ------------ 332.第332章 云月殁(61) 我迫切想要知道最后迟渊是否真的娶了莫月,此时镜中的幻景度到另外一个故事。 那夜皇后因为归宛那一跪,恨铁不成钢,负气出走,皇上怕皇后出事也紧随其后跟着离开。 迟渊态度异常坚决,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会和莫月姑娘成亲,可是事实上并没有,他只是将莫月安置在王府里。 更让人奇怪的是,无论多晚都会回月盈山庄的云谦那夜竟然留宿在迟王府。 迟渊将莫月和莫星分别安顿好之后便不见了踪迹,莫月虽然没有择床的习惯,呆在陌生的环境里又发生了令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她如何也是睡不着的,起身披了一件单衣就绕着九曲回廊散散心。 莫月根本没有想到能够见到云谦,可他就站在不远处,面前是一池熠熠的月光。 夜色正浓,白光刺眼,她以为云谦是背对着她站着。她还没有原谅他今夜的冷漠,也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本想着悄悄退去就像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莫月,来都来了,不陪我说说话”云谦像是见了经常见面的好友,熟络地招手。 莫月恨极了自己遇见云谦就没有立场,懊恼地小步移动到他的面前,开口便有一股浓浓的酸意:“云公子,你还真是好雅兴,赏花弄月,心情很好” 云谦并没有介意她说话很冲,他的声音在月色的诱惑下染上迷幻的魔力:“莫月,公平点,你应该叫我的名字。” 莫月吞了吞口水,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云谦说:“你也一样。” 莫月口齿伶俐,急速且轻快地道来:“你们家王爷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娶我,虽然嫁给他只能做妾,但是对于我一个青楼女子来说也是很好的归宿了,我难道不应该兴奋得睡不着觉” 云谦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声:“莫月。” 莫月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叹气,语气松软了下来:“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睡得着。” 云谦宽慰她:“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莫月真是讨厌他不温不火的样子:“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云谦笑而不语,指了指荷塘里面盛开的莲花,:“你看,红莲的中央竟然是一朵白莲花。” 莫月蹙着眉头,满脸的不满:“云谦,我像是你随意转换话题就能打发的女子吗” 云谦转身拢了拢她的衣襟,眸光是升温的寒塘,是渐暖的秋月,他嗓音清越磁性:“如果不是百分百肯定,你看见的便不是我悠然站在迟渊身边的样子。莫月,每个人都不同,有些人喜欢把情绪表现在脸上,那是他真诚。而有些人喜欢把情绪藏在心里,那并不说明他不在乎,而是说他需要更加谨慎地对待这个让他产生情绪的人或事。我这样说,你懂不懂” 云谦的话虽然隐晦却让莫月烧红了脸,比起拐弯抹角的情话,我更加钟情直接的表达爱意。换言之,云谦的意思便是如果不是肯定王爷不会娶她,他一定会站出来,如她所愿地说出她是他之类的宣言。 ... ------------ 333.第333章 云月殁(62) 为了缓解暧昧的气氛,莫月看向荷塘中心处,果然一朵白莲花在银辉里尽情地舒展绮丽逶迤,头一次发现这夜晚原来可以静谧得让人如此安心。 遗憾的是,莫月早早准备好的满腔柔情蜜意没有表露出来,她和云谦静静呆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开。 此后,莫月便常听迟渊派来伺候她的丫鬟说,云公子提着美酒来找王爷,两个人畅所欲言闲聊一下午,云公子和王爷在花园比剑,惊落一院的木槿花,云公子和王爷痛饮百杯,咏怀赋诗。 只是那次月下偶遇之后,云谦却从未单独找过莫月,三番两次地便磨光了莫月的耐性。 一日,天朗气清,莫月午睡而起。 丫鬟一边替莫月梳妆,一边喋喋不休地犯着花痴:“云公子青年才俊却没有家室,真不知道谁会有这么好的福气做他的夫人。” 莫月已经对丫鬟的花痴习以为常,从妆镜台上挑选了一支钟爱的簪子递给了她,淡淡问道:“他又来府上了” “可不是,也不知怎么搞的,往日几个月都不见他来王府一趟,近日却每日都来。”丫鬟自说自话,“不过这样也好,王爷虽然倜傥潇洒却已经有了夫人,其他下人又长得歪瓜裂枣,云公子经常来府上转悠,我们也能饱饱眼福。” 莫月起身,敲了敲丫鬟的脑袋:“总听你将他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我倒是要去会会这个青年才俊。” 丫鬟惶恐:“不成,姑娘是王爷看上的女子,怎能会其他男子,要是被王爷知道了,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莫月作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脸上却是俏生生的戏弄表情:“可是我来帝京就是为了找云谦的呀。” 丫鬟被莫月大大方方毫无遮掩的回答惊得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 莫月眸色闪亮,面容生动:“你没有听错,我是来找云谦的,就是你口中的青年才俊。他原本是说让我等他来找我,可是我等不了了,就来找他了。” 丫鬟看得失了神,第一次见到比王妃还要吸引人的姑娘。 “王爷和云公子正在凉亭下棋,让你去弹琴助兴。”这时门外传来女子的吆喝声,想来是迟渊差遣过来的丫鬟。 莫月随意应了一句:“我马上就去。” 丫鬟见莫月并没有持琴便要出门,提醒道:“莫姑娘,你得带上琴。” “今天我不弹琴。”莫月笑了笑便出得门去。 莫月被丫鬟引到凉亭,发现素琴早已经安置好,她会意地坐到琴旁边。 迟渊看了看云谦,琅琅道:“莫月姑娘,本王遇到一件极其不顺心的事情。” 莫月不知迟渊为何有此一说,却依旧知书达理恭敬道:“不知何事扰了王爷雅兴” 迟渊的目光在云谦和莫月之间来回逡巡,一个低头笑而不语,一个只当不相识的与他攀谈,这样一幕真是幼稚又有隐隐的温馨。 迟渊眼含兴味:“往常,云谦只有接到我传召的时候才会来王府,这段日子却是三天两头往王府跑。我最喜和他下棋,虽然输的次数比赢的多。可是今日我们来来去去下了好几个回合,每每都是平局,难分胜负的棋局最让人意兴阑珊,听闻你琴技过人,不妨为本王弹奏一曲助兴。” ... ------------ 334.第334章 云月殁(63) 莫月兀地跪在地上:“王爷恕罪,我不能为王爷弹琴。 ” 迟渊不恼,却甚是疑惑:“为何” “不知道王爷听过一个故事没有,琴师俞伯牙因为钟子期之死终生不复鼓琴。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莫月在前些日子找到那个只想为他而弹琴的男子,除了他,莫月不弹于任何人听,哪怕那个人是王爷也一样。”莫月的视线瞟过云谦,极其严肃地看着迟渊。 迟渊态度极好,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你就不怕我一生气惩罚你。” 莫月最会察言观色,见迟渊并未真的动气,胆子便大了一分:“莫月相信驰骋沙场的男儿一定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好一个口舌如簧的姑娘。”迟渊爽朗地笑出声来,指了指云谦,“罢了罢了,你起来吧。本王也还有些要事要做,姑娘若是会棋,能否帮本王招呼招呼他。” 莫月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推脱:“虽然不精,陪衬还是可以。” 迟渊说走就走,还不忘回头嘱咐,话中有话:“你们好生切磋切磋,我先走一步。” 迟渊走后,凉亭之中便只剩下云谦和莫月两个人。 莫月坐到了云谦的对面,在棋盘上下了一颗白子:“你说我们是接着下,还是重下一局。” 云谦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该你下棋。” “猜的。”莫月淡淡一笑,“不过似乎我猜对了。” 云谦抑制着内心的情绪,下了一子,面上却是清风白云的静:“不知道何人如此有幸能够做莫姑娘的知己和悦己者” 旁观者清,这局棋完全是云谦占着优势,可因为他刚刚下的那一子,局势完全一边倒向莫月。 莫月看了看棋盘,会心一笑,利落地下了一子:“你输了。” 云谦这才反应过来,盯着棋局也明朗地笑了起来:“是我大意了。” 莫月一边将棋盘上的棋子归类,一边询问:“还要再来一局吗” 云谦按住莫月忙碌的手,紧张道:“不如你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 “要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也行,不过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莫月抽出被他按住的手,双手撑着下巴,眼中脉脉含情。 云谦岂是善茬,低声笑道:“我只问了一个问题,你却要问我好几个问题,这不公平。” 莫月眼中神光离合,彩光流转,耍赖道:“那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 最终这个总是将公平挂在嘴边的男子没有悬念地妥协了,他点了点头:“我好像没有选择。” 莫月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有很多疑惑她都想听他一一解释。 “你赠与我玉佩承诺我再见却不带我走是为什么” “翻了这个七月,我便二十四了,这一路我途径很多的美景,却只驻足在一个女子的身旁。我知道她并不是生来坚强,只是一直以来没有人承担她的害怕忧伤,一切倔强都是她不得已的伪装。我很想将她带在身边,可她出自青楼又天性聪慧敏感,以前是没有人在意,可如今她的所有担忧和害怕都应该由着我来抵挡。”云谦说得动情,眼里眉梢都是款款笑意,“我不能直接带她离开,是不想让任何流言伤害到她。我想着能单独上一次战场,立功之后请求皇上赐婚,再以隆重的仪式娶她过门,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夫人。这样该是能够让她隐藏得好好的自卑消散吧。” ... ------------ 335.第335章 云月殁(64) 云谦戎甲征战,柔情独对,一袭情话让莫月觉得自己肩披着傲人的荣光。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莫月瞳孔晶亮发黑,水雾迷蒙:“对于王爷向皇上请求赐婚于我和他,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或者说你有什么诚挚的看法” “我记得你在望江楼分析过王爷和皇上之间的利害关系,我的肯定便是因为你分析得很对。”云谦盯着莫月的眼睛,疼惜她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疼惜,“至于我的看法,王爷虽然是人中龙凤,但是云谦认为最适合姑娘的另有其人” 莫月已经能够听到胸腔内激烈跳动的声响,她强抑制住兴奋,平静地看着云谦:“另有其人我倒是不知道其人是谁。” “姑娘的知己和悦己者。”云谦伸出空着的手抚上多日来日思夜想的面容,捏着蛊惑人心的调调,“你觉得怎样” 莫月的脸上惹上绯红,却也不矫揉,小声道:“我认为甚好。” 云谦真是让我喜欢一程又恨一程然后再喜欢一程的男子,归根结底是我看问题太过武断片面,我以为他不带走莫月只是因为不够爱,原来还有一种深爱是暂别只为备好华丽的戎装,用康平盛世迎接她的到来。 我想换做莫月以外任何女子都经受不起云谦那番诚挚的表白,说得多好呀,我曾途径所有瑰丽壮阔的风景,我不是没有见过比你好很多的人,可我还是只愿意停留在你的面前,关心你的佯装逞强,免你忧伤害怕。 看起来,莫月和云谦的爱情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就算一步步发展到最后也还是会在一起,甜得如同蜜糖一样。 两人都互相表明了心迹,云谦也就没有耽搁,当日便向迟渊表明自己对莫月心生爱慕,以及要接莫月去月盈山庄的请求。 迟渊早前便发现云谦的反常,自从他从青枫浦回来,他的状态便是前所未有的低迷。迟渊私下里和他谈过几次心,他却始终不愿吐露实情,无奈他也只得作罢。 让迟渊惊讶的是云谦突然好转的心情,整日如沐春风的面容让他都有些不习惯。仔细想了想,似乎是自从他说他的生辰请了昊月各大花楼的花魁助兴,其中君忘归头牌的名号在帝京才贵的圈子里都是响当当的。自那之后,云谦又回到那个他认识的意气风发的样子。 之后见了莫月,迟渊敏锐地发现两人之间异乎寻常的气氛,于是明里暗里地帮忙,见两人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没有半点阻扰就欣然同意。 “景琛,我现在头有些疼,你帮我捋捋,迟渊为了莫月都不惜和皇后发生争执,今儿个怎么这么轻易便将她让给莫谦了。”我敲了敲景琛的手臂,又敲了敲我自己阵痛的脑袋。 “这个问题有什么难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景琛看都没看我,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想了想这真是不能辩驳的道理,看来是我将问题想得太过复杂了。 我深以为然,并且以博大的情怀愤愤不平道:“原来是这样,普天下大多数女子的悲哀都是由男子的薄情铸成的。” 景琛曲指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头上:“哪儿那么多感慨,我就随口一说,你倒是当了真。” “” 我浪费了半天的表情,他竟然只是随口一说,真是的。 ... ------------ 336.第336章 云月殁(65) 于是,莫月住进了云谦的月盈山庄。 月盈,迎月,这似乎是宿命的微叹息,是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的缘分。 莫月只消坐在床边看云谦忙前忙后地替她张罗,等他闲下来,为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再倒上一杯茶。 莫月的房间处在云谦房间相对的位置,因着房间里面所有东西都是云谦提前准备好的,便没有其他东西需要购置了。 莫月很快就在月盈山庄安顿下来,只要想到这里将会是她和她爱的人终老的地方,便觉得连嗅到的每一方空气都是甘泉般甜美的。 莫月站在月盈山庄眼界最开阔的地方,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老管家站在莫月身后老半天才开口打扰她奇怪的嗜好,不失庄重恭敬地说道:“夫人,庄主让我告诉你,他有事要出去一趟,若没有什么事情耽误,今晚就能回来。若是有事情耽误,明儿大早也能回来,请夫人不要太过担心。” 莫月尴尬地转身,埋怨道:“他刚刚还说陪我吃午饭的,怎么说走就走,连亲自同我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老管家木木地站在那里,无所应对。 莫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管家又试探地叫了一声:“夫人。” “谁让你这么叫的”虽然问出来,可莫月的心里已经有了十分确定的答案。 老管家回忆云谦说这话时候的缱绻情深,不由得老脸一红:“庄主说他早晚会娶你,让我们这些下人先习惯习惯庄主夫人的存在。” 莫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很快进入角色:“那你先下去吧。” 莫月一直等云谦,到了晚上都还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她便知道他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要明早才回得来。 来月盈山庄的第一天,云谦就没有在山庄里,莫月睁着眼睛捱过了一整夜。 侵晓时分,寂静的山庄瞬间热闹起来,莫月心想一定是云谦回来了,套了衣衫就出去了。 大堂内,云谦坐在正中间喝早茶,莫星头发零散在肩头,怀里抱着疲倦不堪的小宸坐在一旁的位置。 小宸并没有睡着,看见莫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便挣脱莫星的怀抱,急冲冲跑向莫月,嗲声嗲气地撒娇:“娘亲,你这么久没有回来,小宸好想你呀。“ 莫月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喜叫道:“小宸,小宸,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小宸指了指云谦,小小的身子摇摆着,以此表达他对莫月看上的男子的满意程度:“是云谦叔叔带我和星姨来的。” 莫月这才看到一旁默不作声的莫星,自动忽视她对她惯常的冷漠,热络地呼道:“星儿。” 莫星久久不作回应,见云谦脸色微变,才勉强展开了笑颜,生硬道:“姐。” 若不是有下人在,莫月差点就要哭出来,莫星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一声姐了。 她感激地看着正在假意喝茶的男子,真诚道:“云谦,谢谢你。” ... ------------ 337.第337章 云月殁(66) 莫月从不知道一个男子待人可以这样无微不至,她是一千个真心,一万个真意地感谢他。 谢谢他不仅顾虑她的感受,还顾虑她的家人,谢谢他的周到体贴。她会呆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对她说出不再需要的时候,她也会选择大方地成全。 既然无以为报他的付出,那么她便给他深情而不纠缠地承诺。 云谦放下饰有金丝鸟的茶杯,有条不紊地吩咐:“管家,替莫星安排一间厢房,再把小宸抱到莫月的房间去,马车颠簸得厉害,他一路上没有睡什么觉,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可要睡好才是。” “景琛,莫月是你娘亲,为什么从头到尾只见到你弟弟,却不见你。”我想象着看见两个绿眸白发的孩子在画面上乱窜的样子,一定会不由得大笑出来。 景琛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因为我不想听见你张狂的笑声。” 我捂住嘴巴,真是邪了门了,景琛还真是知道我心里所想,他会不会早就已经知道我喜欢他呢。 为了不在景琛的面前闹出笑话,我决定试试他:“景琛,你知道我此刻最想做什么事情吗” 景琛无情揭露我内心的黑暗无耻:“暴打我一顿还不让我发现。” “你猜错了,这是我昨天最想要做的事情。”我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发现之前所有都是巧合,我刚刚最想做的事情明明就是亲亲他。 我和景琛之间的打趣从来都是空穴来风,来得莫名其妙,结束得更加莫名其妙,甚至不打声招呼,两个人便从争锋相对进入互不理睬的状态。 不过刚刚和景琛拌嘴,活动了一下思维,我猛然发现云谦之前是不知道莫月有一个五六岁的儿子的,他也并不知道小宸不是莫月亲生的,而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 简而言之,云谦发现自己要娶的女子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自己一结婚便有现成的爹当,听起来是个挺不错的事情,可是只要有尊严的男子,心里都是会想不开的。 有的人一直想不开,一段感情慢慢就没有了。有的人瞬间想开,女人觉得不被在乎,一段感情立刻就没了。有的人很久才想开,芥蒂在那里,一段感情经不起三番两次争吵还是会没有的。说到底不管想开没,莫月和云谦的情投意合都再不能牢不可破。 我见云谦悠闲地品茶,知道他一定不是想不开的那类人,至于他是瞬间想开,还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才最终想开,凭着他那张漫无表情的脸,我恁的看不出分毫端倪。 云谦安排莫星和小宸休息后,将莫月也送回了房间。 他一直都没有和莫月说过一句话,看着她在床上躺了下来,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准备离开。 莫月蕙质兰心,怎么会不知道他在闹别扭,叫住了他:“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时辰还早,你多睡一会儿。”云谦顿了顿,还是走了出去。 ... ------------ 338.第338章 云月殁(67) 云谦离开之后,莫月便从床上爬起来,问了一路上扫地的下人才找到了厨房。 她只做了一碗清淡的粥,又从屉笼里拿了两个刚刚蒸好的馒头,满心欢喜地去找云谦,可他的房间里并没有人,一打听才知道他去了书房,莫月又辗转去书房。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得门内传来低沉的男音:“进来吧。” 莫月见云谦头都没有抬起来,有些明知故问:“你也一晚上没有睡觉,不好生休息,一大早就跑来书房做甚” “我不累。”云谦简单地回答,隐隐有怒气,“你来做什么” 莫月有意忽略云谦语气里面的生疏,将粥和馒头放到他办公的桌案上:“昨天听管家说你胃不好,这病没有什么药可以根治,只能慢慢调理。以后你的饮食就交给我了。我特意为你做了蔬菜羹,你尝尝。” 云谦并没有拒绝,只浅浅尝了一口便抬头望向莫月。 “不好吃”莫月问道,随即极其有自信的否定,“不可能呀,星儿以前可喜欢吃我做的粥了。” “好吃。”良久之后,云谦才吝啬地给出了评价。 随后,莫月见他继续埋着头吃粥,便从旁边端了一个凳子坐在他身侧。 “你吃你的,有些话我一定得对你说。我很高兴你的别扭同时也很心疼,高兴的是因为你的在乎,心疼的是你的隐忍。我知道你能遇见比我更好的人,可你却因为我放弃了更好的遇见,我很幸运。”莫月说着便突然拔高了分贝,完全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可你对我爱理不理也不同我说话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就不问问我小宸的事情” 云谦直视着莫月的眸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莫月,以后月盈山庄就是你的家,莫星是你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我本来想着将她接来给你一个惊喜,结果没有想到倒是先给我自己了一个惊喜。回山庄的路上我细细做了一番思量,我想,就算你有个孩子,我也还是要娶你的。” 莫月真想打这个平时看起来聪明绝顶的男子一顿,怎么这个时候就这么糊涂,她恶趣味地问道:“你就不害怕周遭的闲言碎语” 云谦的嘴角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释然道:“如果闲言碎语里一直有云谦和莫月,那也算是我人生中遇见的为数不多的幸运的事情。” 莫月正了正差点被蛊惑的心神,说话直白:“看来你挺想得开,那为什么跟我别扭” 云谦不知如何作答,结巴道:“我我” “小宸不是我亲生的,他是我捡来的孩子。”莫月说完又补充道,“但是我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疼爱,我希望你也一样。” “当然。”云谦高兴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便浓重一些,此时厚重的声音泄露了他心情很好。 莫月用安抚小宸时候的口吻,软着声音说道:“那你现在应该感受到累了吧,吃了粥就去床上睡会儿。” ... ------------ 339.第339章 云月殁(68) 云谦像是得了糖的孩子一般,竟然微微嘟着嘴撒娇道:“现在是一点儿都不累了,月盈山庄旁边有一个私人兴办的学堂,教书先生让我帮着抄几份课本,你帮我研墨吧。 ” 莫月忍着笑将他吃完的空碟收拾到一边:“你一个人抄得抄到什么时候,我研好了墨和你一起抄吧。” 云谦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那辛苦月儿了。” 那句月儿听得莫月酥酥麻麻的,她的脸烧得滚烫,研墨的时候都时不时地发笑,还好云谦抄书抄得认真,并没有抬起头看她。 画面中的一对璧人,两人皆是素手执笔,笔走龙蛇之间时不时凝眸对望,我不由得心生羡慕。 我啧啧地撇了撇嘴:“景琛,你的字写得要比云谦好太多” “从何见得”景琛斜着眼睛看我,默默将我怀里的念邪接了过去。 “云谦的书法收放有度、运笔简洁,如同高峰坠石,潇洒奔放。你的书法看似笔情墨趣,恬静中暗藏着驰骋厮杀,就像是荒漠戈壁坚韧的粗犷狂草,也像是激起黄沙漫天的千军万马。他与你比之,少了一分气势和厚重。” 景琛听得专注,面容舒缓得如同晨曦第一抹微光,说的话却是让我呕血:“依我看你最会纸上谈兵,莫月的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你定是比不上她分毫。” 景琛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字便从心底里否定,这一点认知让我很是受挫,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莫月从来没有教过你怜香惜玉吗” 我气急败坏,景琛依旧轻描淡写:“娘亲倒是常教我实事求是。” 我:“” 我不该和他争论的,我真傻,真的。 我撇开脑袋,斜着眼睛看玄觞镜中的画面。 目前为止,莫月一直都处在离幸福最近的地方,只是我知道,从莫星到来的那一刻便知道,云谦给的温暖爱意如同宇宙苍穹生生不息,可是最终的最终依旧会成为莫月看得见却难以触及的遥远。 前半生,莫月可谓看尽了冷暖凉薄,遇到云谦之后以为终于是要有个家了。只是她没有料到他们宿命里就该有一场变故,度过则携手到寿终正寝那一刻,度不过便相恨相杀。 她更没有料到宿命里的这场劫便是自己心爱的妹妹。她想方设法地将她保护得好好的只因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姐姐的责任,亏欠她年幼的安好,可她从来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在莫星的眼里都是理所当然。 按理来说,鸾凤调牵引出来的都是当事人曾经的所见所感,所以无论场景如何转换,莫月始终都是主角。但是我并不惊讶画面里只有云谦和莫星的身影,莫月是那么聪慧的女子,她早就知道莫星对云谦的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知道一件事情并不难,难的是知道之后还要装作不知道。 似乎每个小姑子总是对姐夫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感情,正派则是单单的崇拜,一旦歪了路那便是不应该产生的情愫。 ... ------------ 340.第340章 云月殁(69) 我以为能尝到这世间最好的感情,就此死去也不可惜。 却发现欢乐是须臾,珍视是须臾,我终是浸泡在汹涌的恨意里,生死不由己。 恨绵长 迟渊生辰上,莫星席地而坐为莫月弹琴,喧闹拥挤,黑点攒动的人群里她一眼便看到负手而立的云谦,不管周围如何,他始终保持着温润如水的眉眼。 她确定他就是莫月画中的男子。 两姐妹虽然有了间隙,但是有一点是相通的,她们都相信缘分,认定一样东西后都是不会轻易松手的。 可莫星看得很清楚,云谦的视线只停留在莫月的身上。得知云谦和莫月是互相喜欢的,她受了莫大的打击,不过她也习惯了,莫月什么都比她强,拥有的始终比她要多。 从前莫星只是不想理会莫月,可如今她发现真的有些恨她了。 后来,云谦来君忘归接莫星,老鸨不肯放她离开,以为留下她,莫月终有一天还会回去。可是云谦在,老鸨怎么留得住她。 云谦要将她和小宸带回月盈山庄,她高兴极了,只是回程里他几乎讲了一路的莫月,说她是如何如何的才艺双绝,蕙质兰心。 云谦说起莫月的时候,眼睛里有耀眼不熄的光,爱意昭昭。 莫星存了私心并没有告诉云谦小宸并不是莫月亲生的儿子,尽管她知道他迟早会知道。 月盈山庄里的生活,小宸,云谦,莫月,他们像生来便是家人一般和睦温馨,莫星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他们幸福里横生枝节的部分,是多余的人。她渴望云谦哪怕一点儿的关注,可是他的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她,心里满满都是莫月。 然而莫星并没有因此而气馁,虽然琴棋书画比不上莫月,却有一点是莫月难以企及的,她会做精致的香囊,香囊是她一针一线缝制,上面的花纹都是双面绣,里里外外一个样。干花是莫星亲自采摘,又挑选了最温和的阳光晒干,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花的香味,因此和街上卖的完全不同,君忘归好些姐妹都得了她做的。 曾有好几次莫月向她讨要,莫星总是以没有时间为借口推脱掉。 莫星特意为云谦做的香囊比一般送出去的要精细许多,是她熬了几个夜才做出来的。 她去到云谦的书房的时候,他正在专心练习书法。 莫月进门之前习惯敲门,对于没有敲门便进来的人,云谦有些恼意,抬头看清了来人,又低下头冷冷道:“莫星,月儿在荷塘赏花,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书房来。” 不同的称呼,亲疏显而易见。 “我找你。”莫星甩掉不快,走上前去,将藏在背后的香囊拿了出来,坦然道,“我见你的腰间没有一个香囊,我姐又不懂针线活,我便制了一个给你。” 云谦只探究地看着莫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莫星被云谦这样的眼神盯着有些心虚,直接放到了他面前的书桌上,然后就跑开了。 由此看来,莫星和莫月果真是姐妹,她们个性里都带着直接,她们对待喜欢的人都有一种我很渴望的特质,那就是前途未卜,却依旧孤勇。 ... ------------ 341.第341章 云月殁(70) 云谦看着桌子上的香囊,忽然想起莫月曾经说过她很想莫星能为她秀一个香囊,却一直没能如愿。 只是他得好好想想,该找个怎样的借口将香囊给莫月,另外王爷说的事情再拖不了多久了。 云谦做事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这个借口想了一整天都没有想出十全十美的。 自从莫月来了月盈山庄,云谦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夜必要听莫月弹上两曲才能安睡。 那晚的夜色浓稠得如同上好的水墨泼成的磅礴画卷,碎星勾勒出的轮廓美好得与沉睡的江南无二,单薄飘渺的云层随着云谦的脚步慢慢移动。 莫月正擦拭着琴身,便听得敲门声,赶紧放下手中的布,小跑着去开门。 莫月将手伸进云谦的臂弯,嗔怪道:“你又开始迟到了。” 云谦眉头一个川字:“恩” 莫月徐徐道来:“我每天都要抄一遍心经,以往刚抄好一遍你就来了,今天我足足抄了两遍都还没有看到你的身影。” “我在想一个问题,便忘了时间。”云谦模糊地解释,又转移话题,“今天听什么曲子” “就弹我今天教小宸的那首曲子吧。” 印象中那是小宸学得最快却弹得最好的曲子,作为娘亲,莫月比自己弹得好还要骄傲,却不想云谦突然变得忧心忡忡。 莫月抚了抚他皱起的眉头,关怀地问道:“怎么了还是你有想要听的曲子。” 云谦将莫月拉着一起坐了下来,将她的双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我和小宸在你的心里,谁占据的位置要大一些” 莫月抽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鼻梁,哭笑不得:“你这么大个人了竟然吃小宸的醋。” 云谦的表情严肃得让人再不能觉得是玩笑:“我是认真的。” “小宸。”莫月想也没有想便脱口而出,“他是我辛辛苦苦拉扯,从小看着长大的。那时候他还小,我千方百计地找他能够吃的东西。可是小宸很磨人,他能吃的东西好多都过敏,很多时候他饿得整夜整夜地哭,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跟着他一起哭。他第一次软糯地叫我娘亲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后来他慢慢长大了,也越来越懂事,他说的很多话都轻而易举地暖到我心坎里面去。我想对于做了娘亲的人来说,孩子永远是她看得最重的。” 云谦问得很沉重:“如果我伤害了小宸,你会怎样” “我想象不出来,你们在我的生命中都是不可缺少的人,若真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我一定会疯的,至于疯了会做出什么事情,我就不能想象了。”莫月心思细腻,很快便发现云谦的反常,“你今天有些奇怪,怎么会问这些” 云谦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闲来无事,想确定自己的地位有多低。” 莫月怎么肯相信:“不对,你在撒谎。” “月儿,我一定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的。”云谦从怀中掏出香囊递到她的手中,“这是莫星让我转交给你的。” 莫月手里拿着香囊,注意力便转到这方面来:“她怎么不自己给我呢。” 云谦微吁了一口气:“你们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她可能是不好意思吧。” 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然而莫月却信服了这个蹩脚的理由,抱着莫星送的香囊兴奋得一整夜都睡不着。 ... ------------ 342.第342章 云月殁(71) 原本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哪里想到莫月将那个香囊放在密封的盒子里珍藏着,莫星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主动去找莫月的,她本不应该看得见。 偏偏那天莫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去找莫月,没有任何事情就想单纯地和她聊聊天,莫月又恰巧不在房间里。 莫星便一边等一边看,古色古香的博古架上陈列着许多珍奇的物什,她一件件地打量着。那个放在最上端的盒子就是这样引起她的注意的。 她踮着脚尖取下盒子,好奇地打开,里面正躺着她怀着赤诚爱意绣成的香囊。 莫月回房的时候,见莫星的手里正拿着她送给她的香囊,宠溺地问道:“星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香囊” 莫月倒了一杯茶递给莫星:“云谦说你不好意思亲自给我,我也就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说起来还没有给你说声谢谢呢。” 莫星不相信云谦会如此糟蹋她的真心,神色迷惘,眼眸里闪过一丝苦涩,恍惚道:“他给你的” 看着莫星渐渐泛红的眼睛,莫月怀着疑惑的心情点了点头:“是的,星儿你怎么了” “没有,我还有些事先离开了。”莫星拔腿就跑了出去,一直跑一直跑,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她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停下来,紧紧捏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瞳孔渗出是慑人的恨意。 莫星并不是恨云谦无视她的心意,而是恨莫月如此让他倾心。 而从莫星跑出去的那一刻,莫月就已经明白了,那个香囊不过是云谦的借花献佛。她想依着莫星对她的不欢喜,她们两姐妹的关系该是更僵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莫星便一直躲避着莫月。 莫月一直心神不宁,让她焦虑的不是姐妹之间的生疏,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她们的关系和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她担心的是莫星对云谦的感情到了哪一步,若是真的无法自拔了,星儿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莫月也清楚这个问题得不到实质的解决,只能一天天放在心里担忧着。 在那之后不久,珈蓝国和北隅国进犯昊月西北部最不利于防御的妩城,短时间内便伤亡惨重,妩城守将拼死突围,八百里狂奔到帝京请求皇上派兵增援,云谦当仁不让,毛遂自荐。 大军启程的那天早晨,云谦去到莫月的房间,他身着坚硬的铠甲,戴着银光闪闪的头盔,腰上斜挂着皇上钦赐的御天剑。 莫月早前从下人口中听说过云谦战场上的丰功伟绩,也曾千百遍想象他驰骋沙场的英武伟岸。但却是第一次见他身穿战袍的样子,那是比她想象中更加飒爽的英姿。 莫月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云谦,一杯自己握着:“赶早不如赶巧,我的七珍酿正好可以喝了,喝了这杯,你一定可以凯旋而归。” 觥筹交错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两个人皆是仰头一口饮尽。 “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莫月倾身向前,脸贴着云谦胸口的地方,柔柔道来,“我等你回来。” 云谦紧紧抱住莫月,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我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要到你的生辰了,这次立了功,我就让皇上赐婚。你生辰那天我就娶你过门,我要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莫月在他怀里安心地点了点头,他说的话她一直都坚信。 ... ------------ 343.第343章 云月殁(72) 莫月留在山庄内,满心欢喜地等待捷报传来,没想到却得到敌军攻势太猛,主帅失联的噩耗。 她一度想亲自去妩城找他。 迟渊说他会亲自去找云谦的,就算她去了也没有什么作用,况且小宸还那么小需要照顾。莫月本想将小宸托付给莫星看着,她跟着迟渊一同前去,可是她到处都找不到莫星。小宸说他看见莫星背着包裹离开了山庄。 莫月并不知道莫星要去哪里,但她却知道她总会回来的。 因为云谦离开之后,莫星主动来找过她一次,她要给她倒茶莫星也拒绝了,莫月发现自己越来越猜不透莫星的心思。 那次莫星坐都没坐,挺着身子倨傲地站在她的面前,她说了一句让她想了好久都没有想通的话。 她说:“莫月,人生这么长,我总要赢你一次的。” 莫月很久都还记得莫星那天的表情,像是即将要得到一件心爱的东西,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可谁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澎湃。 就因为莫星说要赢她一次,莫月便坚信她还会回来。 于是莫月不得已只能继续留在山庄等消息,每一天都过得如坐针毡,直到迟渊传来云谦安好的书信,她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了实处。 自从迟渊和云谦强强联手,战场上如厉风扫过,所向披靡。战争形势便一边倒向昊月,山庄里接连不断传来捷报,帝都大街小巷都在称赞两人的战绩。 莫月翘首而盼多时,终于等到云谦凯旋归来。 女人只为悦己者容,自从云谦走后,她便怠于梳妆之事。 听说云谦带领的大部队已经到达帝都,她催促着丫鬟替她细细梳妆打扮,早早便盛装等在月盈山庄的门口,希望她日思夜想的男子能够一回来就见到她。 莫月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怀揣着久久不见的相思,手指绞着上身的薄褥子,在门口踱过来踱过去。 当云谦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臂弯里搭着莫星的手,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扶在她的腰间,两个人你侬我侬地交谈丝毫不顾旁人的眼光。 莫月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幸而扶住了身后漆红的柱子才没有摔倒,她佯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淡淡笑了笑:“云谦,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云谦并没有走近她,生疏地对着她点了点头,又回头脉脉含情地看了看莫星:“这一路日夜兼程,星儿累得很,我们先回房去了。” 莫月下意识伸出手去拦住他们的去路,诧异道:“你刚刚叫她什么” 云谦皱了皱眉头,眼眸里露出嫌恶的幽光,语气不善:“我叫她星儿有什么问题吗” 莫月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眼中有泪盈出却固执得不肯让它掉落:“星儿,你们” 没等她说完,云谦便推开她的手,揽着莫星的肩膀向山庄里面走去。 莫月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云谦竟然会这样对她。 ... ------------ 344.第344章 云月殁(73) 对于云谦无缘无故地冷淡对待,莫月思来想去后决定还是要去找他要一个原因。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书房和房间都找遍了,莫月都没有找到云谦。 问了自她来山庄便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起初她还支支吾吾不愿回答,她连求带威胁,才知道这几日,花园里面的木槿花开得正好,云谦正陪着莫星游园赏花。 莫星二话没说便去花园找他,只可惜被堵在花园门口的人拦了下来。 “莫月姑娘,庄主和莫星姑娘正在花园赏花,您还是去别处吧” 莫月记得,说话的人是云谦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在这之前他一直都叫她夫人的。 莫月还是难以置信:“连我都不能进去” 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莫月姑娘,你一直善解人意就别为难我们了,昨日庄主一回来便召集月盈山庄的所有人,让我们对莫星姑娘恭敬一些。我们就替您抱个不平便被杖责了几十下。” 莫月知道她此刻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被他说中了,她的善解人意不允许因为她的关系连累别人受罚,无奈她只有黯然转身离去。 她想着还可以找其他机会,只是她忘了云谦做事一向周密,他存了心不想见她,她也就真的见不着他。 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云谦,莫月便一整天没有吃饭。 云谦的饮食原本是由她负责的,而她的饮食实际上也是由云谦负责的,每天吃多吃少,他都会知道。只要她哪天吃少了一点,他便会站在她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喝完一碗粥。 莫月这才接受事实,明白云谦的关心再不会属于她。可她依旧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他每晚上都要听她弹琴才能睡好觉的习惯没有变,最后回报她希望的依旧是直接且具有杀伤力的失望。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走过来走过去,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敲响了云谦的门,声音里带着忐忑和小心翼翼:“云谦,你睡了吗,我想找你谈谈” 回应她的是房间里突然熄灭的烛火。 那时候熄灭的应当不只是云谦房中的蜡烛,还有莫月好不容易强装起来的信心。 看着莫月黯淡下来的目光,就算我知道云谦记不得她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怎么就狠得下心对待一个怎么看都没有攻击力的女子。 见不到云谦,莫月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她想到了莫星,她跟着云谦一同回来,一定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月盈山庄的月湖是莫月住进来之后才取的名字,以往很多个微醺的午后,她便在这里弹琴给云谦听。想到如今物是人非的状况,她有些恍惚,那些似乎发生在昨天的事情怎么就这样被轻易颠覆。 莫星站在莫月的背后,漫不经心地说话:“莫月,你找我什么事” 莫月从往事里清醒过来,说出的话有一种浓浓的沧桑感:“星儿,我和云谦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莫星嘴角弯如冷月,轻蔑地笑道:“我该给你什么交代云谦以前喜欢的是你,但是现在喜欢的是我,只是你自己不肯接受事实罢了。” ... ------------ 345.第345章 云月殁(74) 我一直觉得人之初性本善,所有做坏事的人一定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惜我错了,原来做坏事的人真的可以问心无愧,面不改色,甚至还能以趾高气昂的姿态指责深受其害的人。 莫月是莫星的姐姐,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的事情,莫星却看不清楚,还这样伤害她。她真真是一个不懂事的姑娘。 被说中心事的莫月顿时没有了质问莫星的底气,低着头喃喃道:“星儿,我只想知道云谦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已” 莫星冷眼看她:“妩城一战十分凶险,云谦被敌人包围,他以一敌百,还好王爷及时赶到,他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只是他失去了部分的记忆。” 莫月突然觉得很想笑:“我就是他失去的那部分的记忆。” 莫星有种终于翻身的快感,大义凛然地教导着:“莫月,做人不应该那么贪心的,你得到的东西太多了,失去云谦你也不会怎样的。” 知道实情后,莫月反而冷静了,她的声音像是风平浪静的海,清新平淡:“星儿,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莫星怔愣了一下,有些恼怒莫月一副洞察人心的样子:“没错,我喜欢他,从到王府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他,哦不,应该是在你的画中见到他的时候。” 莫月脸上露出一丝疼惜,无可奈何道:“可是星儿,我和他都快要成亲了。离开之前他说等我生辰那天,他便要娶我过门。” 莫星一把握住莫月的手,焦急地请求道:“现在的云谦只知道我是他最爱的人。莫月你从来就受到最多人的关注,如果你真当我是妹妹,真像你说的那样疼我,就让我拥有一点幸福吧。” 莫月反握住她的手,左右为难:“这就是你所说的要赢我一次星儿,我可以将所有所有给你,可是云谦不行。” 莫星用力地甩开莫月的手,满目愤恨像是泛着冷光的刀枪直直地向着莫月射过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到底,你还是只想着自己。我告诉你,这次我不需要你让,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让你看看我并不是每一样东西都不如你。” 莫月依旧不依不饶地劝说:“你有没有想过云谦要是突然恢复记忆了,你要怎么办” “你放心,只要他不受到过去的刺激他就永远不会想起。”莫星笑了笑,“我是不会让你们两个有机会单独相处的,另外我在云谦的面前演了一出苦情戏,内容便是下人们如何如何喜欢你,又如何如何讨厌我,我做什么都错,你做什么都对。” 莫月再不能保持平静,抓住莫星的肩膀不住的摇晃,无法相信地质问:“星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就因为我最大的愿望是得到你最希望得到的东西,让你也尝试一下被人忽视的滋味。” 莫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转身便跳入月湖里。 ... ------------ 346.第346章 云月殁(75) 看见莫星跳湖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咯噔一声,第一感觉便是莫月又要栽在她细细守护的妹妹手上了。 莫星在水里一边扑腾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叫着:“莫月,你可真是狠心,你可真是狠心呀,救命啊,救命。” 莫月被莫星突然的行为吓得呆愣地站在原地,她脑子里是白茫茫的一片,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幕,既不明白莫星为什么会纵身跳进湖水里,更不明白会水的莫星却一副因即将溺水而恐慌的样子。 她似乎是感到身边一阵风经过,便听到扑通一声,没有多久,浑身湿漉漉的云谦就将昏迷的莫星救上了岸。他的脸上全是心疼与愤怒,一下一下地按着莫星的胸口,又时不时俯下身子替她做人工呼吸。 莫月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云谦眼中的心疼不断的放大,她心里的伤口原本只有一条细缝,现在却像是被人用力撕裂开来一般,里面血肉模糊,一派狰狞。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六月的天,她单薄的身子却如同身处隆冬盛寒的风里,不停地颤抖。 口齿伶俐如莫月竟不能完整地给出一句解释:“云谦,不不是我,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莫星不断地咳出水来,云谦的全部注意力全在奄奄一息的莫星身上,完全没有心情听莫月的狡辩,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星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莫星哆嗦着身子,没有意识般呓语:“冷,好冷。” 云谦见状一把将莫星抱了起来,和莫月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袖子,脸色苍白着做最后的挣扎:“云谦,你失忆了,你爱的不是莫星,你爱的是我呀。” 云谦看着她,眼睛里不复从前的爱慕,只有冰冷的厌恶:“莫星说过你喜欢我,她夹在你和我之间经常难受得哭。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你这么狠心地对她,扪心自问你配做一个姐姐吗” 云谦欲要走,莫月死死拉住他的袖子,好像只要这次放他离开,她就是真的彻彻底底地失去他了,她无助地小声说着:“云谦,你以前说过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会相信的。” 莫星呆在云谦怀里,感觉他站着不动,小声嘤咛:“云谦,云谦,我害怕。” 云谦简单干脆地喝道:“放手。” 莫月摇着头眼睛里滴溜溜地满眶的泪,手里却没有减去半分力气,一直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像是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云谦的无动于衷让她慌了神,从怀里掏出他曾经送给她的玉佩,希图唤醒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云谦,还记得你送我的这块玉佩吗” 云谦没有半分犹豫,手肘向后倾向莫月,她没有防备狼狈地摔到地上。她惊愕地抬起撑在地面的手心,珍爱的玉佩已经四分五裂,玉屑零碎地扎在她的手心,正往外汨汨地冒着血珠,鲜红鬼魅的血液和碧玉洁白的玉碎形成鲜明却惊心的对比,映在莫月的眼睛里,成了一片委屈哀怨的深海。 ... ------------ 347.第347章 云月殁(76) 莫月抱着身子缩成一团。 她失声喊道:“云谦,我不相信你全忘了。” 云谦停在原地,字字风雪,声声利刃:“这是我送给星儿的,星儿说见你很喜欢,便将它送给你了。星儿她一片好心,你却趁着我失忆如此污蔑星儿。莫月你给我听清楚,我只是失忆并不傻,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满是心计的女人。” 莫月看着云谦没有半分迟疑,绝决离开的背影,好半晌过后才呕出一口血。 她伸出手去抚摸着那一滩湿漉漉的血,笑得绮丽。战场上杀敌的男儿下手果然不一般,云谦,你真将我忘得彻底。 莫月是被老管家扶回房间的,他心里是疼惜莫月的。可是见着云谦如何对待替莫月打抱不平的下人之后,他便不敢替她说话了,毕竟他一把年纪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只能亲自拿药熬药地伺候着,尽力劝说这死心眼的姑娘不要执着已经变了心的人。 老管家的话,莫月多多少少还是听了些,其实她更加想不通的是玉佩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莫星,她怎么会知道。 景琛说:“是小宸告诉莫星的,可他不是故意的,他要是知道莫星会拿玉佩的事情来伤害娘亲,打死他也不会说。”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我竟然听出了景琛浓浓的懊悔。 眼见景琛的情绪低落,我便安慰安慰他:“莫月就算知道是小宸告诉莫星的,她也不会怪他的,毕竟他还那么小。而且一个玉佩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莫星铁了心要和云谦在一起,便能想出更多的招。” 其实照目前看来,那块玉佩是个关键,如果莫星不曾知道,云谦一定会查下去的,也许他和莫月就会有完全不同于现在的结局。 自从那件事后,莫月开始不再出门。原是不想知道有关云谦和莫星的事情。可山庄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不断有关于莫星和云谦的消息传来。说莫星身子本就娇弱,那日落入湖中便染上风寒,庄主怜惜佳人竟然半夜惊动宫里的御医。从来没有进过厨房的庄主为了搏美人一笑亲自下厨。庄主一直陪在莫星的身边,已经几日未上早朝。 起初每听到这两个名字,她都会觉得一阵蚀骨钻心的疼,可久而久之她便麻木了。 莫星在众星捧月的呵护里,风寒终于是好了,她由着云谦陪同来探望因为云谦出手太重受了内伤的莫月。 云谦淡淡地道着歉,可那样子分明不那么真诚:“我没有把握好力道,伤了你。” 莫星坐到莫月的床边,一脸心疼,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莫月嫌恶地撇开脑袋。 莫星的手落了空,有些尴尬:“姐姐,你真要我们姐妹这样生疏” 莫月冷笑地看着她假惺惺的表演,真想一把撕开她的伪装:“莫星,这原是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那次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绸缎亲手替你做的衣裳都被你扔在地上,你现在来这里跟我装什么姐妹情深。” ... ------------ 348.第348章 云月殁(77) 莫星泪眼朦胧,满脸凄楚地说道:“姐,你几时变成这样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中伤我,如果你真的那样喜欢谦,我将他还给你。” 我不断地感叹,这人生如戏,要想活得好真还是全凭演技。 云谦本来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见莫星默默地掉着泪,立即上前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星儿,你何必对她低声下气,我们走吧。” 莫星几乎是被云谦硬拽着出去的。 他们走后,莫月又病了一个多月,大夫说她是积虑成疾,气急攻心。 大碗大碗黑乎乎的汤药连着喝了个把月,莫月好不容易病好了,可她却巴不得就那样死去。 云谦因为击退了来犯敌国有功,皇帝对他大加赞赏,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跪在皇上的面前,请求赐婚于他和莫星。彼时,满朝上下祝福声声。 莫月是几日后才得知云谦和莫星即将成亲的消息。 云谦虽然不再待见莫月,对小宸依旧如先前那般好。他给他请过好多先生,只是小宸都不喜欢,无奈莫月便担任起他的教书先生。 某日,天浩浩,日融融,一大一小在院子里念诗歌。 莫月问道:“小宸,昨天娘亲教你什么啦” 小宸背着手,歪着脑袋看着莫月:“声律启蒙呀,我都会背了。” 莫月将自己和小宸的书合上:“那好,娘亲和小宸一人一段,看谁背得好” “我同意,但是我先来。”小宸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背着手绕着莫月踱步,“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莫月也站了起来,学着小宸的样子,双手背在后面,前后踱步,摇头晃脑地背诵:“沿对革,异对同,白叟对黄童。江风对海雾,牧子对渔翁。颜巷陋,阮途穷,冀北对辽东。池中濯足水,门外打头风。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尘虑萦心,懒抚七弦绿绮;霜华满鬓,羞看百炼青铜。” 小宸不断地鼓掌捧场,还是莫月提醒该他背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贫对富,塞对通,野叟对溪童。鬓皤对眉绿,齿皓对唇红。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突然传来啪啪的鼓掌声,莫星的声音由小变大:“小宸都会背声律启蒙了,好厉害。” “星姨,你都有好久没来看宸儿了,我说去找你玩儿,可娘亲不让。”小宸有些委屈地回头看着突然变得严肃的莫月。 “星姨这段时间很忙,所以才没来找小宸玩。等星姨忙过这段时间,我带你出去玩儿,给你买冰糖葫芦吃怎么样”莫星温柔地抚摸着小宸的脑袋。 ... ------------ 349.第349章 云月殁(78) 我好歹做了念邪这么久的娘亲,莫星眼里的慈爱是确确实实的。 小宸见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这才看向云谦:“云叔,你也好久没有来了,你是来找娘亲的吗” “小宸,快过来。”莫月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小宸虽然是个孩子,却也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他有些害怕莫月,却还是乖顺地走向她。 莫月紧紧牵着小宸的手,和莫星面对面站着。 这些日子莫月想了很多,越想便越觉得委屈,终是没有忍住:“人的一生很长,你总会赢我一次。莫星,你要是早些告诉我你多么想被人关注,那么我情愿做你光环庇佑的那个。” 莫星并没有介意莫月的尖锐,她知道什么才能真正伤到她,顿了顿才说道:“姐,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和云谦过几天就要成亲了。” 小宸一脸纠结,仰着头看着莫月:“娘亲,疼。” 莫月放开小宸,蹲在他身边温柔道:“小宸,我们今天学到这儿,你自己先去玩儿吧。娘亲和星姨要说一些大人才懂的事情,随后娘亲就来陪你玩儿。” 小宸不喜欢这样压抑的气氛,点了点头,便跑开了。 莫星见莫月那样平静,有些不甘心,继续煽风:“姐,云谦对我很好,他没有介意我是青楼女子,当着文武百官地面请求皇上赐婚,我愿意嫁给他。” 莫月站起身来,嘴角噙着柔媚的笑,淡淡反问:“然后呢” 莫星使出最后一击:“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莫月伸出手掌覆上莫星胸口的地方,苦笑着:“莫星,你扪心自问,你能安心地享受这偷来的幸福你难道就不会深夜突然惊醒,然后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我。” 莫星靠近莫月的耳边,缓缓道:“姐,其实我们真是亲姐妹。你说了什么都可以放弃,除了云谦。我也一样,什么都可以不和你争,除了他。就算再不折手段,我也要留在他身边。” 莫月按在莫星胸前的手突然翻起来,没有收力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莫星的脸上,她的脸上立刻便有五根淡粉的手指印。 云谦站得有些远,他给莫月和莫星足够的空间好好聊一聊,见莫月突然对莫星动起手来,他赶紧跑过去,将莫星禁锢在怀里离着莫月远一些。 他眼中的怒火快要将对面摇摇欲坠的莫月烧得尸骨无存:“莫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狠心的姐姐。” “云谦,莫星,我祝福你们,祝福你们现在有多欢喜,以后便会有多惶恐。”云谦眼中裸的嫌恶让莫月逞强的神经差点瞬间崩溃,她一手撑着旁边的石桌,一手指着院子的月洞门,“我不想看见你们,你们马上给我滚。” 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个人的身影之后,莫月才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些日子里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哭出来,哭干净。 ... ------------ 350.第350章 云月殁(79) 莫月再难以接受,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几日过后,月盈山庄随处可见大红喜字,热闹得让莫月都快要忘记原来宁静坐落的样子。 因着第一次操办婚事,还是庄主的大喜日子,山庄上上下下都快要忙飞起来的样子,当然除了莫月和小宸。 云谦大概是害怕莫月扰乱他的婚礼,早就派人盯着她了,她的行动范围缩小到院子里。 莫月没有做出丁点出格的事情,一天的计划完全没有被云谦和莫星的婚礼打乱,三餐还比平日多吃了一些。监视莫月的人发现她根本就无心捣乱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 夜色正浓,莫月便抱着小宸上床就寝,哄睡了他之后,她才轻手轻脚地从窗子翻身出去。 此时,宾客们全都吃饱喝足,一个个摇头晃脑醉醺醺地离开。 莫星本该在房间里盖着红绡等着新郎,现下却陪在云谦的身边。云谦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没有喝多少酒。是呀,苦短,他怎么会在新婚燕尔的时候冷落新婚的妻子呢,莫月觉得嘴里涌起一阵苦涩。 莫月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先他们一步躲进他们新房的角落里。她蹲得脚都麻了才等到两人回房。 云谦和莫星相敬如宾地完成了最后的繁文缛节,莫月有些头晕,不清楚他们是怎样躺到床上的,只记得云谦说了几句闺房里常用来的话,莫星娇笑地嗔怪。 他们抱在一起,手脚互相缠着彼此的身体,闷哼着,呻吟着在床上滚动。浓情蜜意之时,肌肤与肌肤贴合得密不可分。 两个人浑然忘我,莫月从角落出来,放轻了步子,踱步到床前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脸上表情麻木无神,睁大眼睛欣赏面前的活春宫。 云谦显得太过迫不及待,抬起的手臂肌肉喷张,几乎是撕开莫星的外衫。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前,莫星紧紧搂着云谦的头,眸光涣散,神情迷醉。 我真是极其佩服莫月,如果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和其他女人在床上一番激情,我绝对不会像她那般气定神闲,说不定会抡起一把大刀直接朝着床上砍过去。 云谦武功高强,若不是意乱情迷,如痴如醉,早该发现房间里面有人。 可真正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裸露着上身,而莫星早就一丝不挂,合欢被还被随意踢到了地上。 云谦慌忙地用自己的身子遮挡住莫星显露出来的旖旎春光,抬头见竟是莫月,他龇牙咧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莫月像是在说一件很正经的事情,丝毫不让人觉得是玩笑或者调侃:“我只是闲来无事过来凑凑热闹,你们别管我,继续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听见莫月的声音,莫星因为羞愧尖叫了一声。 云谦仍旧匍匐在莫星的身上,难堪里夹杂着愤懑,却碍于身下一丝不挂的莫星,不能动手将她撵出去:“莫月,你他妈真是一个疯女人。” ... ------------ 351.第351章 云月殁(80) 第八十章云月殁80 “云谦,我没疯,疯的是你们才对。我只想清醒地看着你们,我等着你们向我忏悔,并且生不如死的那一天。”莫月像是看得口渴了,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小小地喝了一口,重重地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眼神狠戾:“特别是你,云谦,我可真心疼你呀。” 新婚之夜,云谦本不想发怒,可面对莫月这样的人,再是好脾气的人都会被她气炸开。 云谦一直温润,他少有的暴怒和狰狞全都给了莫月:“你要看,我成全你。不过你得看仔细了,听星儿说你的画画得极好,恰巧你没有送我们新婚礼物,干脆将今夜所见画出来当做新婚礼物送给我们吧。” 云谦说到做到,精壮的身子将莫星紧紧压在身下,最大限度地遮住莫星的身体,他吻住莫星的唇,一手扯掉裤子,随后动情地律动起来。 莫星没有想到云谦也这样疯狂,竟然会当着莫月的面和她行房,羞赧和愧疚交织在一起,她不断地推攘着压在身上的胸膛,可云谦却不管不顾。 莫星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云谦,试了两三次便作罢了,况且合欢之事,到最后双方都会身不由己。 莫月眼睛里充斥着欲,望,耳朵里听见的全是他们紧密结合的声音以及莫星隐忍不住从嘴角哼出的欢愉声和云谦舒服的闷哼声。 我还记得,云谦说过要在莫月生辰的那天娶她过门做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可是今天正是她的生辰,他却娶了她的妹妹。 莫月的心就是在自己曾经最爱的男人和自己呵护着长大的妹妹旁若无人享受鱼水之欢的夜晚里一点点死去,又一点点的。 莫月的心死在月盈山庄,可她从未想过离开。 君忘归她已经不想回去了,况且她还带着一个孩子,何处是容身之地,倒不如呆在月盈山庄,至少吃穿不愁。 云谦和莫星新婚之后第一次来找莫月,她远远看见他们就转头离开。 莫星在背后大声叫住莫月:“你想看着小宸身首异处吗” 莫星像是触及到莫月最不能接受的底线,她惊雷般迅速转过身子,面向着莫星匆匆而来,手指向莫星,眼睛里流露出不容欺诲的傲气:“莫星,你要是敢伤害小宸,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也是看着小宸长大的,好歹他也叫我一声星姨,我没你想的那么坏。” 云谦将莫星往身边紧了紧,疏离道:“莫星说你是在山上捡到小宸的,你一个君忘归的头牌有什么是需要上山采办的,你一定是看到什么才会上山的。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应该是看到紫色的光,你便是寻着光找到小宸的。你也一定知道紫微光代表什么,小宸是命定的天子,王爷容不下他,要取他性命。我是王爷的属下,他下令凡是阻止我取小宸性命的人都格杀勿论,我做不到要杀害一个手无傅鸡之力的孩子,而你毕竟也是星儿的姐姐。所以星儿便建议你带着小宸离开,越远越好。” ... ------------ 352.第352章 云月殁(81) 云谦说得一点没错。 莫月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一心想着宸儿:“云谦,你太天真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让我们一弱一小要怎么去逃过那些人强马壮的追捕攻势。” 莫星有些焦躁:“我知道,可是也要试一试,总不能在月盈山庄等死吧。” 莫月提出的问题也一直困扰着莫星,她从未想过要伤莫月和小宸的性命。 莫月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问道:“山庄里有没有密室什么的” 云谦不解:“你想干什么” “这样看来那就是有了。”莫月从始至终都镇定从容:“我不会离开,没有任何地方会比呆在月盈山庄更安全。王爷并没有见过小宸,随便找个孩子的尸体就能糊弄过去,然后我和小宸便躲在密室了了终日。” 的确,莫月提出的办法是目前为止最好的。 莫星有些不忍:“这跟软禁有什么两样,你往后的人生还那么长。” “莫星,你忘了吗,是你亲手斩断了我的人生呀。”莫月突然笑得邪魅凄美,声音像是软绸绕着莫星的脖子一点点地拉紧,紧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莫星再不能说些什么,云谦更是没有立场劝阻,便按着莫月所说安排下去。 莫月的计策很成功,迟渊完全相信了小宸已经死去的消息。 莫月也不得不带着小宸常久地住进了密室。 于莫月来说,她失无可失,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小宸的身上,她倾尽全力教授他琴棋书画,告诉他男儿下棋必须运筹帷幄于掌起之间,决胜于掌落之时,丝毫不给对手留余地,男儿的书法必须遒劲如龙,如狂风扫落叶,气势磅礴。男儿的琴声必须铿锵热血,酬壮志,洒热血。男儿的画里必须心怀江山,意境广阔无垠。 云谦也曾多次独自来看望莫月,莫月或是目不斜视地抚琴,或是心无旁骛地教小宸书法作画,亦或是一个人坐到一旁,视线固定在一处,眼神却空洞无光。 莫月没有一次是待见他的。 云谦在莫月那里讨了没趣,自然也不会坚持不懈地去碰钉子,他便和小宸一同下几盘棋,每次他都会故意输给他,让他开心老半天。 每每云谦走后,小宸便会依偎在莫月的怀里,充满遗憾地问道:“娘亲,很早以前你告诉我等过些时候便要唤云叔爹的,可是他怎么就成了我的姨父了呢” “这便说明浮世有一千重变。”莫月紧紧搂着怀里唯一的温暖,望着那影幢幢的摇曳烛火,看着轻飘飘的白烟寂寥地上升,再渐渐消散开来,她长长叹气,“小宸,不要叫他姨父,至少不能当着娘亲的面。” 小宸那时年纪小,还不懂得当时莫月脸上的表情原来就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疼痛难已。 再没有大事发生,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度过着。为了小宸的性命安全,莫月再也没有出过那间密室。 ... ------------ 353.第353章 云月殁(82) 那是一个人心惶惶的夜晚,莫月在密室里根本就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凭借听声音的多少和大小来判断,白日里月盈山庄便要显得热闹一些,晚上便寂寥惨淡, 莫月本来已经睡下了,却突然听到时大时小的各种慌乱的声音,她在密室里面呆着对于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于是心慌得睡不着。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莫月呆着的密室实际上是房间里面再修建的暗房,她悄悄地从密室里出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门口是来来往往不停跑动的人,她听得清楚,丫鬟家丁嘴里面全都念叨着:“有刺客,有刺客,刺客去了庄主就寝的地方。” 月盈山庄黑夜遭遇刺客,密室反倒成了躲避受伤的绝佳去处,可是莫月却因为担忧云谦的安危义无反顾地跑了出去。 整个山庄到处可见惊慌失措,抱头逃窜的男男女女。莫月穿梭在慌乱的人群里,从来没有像那样害怕过,她逆着躲避的人群行进,本能逃生的人们几次都差点要撞翻这个身子单薄柔弱的姑娘。 莫月找到云谦的时候,他正跪在地上,怀里是吓得呆滞的莫星,他紧紧抱着她颤抖不止的身体,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嘴巴一张一合,想来是在说很温暖很让人安稳的话。 看着云谦没有事,莫月便安了心。 她并没有打算停留,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偶然瞟见云谦背后,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一个人黑衣人手里高举着弩枪,目标便是云谦的后心。 莫月根本没有来得及考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云谦有事。念头一起,她飞奔一般扑向云谦,嘴里焦急地叫喊着:“云谦,小心。” 莫月那一扑无论动作或者弧度都堪称完美,那本来应该插在云谦后背的箭正中她的后背,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像是回到和云谦初识的那天,她替他挡了那一棍。 只是这一箭远比那一棍痛太多,莫月本想很骨气地站在原地,却实在站不稳,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两只手勉强支撑着脱力的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云谦听到莫月提醒的时候,视线里便急速地划过一线清白的影,待他看清,莫月已经跌落在他的身后。 云谦的眉头堆成高高的丘陵,大声喊道:“谁让你出来的” 那是自打他失忆以来,第一次为莫月露出伤痛的表情。 云谦放开莫星,想要将地上狼狈的女子抱起来,却发现被他放开的莫星已经毫无意识地晕倒在地上。 他只考虑了片刻,便回身抱起莫星,对赶来他身边的护卫吩咐道:“赶紧带莫月去看大夫,若是她有什么事,你们提头来见。” 云谦转身离开的时候,护卫们发现这个从头到尾一直微笑的女人,竟然静静地淌着眼泪。她的嘴角还挂着鲜红的涎,因为出来得匆忙而随意散落的及地长发,单薄的深衣,泉眼似的双眸,她的身上竟然有一种幽幽死寂的美丽。 没人知道,云谦默然转身的一瞬,似乎就定格了莫月萧索的一生。 她一直以为心死了就不会痛,可是原来她对他的执念远比想象中要来得深,哪怕他负了她,她也还是想要他。哪怕爱比死更痛,她还是想要爱。 ... ------------ 354.第354章 云月殁(83) 那一箭并没有伤到重要位置,可是箭尖上却淬了毒,这种毒稍微处理得不好便会毒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无力回春了,十多个经验老道的大夫战战兢兢地替莫月放着血。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莫月自云谦转身之后便一直陷入昏迷,迷迷糊糊中只听到小宸不间断的哭泣声,她觉得身心疲惫,本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睡过去,可是被小宸吵得再怎么也睡不安稳。 景琛神色低迷:“小宸看着娘亲连嘴角都吐着黑色的血泡,他从未那样害怕过,他想他的娘亲可能就要这样去了,而他又会成为一个没有人爱的孩子。他疯了一般跑到星姨那里,他想如果将云叔叫过去,娘亲是不是就会活过来了。结果他没有想到,星姨那里也像娘亲那里一般,大夫慌慌张张地进进出出,云叔紧紧握着星姨的手,满头大汗。但是他管不得星姨怎么了,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娘亲那样好看善良,她不能死。于是小小年纪的他跪在云谦的脚下,求他救救娘亲。可是最后他依旧是为了星姨放弃了娘亲。” 我不喜欢看见景琛难过的样子,可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凑到他的身旁,搂着他的腰,费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景琛,这样你会不会感到多一点温暖而不再那么难过。” 我们的姿势暧昧,可我并没有其他想法,此时此刻我们就像两个互相取暖的可怜人。 画面中并没有告诉我们,莫月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可她终究是舍不得离开,可能是舍不得小宸,或许也舍不得那个让她想死却不能死的云谦。 一直以来,爱和恨都有让人欲罢不能的力量。 只是莫月刚从生死边缘活过来,老天便又跟她开了一个玩笑,莫星竟然怀孕了。那晚遭遇刺客,她受到惊吓大出血,大夫们想方设法地保住了那个孩子。 莫月半卧在床上看着这个脸上都荡漾着光的女人,看着她身上环绕着母爱的光环,莫月的心都是刺痛的。 曾几何时,她也如此耀眼鲜亮。 莫星一边给她盛着汤,一边说道:“姐,你大伤初愈又常年呆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我以后常给你炖汤喝。” “星姨,小宸也要喝你熬的汤。”小宸完全不受干扰,一边画着画,一边顺畅地搭话。 莫星将一碗汤端给莫月,她微笑着接了过来,眼神里却藏着狠毒的光,似乎是想要射穿她的肚子一样:“多久了。” “大夫说已经有两三个月了,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没有注意到自己怀孕了。”莫星娇羞道。 莫月静静地喝了那碗汤,没有知会谁一声便静静地躺下了。 “小宸,星姨给你生个弟弟妹妹陪你玩儿怎么样”莫星抚摸着小宸的脑袋,同他说几句半真半假的玩笑。 小宸正想说好,可是看了莫月一眼,话已经到了嘴边立刻改口:“除了娘亲,我谁都不要。星姨,你和云叔不要欺负娘亲,要不然我会恨你们的。” 莫星的脸突然变得惨白,自从知道自己肚子里面蕴育了一个生命之后,她的心肠便软了许多。 对莫月,她始终是愧疚的。 ... ------------ 355.第355章 云月殁(84) 第二年三月,转眼莫星便到了快要临盆的时候,挺着球一般的肚子。 恰逢皇上急诏云谦领兵抵御强敌,他无奈只能稍稍离开娇妻一段时间。 莫月一针一线缝制了一个香囊,她做的香囊自然是没有莫星做的好看,却是别有一番秀气的感觉,她吩咐小宸给莫星送过去。 是夜,月盈山庄像是一锅的水,即将临盆的莫星莫名其妙小产了,大夫说死婴太大,对她造成的伤害无法估量,她再不能生育。 听到这个消息后,莫月笑得张扬狂肆,身子像秋天的梧桐叶,一点点风吹,便会摇摇晃晃地坠落,笑着笑着眼泪便直往外冒。 小宸紧着眉头问:“娘亲,你真的高兴吗” 他虽然是一个孩子,但是也能猜到莫月让他送去的香囊一定是有问题的,他不懂大人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只知道星姨的肚子已经那么大,听她说还有几天便要生了,娘亲的做法可真是狠毒。 莫月揩了揩泪,逞强道:“高兴呀,很高兴,这是我近来最舒畅的一天。” “可云叔要是回来了,知道是你害得星姨没有了孩子,他会杀了你的。”小宸小小的人儿却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冷静,他蹲在莫月的身边,拉扯着她的衣袖,“娘亲,我们趁着云叔没有回来逃走吧,今晚就逃。” 莫月看着小宸,至始至终她都只有他而已。没有确保他的安全,她便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没有多久,云谦打了胜仗回来,第一时间便是去给莫星报喜,莫星涕泗横流地向他哭诉失去孩子的遭遇。 “娘亲,云叔回来了。”小宸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紧张道。 莫月也听到了鞭炮声,老管家说过,每次云谦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时候,他都会放一串鞭炮。 她弹琴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失神道:“小宸,他本就恨极了我,我还这样招惹他,你说我是不是该死呀。” 小宸说得坚定:“我会保护娘亲的,谁都不能伤害娘亲。” “小宸,你就呆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出去,娘亲和云叔有事情要解决。”莫月眷恋地看了看小宸,转身离开。 “娘亲”小宸看着莫月背对着他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会回来吧。” 莫月停住脚步,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不转过身子来不是因为狠心,而是她在哭。 见莫月半天没有答应,小宸急得梗咽:“你会回来的吧,你不会让小宸一个人的。” “娘亲保证,一定会陪着小宸。”莫月随意擦了擦泪,回头对着小宸笑了笑。 莫月比之前瘦了好多,脸色也差得要命,可是她对着小宸微笑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慈爱的美却是世间所有所有的美好难以企及的。她是高枝上的凌霄花,是风中摇摆的芰荷,是泥地里初冒头的春笋,高洁淡雅,坚韧悠扬。 莫月出了密室,害怕小宸不听话要跑出来,她专程关掉了机关。 而后她细细泡了一壶茶,就像初到月盈山庄的时候,云谦总是吵着闹着要让她泡茶给他喝一般,只是现在的心境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就连莫月自己都道不清对云谦的感情,说还爱着他,她不愿承认。说恨他,可是恨一个人怎么会那般痛彻心扉。 ... ------------ 356.第356章 云月殁(85) 云谦来的时间刚好,那扇门在莫月面前轰然倒塌的时候,那壶茶刚好到了品尝的最佳的阶段。 莫月笑意盈盈地看着门口青筋暴起,杀气笼罩的男子,一副不知情的无辜样子:“我好意泡了茶为你接风洗尘,你却这样凶神恶煞的。” 莫月也不看他,神色淡然,自顾自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又送到他的面前。 云谦的眼睛里喷薄着恨意和怒气,大手一挥,那杯茶便全部都撒翻在地上。 莫月一手遮掩着嘴巴,装出吃惊的模样,惊诧道:“你从前不是最爱喝我泡的茶,今儿个怎么就不爱了。” 云谦睚眦欲裂,倾身向前,一手扼住面前言笑晏晏的女人的脖子:“星儿说你喜欢我,莫月,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没有这样自私的。你只是嫉妒,嫉妒我喜欢的是星儿,嫉妒你的妹妹拥有你得不到的幸福。可是莫月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得到不到别人的爱” 莫月心中沟壑纵横,对着云谦的时候,那些以为所有人听了都会为她痛哭流涕的委屈竟然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她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低低地问道:“为什么” 她一直都想知道,她和他为什么会到了刀剑相向的境地。 云谦咬着牙齿,脸侧的筋脉因为用力过度而突突地跳。他掐着她脖子的手一点点的用力收紧:“因为你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得到爱,你只会玷污这个字。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杀了你。” 莫月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紫,我眼睁睁地看着本就没有光的眼睛变成一片微澜的深海,一望不尽的绝望,挥之不去的恨意。 莫月衣袖里的手一直紧紧拽着匕首,她终于还是拿了出来。 在此之前,莫月已经对着人偶练习了好多次,这么近的距离她若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原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她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想起两人恩爱的时候,他对她的好是完完全全的,于是那一刀直直地插在他心脏的旁边。 云谦的手放开了,他有些吃惊地看着胸前的匕首,莫月终于觉得呼吸畅通了,可是脸上惨白得比刚才更让人心惊,她薄唇微动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这个狼狈的女子似乎随时都会摔倒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一般。 莫月颤颤巍巍地走到云谦的身边,木楞抽出他胸口上的匕首,有一股血柱喷薄而出:“我曾经救过你一命,现在你还我了,我们终于两清了。” 云谦按住伤口,怒火中烧:“两清莫月你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害得星儿再不能生育,你居然跟我说两清” 莫月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情绪的傀儡一般,时而笑时而又皱眉。手中的匕首滑落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她迅速从地上捡起匕首,一刀刺向腹部。 她的额头浸出的汗珠湿透了整张脸,却笑得凄美:“这算我还你的孩子,这下能两清吗” 那刺向自己的一刀,莫月一点也没有收敛力道,常年刀枪上舔血的云谦也被这种决绝震慑了。 那一刻,云谦才发现莫月真的很美,就像悬崖边上随风雨飘摇的花,他有片刻的怔愣,直到视线里全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他才手足无措地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捂着她流血不止的伤口,一边失神地大声呼道:“来人啊,来人,快传大夫,传大夫。” ... ------------ 357.第357章 云月殁(86) 这场强弱悬殊,胜败没有悬念的厮杀里,云谦身子先天强壮只躺了半个月便好转。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莫月的身子本就虚弱,前段时间又受了箭伤中了毒,根本还没有好利索,如今还受了刀伤,大夫殚精竭虑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从此,莫月和云谦再没有了交集。 因为云谦的受伤,上次打了胜仗的嘉奖一直迟迟未到,他伤刚好没有几天,皇帝崇言便亲自到月盈山庄来嘉奖云谦。 莫月一直在找机会寻求更大的保护,好不容易等到这样的机会,有什么地方比天子身边更安全。她知道这个方法有些冒险,若是崇言也觉得小宸威胁到了他的江山,那么小宸的性命安全依旧没有办法得到保证。 可她不能让小宸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一辈子,她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可小宸还那么小,那么大的世界他总要出去看上一看,所以她决定赌上一把。 莫月就这么直冲冲地冲到崇言的面前,云谦根本没有料到她会自己暴露身份,吓得无言以对。 皇上看向云谦:“这是谁” “她是我夫人的姐姐”云谦有些不悦,却还是解围道,“莫月,星儿在后花园赏花,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莫月没有理会云谦给的台阶,对着皇帝叩了一个头:“皇上,我有要紧事要说,请求皇上让无关人等全部退下去。” 崇言挑了挑眉,视线在莫月的身上胶着了一会儿,对着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手:“你们全部都退下吧。” 莫月指了指云谦:“他也要退下。” 云谦一时之间不知道莫月想要干什么,却没有来由得一阵胆战心惊:“皇上。” 崇言对着他挥手:“云谦,你也退下吧。” 云谦再是不愿,在皇上的威严下却也是不得不退下去了。 大堂内空荡荡的只剩下莫月和崇言了。 莫月深呼吸一口气,首先打破沉默:“听闻皇上和皇后成亲多年依旧恩爱有加。帝王之爱,雨露均沾,可你却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来饮,小女子实在是佩服皇上对皇后的痴心一片。” 崇言有些不耐烦:“朕不喜拐弯抹角,姑娘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莫月一字一句都是再三思索之后才说出口的:“只可惜皇上不是皇后一个人的皇上,皇上是属于整个天下的。皇后嫁给皇上多年一直无所出,想必朝廷上的元老功臣们是第一个不同意皇上不纳妃的吧。” 崇言也是聪明人,一语中的,点破了莫月的心思:“你说的不假,想必你是有什么法子帮朕解决这一困境了。” 莫月并没有松懈,表情端正严肃:“六年前,我因为看到一束紫色的霞光,我找到那束光掉落的地方,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孩儿,现在他已经六岁了就在月盈山庄。有人说他是紫微星转世,是命定的天子,想要置他于死地。” “你想让我保护他”崇言猜到莫月的意图,反笑道,“你怎么会认为我会让一个威胁我江山的人存在。” ... ------------ 358.第358章 云月殁(87) 崇言所说莫月早有考虑。 她从容镇定地一笑,笑容里包含着满满的自信:“因为你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孩子。” 崇言侧目:“怎么讲” “你将小宸带回宫中,就说是你遗失在民间的私生子,出生的时候带着紫色的霞光。紫微星的闪烁会向大家证明小宸是未来的天子,这便足以证明他是你的孩子,天子的继承人。” 崇言显得很有兴趣:“然后呢” “我知道皇上的顾虑,但是我更相信皇上有实力左右自己的皇位到底交给谁。当年你刚登基,朝中臣子对你有诸多不服,可是你一系列雷霆手段,整个朝廷被你翻了个新。”莫月细细分析道,“江南巡抚的灭门案,我想应该也是陛下所为吧。那时候江南巡抚风头正胜,却一夜之间全家暴毙,家财也是一夜凭空消失,而后便传来皇上为救济西北水患区域,拨了一大笔款。依我所知,先皇逝世是自谥于东南枝,原因便是荒淫无度,国库亏空,无颜面对子民。皇上刚登基便能拿出那么一大笔银子,若不是你所为,那我就真的匪夷所思了。” 崇言震惊:“姑娘,女子过于聪慧是没有好下场的。” 莫月知道崇言同意了,安心地笑了笑:“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现在只想竭尽全力让小宸好好活着,活得好好的。” 崇言听取了莫月的建议,当日便将小宸带回了宫中,但是他明言对那个要置小宸于死地的人有些兴趣,临走之前给莫月半个月时间,让她考虑到底要不要说。 时隔一年之后,崇言在月盈山庄找到自己的儿子,迟渊才知道云谦和莫星当年欺骗了他,小宸根本就没有死去。 小宸进宫已经成了事实,但是绝不能让莫月说出是他想要置小宸于死地。 迟渊为了避免变故,这次决定亲自了结莫月这个祸患。他逼着云谦将莫月交给他,若是不交,他便会让他再也见不到莫星。 云谦知道若真是把莫月交出去,她必死无疑,他那么恨她,可是一想到她会死,他心里的惶恐和不安便开始蠢蠢欲动。 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莫星受到伤害。 而莫月一开始就预料到若是不将他们供出来,自己便离死亡更近了一步。她只当再没有比死更加轻松的事情,只是她没有料到,想要死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自从崇言将小宸带回宫中之后,莫月便再也没有呆在密室里面了,那天她正在铜镜面前梳妆,觉察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自己一番了,那曾经万人追捧的绝世容颜早已经不复那时颜色。 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很好,斜斜地打在门口近处,折射出不知名的形状。 莫月从铜镜中看清来人,站起来转身服了服身:“王爷,很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迟渊也不说客套话:“莫月,怪就怪你不该和那个孩子扯上关系。” 莫月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精修的眉扫了一层黛粉,弯弯如水中幻灭的月:“能做小宸的娘亲,我一直觉得很幸运。” ... ------------ 359.第359章 云月殁(88) 这样的莫月不枉景琛怀念至今。 迟渊不是来同莫月攀谈的,他冷言吩咐道:“云谦,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云虚你来吧,” “王爷,星儿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得去看看。”云谦转过身去,又偏头看向迟渊,“王爷,你答应了我的。” 迟渊点了点头,一副明了的样子:“你下去吧。” 莫月见云谦逃似地离开,心里冷笑一声,什么血流成河的场面没有见过,竟然会不敢看见她在他面前死去。 云虚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着一粒红黑相间的丸子,他捏着莫月的下巴,让她吞下那颗药。 莫月不哭不闹,反而放松地问道:“这是什么药,死的时候应该不会有很多痛苦吧” 莫月一直以为自己会死。 云虚背过身子,凉薄的声线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疼惜和不忍:“你不会死。这是千虫草制成药丸,吃过之后,你会感觉眼睛里面有无数只虫子在啃食,半刻钟的时间不到,你便会永远失明。” 云虚的话音刚落地,莫月便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往双瞳处涌入。每个人其实就是一个天然的血槽,狭小的瞳孔位置怎么能撑在那样多的血液,莫月的瞳孔充血地肿大到极限,仔细看她眼睛里的红是流动的红,看着诡异又惊悚。 莫月或是痛或是恨,捧着脑袋在地上乱滚,撞翻了她身旁的桌椅。眼看着翻倒的桌椅快要砸到神智混乱的莫月,云虚转身将其扶正。 莫月一直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嘴唇都咬破了,又是一片鲜红从唇上冒出来,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嗜血的怪物。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片刻之后所有坚韧崩溃,莫月破颓的嗓子吼出怨毒的声音,像恶魔的手,展现出妖冶毒辣的姿势,狠狠撕碎那片长空。 景琛眼睛泛红,说话像是在哭泣:“符生,你知道什么是千虫草吗” 我此刻不想听他说话,他的声音就像是细密坚韧的丝线结成结实的网,牢牢禁锢住我的心,然后一点点收紧,我感觉到窒息又心疼。 我没有回答景琛的话,从他的手里接过念邪,转身回房,将念邪安置在床上之后,又失魂落魄地回到景琛的身边。 他转身看向我,眼角有泪,执着地说着方才的话题:“千虫草是后宫娘娘们为了争宠,谋害其他得宠妃嫔常用的药,服了这种药的人,会有无数只血虫堆积在眼眸游走啃噬,眼睛慢慢恢复成原来的色泽便永久地看不见了。我听说很多服药的妃嫔大都因为受不得这种痛而选择自戕。” “景琛,你别说了”我拉着景琛的手,他的手从未有过的冰冷,顺着我们紧密贴和的肌肤毛孔里渗入我的心里,结成厚厚的冰,几乎冻住了流动的血液。 如景琛所说,莫月也生不如死,她拉着云虚的锦袍下摆,断断续续的话语声里掺杂着颤抖的哭泣:“我求求你,你就杀了我吧。” ... ------------ 360.第360章 云月殁(89) 迟渊有些不耐烦道:“云虚,你还在等什么” 云虚淡淡道:“王爷,想让她说不出话还有其他办法,不需要割舌。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我这里有药。” 迟渊只犹豫了片刻,便赶紧否定道:“所有毒药皆有解药,我不能冒险。” 云虚话语铿锵:“这是毒王配制出来的毒药遗音,谁都知道毒王的毒无人可解,毒王自己也不会研制毒药的解药。” 半晌之后,迟渊点了点头。 此时的莫月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眼睛里的血色由着深红慢慢变得浅淡。 “这颗药丸吃了半个时辰之后你便说不出来了,这是永久性不能说话,但是不会让你感受到痛的。”云虚将手中另一颗竹青色的药丸塞进莫月的嘴里。迟渊坐在一旁,椅背对着他们,云虚俯身到莫月的耳边,悄声道:“你要配合我,我会帮你的。” 莫月这段时间承受了太多的炎凉冰寒,这样俭朴诚恳的话像阳光炙烤后的海水涌来,温暖柔软地包裹着她,舔,舐她滴落的血,治愈她千疮百孔的伤。 莫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抓着云虚的袖子:“我若是没死,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 云虚郑重地点头:“我会带你走。” 莫月得了云虚肯定的回答,也就放了心。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但是前一刻她愿意死,从她忍受过那样非人的折磨之后,她已经不想死了。 她的一生都是仓促凉薄的,那是莫星给的,那是云谦给的,她怎么能让他们就这样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在每一个深夜紧紧拥抱彼此。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像她一样,在生不如死的炼狱里日夜煎熬,永不翻身。 云虚拿着拶子慢慢套入莫月的手指,她已经明了那是什么,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眼泪仍旧断了弦:“云谦,你真是没有心肝。” 随着拶子的骤然拉紧,房间里不断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我从没有听见过那样凄厉的声音,吼破了喉咙地控诉,像是血肉里祭奠过的凶器,映着白骨森森,决绝地割裂粉饰太平的宁静。 行刑的过程看似短暂却无限漫长。 莫月全身贴着地面,肘部抵着地面。她知道云虚收敛了力道,但是手指各个关节传来的碎裂声仍旧让她对那双手的保存不抱任何希望。 她再也不能弹琴了,她发誓只为云谦一个人弹琴,可最终却是他让她再也不能弹琴,真是可笑,也真是可恨啊。 莫月趁着还没有失声,寒气逼人地问道:“花这么多时间力气来折磨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莫月,莫怪我,你当崇言是个善人,他有一百种比我更加残酷的刑罚逼你说出是谁想要那个孩子的性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做。”迟渊也有些不忍,将头转向一边,“动手吧。” 云虚手中拿着匕首一步一步靠近莫月,莫月已经预料到自己还会遭遇到什么。 ... ------------ 361.第361章 云月殁(90) 莫月面容狰狞地对着云虚说:“呆会儿,我便说不出话来了。 帮我告诉云谦,我诅咒他,我诅咒他永远不能睡上一个安心的觉,日,日夜夜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将他爱的人折磨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随后,莫月便张狂地笑了起来,云虚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手中的匕首轻轻划过莫月的脚腕,又是一阵凄烈的叫声。 云虚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手背上根根青筋叠起。 他从布囊里取出一根又长又细的银针,眼睛都不眨一下,直直地戳入莫月的耳朵里,莫月并不感受到痛,只感觉耳朵里有湿热流出。 迟渊咬了咬牙:“云谦以死相逼让我留你一命,我竟不知道这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了。” 嘴不能说,手不能写,脚不能走,眼不能看,耳不能听,云谦还真是讽刺的深情呀,纵使没有想起关于莫月的记忆,他依旧不想她死去,为了让她活着,他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可这样的深情谁他妈承受得起。 我的身体不听控制地颤抖起来,眼泪也止不住一般往外掉。那些不好的预见终于成了真,迟渊竟然这样对待景琛的娘亲,这让我和他要怎么办。 我看到景琛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杀意,他一手伸向腰间,我顺势按住他的手,恳求道:“景琛,不要,云谦也是因为不记得莫月了。他不是故意的。” 景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手狠狠抽了出来,我被掀翻在地上,手掌上钉满了细碎的小石头,却顾不得呼痛,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将景琛抱在怀里。 我并不是阻止他什么,我只是心疼他,心疼他看着自己的娘亲被人折磨成那个样子,而他却一无所知。 景琛依旧在挣扎,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尽全力抱住他,一定要。 慢慢地,我紧紧抱住的人一点点放松,然后彻底不再挣扎,他推开我的手,红着眼睛继续看下去。 迟渊走了,云谦便进来了,看着莫月躺在血泊里,他又想起上次她刺伤自己之后的模样,他可真是惊慌啊。 莫月最后其实是晕了过去,云谦开门的时候她才转醒,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莫月的身子不断抽搐。云谦每靠近一步,她的身子便抖得愈加厉害,那是无言的拒绝,更是害怕。 她曾经将自己所有的自卑摊在他的面前,用真诚来爱的男子却给了她一场难以释怀的梦魇。她恨自己怎么会看走了眼,云谦哪里是儒雅的少年公子,他分明是冷血无情的魔鬼。 云谦将莫月抱了起来,曾经她觉得盛满温暖的怀抱如今却是冰冷坚硬,她靠近的胸腔里装着一颗没有感情的心。 当初就是因为她蒙了眼睛蒙了心去相信他,受了伤,她认了,只是从今往后再无原谅。 莫月在他的怀抱里挣扎推拒着。 云虚不顾云谦惊愕的眼光,将破布娃娃一般败亡的莫月接进自己的怀里。 莫月虽然看不见却知道那是云虚,说了要帮她,要带她走的陌生男子。她在他的怀里瞬间安静下来,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云虚看了看胸前的手,脸上表情变化莫测,仿佛那双手抓住的不是他的衣裳,而是衣裳下那颗心脏。 ... ------------ 362.第362章 云月殁(91) “你”云谦的双手仍在半空中僵着,抿着唇说不出更多的话。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云虚紧紧抱着怀里的莫月:“莫月失声之前让我带她走,她不想留在这里了。” 云谦脸色刷白,没有半点血色:“可是,她的妹妹在这里。” “她的妹妹莫月受伤的时候她在哪里云谦,我喜欢莫月很久了,从在王爷生辰上见过她之后,我便喜欢上了她。所以就算她不要求,我也会带走她。既然你保护不了她,那么换我来。” 云虚再没有一刻停留,转身离开。云谦也没有挽回,他没有半点立场,呆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和他们身后滴落在地的斑驳殷红。 莫月的呼吸都和缓了一些,云虚的银针只戳在她的耳廓上,并没有捅破那层耳膜,她虽然感觉到痛,却仍旧能够听到声音。 她听见云虚说既然你保护不了她,那么换我来,她将他抱得很紧。 莫月觉得可惜,她已经无法再爱上一个人,她再不能承受那些不爱之后的诚惶诚恐。况且现在的她,残破的身体,扭曲仇恨的心,这样的女子怎么配得起云虚。 她在心里暗暗喟叹了一声,仅仅怀着感激和温暖,听着云虚不断地呼喊着车夫快点,再快点的声音,她安宁地闭上了眼睛。 莫月睡过去之后,云虚将她带到他私下购置的一处偏僻的宅子里安置好。 云虚的武功虽比不得云谦,却也是少逢敌手。夹手指和挑脚筋的时候,他在位置和力度上取了巧,所以看起来废了的腿和手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怕王爷知道他的欺骗,他不敢找大夫来替莫月看伤,好在他跟着王爷走南闯北多年,大伤小伤都亲自处理过,也积累出了一些经验。 云虚替她包扎好手和脚之后,再给她的耳朵擦了些药,又唤了几个丫头进来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之后,云虚便半步不离地守在莫月的床边。 莫月睡得并不安稳,窗外一点点声响,她都会惊得身子战栗。这样脆弱敏感的莫月就像回到初生婴儿时候的状态,云虚蹙着眉头,怜惜地握住她被子里面的一只手。 莫月此时正在一个梦魇里挣脱不开,四周是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浓烟,眼前又有大片血色蔓延,她想离开,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直觉这双手一定能够带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她几乎没有考虑便紧紧攥住这只救命的手。 云虚感觉握住莫月的手反被她握得紧紧的,他本担心她的手会疼,却发现她一直紧皱的眉头彻底放松,脑袋不时地蹭着他的手腕。 云虚知道她终于舒服些了,嘴角也不由微微上扬。 你有没有见过那样宁静安谧的景象,窗外是柔和月色,艳红的合欢花挂在枝头上招摇。阵阵凉风拂过,携着招展脱离枝头的何欢花,像一只只流浪的红色蒲公英,絮絮扬扬地飘进敞开的窗牖,久久浮在半空中,盘旋,晃悠。 云谦安逸满足地靠着床头,视线凝固在莫月的脸上,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这样的静谧是不同于沙场中兵荒马乱之后的死寂,那是完完全全关于心的安定。 ... ------------ 363.第363章 云月殁(92) 我终于看到了一丝丝希望,这个云虚应该会待莫月不错。 那么她的伤再重,终归有未来漫长的时间来治愈。 那样景琛便不会这般痛苦,自责又懊悔。 莫月这一睡足足睡了两天两夜,云虚便也在她的床头呆了两天两夜。害怕她醒了之后肚子饿,这两天里,他吩咐丫鬟每隔一个时辰便送一碗新鲜清淡的粥上来,莫月没醒,等那碗粥冷了便端下去,循环地送新鲜的粥上来。 莫月醒来是第三天的清晨,她的手指动了动,有些钻心的疼,正因为这些突然涌入意识的疼痛感,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她再也看不见日上三竿,风吹柳动,蝶戏花叶的景象,不由得伤感。但是她的手正被一只大手包裹着,这样被呵护的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过了,真是久违的窝心。 云虚在莫月的手动了一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他看着她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由着失落到欣然的过程,他的心情也从郁卒到晴朗。 “王爷对药也深有研究,所以你吃的失明和失声的药确实是无药可医。但是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一辈子照顾你。”云谦承诺道。 一辈子,莫月对这三个字分外的陌生,就连和云谦最情浓的时候都没能听他说过这三个字。她有些惊怕地往角落移动着身子,脸上粉饰的平静瞬间被慌张打破。 云虚竟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抬起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怀里:“那天我和云谦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王爷生辰的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以前从不相信一见倾心这样没有依据的事情,但是遇见你之后我便相信了。自从那次见到你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你甜甜地对着我笑。但那也仅仅是在晚上,因为我知道我心仪的姑娘是个勇敢坚强的女子,她是来寻她的心上人的。我本来是想静静地喜欢上你,然后静静地忘记你,只要你幸福就好,只可惜你的心上人不但没有照顾好你,还伤你至深。那么终于轮到我站出来,名正言顺地照顾我心仪的姑娘了。” 莫月听着云虚如雷的心跳和紧张的声音,便知道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子,能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一定是憋了很长的时间,也一定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莫月只经历过云谦这么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她主动的,她当时只知道想要的东西便要努力争取,却不知道爱情这种事感觉再好,只要不是男子主动,那便不要轻易触碰,轻则伤悲,重则如她,生生死死全都不得已。 这也是我为什么怀揣着一颗炙热爱着景琛的心,却从不敢透漏分毫爱意的原因。缘是我不确定他是否对我也有如我一般的情不自禁。坚强如我,也怕情,爱造出的伤。 云虚说了一番话,紧张得背后都直冒汗。莫月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的心也沉了几分:“莫月,对不起。我不能违抗王爷的命令,我死了没关系,可我不想你死。不过你放心那一定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伤害,往后我会加倍地对你好,用我所有的生命对你好。” ... ------------ 364.第364章 云月殁(93) 莫月不明白好好表白的男子怎么就诚诚恳恳地道起了歉,她根本就不怪他。 莫月在云虚的怀里动了动,估摸着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之后,便指了指肚子,又指了指嘴巴,希望他明白她是肚子饿了。 云虚果然不负她望,将引枕竖立起来垫在她的身后,从一旁端来丫鬟刚送进来的新鲜的粥。 “你只用张嘴就好,我一定不会烫到你的。” 云虚细细地吹着调羹里的粥,确定温度适宜之后才放至莫月的唇边,待她张开嘴巴,便温柔地喂进她的嘴里。 时光就在这样简单却又温情的动作里静止了。 随后的日子里,莫月除了穿衣如厕,所有的琐事都是云虚亲自照料。 渐渐地,莫月身上的伤愈合得差不多了,手已经能够握笔写字,也能自己下床走路了。 莫月不想欺骗这个以赤诚坦白对待她的男子,她能握笔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想说的话写在纸笺上给他看。 “云虚,我不想骗你,云谦再混蛋都是我曾经最爱的男人,你再好,也只能是我没有福分获得的错过。我的心很小,那里面只装过一个人,后来那个人自己走了出去,还将我的心紧紧关住了。我再没有勇气和信心重新迎接另外一个人进去,我怕自己受伤,云虚,我还怕你也受伤。” 云虚脸上的失落转瞬即逝:“莫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你。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我能够离你这么近的距离,你只要不拒绝我的关心和照顾就行了。” “如果我说我要报复云谦呢”莫月的表情很认真,说出的话根本不像是假设,而是一件言出必行的事情。 “我帮你。”云虚没有想过她竟然会这样裸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更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答应帮她。 那只是下意识的回答,不想她再一个人做任何事情,哪怕复仇,他也要陪着她。 莫月想过他会想尽办法劝她放弃复仇,而她已经准备好表面上放弃来敷衍他。但是却没有料到他竟然要帮她,怔愣了半天才在纸笺上写道:“你是不是傻呀” 云虚笑了笑:“我不傻。你要复仇我帮你,但是你有什么行动一定要告诉我,你看不见又不会说话,我怕你擅自行动会出事。” 莫月不走心地点了点头,复仇终归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怎么能够连累他呢。 我不知道一个看不见又不会说话的女子该采取怎么样的方式来复仇,云虚也猜测不到。 他的宅子离着月盈山庄不远,大约走半个时辰的路便能到。莫月早中午用完膳之后,便都会要求他带着她到月盈山庄走走。 起初云虚怕莫月触景伤情,带着她去别的路转悠了一圈,莫月不动声色地跟着他走,可是回到宅子里,她便说明天再不要带着她到处瞎逛了,她要去月盈山庄。 云虚自然是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他带着她瞎逛的,但是第二次便果断按照正确的路线带着她走了一遭。 后来每天如是,云虚都将带莫月去月盈山庄走一遭当做是饭后的消遣消化活动了。 ... ------------ 365.第365章 云月殁(94) 云谦和莫星也去看过莫月几次,但是云虚怕莫月情绪过于激动,便只允许他们在一旁静静地观望。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莫月怎么会闻不出云谦的味道,只是云虚不说,她也便装作不知道,毕竟她是真的不想再看见那个男人。 莫月那段日子总是闻到云谦身上的味道,便知道他来得很频繁,但是他从来不说话,总是静悄悄的。她甚至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那天,云虚说园子里的花都开遍了,他便领着她去赏花。 说是赏花,莫月只能闻见馥郁的花香。 云虚在一旁描绘着百花齐放的繁华景象:“鸢尾亭亭,风信子招摇,紫薇含蓄,木兰圣洁清香” 莫月将一张纸笺递给一旁兴致勃勃的云虚:“你别胡编乱造了,春夏秋冬的花全都长一块儿了。” 云虚羞愧地抓了抓脑袋,老实道:“这片花园一直都是丫鬟们在打理,我只知道每个宅子里都要有花园,却从不知道花园里的这些花叫什么名字。” 莫月哭笑不得:“那你还带我赏花” “女子都喜欢花,我相信你也一样。”云虚涨红了一张脸,吞吞吐吐道。 莫月和云虚相谈甚好,云谦便是这时慌张闯入的,他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只静静地呆在一旁,毫无预警地跪在莫月的面前,抓住她规规矩矩放在膝头上的双手,涕泗横流:“月儿,我该死,我该死,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反而将你伤成这样。” 莫月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云谦这样亲近地唤她的名字了,原先听来是莫名的心跳加速,如今却只剩下讥诮嘲讽,还有便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 云谦见莫月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脸上却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他不断地扇着自己的耳光,眼睛留着忏悔的泪。 莫月知道云谦是恢复了记忆,她仰起头,紧紧闭着眼睛,曾以为一定再流不出眼泪来,可是还是有阵阵温暖的泉流润湿睫毛,汹涌而出。 她突然张嘴,虽然没有声音,但是能够想象,那些被撕碎了一般的狰狞叫喊如同午夜中惨绝人寰的声音仍旧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云谦在莫月的脚下磕了一天的头,就算磕出了血他也没有在意。 莫月流着泪,嘴角却始终挂着讥诮的笑,笑她一语成谶,算准了他会悔不当初。笑他太过天真,她所遭受的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痛楚岂是他星星点点的泪和血便能还清的。 莫月没喊停,云谦便一直磕头,直到莫星匆忙赶来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错的是我,要磕头也该由我来磕。”莫星说着,果真跪在地上,以不输给云谦的力道撞击着地面。 莫月胸腔里的恨意顿时汹涌澎湃起来,但是她却依旧不忍,这毕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她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她曾经也那样的崇敬依赖她。 莫月知道云虚一直在离着她不远的地方,她随意对着空中招了招手,然后俯下身摸过一旁的纸和笔,写道:“我不想看到他们,将他们赶出去,再不要让他们来这里。” ... ------------ 366.第366章 云月殁(95) 云虚放下那张纸,淡漠道:“莫月现在不想看到你们,你们快走吧。 ” 云谦的脑袋已经磕破了,粘稠的血液粘在浓黑的眉毛上,更添一份哀伤:“月儿,我不走,你罚我,你受过的苦全都让我再受一遍吧。” 莫星一言不发,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莫月咬牙在纸上写道:“将云谦打一顿,扔出宅子,不要手下留情。” 云虚怎么会手下留情,他想教训云谦很久了,但是怕莫月伤心,他一直没有动过他一分一毫。现在莫月这样要求,他当然百分之百地执行。 云虚一脚踢在云谦的肚子上,云谦弓着身子飞出几丈远。云谦根本不会还手,他甘愿充当沙包,云虚便丝毫不客气地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直到他躺在地上再没有力气起来。 莫星泪流满面地爬到云谦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用袖子擦着他嘴角涌出的血液。 云谦沉着脸厌恶地推开莫星:“我不要你管,你给我滚。” 莫星咬着唇重新爬到云谦的身边,扶起他的身子:“我会滚的,我会滚的,但是现在我要带你去看大夫。” 看着这样的一幕,我只想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云虚的双手已经扶上莫月的双臂,柔柔询问:“莫月,我扶你进房间吧。等会儿我让家丁们把他们扔出去。” 莫月长吐一口气,刚刚哭过的嗓音带着撒娇的味道:“云虚,我累了。” 云虚淡淡一笑,将她横抱在怀里:“今天我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酒香鳜鱼,等会儿多吃些。” 在云虚看不到的角落里,莫月冷着一张脸,如果说之前在她的眼睛里能够看到恐惧和恨意,那么现在的莫月便像死透了一般,瞳孔毫无波澜。 我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只希望他们的结局不要比现在更加伤感,也请不要再伤害景琛。 在此之后,云谦和莫星几乎每天都来云虚的府前,莫月一直闭门不见,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面对莫月的沉默,云虚手足无措,只能尽心尽力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那是几天来,莫月第一次开口对云虚说话,她说:“云虚,我想要见见小宸,但是却不想让他看见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莫月问得那样无奈,云虚怎么拒绝得了。 云虚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安心:“三天后,皇上要带着太子去天坛祭拜,皇辇会经过街市,我带你去看看。” 自从得了云虚的允诺,莫月几乎就是数着日子在过。 到了那天,云虚依言将她带到闹市的街道边,皇辇经过,老百姓全都跪迎圣驾,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虚知道莫月看不见,便俯在她耳边说道:“小宸很好,他坐在皇上的身边,皇上执着他的手,看样子他待他也是极好的,你可以放心了。” 莫月仰着下巴,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气,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慈爱,还有不易察觉的淡淡不舍:“你信不信,我能闻到小宸的味道,他过得很好,可是他不开心。” 莫月顿了顿,眼睛一闭一睁间,便有清泪涌出:“我答应过要一直留在他身边的,他现在一定很想我。不过,他还小,过些日子便好了。” 莫月自说自话,哭了又笑开来。 ... ------------ 367.第367章 云月殁(96) 景琛的脑袋缓缓地低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身前的那片地方有深色的水渍。 他的一只手死死掐着另一只手的手背,显出凹进去的弯弯月牙:“符生,你知道吗。小宸告诉过我,拜祭天坛的那天,他知道娘亲在,只可惜他到处张望却没有看见她。” 我伸手过去阻止他难过之后无处发泄的自残行为,他手上的指甲印像是重重地掐在我的身上,我眼泪止不住地流:“景琛,你难过就咬我吧,我保证不还口。” 景琛敲了敲我的头:“你才是狗。” 我那止不住的泪突然就止住了,我明明已经很煽情了,他却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景琛低声说道:“就这样保持你的愤怒,又不关你的事,你哭得惨兮兮的干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你本来就欺负我。” 我不要脸不要皮地搂住景琛的腰,景琛别扭地推开我的手,我继续迎难而上,紧紧地缠着他,最后他无奈只能叹气:“我怎么遇着你这么个无赖又无耻的姑娘。” 骂吧,骂吧,景琛,我知道你是不想看着我因为你的难受而流泪,我知道你的毒舌只是为了掩饰此刻内心的荒凉和惶恐,我知道面对这样的你我无以为助,那就让我这样抱抱你。 如果可以,我愿意将我前世所有的温暖传递给你,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莫月曾经深爱着你,还有一个女子,她一切都任性,唯一的懂事便是希望她的存在可以给你带来快乐。 又过了几日,莫月竟然主动让云虚约见云谦,可想而知,云虚不会拒绝,云谦也不会拒绝。 云谦听说是莫月想要见他,他摈弃了马车,骑快马赶到云虚的府上。 看门的家丁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拦着他,而是将他领进了一间秀气清雅的闺阁,他便是在房间里看见莫月和云虚的。 莫月嘴角噙着笑,将写了字的纸递给他看:“你现在倒是不迟到了。” 云谦知道莫月看不见,却依旧无法注视她那样坦荡的目光,微微撇开视线:“月儿,云虚说你找我有事儿。” 莫月悠闲地嘬了一口茶,神情平静得让人心惊,再次举起一张纸:“听云虚说你画艺精湛,今儿个想请你作个画送与我。” 这句话好像哪里听过。 那个云谦和莫星翻云覆雨的夜晚,他对莫月说过。 我想莫月报复的第一步便是以牙还牙,将她受过的所有痛都原封不动,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云谦也猜到了莫月的意图,眸色里的窃喜染上晦暗的光,他艰涩地开口:“莫月,你别。你要报复我就冲我来,别糟蹋你自己。” 云虚很奇怪云谦的反应,莫月不过是让他作个画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莫月不再理会云谦,将早就写好的纸笺递给云虚:你说过你要帮我的。 云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莫月芳香的躯体便紧紧贴了上来,紧接着她的唇也贴上了他的唇,那香甜软腻的触感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了一片白光。 ... ------------ 368.第368章 云月殁(97) 云虚当即便明白了莫月所说的帮她是要如何帮。 云虚并不是个趁人之危的人,他喜欢莫月,想得到她的心也想得到她的人,但是他很清楚不是现在。他本可以用力推开她,却又怕伤到了她,只能收敛着力气抗拒着她的靠近。 莫月知道他的意图,不知道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更加紧的环绕着他的脖子,推着他的身体顺势倒在床上。软香滑腻的小舌在他的嘴里没有章法的横冲直撞,柔若无骨的小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开他的衣袍,滑入了他的小腹,所到之处,引起他身体的战栗。 此刻在云虚身上点火的可是他心爱的女人,任由哪个男子也忍受不了自己心爱女人的挑逗勾引。 他一个翻身将莫月压在身下,夺回所有的主动权。 云谦眼睛暴怒充血,长啸了一声,夺门而去。 云虚发现身下的女子闭着眼睛,眼角两股温热的水流源源不断,他准备起身。 莫月却一把将他拉下来,摸寻到他的双手覆上自己的胸口,她则颤抖着胡乱扯他的衣服。 云虚摇了摇头,收回自己的手,也按住她乱动的手,柔曼道:“莫月,我对你好并不是想要你用身体报答我,我承认我很想要你,那是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但是我不愿意趁人之危,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给我的时候。” 云虚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后翻身下床,又替莫月整理了衣裳,然后给她盖上被子:“你今天心情不好,睡一觉就会好些。” 莫月听见云虚离开关上门的声音,恸哭出声,哭声里没有委屈和无助,也没有怨恨和哀愁,那是纯粹的感激和心疼,感激云虚无条件的对她好,心疼他的付出,她无以为报。 云虚都说了等到她心甘情愿,她怎么会觉得无以为报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莫月活不长了。 没过几天,云虚便受王爷差遣外出办事,要第二天才能回来,走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所有的家丁丫鬟好好照顾莫月,无论她去哪里都要跟着她。 白日里莫月的行为一直很正常,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还由着丫鬟的陪同外面去走了走,散了散心。 晚上三更的时候,本以为熟睡的莫月突然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家丁丫鬟都睡熟了,她穿着睡觉时候的单衣凭借这些日子有意识的记路,轻轻松松便出了云虚的宅子。 顺着她走路的方向,我便知道她要去哪里,那是去月盈山庄的路,她让云虚带着她走过很多遍。 想来那时候她便已经在计算了。 只是她深更半夜去月盈山庄干什么,难道是想偷袭不成,她又看不见。 莫月走到月盈山庄前的时候已经有些微微的喘气了,她伸出手去摸索,摸到威武的石狮之后,身子偏向西南方向,然后手一直平举地向前走直到触摸到围墙,再顺着围墙走了一百来步。 那个地方有个被草木掩盖的狗洞,莫月呆在月盈山庄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她从那个洞钻了进去。 ... ------------ 369.第369章 云月殁(98) 莫月来到月盈山庄的一口深井前。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她靠着井口,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视线触及她眼神的时候,我似乎能够猜到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小宸在的时候,他便是她活下去的支柱,小宸走后,对云谦的恨意便成了她活下去的理由,可如今他恢复了记忆,跪在她面前忏悔,知道他们不好过,她也就安了心。 云虚的出现是莫月预料之外的事情,他很好,很温暖,可是再多的温暖都暖不了一颗早已经凉透的心。她会在另外一个世界记住他的好,惟愿下辈子先遇见的人会是他,那时候再好好回报他上一世曾给她的不求回报的温情。 了无生意的人便是左右都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莫月是要寻死。 我看着莫月举高那支簪子插向自己的胸口,闷哼一声便翻身跳入井中。 景琛背对着我,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得不真切,他挺拔的身躯在不断地颤抖。 云虚在外办事,若是第二天上午赶回来,至少也要下午才到,一整天的心慌让他办完事情便披星戴月地往回赶,终于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家门口。 他下马便直奔莫月的房间,房间里再没那淡淡的芬芳,他抑制住心里翻涌的恐惧,点亮了蜡烛。 床上突起的被子根本不是熟悉的躯体曲线。 他拉开床上的被子,一张信笺出现在视线里,他缓缓拿起来展开。 “云虚,我其实早就死了。这些日子在你身边的莫月只不过是一个执着等待的人,等待那些犯了错误的人深深愧疚忏悔。我等到了,便也再不能留在人间了。我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对你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比起不与云谦相见,我更想不与你相见,那样你便没有空欢喜。” 云虚知道莫月去了哪里,他一路驾马狂飙向月盈山庄,多希望他还来得及救下那个可怜的女子。 由于时间尚早,云虚快马赶到的时候,月盈山庄的门依旧在微昏的晨光里紧闭着,他直接飞身跃入庄内。 “莫月,莫月,你在哪里,你出来,莫月。”云虚到处找着莫月的身影,更是不管不顾地大声叫喊着。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起床察看,山庄里的家丁丫鬟见过云虚的,知道他和庄主一样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只意思意思地拦了拦他。 云虚哪里会听,心急如焚地继续寻找又叫喊着。 云谦也听到了云虚的声音,披上外衫便出了门去。 他没走几步便和迎面而来的云虚撞了个正着。 云虚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拎着云谦的衣襟:“莫月在哪里” 云谦听出了端倪,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你是说莫月不见了” 云虚没时间和他慢慢讲,将莫月留下的信笺交给云谦,他只略微看了看,爆发出如临大敌的怒吼:“召集所有丫鬟家丁,不放过月盈山庄的每一个角落,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莫月。” ... ------------ 370.第370章 云月殁(99) 经过所有人的努力,终于在那口深井里找到莫月。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若不是云虚来,月盈山庄的人并不知道夜里那个承受了太多终于得以解脱的女子亡故了,就在那口他们吃水的深井里,她绝望地陷入冰凉的水里,却不曾挣扎半分。因为她也曾很努力很努力想和宿命抗争,结果她弄得一身伤痕。 莫月的遗体被捞出来,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要滚落出来一般,身子被水泡得浮肿,胸口处插着一支珠钗,任谁也认不出她是那个惊艳了整个帝京的女子。她会弹琴,她只为悦己者容,为知己弹琴。她会跳舞,一舞动京城。她会下棋,会解天下最难解的棋局。她会画画,她能画出入木三分的云谦。只是这样的女子什么都没有留下,选择用这样决绝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现在看来,莫月的姻缘真的如拐子李所说,好则好矣,最后却会因为深爱的人而死。她的所有努力所有勇往直前都是在加速向悲惨的宿命靠拢,那些流过的血和泪在此时此刻看起来苍白又滑稽。 我还记得那时候云谦斩钉截铁地否定拐子李的言论,可曾料到当日的盲目自信会害得莫月身心俱伤,连活下去迎接新幸福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月盈山庄的所有人都见过莫月,他们还曾经唤她夫人,却没想到那样如花的容颜会选择这样难看的死法,他们都不忍看下去,纷纷转过了身子。 云虚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莫月,并没有上前争夺莫月的遗体。他知道这个女子一直很渴望安定,他不想扰得她连死后都不得清净。况且莫月总是将复仇挂在嘴边,将恨意表现在脸上,其实她比谁都心软,她也并不是不放过他们,只是没放过自己。 云虚更加知道莫月心里始终有云谦,要不然就不会吻着他却流着泪。他想,莫月一定会更愿意呆在云谦的怀里,过去情真意切之时,她大胆地爱着他,后来他柔情不复,她以不能饶恕的恨意爱着他。 云谦看见莫月躺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他跪倒在地上,快速移动到莫月的身边将她抱起来,缓缓合上她不能瞑目的眼睛,而后仰天哀嚎。 莫星神魂俱失,跪在一旁不断地磕头,泪水打湿了整张失措懊悔的脸。 莫月果然说到做到,她说要让莫星和云谦后悔,她会让他们生不如死。这些她都做到了,以生命中的所有美好作为报复的代价。 不,不能说报复,应该说是自卫的斗争。她向来与世无争,可是偏偏有人要将她卷入争斗,她一直无所作为,是他们一步一步将她逼到无路可走。当她将腐烂的伤口给他们看都求不到同情的时候就只能奋起反击,到最后终于给了伤害她的人以致命一击。 云谦一定比我清楚,那插在莫月胸口处的簪子是当年他送给她的,他这下该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她了,莫月用生命下的诅咒一定会让他日,日月月年年都寝食难安。 ... ------------ 371.第371章 云月殁(100) 崩溃的并不只是云谦,莫月的死同样也让莫星受到极大的震撼,她再也不堪忍受内心的折磨,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能站立在云谦的面前,坦诚一切:“云谦,我的自私已经害死了姐姐。 有些事情我早说出来,也不会是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当年你和王爷一起发现小宸是宿命的帝王时,我正路过后花园,那些话我也都听到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一方面是恩人,一方面是姐姐,所以我才向王爷请命说我有办法在不伤害他与你情谊的基础上处理好这件事。而后恰巧你上战场受了伤,我从王爷那里求得了遗沉,你吃了过后便会忘记有关你喜欢的人或者事情,正因为这样你才会因为和我躺在一个床上而觉得我就是你喜欢的人。但是至始至终,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姐姐和小宸性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真相被这样裸地揭露,云谦一时间难以接受,悔不当初和厌恶的情绪交织在脸上,扭曲了原本温润的五官:“莫星,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莫星被云谦眼里的憎恶狠狠刺伤,她慌忙伸手去抱云谦,解释道:“云谦,虽然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一起相处的日子里,我的情意全都是真的。” 云谦一把将缠住他的莫星推倒在地,抱着冰冷惨白的莫月,身形颤颤巍巍地离去。 还是上次听段时提过遗沉,景琛让影风查过,遗沉本是司徒易当年在研究的,可是失败了,刚好不知道是谁突破了毒王谷的防御,偷走了药方。没有成功的遗沉不过只能让人忘记三年,三年过后一切过眼云烟的记忆全部会回归。 莫星因为一念之差走了一条没有归途的错路,最后尝到了当初无知种下的恶果。 她很快就收到了云谦的休书,意料之中。可云谦竟然不让她参加莫月的丧礼,紧接着又派人送她回君忘归。这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她能做什么呢,失去了莫月的庇护,她莫星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莫月的灵柩被云谦摆放在月盈山庄的祠堂里,其上供着云家世世代代英烈,她的葬礼是最豪华也是最冷清的。莫月甚少与人交好,跟了他之后更和人断了联系,除了山庄的下人们便没有人参加。 云谦滴水未沾,在莫月的灵柩前跪了三天三夜,任谁劝都不听。 月盈山庄的老管家在第四日清晨的时候,发现云谦倒在地上,那头乌发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大夫诊脉之后说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几日滴水未沾,并且心力交瘁,休息几日便好。 几日后,云谦就醒了过来,只是智力如同六岁孩童一般,前尘往事楞地是忘得干干净净,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谁中了美人的蛊,庭院深深,缠绕了千年的树,扰了谁的清梦,又入一场穷途末路,谁中了美人的蛊,情深几许,侵入血肉里的毒,红颜乱了人间,起了一层迷人的雾 那是莫月曾经唱给云谦的歌,她天真地将满腔情意唱给他听,只是最后他仍旧将她辜负了。 但他们同是命运亏待过的人。 ... ------------ 372.第372章 云月殁(101) 故事到这里,景琛想要知道的已然尽晓,莫月和云谦的爱恨纠缠也以一死一疯作结。 玄觞已经有了识别能力,它吸食了自己感兴趣的记忆,便兴奋地抖着身子飞回我的衣襟内。景琛接住失去重力往下坠落的簪子,看着不知所以的云谦。 景琛喃喃道:“难怪那时候,娘亲总是说她快要受不了了,整天神情恍惚地念叨着她就快要死了。” 我就着景琛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景琛,你已经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你想要怎么办” 景琛似笑非笑,幽绿的眸子放着妖异的光:“谁欠着娘亲的,我都要一一讨回来。” 要我怎么开口告诉他,景琛,我其实是昊月的郡主,迟渊的小女儿,你仇人的女儿。 我和景琛相处的几个月时间里,也见过他心狠手辣的一面,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饶了迟渊,曾经还妄图和他在一起,如今,我不会奢望了。 若他知道我身份之后还能像从前那样对我,便谢天谢地了。 我如鲠在喉,吞吐两难:“景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注定要为敌,请一定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虽然和迟渊相处时间不长,可他是我这一世的父亲,这样的血肉关系不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景琛执着剑指着迟渊,我一定会挡在他的面前。 我是希望能死在他的手里的,这样他也就不用再受玄觞镜的牵制,他可以在了结仇恨之后好好活下去,然后他会娶一个他深爱的女子好好在一起。 而我会在另一个地方继续悄悄地爱着他。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景琛起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停住:“虽然我不知道你又是哪一根筋搭错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我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我的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裙,扭起皱褶,眼泪就簌簌往下掉。景琛,我也如同你一样,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但是现在或者说最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来和景琛相处,所以我想暂时离开他一段时间,我也想过要带走念邪,可是我什么都不行,会饿着他也会冷着他的,于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本来就没有多少包裹,只有景琛看我可怜帮我买的几套裙衫,细细打包之后还没有门外那个石头做的凳子大。 念邪睡觉爱打被子,我用一叠经书压住他被子的两侧后,便背着包裹准备趁夜离开了。 这月色极好,也不知道景琛睡了没。我留恋地回头望了望景琛所在的房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惜我刚抬起脚,去路就被临空而下的几个黑衣人拦着了,我心沉了一下,迅速转身大叫着:“景琛,救命。” 景琛应声而出,鬼魅一般站到了我面前,敲了敲我的脑袋,恶声恶气道:“符生,你说话到底有没有个真” 我不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是个什么意思,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小命,赶紧没有骨气地躲到景琛的身后。 ... ------------ 373.第373章 云月殁(102) 一个像黑衣人头头的人拿剑指着景琛,倨傲道:“识相地躲到一边去,今天我们只要这个姑娘的性命。 ” “我还以为你们是因为天黑看走了眼想劫个色,若是想取她性命,你们落地的那一刻就可以解决掉她了,何故让我得了救她的机会。”景琛一手抓着我,淡淡道,“既然你们没有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我想你们应该是没有机会完成任务了。” 听他这么有自信,我也安了心:“原来影风和你的护卫都在暗处,你还骗我说他们办事去了。你骗了我,我记着了。” 景琛吐露真相:“谁骗你了,我真交代他们去做另外的事情了。” 我腿不由得一软,赶紧扶住景琛的手,差点被吓哭:“那你这样激怒人家,我会被你害死的。” “主人有令,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那带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四周的围墙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我心头笼罩着巨大的恐惧,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正在睡觉的念邪,我听见自己说出的话都是颤抖的:“景琛,景琛,小邪,他们会伤害到他,你我要救他。” 我慌忙甩掉景琛的手,刚转身就被他禁锢在怀里。 黑衣人一跃而下,我和景琛便被包围在中间,他容色如月,浅然笑了笑:“我向你保证,小邪绝不会少一根毫毛。”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景琛又道,“我出来得急没有拿兵器,借你的腰带一用。” 景琛说风就是雨,直接解开我的腰带,一抽一拉,我的腰带便在他的手里了。于此同时景琛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搂住我的腰,警告道:“别乱动,要是衣服散开别人看了去可就不好嫁人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个人平日里没有太多的幽默感,反而是情况比较危急的时候,他的幽默感就突然爆棚得让人想拿着小马鞭抽他一顿。 我本来还担心景琛会不会输在兵器太弱上,结果他却用得分外顺手,见他的局势很好,我便得了空闲想些事情,说实在的我才来这个世界没有多久,与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真不知道怎么总有人对我的性命虎视眈眈。 耳边没有了哀嚎声,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景琛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围着我们的黑衣人,他将我腰带系好,又从地上捡了一个令牌,然后拉着我向着念邪睡觉的房间跑去。 刚到门口,我便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惊了,地上倒着的黑衣人无不是七窍流血,可是始作俑者念邪却正坐在床上哇哇大哭,看见我和景琛进门,他更加毫无忌惮地放大音量。 我猜想他可能是被吓着了,赶忙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邪儿,别怕,坏人都被你爹打倒了。” 念邪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刚刚在睡觉,我是被一个人的惨叫惊醒的,然后又看着另外一个全身黑黑的人拎着一把老长的刀想砍我的脑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哭,他的刀要碰到我脑袋的时候,他就飞了出去。” ... ------------ 374.第374章 云月殁(103) 听见念邪说的这样的情况,我竟然有些无言以对,果然是神兽风范呀。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我想小孩子应该都喜欢听些夸赞人的话,便对着他一通猛亲:“你比你爹还棒。” “不知道怪老头怎么样了他一定比我哭得更厉害。”念邪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便开始攻击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 自从云谦不让念邪靠近我之后,他便怄气似地唤他怪老头。 念邪不提起,我根本就没有将他想起来,不过现在想起来了倒还是要去看看,他也是武功高强的人,想来一定没有什么事。 我的房间和云谦的房间只隔了一个院子,我和景琛牵着念邪优哉游哉地走着,快要到他房间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闻到什么烧着了的味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视线里出现一片明艳艳的火,今夜风大,上了年代的屋子燃烧得特别快,云谦的房间整个被愈燃愈烈的火吞噬了,还不时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景琛正准备冲进去却被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是我第一次吼他:“景琛,你想死吗这房子都快要塌陷了。“ “他怎么可以死,娘亲让他活着受罪,他怎么能死了呢。娘亲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得很好,我不能让他再去惹她伤心。”景琛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轻而易举便挣脱了我的束缚。 我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喷薄而出吞没了他的身影,事到如今我只能选择相信他,我知道他会回来的,一定会。 我紧紧抱着念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去那半刻钟的,看着景琛抱着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云谦走出来。他将他放在地上,我绷紧的弦立刻松开了,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对着景琛的胸膛一阵捶,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蹭:“你进去的时候能不能想想我,想想念邪呀,要是你出不来了,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等下再捶好不好,先看看云叔,他快不行了。”景琛紧紧抱了抱我,又松开了。 我立刻止住了哭声,发现地上躺着的云谦像黑炭一般,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自己理解得对不对,可还是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 我蹲下身子便看清云谦的身上有很多刀伤,其中最致命的是胸口那处。按照伤口的长度和深度来看,他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我皱着眉头问道:“云谦,你武功那么高怎么会受伤” 云谦答非所问:“你身上有跟月儿一样的香味。” 我惊讶道:“你恢复记忆了。” 云谦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又追问:“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你对付那些杀手毫不在话下” “从前,月儿告诉过我很多次,说我是喜欢她的,可是当时我只觉得她真有心计,我没有相信她说的话。我不相信不查证,最后才害得她伤心欲绝。”云谦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眉头高高蹙起,而后又舒展开来,“而我只有几岁心智的时候,你又告诉我,不要和人打架,要不然你会不理我的。” ... ------------ 375.第375章 云月殁(104) 我细细体会云谦的话。 随后心里一惊,瞪着眼睛将我的揣测说出来:“你根本就没有抵抗” 云谦又点了点头。 我又无语又气愤:“你傻啊,那些人是想杀你。” “就这样去了也好,我想她了。”云谦平静地笑了笑,又对着景琛招手,“小宸,云叔有话要说。” 我知道他是把景琛当做小宸了。 景琛起初不愿过来,我瞪了他好几眼,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来,蹲在我身边。 “小宸,云叔不是故意伤害你娘亲的,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在那场战争中死去,那样月儿便不会承受那么多。我曾告诉过管家把月儿埋在缘渡寺后面的那片山脚下,她生前就很喜欢那个地方。以后你要常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如果可以在她的坟前放些木槿花,她一定会很喜欢。”云谦开始不停地往外吐着血,血色乌黑,“另外她曾经在寺庙里最粗的那颗梧桐树下埋过一坛子金银首饰,那是她为莫星存着的赎身的钱,只是后来没有用上,如果有可能帮我找到莫星,让她自己去取,并且告诉她莫月很爱她这个妹妹,一直很爱。” 从那不正常的血色我便看出云谦自己服了毒,若不是伤心过度失去了记忆,他应该很多年前就已经陪着莫月去了。 景琛拎着云谦的衣襟,不住地摇晃着,嘴里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活着,不能死,更加不能去扰我娘亲的清净。” 说完想说的话,云谦还是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还面带笑容的云谦,想起他刚刚说的一句话,他说:“我想她了。” 多简单的思念啊,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话听得我心颤。能不想吗,真正属于他和莫月的日子只有从相识到出征前的那杯七珍酿,这么多年的爱恨都只是做了别人手里的棋子。 不同于景琛的恨意,我是同情云谦的,不是任何痛都能让人朝还青丝暮成雪,知道真相后,他也承受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终归他和莫月都是被命运狠狠愚弄了一番,谁都没能逃过。这段恩怨里,谁活得越久,谁就痛得越厉害。与其说他逼死了莫月,倒不如说他成全了她,就算被命运扭曲了形状,那也算是他给的最后的温柔。 我使出全身力气去拉扯景琛,他仍旧死死地拉住云谦的衣襟不放手。我无奈只能耍耍贱招,手指不断地捣他的咯吱窝,景琛最是怕痒,不得已才松手。 他黑着一张脸看着我,谁都能看出他对我有多不爽。 死者为大,景琛这样的作为未免显得有些孩子气,我觉得自己突然有了教训他的使命感:“你黑着一张脸给谁看,你不让人家死,那有本事将他救活呀。你现在吼来给谁听,给我听吗” “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要是再让我发现你私逃,直接打断你两条腿。” 景琛表情很认真,我着实有些被吓到。下意识摸了摸身下两条腿,能跑能跳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 ------------ 376.第376章 云月殁(105) 景琛的警告,以及我及时发现我和他的相处模式并没有被其他什么改变,至少在我身份暴露之前不会有什么改变,我便彻底打消了暂时离开的念头。 至于云谦,我的提议便是将他埋葬在这座山上,而景琛对于我的提议不予采纳,强制要求火化。 有句古话叫做入土为安,景琛不会不懂,既然懂还要求火化就证明他根本就是想让云谦不安。很多事情我也懒得去想便全听他的,可这已经触及道德原则的问题了,我有必要和他据理力争。 我正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好的地点,和景琛面对面,掏心掏肺地谈一次。景琛便先我一步提出谈谈的建议,美其名曰“赏月”。 现在的情况是我想说服他,他想说服我,从哲学角度上讲,我们的目的趋势是相同的。 我一开始是很有信心的,去了院子之后才发现月夜里谈事气氛实在是好得过了头,景琛要是再我一下,我估计就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可叹他心机甚重。 景琛微微眯着眼睛对我招手:“符生,过来。” 我前一秒还在想着怎么抵制诱惑来着,现在两条腿立马就不听使唤了,拔起腿便小跑到他的身边坐下。 我为生理上的背叛感到遗憾,可面子上的尊严还是得守住,听得自己大声且坚定的声音:“别想说服我,这是原则问题。” 景琛也不拐弯抹角:“我想带他去见我娘亲。” 这厮想干什么 我突然发现那些准备用来反驳他的话全都用不上了,结巴道:“你” “那个世界一定也很黑,让他去找我娘亲得找多久啊。娘亲生前便一直等着他回心转意,她死后又等了这么多年,不能再让她等了。” 景琛第一次走煽情路线,我犹豫再三还是泼了他冷水:“你确定莫月真的想见他吗” 月光里的景琛比白日里温顺平和,他浅浅叹息:“云谦总有办法求得她的原谅的。” 我这才确定景琛是真的在抒情,并不是战术什么的。 我不知道该怎样进行接下来的谈话,继续结巴:“那你” “你是说我不让他死是吗”景琛的手覆住我的手,“符生,我已经想不起娘亲长什么样了,要是和娘亲有关的人全都死了,我怕终有一天我会把娘亲彻底忘了。” 我知道景琛有多愧疚,没有莫月,他当初或许会在山林里无人问津地死去。莫月抚养了他们兄弟两,还拼命保住了他弟弟的性命。可莫月最艰难的日子他全都没有参与,甚至连莫月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我站起身,张开双手,心疼他的心疼:“景琛,你不是说我的身段和身上的味道与莫月很像吗,要不你抱抱我,闻一下。” 景琛怔愣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微翘,眼神飘忽,似雾锁住的山头。我看得出了神,直到他也站起来,我坠入一个厚实温暖的胸膛。 我发誓起初我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想单纯地给他一个拥抱。 “符生,方才那些话只能说与我听。” 景琛有些霸道地说着,他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带着我全身都热起来,我脑子里面一片浆糊,完全不够用来思考,糊里糊涂地一阵狂点头。 现在谁都别跟我提什么原则,景琛就是我的原则。 所谓食色性也,况且景琛这色,我一直都垂涎欲滴。 ... ------------ 377.第377章 长生契(1) 昨天晚上的谈判,景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更是无耻地用男色碾压了我所有引以为豪的意志力。 加上睡了一觉之后,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答应了他一些什么,只希望不会有做牛做马之类,那对我来说太累了。 景琛是个雷厉风行的主,这边刚把我搞定,另一边就立即让他的暗卫将云谦火化了。 我起床之后,见到的便已经是云谦的骨灰盒了。 我还在震惊他的速度,便见他五官纠结成一团,面沉如水地催促着:“夸我办事效率高的那些话就不要说了,赶紧收拾你的行李,我们上路吧。” 我拿着梳子,为难地看着发尖:“我们不需要这么赶呀。” “你是要在这里等第二批杀手伺候你”景琛身姿慵懒优雅地倚着桌子,手指弯成直角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若有似无地“咚咚”声。 “稍等,我马上收拾。” 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仅仅凭借我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梳出一个好看的发髻来的,立马放下木梳,草草在发尾绑了一条丝带。 景琛在一旁嫌弃地小声哼哼:“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怎么还在问这种问题,爹,你应该习惯的。反正不管你习惯不习惯,我是已经习惯了。”念邪刚刚吃完一碗黄乎乎的米糊糊,又接着发扬我常说的节约美德,小手捧着碗转着圈地舔,整个脑袋都快塞进碗里面去了。 我原谅他们不懂我梳头发的艰难,全身心投入到整理行李中去,回头见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我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和他说话作为安抚:“你捡的那个令牌哪里去了” 景琛淡淡道:“我给影风了,让她去查查,看看你招惹了什么人。” “那查到什么了吗”我也很想知道一向安分守己的自己能够招惹到什么人。 “什么都没有查到。”景琛摇了摇头,耐心耗光,“你到底好了没” 我被他突然升高的声调吓得僵直了背,缓过神来之后,赶紧转身将打包好的行李放到他的面前,又把先前忘了给他的眼具递给他:“你总是戴着面纱也不是回事儿,这个是我让铁匠帮你打的一副眼具,它能够遮住你的眼睛却不影响你看东西,是不是很好呀。” 景琛接过来,翻来覆去地打量,脸色变得好了许多,声音柔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抑制住情绪,故作随意道:“老早的时候,可是我放着就放忘了。今天收拾行李给翻出来了,现在给你吧。” 其实我一直都记在心上的,很多次都想拿给他,但是一个姑娘无缘无故送男子东西就显得那啥了。可我又一直想不出一个好的噱头,就一直藏着掖着的,今天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景琛的视线在我脸上逗留了一会儿,连句客套话都不说,直接将眼具戴上。 看着戴了眼具的景琛,我立刻就后悔了。眼睛是遮住了没错,可景琛的皮肤细润如脂,水过无痕,绛唇饱满,如汁水充裕的蜜桃,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鼻翼坚挺,两侧有诱惑迷离的暗影,更让人遐想了。 ... ------------ 378.第378章 长生契(2) 对于景琛无论如何都祸国殃民的样子,我感觉甚是无奈。 我在心里暗暗神伤了片刻,接着二话没说就去扒他脸上的面具:“算了,你还是戴面纱吧,这个还我。” 景琛侧身回避我的手,顺便伸出双手抵住我凶猛靠近的身体:“你这反悔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尽力解释我的用心良苦和体贴周到:“我无意之间给你打造了一种朦胧的美感,太招蜂引蝶了,一路上那些莺莺燕燕不要脸不要命地往你身上贴,你不是向来最烦这种事情嘛。” “哦,是吗。”景琛将面具摘下来拿在手中把玩,一手又提起我的包裹大步流星地出门去,“既然这样,那就什么都不戴了吧。” “啊,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对于景琛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莫名的诧异,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出去很远,我只能提着裙子跟着追了出去。 我只当景琛是开玩笑的,却没想到马车一启程,他便将那顶黑纱扔出了马车外。 我这才恍然大悟:“你来真的” 景琛点了点头。 我一脸纠结地劝说他找回自己当初的想法:“你不怕吓着别人了” “你不是说过我的眼睛好看吗难道你说谎。”景琛无动于衷地撩开帘子,看向外边。 “这倒没有,不过你怎么就想通了呢” 我感觉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种叫做苦恼懊悔的情绪如声势浩荡的浪花将我的神魂都拍死在沙滩上。 景琛回头,伸手探了探我的头:“你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好,身体不舒服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瘫在马车上,有气无力道:“我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心有些疲累,我的心需要休息休息。” 景琛白了我一眼,残忍地揭穿事实:“你睡了那么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是休息够了的。” 我扯着嗓子哀伤地嚎道:“我突然发现自己压力好大。” 一路上我得狂风扫多少蜂蝶呀,我现在只感觉到前途一片黑暗,伸展着手脚,四仰八叉地占据了马车内一大半的位置。 念邪的眼睛忙碌地在我和景琛之间转过来转过去,最后彻底晕了:“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景琛摊了摊手:“我也有些没懂,她估计是脑子又间歇性犯病了,过会儿就会好的。邪儿别担心。” 我:“压力更大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界以疼痛和黑暗赠我,我报之以歌。 即使景琛和念邪都不懂我的压力,我还是对着两头牛弹了两天琴,这也算是我纾解压力的唯一方式。 一路上,我说得口干舌燥,唾沫横飞,景琛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支持或者反对的言论。 我以为景琛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做个美男子。 可是自从马车翻过一个山头之后,景琛便老是盯着我,像是有话对我说,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也难受,干脆点明:“景琛,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 ------------ 379.第379章 长生契(3) 念邪困得上下眼皮都在激烈地搏斗了,一听到我和景琛可能又要进行争吵辩论,他立刻精神抖擞地挤到景琛的怀里,想着近距离观战。 我没好气地连拖带拽把念邪扔回了原先的位置,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子。 景琛故意跟我作对一般,将念邪又重新抱在了怀里,还顺便白了我一眼:“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好对不起你的。” “那你总是看着我,微微张开你的嘴巴,那样子分明就是有话要说。可你一直没说,肯定就是难言之隐。以我对你的了解,能让骄傲自负的你这个样子,那一定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神分析了一通,才慷慨大方道,“没事儿,你说吧,不危及生命的事情我都是可以原谅的。” 景琛抵着唇虚虚咳了一下,明里暗里地贬低我:“那你对我的了解还真是颇为浅薄,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不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而已。”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这男人别扭起来真是难猜。 我有些意兴阑珊道:“我不光靠美貌吃饭的,有时候也会用到脑子。你要去华云镇看你的娘亲,再者去找药衣姑娘也必定经过华云镇,这可是邪儿说的。” 听我说完,景琛平静如斯,毕竟是有些功力。念邪就不那么镇定了,用他的小脑袋撞击着马车。 这画面出现得莫名其妙,让我难以直视,干脆侧过身子打个小盹儿。 “救命啊,救命啊,哪个好心人来救救我” 我睡得朦朦胧胧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救命,那声音寒枝泣露,让人浑身酥麻,我立马清醒了过来,忽地又想起自己没有武功,兴奋的心情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了。 景琛正在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要理会这件事的趋势。我一直不懂,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没有好奇心。 与景琛的冷血无情相比,可马夫倒是一个热心的老大哥,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直接将马车开到了那颗梧桐树的下面。我透过马车的小窗看了过去,一个绿衣女子被绳子捆绑着吊在树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更加凸显出她的柔弱可人。 马夫掀开帘子,谦卑地说道:“公子,出来帮帮忙,我们一起把她放下来。” 景琛不慌不忙地睁开眼睛,又不慌不忙地下了马车,我觉得他真是矫情,明明可以一步到位的事情,他却在慢动作演练。 还没有等到景琛走到树下,那姑娘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陆轻檀给救了下来。景琛见状,微微皱起的眉头都舒展开来,乐得转身退到我身边。 陆轻檀总是这样神龙见尾不见首,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如此循环的次数太多,无论是离别时候的伤感还是再见时候的欣喜感觉,我通通都没有了。 这种情绪缺失的情况也可以用物以稀为贵作解释。 印象中,陆轻檀从来不会为自己的失踪解释什么,景琛也不会去问。我真不知道这两人是因为关系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还是已经好到了不用说什么,彼此心意相通的地步。 可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干嘛去了呀。 ... ------------ 380.第380章 长生契(4) 陆轻檀依旧搂住那位姑娘的腰,不过看那位姑娘的脸黑得跟什么似的,对轻檀这位救命恩人很不领情,直接扒拉下他的手,退到一边。 那位姑娘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一张脸像下过雨的泥地一般,就算是千般妙的可人儿,此时此刻也是看不出半分倾城貌的。 我当下便放了心,幸亏这位姑娘初次给景琛的印象不如我好。都说人这个物体实在是太容易一见钟情,荷尔蒙总是在不该增多的时候增多,在该增多的时候没有动静,前者我害怕景琛遇见这姑娘,后者当然是指悲催的我。 我正在胡思乱想,只见那姑娘迈着迤逦的步子径直朝我们这边走来,在离着景琛一尺远的地方站定,对着景琛服了服身,眉目含笑,声音清淡地说着:“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我看着景琛,他没有疑惑,绿色的眸子深邃无比。每当这个时候,便是我看不懂他的时候。 这姑娘和景琛对视着,眼神的交流让我忍受不了,禁不住打断道:“姑娘,你可要看清楚,救你的可是那位。”我指了指依然在树下站着的陆轻檀,他一动不动,神色比寻常时候更加冷漠。 姑娘只是微微抬眼朝着树下望了望,目光立刻转了回来,像是定格在景琛的身上:“我已经被吊在这里两三天了,要不是公子的马车停在了这里,我想我应该已经绝望到自我了结了,他哪里还救得了我。” 我真想骂娘,这两件事哪里有什么联系。 我最怕有人跟我绕着弯子解释一件简单得如同人要吃饭睡觉的事情,明明没有逻辑的事情偏偏被说成了自然规律般,我觉得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景琛竟然伸手扶了扶她,笑笑道:“再下实在惭愧,本想下车救姑娘却是慢了一步。” 姑娘又服了服身子:“无事,幽木还是要谢谢公子,公子费心了。” 见我气呼呼地看着他,景琛更加忘乎所以地搭讪:“幽木姑娘,你要去哪里,如果顺路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毫无预警,那姑娘掩面而哭泣,起初还是小声嘤咛,而后一声比一声凄厉。 我见过梨花带雨,却没有见过哭得这样泪溅海棠的,我从不晓得一个人可以那么伤心,伤心到瞬间便可以泪流满面。 我看着这样的画面,心里想这姑娘定是不久前才遭遇了什么毁天灭地的天灾,如今想想都能哭成这样,真是可怜。 我想着是不是想个什么法子安慰安慰她,却发现景琛和陆轻檀都各自按兵不动,我也就想了想算了。 等她好不容易哭得轻松了一点,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的爹娘都被那群强盗杀害,如今只得我一个人。” 我还来不及咒骂她口中没有人性的强盗,幽木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还挂着未干涸的泪珠,期期艾艾道:“公子,你要是真的好心就收了我吧,幽木洗衣做饭全都会,我给你做丫鬟,伺候得你好好的。” ... ------------ 381.第381章 长生契(5) 幽木的请求让我立马从同情心泛滥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并且认定这女子一定是觊觎景琛美色的。 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凡是对景琛有所图的女子都是我的敌人。 简直笑话,我的心上人凭什么让她伺候。我若是有立场,一定会对着她劈头盖脸的一阵泼骂,无奈我没有立场,只能看景琛如何处理。 之间景琛退后了一步,指了指向这边走来的陆轻檀,委婉拒绝道:“你起身说话吧。不过这丫鬟呢,我倒是不缺,不过轻檀倒是差一个。” 幽木起身,她冷冷地瞪着陆轻檀。 陆轻檀眸色一黯,神色清冷,唇角微微一动:“我自在惯了,一个人甚好。” 幽木又扑通一声跪在景琛的面前,双手撑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头的磕:“公子,你就行行好,收下我吧。” 我愕然得张大了嘴巴,这姑娘对自己也太狠了点。不过恐怕她这头是白磕了,最终结果一定会让她失望的。景琛的心理构造非同一般,不是轻轻磕几个头就能改变他主意的。 “你起来,以后就跟着我吧。”景琛伸出手,幽木看了他一眼,便飞快将手搭在他的手上。 我死死盯着他们贴合的手,眼睛里窜起愤怒嫉妒的熊熊火焰。要知道我和景琛都相处两三个月之后,他才牵起我的手。他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发展到我费心费力想发展到的阶段,这样的事实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我凛着眼,对着景琛“哼”了一声,便大步流星地上了马车。那马车太高,我又穿着曳地长裙,上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便更加生气,索性将裙子拿起来系到腰间,然后再双手双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这姑娘真是任性得可爱。”我听见身后传来幽木娇俏的声音,鸡皮疙瘩胡乱掉了一地。 难怪以前我老妈总是说女人天生便心机重,我一直不信,因为我不这样。可现在我信了,明明恨不得将我贬成什么一样,却因为要维护自己的形象而改变了既定的方案,褒贬一半,却也可以摧毁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建立起来的形象。 只是她算错了,我在景琛的心里从来没有好形象,也只有在景琛的面前我才敢那样真实地表达我的情绪。 第一次觉得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习惯了马车上只有我和景琛,念邪,顶多有时候再多一个陆轻檀,可如今无缘无故多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觊觎我男人的女人。 更何况这女子不是一般的山野村妇,天文地理懂得都不少,一般对女人鲜有评价的景琛似乎也对她刮目相看。陆轻檀虽然还是没有说话,可是眼睛里只倒映着她的影子,神色温雅。 我觉得我快要晕过去了,身边两个优秀的男子都同时对我不喜欢的女子有好感。 看吧,天意就是这么弄人的。 现在我只想快点下车,跟自己的情敌同在一辆马车里,多坐一秒都是煎熬。 ... ------------ 382.第382章 长生契(6) 一路上我都保持着清荷不与污泥同流合污的清高姿态,闭着眼睛不同他们说话。 也不是不想说,只是看他们和幽木相谈甚欢的模样,我觉得我就像是多余的。 不光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连念邪都是这么觉得,向我这边靠了靠。但是他比我想得开,倒在我怀里不去看我那幽怨的眼神,自顾自地睡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真羡慕他,要是我也能这样,就不用一个人生着闷气却可怜得无人问津了。 我这时又涌起了离开景琛的念头,然后我就恨极了玄觞镜,缘是我想和景琛分道扬镳却也碍着生命攸关的事情不能儿戏。 我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再忍忍,可幽木的声音细成了一根针,倏地扬起来,刺得我耳膜生疼:“前面不远便是华云镇。这次本是随着家人一同过来省亲,却不料遇上了” 话只说到了一半,幽木又哽咽得出不了声。陆轻檀和景琛纷纷劝慰,她的眼泪更是收不住了,娇滴滴地哭了起来。 那副矫情的模样让我看了很不爽,要是我是男子,定是不会喜欢这样娇弱造作的女子。只可惜我不是男子,景琛和陆轻檀才是,所以他们似乎是很吃这一套。 陆轻檀从身上掏出一块方巾递给了女子,脸上全是疼惜:“别哭了,我们在华云镇逗留几天,等你省亲完了我们再上路。” 幽木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期待地望向景琛:“这样可以吗” “你看我的样子有比轻檀不通情理吗正巧我们到镇上也有事儿要办。” 景琛从来没有这样温和地开过玩笑。我脑子里面一片浆糊,只听得幽木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马车的周围。 如幽木所说,很快就到了华云镇。 直到众人都下了车,幽木才装模作样地想起我,提醒景琛道:“景琛,符姑娘还在马车上,你扶着她下来吧。” 景琛闻言将手递给了我,我大力地拍开,顾不得粗鲁不粗鲁便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不理会他们猜测的目光,径直走向客栈。 我方才真是气糊涂了,我的身上是没有钱的,刚刚还那么傲气地对景琛。要是他一个不答应,我大概就要流浪街头了。但是转念一想,就算流浪街头我也不愿意低头,便直直地站在柜台前接受店小二鄙视的目光。 不消一会儿,景琛已经过来了,担忧地问道:“今天怎么了,一天都奇怪得很,难道是吃坏肚子了” 我气急:“你才吃坏肚子了,你全家都吃坏肚子了,你家方圆五百里都吃坏了肚子,连唯一一个郎中都吃坏了肚子。” 小二和掌柜面面相觑,最终噗嗤笑出声来。 撒完气,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嫁出去的女儿一样,收不回来了。而且我也没有打算收回来,虽然过是过分了些,比起景琛无视我一天的恶行来说,这些话算是我勉强能够给他的最大尊重了。 ... ------------ 383.第383章 长生契(7) 景琛深深地看着我,眸光流转,却一言不发。 随后而来的幽木倒是听不下去了,积极地为他打抱不平,还以谆谆教诲的口吻说道:“符生姑娘,景琛也是关心你,别小孩子脾气,很伤人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又是气得不行,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她,却是找不出一句来。我焦躁地跺了跺脚,冲上楼去。 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我尴尬地问道:“哪间房” 小二见景琛点头,手上立马比了一个二的姿势:“二号房,上搂左转第二间。” 我是没有心情关心这二号房是上等房还是只是一般的房间。 我坐在房间里思考,这幽木总是以一副和事老的样子挑拨她和景琛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安着什么样的心。 我想着想着便入了神,以至于没有看到念邪探进门来的小脑袋。 念邪滴溜溜转了几圈眼珠子,试探地问道:“娘亲,我可以进来吗” 见我没有搭理他,他便再接再厉地喊了一句:“爹去了幽木的房间,话说是听她弹曲子。” 我在刹那间回神,表情有些凶神恶煞:“你再说一遍。” 念邪已经走了进来,按照我的要求再说了一遍,并且声情并茂:“幽木邀请爹去她的房间听曲子。” 我压抑着自己有些喷薄的怒火:“还有没有其他人” 念邪像是故意激怒我,手脚挥舞,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陆轻檀也是要求去的,似乎是被幽木瞪了一下,便又说有什么事情,下次再领教。”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我顾不得自己和景琛正在赌气当中,气势如虹地向幽木的房间行进。 凡事要讲求证据,若是我就这么冲进去,他们两人只是纯粹地在进行艺术上的切磋,我就未免太过大惊小怪,心胸狭窄了。 对,我得静下心来等上一等。 从来没有做过类似刺客或者盗贼一类的事情,对于偷听的经验也只是限于那次在程府的时候。还好我记着景琛身体力行的教导,用手指在舌尖上沾上一些唾沫,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接着便屏住呼吸地贴在窗户上。 房间里的陈设和我的房间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屏风上的画作不同,我的是海棠闹春,她的是游龙戏凤。 房间正中只一支烛火孤独地燃烧着,橘黄的火焰包裹着微蓝,有风拂过火焰也跟着左右摇摆,景琛和幽木的影子在墙上拉成暧昧角度,像是深情相拥。 我可不想只盯着他们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看。由于条件有限,我的视线经历千辛万苦才追随到他们。 景琛坐在一旁自斟自饮,他穿的长袍竟然不是先前那件,一身深紫色的长袍,使得原先的超然高华里多了一丝妖冶魅惑的气质。 我满心郁猝,不就听个曲子,景琛竟然如此上心,还打扮得这样骚气。我不知道弹了多少琴曲给他听,他哪次不是挑三拣四的。 这样一比较,我感觉景琛真是对我太过分了。 ... ------------ 384.第384章 长生契(8) 幽木斜抱着琵琶靠近景琛坐着。 她的上半身别有用心地倾向景琛了些,软着嗓子娇问道:“景琛,你想听些什么” 我一直想知道,幽木是怎样做到让声音细得刺耳的。又一想,她不是说要做景琛的丫鬟,有丫鬟这么亲切地叫主人名字的吗。 景琛品着手里的茶,眼睛都不抬,淡淡道:“凤求凰。” 幽木有些为难:“那是琴弹奏的。” “可我现在只想听这个。”景琛又喝了一口茶,随后妥协道,“若你不会,就随意些吧。” “那就为你弹一曲阳春白雪。” 幽木纤细的手指抚上细弦,转轴拨弦了三两声,整个调子未成却已然是默默含情。弦声虚虚掩着情思,似乎在低述哀怨的无限伤心事。 抛开其他,幽木确实是我见过琵琶弹得最震撼人心的女子。 让人不由得想起江州司马遇到的那个琵琶女,轻拢慢捻抺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此段引用江州司马的词 我看不真切幽木的神态,却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原来幽木洗净泥沙,也是不染铅华的美人,这样的女子怕是少有男子会低挡得住,而我便暗暗觉得景琛便是那少有的男子。 可景琛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打破了我的幻想,他笑着说:“姑娘才情,景琛甚是欢喜。” 幽木娇羞道:“如此拙技怕是侮了你的耳朵。” 景琛今天称赞人上了瘾一般:“姑娘琵琶曲举世无双,想必出自富贵之家,名门之后。要你做我的丫鬟真是委屈了你。” 幽木露出慌张的神色,眼中迅速堆积水雾,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就差再次跪到地上了:“难道是幽木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景琛有耐心地安抚着:“你别胡思乱想,我自有安排。” 我全身上下连发丝都透露着颓败的气息,景琛说幽木的才情让他欢喜,他说怕委屈了她,他说他自有安排。景琛,他难道不是想让她做丫鬟,而是做红颜。 我一时失神,弄倒了门边的低矮盆栽。反应过来后本能地想着躲,却被夺门而出的景琛抓了个正着。 既然偷听,我也就准备好被发现时迎接景琛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了。 我把手从他攥紧的手里抽出来,自发自觉地抱着脑袋,希望他骂得温柔些,在外人面前还是给我留点面子。 景琛并没有骂我,一边慌乱地检查我的身体,一边担忧自责地问道:“有没有摔到哪里,痛不痛早知道该叫你进来的。” 虽然是问句,但我已经是十分肯定,并且十分生气,愕然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外面。” 我感觉景琛将我当一个小丑耍着玩儿。 ... ------------ 385.第385章 长生契(9) 景琛见我中气十足不像是伤到哪里的人,松了一口气之后,惩罚性地敲了敲我的头:“你当我十几年的武功是白学的,若连你这么拙劣的偷听都感觉不到,我都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 我也敲了敲自己的头,我真是笨,竟连偷听人家讲话都会被发现。 我偷听被幽木一个外人知道,从内心感到深深的尴尬:“景琛,你是个超级大坏人。” 说完拔腿就跑,却被景琛从后面拉住了,“符生,我” 我一时情绪来了,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力气大到可以甩开景琛的手:“你什么你,你滚去听你的曲子,别管我。” 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坚强,无论是从先来后到的规则还是论感情基础我都不输给幽木,可是我却那么灰溜溜地逃跑了,转而让幽木这个第三者成功上位。 我真想向天怒吼三声,都怪景琛不带面纱,而且收了我的眼具也不利用,这才走出几里路就给我招来了强敌。 不过也怪我自己,要不是我给了幽木肆无忌惮的机会,她也没有机会展现她的强大。 幽木这个强敌的强大之处体现在各个方面。 她不只会弹曲子,甚至是担任起景琛的御厨来,更可耻的是她不仅收买景琛的胃,同时也收买了我的胃。无论我对她有多大的意见,只要尝到她的菜,心里便一个劲地称赞起来。 这大概就叫做心理在拒绝,可身体在妥协。 不过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会很微妙。就像现在,陆轻檀一个劲儿给幽木夹菜,幽木也不会拒绝,但是却也会殷勤地给景琛夹菜。 而我看着他们循环夹菜,看着看着自己就忘了夹菜,只是一口一口地吃着白米饭。 景琛停下筷子,皱着眉头道:“你不是最爱这些重口味的菜嘛,往日遇到爱吃的,你能吃两三碗饭,今儿个怎么这样矜持。” 我低下头来,看到碗里的红烧鱼,便已经知晓是景琛的杰作。可我吃归吃,心里却没有半点感激。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主,不就是夹一点点菜。 “娘亲,我也要。”看着念邪拿着筷子却够不到远处的菜那种无措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又失职了,立马将碗里的红烧鱼倾数倒到他的碗里。 景琛脸一黑,当即放下筷子离开了饭桌,而我和念邪吃得比先前更加欢乐了。 我们娘俩吃完了饭,谁都没有提意去看看突然不吃饭的景琛,依照惯例出去晒太阳了。 这个客栈最让我满意的不再是厨子而是有一个宽阔的后院。 最近总听到后院洗碗的婆婆这样说,“那穿绿衣裳的姑娘可是个好妻子,她家相公也是气质高雅,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天仙一般的人儿,格外地登对。” 一听便知道说得是景琛和幽木。 若不是看见她两鬓斑白,年事已高,而我又一时没忍住将她气得厉害了。我定会跟她辩驳一番,他们哪里般配了,明明就没有一点般配。 ... ------------ 386.第386章 长生契(10) 今儿我又再一次听见那洗碗的婆婆这样说,她好像将这些话当做是无聊时候的谈资了。 我讨好地看着在桌子上躺成大字的念邪:“邪儿,你说娘亲和幽木姑娘谁更加好看” 念邪蹭地一下从桌子上爬起来坐着,有些为难地望着天,有一种在劫难逃的无奈感:“娘亲是想听让心里舒坦的话,还是符合事实的话。” 我好笑地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双手合十拜托道:“能不能是符合事实的听起来又让人心里舒坦的话。” 念邪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些难度。不过我尽力。但凭长相娘亲你是输的百分百的,从气质来看,你是输的百分百的”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旁人一听就知道这个绝对不是亲生儿子。 无奈我只有打断他对自己娘亲的无限打击,充满期待地提醒道:“我在你心里还有没有一些有价值的品质。” “娘亲的才情定不是她一个粗人能比的,娘亲爆发的小宇宙可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敌的。娘亲有念邪,她却是单打独斗,就算她有陆轻檀大叔帮着他,很明显,念邪比轻檀大叔要帅。” 念邪的话在我的脑海里转了几圈,我才勉强分辨出来这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褒扬,不知道是这小胖子智力有限,还是他故意绕着弯地损我。 不过我相信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我暂且把这些话当做是念邪智力没有发育完全的产物,但是话里面是一个儿子对娘亲满满的爱。 我决定今晚带我儿子去华云镇上最大的青楼君忘归喝花酒,奖励他这么有眼光。 我害怕念邪会一时忍不住在景琛他们面前漏了陷儿,因此并没有提前告知他。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 天高云淡,四周乌漆墨黑一片,正适合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哦,不是,是正适合干一些隐晦深沉的事情。 去君忘归喝花酒只是长见识,最主要的当然是去会会莫星。她虽然做了错事,可就像她说的她对云谦的情意不假,她应该要知道云谦已经不在人世了。况且云谦临死前也有交代,让我们找到莫星,告诉她,莫月一直将她这个妹妹看得很重要。 景琛应该是不愿意见到莫星的,但他也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但是我又不想让其他人跟着,所以便要躲过景琛在暗处的耳目。 要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又不被景琛发现,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件难的事情,可是对我来说,就容易得多了。 吃过晚饭,我便借口带念邪出去散步,散着散着我便又带着念邪进了一个公共茅厕,见茅厕里面没有人,我赶紧换上自己带出来的一身衣裳,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我本来的容貌。接着一鼓作气将呈呆愣状态的念邪打扮成女童的样子。 就这样,我大摇大摆地从那些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又换回了原来的装扮,而念邪因为我突然变美的脸,一直张大嘴巴处于没有反应过来的状态。 我亲切地将他滴着口水的嘴巴合拢,笑里藏刀地让他将今天的事情忘光光,要不然娘亲很生气,邪儿的后果很严重,或者说景琛很生气,我的后果很严重,邪儿的后果翻了倍的严重。 念邪听我讲述一番之后,坚定地抹了抹脖子,然后一脸惊恐地捂着嘴巴,意思是以性命作保定会守口如瓶。 ... ------------ 387.第387章 长生契(11) 早前还在王府的时候,就听崇奕说过华云镇的君忘归是昊月王朝规模最大,最别具一格的青楼。 崇奕还特意补充说,很多达官显贵娶的妾室偏房就是从君忘归出去的女子。如今我又知道了君忘归曾有个才貌俱佳,傲骨丹心,只卖艺不卖身的倾城女子,便对君忘归抱有很大的期望。 一路上,我和念邪遇到很多形色匆忙的男子,他们嘴里谈论的内容,大概就是要去君忘归看莫星表演。 想了想今天正好初七,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莫月每个月登台的日子。没想到现在君忘归的头牌竟然是莫星,说实话年纪好像大了点。 不过这样也好,我是再也没有机会现场看到莫月登台的风姿,看看莫星的好像也不错。由我可见,女子并非都是善妒的人,比如我不仅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好看的女人我也是喜欢的,前提是她不能喜欢我喜欢的男子。 我和念邪完全不用问路,跟着人流走便走到了君忘归的门口,只抬眼看了看这花花绿绿的彩布和暧昧横生的光照,很快便被拿着香帕招摇过市的女人拉扯了进去。 我不得不感叹,这些人赚钱真是不分年龄的。亏我还担心念邪是未成年不允许进入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还悄悄准备了一段感人肺腑的台词,结果今天是一点也没有用上,端的是浪费情感和表情了。 我长了这么大,要不是这次连我自己也不相信的奇妙境遇,想我这一生都是没有机会见识到这让男人抛弃妻子,家财散尽的温柔乡。 一进门,君忘归果然是青楼中的王牌,内里宽阔,三层楼高皆是雕栏玉砌,顶部是乌木雕刻而成的金陵十二钗的图案,其下彩布交错拉伸,交错的中点一个巨型的花球。鼻尖萦绕的尽是脂粉香,视线触及的地方都是环肥燕瘦各具特色的男人,其余女性要么便是君忘归的丫鬟或者打杂的,更多的是穿着暴露,积极接客的姑娘们。 “今天又是咱君忘归的招牌莫星的才艺季了。今儿个姑娘准备给大家伙舞上一段助兴。” 一个长得很抽象,眼角有颗大痣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那大胸脯不停地上下抖动,脸上的粉也随着轻微的颤动掉下了一层。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巧不如时间刚刚好。 我和念邪算是赶上趟了,不过这君忘归的妈妈着实是长得丑了些,实在是倒人胃口。我私下认为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君忘归的生意。 听得周围的人都脸红脖子粗地叫着莫星的名字,念邪因着一只手被我牵着,只能用另一只手跟着兴奋挥舞,自己还不停地上蹿下跳外加胡乱吼叫。 我还一度担心念邪心智尚未发育成熟,青楼媚俗粗俗烂俗的风气会影响他的身心发展,要是一不小心让他误入歧途了可是不好。我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适应这样的环境,若不是这稚嫩的面庞和侏儒般的身子,完全就是这种地方的熟客样子。 我和他就不同了,虽也喜闹,但这声浪还是太强。若不是怕放了念邪的手他会乱跑,我早就抬起双手将耳朵堵住了。 ... ------------ 388.第388章 长生契(12) 所有声音在一瞬间停止,从极闹到寂静无声,我因一时间难以适应这屏息以待的状况而感到有些紧张,牵着念邪的手都紧了些。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念邪指着被我牵着的手,嘟嘴软绵绵地表示不满:“娘亲,疼。” 我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作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周围那些眼冒桃花,口流哈喇的男子:“嘘,不要说话,要不然会挨打。” 念邪一直遵循我所说的识时务者为好儿子的标准,果断保持沉默。 不久,舞台上便有轻快舒缓的音乐响起来,莫月白衣翩跹,赤着莲足,轻盈地出现在精心搭建的舞台上。 从古至今,似乎想要传达仙风道骨意味的人都喜欢穿白色,殊不知白色是最难洗的,所以我很少穿白色。 可景琛偶然说我穿白色很好看,这还真是为难我。 莫月长袖宽袍,双手举起,那长袖便轻轻垂下,飘曳生姿,形成各种轻盈的动态。她微微倾斜着,缓缓转身时,用双手微掩面部,半遮娇态。 双手在半空中缓缓滑过,紧接着比较迅疾,是在节奏加快以后,她争挥双袖,如同雪花上下翻飞。末了,音乐变得越来越轻,她轻舞慢转时,双袖徐徐扬起。不光是如此,莫月的千般娇羞万般柔情全都装在眼里,轻轻一动,便映照在台下一票男子的心里,激起一阵涟漪。 她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世所存。原来不只是莫月,莫星的舞姿也如此风华卓越。 念邪学着周围的人一般热烈地鼓掌,小手掌拍得通红,兴奋道:“娘亲,我长大以后能够娶她做夫人吗” 我没有考虑到他弱小的心灵层面,直接打击:“她的年纪都能做你娘亲的娘亲了,要想娶她,你得先有娶我的胆量。” 念邪惊悚地往后一跳,像是见鬼一般,猛摇头:“才不娶娘亲做夫人,老是无视念邪。我的夫人她的眼里心里必须都只有我一个。” 我有些不悦,瞪大了我的眼睛,上下左右全方位地瞧了瞧念邪,最后确定刚刚那番话确实是一个五岁的小胖子说出来的,绝无代口。 那倒人胃口的妈妈又站了出来:“今天莫星表演完毕,先退场了。喜欢莫星的官人下个月初七同样的时辰,我们再见。” 我有些奇怪,不是还应该有竞拍莫星彻夜相伴谈心的活动。 看着莫星头也不回地迤逦上楼,我才意识到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才行,既然已经没有出钱竞拍的机会,我便只能私下里去找老鸨商量了。 我忍着快要吐出来的反胃感,低声下气地求老鸨通融通融,让我和莫星单独聊聊。老鸨是个狠角,始终咬紧牙关不肯。 我又说我和莫星是旧识,老鸨便立马拉下脸来,说是当年就是一个旧识强赎了莫月和莫星的卖身契,让君忘归差点就面临严重的人才危机。 她说的那人一定是云谦。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地揭了人家的伤疤,顺便还踢到了一块铁板。 ... ------------ 389.第389章 长生契(13) 郁闷之余,我明了此事不能软磨硬泡,只能智取。 我眉毛一挑,轻摇着手中的骨扇,作派风流蕴藉:“你可还记得起当年莫月一舞动帝京的繁荣景象” 老鸨经我这么一问,也陷入了追忆,眼中是当年收银子收到手抽筋的狂热。 我知道她情感上有所松动,便乘机继续攻陷她:“可惜啊,自从莫月离开之后,君忘归就再无高度繁盛的日子了。虽然现在莫星名号正盛,现在她的确是端丽冠绝,风情万种。可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女人老起来可是很快的。你也知道你们这行,卖弄的不就是女人的青春。” 看到老鸨忧伤的神色,我便知道说到了她的痛处。 这样很好,哪里最痛我就戳她哪里。 我合拢扇子,继续诱导着:“如果我有办法让君忘归再刷辉煌,您可愿意让我见莫星一面” 我提出这个条件,妈妈的眼睛泛着精光,却在打量我一番之后转瞬暗淡了下去:“瞧你这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你一个文弱的书生能有什么办法” “我若是一个书生当然没有办法。”我扯下了头上的帽子,一头青丝倾泻下来,再当着她的面将人皮面具拿了下来,娇媚地眨了眨眼睛,“可我要是个女子,还是个绝色的女子,这件事情可就好办多了。你说是也不是” “姑娘说得太对了。”老鸨见了我的样子,惊喜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兴奋得双手都开始颤抖。 就这样,我和老鸨愉快地达成一致意见。 我平生第一次使用美人计居然是在一个老女人的面前,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我低头看念邪,他虽然一言不发,脸上却是久久出现杀鸡用牛刀的惋惜表情。 我拍了拍念邪半个掌心长的肩膀,眼神坚定地看着舞台:“邪儿,别惋惜,娘亲的美人计终是会用到你爹这种实处上的。” 念邪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但愿爹不会一掌拍死你。” 我咬了咬牙决定将一掌拍死念邪的念头吞到肚子里面去。 我和念邪互动的时间里,老鸨重新站上了台,激动得说话都有些颤抖:“各位君忘归的新老客人,为了回馈你们的支持,我今天为你们准备了惊喜。” 下面立即传来一个膘肥大汉色,欲熏心的声音:“莫非是莫星要出来接客了” “这位客官可真是逗。”老鸨看上去依然是一副翘上天的得意表情,拍了拍手,高深莫测地呼喊道,“出来吧。” 按照妈妈的要求,刚刚出场的我是蒙着面纱的,一身大红纱裙,还赤着脚,和场上千娇百媚的女子比起来,我的确提不起他们的兴趣。 毕竟青楼这个地方,比的不是哪个姑娘穿得好看,而是哪个姑娘穿得清爽凉快,但是又不能不穿,据说是少了神秘感。 这样一来,姑娘们穿多少便得自己好好把握,把握得好的自然有不少便宜,这把握得不好,穿少了可能会,穿得多了可能会惹人嫌弃。 由此看来,在青楼里,穿衣服可算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了。 ... ------------ 390.第390章 长生契(14) 看着观众们一个个意兴阑珊,我到是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况且从我刚刚站上台,便发现景琛居然也来这个地方找乐子了,还一脸探究地看着我。要不是我清楚他没有见到过我真实的面容,现在早就逃了。 “小女梦嫣然,想要挑战莫姐姐的舞技。” 我颤抖着双手,解开了面纱,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我向来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如意料之中,舞台下的男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我那点胆子也只能在景琛那里显摆,到了这里我竟是不敢扫视底下的人。要是现在后悔有用,我立马脱下衣服走人,可是现在老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逼得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在上面。 老鸨见我准备好了,便嘱咐着奏响了音乐。 我和着旋律的拍子,轻轻抬起手,宽大的再也遮不住我青葱般的玉手,足尖点地,一手抬起足尖,折成好看的形状,随即不停地旋转跳跃。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跳得怎样,教我舞蹈的师傅曾称赞我,身体轻盈,吹拂云和雨,翩跹欲飞又如兰苕翠,自在恰似游龙。纵使是绿腰舞,吴姬停白纻在此刻也只有黯然失色。无穷无尽的缓慢跳跃,繁复的舞姿从头至尾。一低头如红莲划破白浪,散落的黑发如同瀑布迎轻风。 所谓惊鸿一舞,一舞惊鸿。 从我开始跳舞起,台下便是一片寂静,这样的场面让我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跳得再差,给个鼓励的喝彩或者掌声也是可以的吧。 舞毕很久,台下才轰然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声音大得快要震伤了我的耳朵。前后反差太大,我有些受不了,我逃窜一般狼狈地从台上下去了。 老鸨还算是一个守信的人,我带着念邪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莫星。 莫星正半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香囊,见到我们,便问道:“听妈妈说,姑娘点名要见我” 我点了点头:“恩。” 莫星起身,冥想了片刻,才确定道:“可我没有见过姑娘。” 我有些口渴,拎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念邪倒了一杯,哪里知道念邪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点心完全移不开眼。 “这个他可以吃吗”我帮着念邪意思意思地问了问,“可以吃完吗” 莫星嘴角含笑,微微点了点头。 得了恩准,念邪便爬到板凳上对着那些点心一顿可劲儿地造。 我嫌弃得离他远些,继续端正地谈正事:“莫星,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云谦交代了我一些事情,一定要说给你听。” 莫星清寒的眸色里有了一点微闪的光,平静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动容,声音犹豫而欣喜:“你见过他他他还好吗” 我听出了端倪:“你离开月盈山庄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他吗” “他不想看见我的。”莫星脸色一变,像是有些紧张,坐不住便站了起来,双手紧紧交互握着。 ... ------------ 391.第391章 长生契(15) 我轻松地陈述着事实,眼睛却时时刻刻注意着莫星的表情:“云谦死了,被一群杀手围攻却没有一招一式的反抗。 对了,就在不久前。” “死了。”莫星身形一颤,然后虚扶着桌子,低声喃喃,“他让你来找我,说了些什么” “他说莫月在缘渡寺最粗的梧桐树下埋了一坛子珠宝首饰,本想着以后替你赎身用,可后来遇见了他就再也用不上了。但是始终在那里,让你亲自去取回来。他还说,莫月一直很爱你。” 莫星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满晶亮的水珠,苦笑着“我知道。” 来之前,我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一定不要情绪激动,但此时此刻我还是抑制不住,那些装出来的潇洒恬淡顷刻间便灰飞烟灭,苛责道:“你知道那你为什么那样恨莫月,那样夺人所爱的心计是不该用在自己姐姐身上的呀。” “当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就会失去理智的。”莫月颓然地坐了下来,“可我没有想伤害她的,起初我只是想和云谦在一起。和云谦成亲之后,我有想过和她好好相处,可她却毒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他有什么错。我是那时候才起的杀意,我告诉云谦自己以后再不能生育,我以为云谦会杀了她,可是他没有反而自己受了伤。后来她被迟渊动了刑之后,我日,日夜夜都睡不着,总觉得是我害得她这个样子,直到莫月的死,我再也受不了内心的谴责,我才向云谦坦白这一切的。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宁愿死也一定不会再喜欢他。” “所以你并没有不孕。”短暂地难以置信之后,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声寒如冰,冷而锋利:“莫星,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他们每个人都会有喜欢的人,也会被人喜欢。喜欢和被喜欢是一对平等且唯一的关系。所以喜欢一个人永远不能作为堂而皇之地去伤害另外一个人的理由。至少,我认为你要不起那么沉重的喜欢。” “以前我总觉得如果得不到云谦,往后的岁月目睹着他和莫月相亲相爱,该会是多痛呀。可后来我终于知道你爱的,你要的,你费尽心机想得到的终归是会输给那个一直对你好的人。莫月就是那个对我好的人,可是我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其实姐姐死之后没有多久,大夫说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知道云谦一定不希望他的到来,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而是喝了堕胎药。” 莫星说得越来越轻松,一手抚摸着另外手上的香囊,她手指移开的瞬间,我清楚地看见上面绣着莫月二字。 人这种生物还真是矛盾,当新和旧双双摆在眼前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会喜新厌旧,这是人性中最容易表现出来的本能。但是人这种生物还有另外一个潜藏的很深的本能就是很念旧,莫月毕竟是陪伴了莫星最多岁月的人。 莫月在莫星心里的位置是云谦永远都无法替代的,只是莫星从来没有失去过,她那时并不知道。 ... ------------ 392.第392章 长生契(16) 我想,莫星这些年一定会时常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里,是莫月用单薄的身体背着她找医生。 她还会想起无数个微风和讯的午后,是莫月手把手教她跳舞弹琴,她也一定会想起多少个委屈的夜晚,是莫月将她搂在怀里拍着背地安抚。 自从莫月走后,这一切再没有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了。 还是那句话,一件艰难的事情里活着的人最痛苦,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去过分苛责她。 既然云谦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得向前看。”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约定,“我猜想你肯定不知道莫月被葬在缘渡寺,我还得在这个地方呆上一段日子,下个月初七,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莫星的表情惊诧证明我猜对了。 “那就这样说定,我先走了。” 我向莫星告辞之后便准备带着念邪从后门离开,免得在前厅撞见景琛,衍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我总归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些,今天晚上的一舞定是让君忘归声名大噪。老鸨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我走。只是我实在想不出,要想留下我哪里需要五个虎背熊腰,猿臂豹腿的青楼打手,还是老鸨实在是太宝贝我了,不容许有一点散失。 我是识时务的人,逃跑这个念头我连实施的机会都没有。我本想指望念邪这个小神兽,毕竟他不久前秒杀了一众杀手,哪里想到他今天这么弱,被那些打手抓住双臂悬在半空哇哇大叫。 我记起景琛在君忘归里,现在只寄希望于他能看到强制扣押女子的恶行,发个善心管管闲事,将我和念邪救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没空担心要是景琛知道我一直对他隐瞒真实容貌的后果了,就算要担心,前提也是要活着才行。 我正这样想着,景琛真的就这么从天而降了,我实在不相信和他之间存在心意相通这件事情,走上前去拍了拍对着我的清秀挺拔的后背。 景琛转过头看着我,没好气地问道:“你又在干什么” “看是不是真的。”我突然反应过来,惊诧道,“你居然认识我” 景琛一把抓住我的手,拖到身后,咬牙切齿道:“骗子符生,你检验得怎么样” 我顿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正经地说道:“检验完毕,还是那么讨厌。” 景琛:“” 见我和景琛聊得过于欢快而将他们忽视,老鸨已经快要抓狂了。不过我认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景琛这样的长相,无论哪个年龄阶段的女人都是会喜欢的。 老鸨眉开眼笑道:“哪里来的这么俊的小伙儿” “你若是现在离开,我可以看在你长得好看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景琛没有说话,老鸨一连又问了好几个问题,他依然没有动嘴。换做是我定是甩一把菜刀在他的头上,可老鸨却磨磨蹭蹭一直没有动手。 ... ------------ 393.第393章 长生契(17) 我等得不耐烦了,正准备问老鸨打倒是不打,打的话盯着景琛一个人,不打的话我要回去睡觉了,每次到了这个点就困得不行。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待我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前的五六个人都动弹不得了,我便大着胆子使劲地踢了踢那些壮汉。 “他们不会都死了吧。”我猜测着,加上丰富的表情和夸张的动作,“等下我们一走,他们便会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景琛无语地抚着额头,然后扭头离开,没办法,我只能跟在他身后大喊:“还要不要你儿子了,念邪还在那肥婆手里呢。” “现在才想起来,你有多少儿子都不够你挥霍的。”景琛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扇子合在一起朝后挥着。 我顿住了脚步,想起今天来逛青楼的原因里有一半是因为景琛,因为他见异思迁。明明家里有一个未婚妻,而且他还说心里有个真正喜欢的女子,可是对于幽木的投怀送抱他也没有拒绝 好吧,我承认说了谎,我并没有那么多高尚的想法。只是我看上的男人怎么可以赞赏其他女子做的菜,怎么可以听其他女人弹曲儿,怎么可以和其他女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我别扭地没有跟着景琛走,他反倒是停了下来,转身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我将头偏向一边,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的男人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景琛面对着我站着,再次问道:“真不走” 我摇了摇头表示我的想法有多坚定。 他手里忽地多了一块白色的东西,摊放在我的面前:“还想着将这块家传的玉石送给你,看来你不是那么想要。还是算了吧。” 我一听,景琛家传的玉石,便毫不掩饰地一把从他手中抢了过来,然后开始数落着他的不是:“怎么能够这样,送人家的东西是不能收回去的,况且你还立过字据的。” 景琛装作委屈的样子:“可是你不要啊” 我又犯浑:“谁说不要啊,我是脸上写着不要,还是白纸黑字写着不要,你这个男人就是不知道何物为情趣。” 景琛似笑非笑地问:“这么说你刚刚是在和我” 我一时间找不到说辞,在景琛灼热的眼光下没有操守地红了脸:“” 见我不语,景琛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嘱咐道:“以后再的时候给我事先说一声,那样我才好配合。” 我想我的脸已经红得能够滴出血来了:“” 景琛的功力深厚到两三下便噎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情不自禁地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的样子。 可是我却听得清楚,胸腔里那颗小心脏正跳得欢快。 见我跟块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景琛以一种极其优雅华丽的姿态靠近我,俯身将下巴搭在我的肩上,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就在我耳边轻轻绕,暖洋洋的一片。 景琛的声音不像往常那样春风扶柳,而是充满无尽的诱惑:“符生,以后再也不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了。” 我靠,景琛又用这招诱惑我,更可恶的是我明明知道还不能抗拒地中招。 ... ------------ 394.第394章 长生契(18) 不过今晚的景琛跟平常有些不一样,现在这个月份发春是不是晚了些。 不管怎样说,面对景琛的诱惑我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就像是被当空而下的雷击中了一般,不能挪动一步。 最惊讶的便是我没有说,景琛却知道我不能动了。 到最后,还是他将我抱回客栈的。 我的原意是想做出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尽量维护我所剩无几的淑女样子,可我一路上光顾着心花怒放来了,将这茬忘在九霄云外去了。 直到躺到床上之后,我才想起景琛说过他最恨的便是欺骗,可他现在知道我骗了他,竟然骂都没有骂我一下,也可能是懒得骂了。不过我有些担心他会收回送我的玉石,这样就有些不划算了。 我起床找来红线将玉石穿了起来,并且挂在脖子上后才安心地躺回去。 这一晚上我都处于自我谴责的状态和对玉石的患得患失当中,于是第二天我便光荣地带着大大的黑眼圈出去见人了。 我是在后院看到景琛的,他和陆轻檀分别拿着剑比划,为了不打扰到他们,我便静静地坐到一旁观看。 景琛经过一个晚上好像又英俊了些,这男子应该是能与岁月同寿,都说女人易老,突然觉得压力又变大了许多。 景琛见我坐在那里,一个眼神递过去,他和轻檀就双双收了剑势。 “我去吩咐小二做些可口的早点。”陆轻檀的视线只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飞快转身离开。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见到我的真实面孔不诧异,我能想到是景琛告诉他的,可至少得流露出惊艳的表情吧,难道我的魅力下降到连幽木都不如了吗。 大清早的让我压力这么大,真是太残忍了。 景琛走到我的跟前,指了指我一双熊猫眼,担忧地问着:“你昨晚上没有睡好” 我心里想,还不是因为你啊,可是却不敢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我起来得已经算是很晚了,阳光强烈地铺在院子里,到处都是明晃晃的一片。 我抬着头看着背光的景琛:“你昨天去君忘归是找莫星吗” 这是我昨天晚上就该问的事情,可是被景琛迷晕了,不过还好,今天补上。 景琛冷冷道:“没。” 景琛还是对莫星有成见。 我语重心长地教诲:“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既然你都进了君忘归了,顺便看看也行啊。” 景琛略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已经去了。” 我觉得这个问题让我们的沟通进入了死胡同,赶紧换个话题:“不谈这个了,说说你昨晚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的” “念邪不是任何女人都能带走的。”景琛一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的表情,白眼都懒得翻给我看了。 我自知这事情归根结底错都在我,便有意将话题变得轻快阳光一些:“原来是小胖子将我暴露了,早知道就不带他去了。” 景琛手中的剑搭在我身旁的桌子上,话里满满都是威胁的意味:“要是我昨晚没有发现,你打算继续满着我多久” ... ------------ 395.第395章 长生契(19) 景琛他终于还是问了。 我虽然一晚上没有睡好,但这准备应对的工作还是做得极好得,镇定从容地反驳道:“你不也骗了我吗你说你爹娘给你指了一门亲,可是莫月都已经死了,你哪里来的娘亲给你指定什么婚事呀。” 景琛的身子略略放低:“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养父养母一说吗” “好吧,就算你没有骗我,但是你不能怪我骗你。”见装傻充愣忽悠不过去,我也强硬了些,“也不能生气。” 景琛挑了挑眉,嘴角勾起妖冶的弧度:“给我个理由。” 我抽了抽鼻子,分外委屈:“我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小姑娘出门在外,长得太美是走不远的。我一开始就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后来想告诉你的时候,你又说你最恨被人家欺骗,你说我还敢告诉你吗” 景琛沉思半晌,痛定思痛道:“那这么说来是我错了。” 我眼睛一亮,见好就收:“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没错,我也没错。” 景琛疑惑:“那谁错了” 我想了想,说道:“只怪造化弄人。” “你想得挺深刻的。” 由于我思维太过于活跃,在我发现景琛变了脸色之前,已经快言快语地说出了一通:“这都得益于我平日里习惯反思,人不能不学会反思,有反思才会有进步。” 景琛半真半假地拉我的袖子,笑容里掺杂了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符生,要不陪我练练剑吧。“ 我吓得立即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十个我都不够他练剑的。 “别那么认真嘛,我不是看你生气,帮你舒缓舒缓心情。”我讪笑着一点一点往后退,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后转身撒腿就跑,“我去叫念邪起床吃早饭,免得他又错过了。” 景琛沉声喝道:“回来。” 我乖乖地顿住了开溜的脚步,怯怯转身回到最初的位置。 景琛满意地点了点头,摊开手心:“我送你的那块玉呢” 我的预见太神了,原来景琛真的想要收回去,可是到我手里的东西才不会轻易还回去,况且这还是景琛家传的玉。 我紧紧捂住胸口,态度坚决:“这是你送我的,那就是我的,我不想还给你。” 我希望他能够读懂我话里面的决绝,放弃硬抢的念头,要不然我跟他拼一个鱼死网破也要守住玉石。 景琛敲了敲我的头,没好气地说道:“你想什么,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从小便佩戴着这块玉佩。早些时候由于贪玩,将玉摔了,才知道这块玉可以分成两个部分。轻檀好像认识这东西,说这叫乾坤石,两部分分别是用纯粹的墨玉和白玉构成。我将白玉送与你,你要好好带着,不能像其他东西丢三落四弄丢了。另外轻檀还说拥有乾坤石的两个人会感受到乾坤石的玄妙之处。” 我好奇心旺盛,已经忘记刚刚那个丢脸的人是谁了,眨巴着眼睛问道:“到底是什么玄妙之处” “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景琛微微低头,再抬头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娇羞,“我这也是第一次将它送人。” ... ------------ 396.第396章 长生契(20) 我热心地给景琛支招:“你可以问陆轻檀。 ” 景琛倾身向我:“我像是没有你考虑得周全的人吗” “不像。”景琛比我高一个头不止,我费力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气势豪壮地说着:“那好吧,让我们一同努力挖掘它的奇妙之处。”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我的心情就像是说我们一同将这河山重建一番那般慷慨激昂。 我并没有将我和莫星的约定告诉景琛,潜意识里觉得他会直接否定,倒不如到了那天直接赶鸭子上架。 决定之后,我便安心地瞒着景琛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欺瞒,况且我有正当且富有人情味的理由。 自从上次看过莫月的往事之后,我便一直惦记着醉香楼三宝。 景琛领着我去吃过一次,之后便令我更加魂牵梦绕,难以自拔,整天想着方的求他带我再去。我想的方法也比较粗俗,就是联合念邪找尽各种借口不吃客栈的东西,然后跟着景琛上街必定肚子饿,肚子饿了要吃东西必定直指醉香楼。 景琛洞悉了我们的意图之后不但没有拆穿,反而连续不断地带着我和念邪去吃,再好吃的东西也经不住多吃,后来我和念邪听到醉香楼都能反胃半个时辰。 时间耗着耗着便到了我和莫星约定的日子,我必须要和景琛摊牌了。 景琛和念邪在院子里下棋,他们玩得不亦乐乎,我都站在他们身边好久,他们却还没有发现。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景琛以大欺小的恶行,指责道:“你居然对一个五岁的孩子用这种圈羊战术,太没有君子风度了” 景琛仰头看着我,毫不介意我的评价:“说的你好像刚认识我一样,我没有风度的时候你见得还少” 好吧,我败了。况且我现在还有事求他,不宜惹怒他。 我委婉地切入主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你娘亲” 景琛故作深沉:“那得问问你呀” “问我”我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地问道,“为什么是问我。” 景琛根本没有抬头看我一眼,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你不是和莫星约时间了吗” 我不由得长大了嘴巴,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景琛一边云淡风轻地下棋一边轻描淡写地气我:“因为我猜到你肯定会多管闲事。” 这人真不识好歹,我管过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的闲事了吗。 我还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没想到人家全都知道,莫大的挫败感袭扰全身。 我憋着气问道:“那你猜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了吗” 景琛重音突出某个女人的名字,表情还甚是享受怀念:“这些日子我忙于和幽木研究音律上的问题,没有闲暇的时间来想这些不是问题的问题。” “你”我捏着拳头,满嘴的牙齿磨得兹兹响,“真是气死我了。” 又听得景琛对着念邪幽幽道来:“让你娘亲平复平复心情,来,我们继续下。” 我现在好想天上下道雷劈一劈他。 ... ------------ 397.第397章 长生契(21) 我好不容易才自行顺了顺憋闷愤怒的气怨。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我从景琛的两指之间抢过棋子放到棋盅里面,公布答案:“下什么下,我跟莫星约定的就是今天。” 景琛无奈地起身:“邪儿,将棋收拾收拾去找轻檀叔叔教你,我和娘亲还有事情要办。” 念邪一骨碌爬上了桌子,踮着脚,抬高手才能够住景琛的肩膀,斜着眼睛同他商量道:“我能去吗” 景琛的声音如同月笼烟沙,迷蒙柔和:“不能,你娘亲今天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我可能掌控不了全局,没法保证你的健康。” 我刚刚平复的怒火立刻卷土重来,声似洪浪,势如惊雷,呈现出一派燎原之势。 安抚了念邪之后,景琛转身,温柔地揽过我的肩:“符生,我们走吧。” 我的愤怒立刻倒戈,他刚刚一定没有恶意,嗯,一定是这样。 我和景琛到缘渡寺,便看见莫星只身一人等在门口。 我正准备嘱咐景琛,对莫星的态度要好点。 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景琛已经走向前去,拍了拍莫星的肩膀,声音轻而柔:“星姨,可还记得我吗” “小宸你我。”莫星转过身子,视线触及到景琛,眸中闪过万千情绪,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抚上景琛的脸,梗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忍心上去揭穿景琛不是小宸。除了莫月,小宸应该是和她最亲近的人了。 莫星又和景琛絮絮叨叨了一阵子。 我提醒道:“景琛,我们去见莫月吧。” 景琛扶着莫星,我跟在他后面。 我想我要收回说景琛没有风度的话,我以为他会对莫星有芥蒂,可是他没有。相处这么久,我应该了解他的。他比任何男子都有风度,他只是不善于解释。 我们在缘渡寺外围的山脚下看到一个没有立碑的小坟堆,虽然没有认真修葺,但是周围却没有任何杂草。我记得莫月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应该是月盈山庄的那位老管家常来看望她吧。 莫星匍匐到坟堆上,泪水潸然:“姐我对不起,这么晚才来看你。” 我把提前准备好的水酒吃食摆好,再将新折的木槿花铺到莫月的坟堆上。 “你给你娘亲磕个头吧。”我将香烛递给景琛。 景琛接过去跪在了莫月的面前,然后转身拉着身旁站着的我:“你也跪下来吧。” 我有些尴尬:“我和莫月无亲无故的,这样不合适” 景琛皱着眉头,语气变得强硬:“让你跪你就跪。” 这人真是霸道,我一向不是威武不能屈的人,在景琛目露凶光之前赶紧跪了下来。 景琛将香烛插进土里,一边点火一边道:“娘亲,我找你找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了。你以前总开玩笑地念叨着我会找一个怎样的姑娘作你的儿媳妇,如今我将她带来了。她对我很好,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只是有时候会有点闹心,但我还是很喜欢她。希望娘亲也能够满意。” ... ------------ 398.第398章 长生契(22) 我好像坠入了一个绮丽的梦,有片刻忘记了呼吸,似乎是幻听,可这幻听近在耳旁,像真的一样。 “符生,我们给娘亲磕三个头吧。” 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磕完三个头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坐在旁边的。更不知道景琛和莫星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是在干什么。 神啊,如果刚刚真是做了一个梦,我情愿一直不醒过来。 景琛摇了摇我的身子,复弹了弹我的脑袋:“符生,我们该做的都做完了,你应该清醒了吧。” 我清醒了一些,恍然问道:“你说什么” 景琛仪态清雅风流,淡淡道:“我说该走了。” 我后知后觉问道:“那云谦的骨灰呢” 景琛说:“埋在娘亲的坟堆里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现在看着景琛就觉得紧张,一紧张我就想不停地问问题:“那坛子珠宝呢” 莫星走到我身旁,手顺着我的头发抚摸着,脸上带着浅笑:“放着吧,等你和景琛成亲的时候,我用那个送礼,作为我和姐姐共同的心意。” 我瞬间就红了脸,无所适从般求助的看着景琛,他伸手将我搂进怀里,我则顺势将脸藏进他的胸膛,便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回去的途中,我提议莫星以后就跟着我们,让我们一起照顾她,可是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是不能卖脸之后还是可以留在君忘归扫扫地什么的。 我和景琛都没有再劝她,我想我知道她不愿离开的真正原因。 君忘归不仅是莫星从小呆的地方,那里还有她和莫月在一起的时候最单纯快乐的时光。除了那里仅剩下莫月音容笑貌的影子,到哪里还能感受到莫月存在过的气息。就像景琛说的,她也害怕会忘了她。 自那次景琛在莫月坟前向我表明心意之后,我和他的关系却没有质的改变。他该损我的地方一点没有落下,私下去找幽木也从来不跟我报备。 看着景琛和幽木在饭桌上都能相谈甚欢,我终于克制不住嫉妒的心理,众目睽睽之下将景琛带离了饭桌。 景琛甩开我的手,问道:“符生,你又吃错什么东西了” 我直言不讳:“景琛,你那次在莫月坟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景琛不假思索:“当然是假的,我不过是想让娘亲安心。” 一道惊雷将我劈成了两半,我飘了几天的情绪直接降落到谷底,真是难以接受的真相:“假的” “我说你对我很好,你经常和我怄气对我哪里好了。你一直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哪里善解人意了,况且你不是一点闹心,是非常闹心。”景琛先是毫不留情地数落我一番,随后一脸无辜道,“我说得这么明显,以为凭我们的默契你会知道。” 见我彻底呆愣,景琛欠扁地凑到我面前,眸中闪烁:“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谁当真了,混蛋滚远点吧你。”我怒火中烧没有收力地一拳打在景琛的肚子上,看着他疼得一脸纠结,我郁结的心情才稍微有了好转,然后漂亮转身,吃饭。 ... ------------ 399.第399章 长生契(23) 经过这件事,我终于觉悟到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况且还是掉在我的头上。 虽然这个觉悟有些悲观,但是面对景琛,我必须要悲观才不会过于伤身。 我用很短的时间重建了内心的强大防御,又用感动了自己的博大胸怀再一次宽容了景琛。 说起来,我们一干人浑浑噩噩地在华云镇呆了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幽木要省亲。哪知道她的亲戚却全家四处游玩了,陆轻檀便提议反正没有要紧事,便在华云镇上再等些日子。 事到如今就算我们等得,可是玄觞也等不得了,正如人饿了要吃饭一般,它也是会饿的,而且比人饿了更恐怖,人饿了只是会抱怨,它饿了是会要人命的。 我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决定启程,毕竟亲戚有的是时间看。 念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去看望亲戚是要带礼物的,他说看望药衣姑姑也是要送礼的,整天念叨着让我这个娘亲帮忙张罗。 眼看着明日我们便要出发,如今我实在是拖延不下去了。午饭只吃了一半便被念邪东拉西扯地拽了出去。 我专门叫的土豆丝还一口都没有吃,心里一时气不过,秉承着我吃不饱也不让别人吃饱的原则将景琛拉了出来,远远看见幽木也要跟过来,却被陆轻檀拉住了。 我觉得我和陆轻檀终于是统一战线了。 我和景琛一人牵着念邪的一只手,在街上闲逛了半天却没有见到可以送礼的东西。 念邪像是憋了很久,建议道:“娘亲,要不我们带些吃食吧” 我看了看他,鄙视道:“我相信到了药衣姑娘住的地方,那些吃食已经被你解决了。” 念邪的目的被我裸地拆穿,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景琛向来扮演的是一个慈父的角色:“我们已经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不下五次了,还是依着念邪,买些吃食。再说你不也爱吃吗” 我觉得有些时候,话不要说得那么直白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我正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时候,怀里安稳躺着的玄觞镜却莫名奇妙地躁动起来。我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除了刚刚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的女子,她蒙着面,其他的便是再正常不过的繁华景象。 大白天遮住脸,要么就是倾城容颜,要么就是其丑无比。不管怎样,终归都是有故事的人,随着她的渐行渐远,玄觞镜才慢慢安静下来。 可是念邪却又激动起来,指着那女子的背影上蹿下跳地叫唤:“药衣姑姑,那人是药衣姑姑。” 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真心去找的时候可能还找不到,你无心找的时候,随便逛个街都能将她碰到。 我用无名指轻轻地戳了戳念邪的大脑袋,指责着:“你不是神兽吗,反应怎么这么迟钝” 念邪摸着脑袋上被我戳过的地方,嘴巴嘟得长长的,那样子像是很委屈:“我见到药衣姑姑的时候很小,况且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蒙过脸。” ... ------------ 400.第400章 长生契(24) 想想念邪的理由还是很合理的。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都怪他之前表现得太好,我对他的期望太高了。 我表示接受念邪的解释,可回过头来已经不见景琛的身影了:“邪儿,你爹哪去了” 念邪的小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了一下:“飞走了。” 跟五岁的孩子交流还真是困难,我不禁抚额,强制自己耐心点:“那飞哪儿去了” 念邪轻蔑地说道:“太笨了,当然是去寻药衣姑姑了。” “你”我俯视着他,气得结巴了半天才说出话来,“真是目无尊长。” 念邪适时闭了嘴,任由我放鞭炮般说道了一通。 我说道完也就意味着和念邪无声和解了,愉快地牵起他的手。 由于怕景琛回来找不到我们,我和念邪便决定在原地等着,可等了两个多时辰都不见他回来。 暮色渐晚,遥远的天边有黑云压境,街上由最初的人山人海变得安静不少。 念邪颤抖着身体,牙齿都在瑟缩:“娘亲,我们回去吧。这天像是要下雨了,我们已经在风里面吹了两个多时辰了。” 我也冷得牙齿打颤,抱着念邪的手紧了紧:“你千万别告诉我你爹自己回去了。” 念邪仰着头,嘻嘻笑了一阵,低下头严肃道:“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仰天大吼:“景琛,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周围缓慢行进的人从我身边经过都自动加速了。 我牵着念邪怒气腾腾地杀回了客栈,见底下没人,便又冲到楼上,在我的房间里见到那始作俑者正坐在凳子上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我这心肝脾肺都快炸开了。 我一手叉腰,一手将桌子一拍:“景琛,你给我跪着谢罪。” 景琛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不解道:“符生,你在外面受什么打击了” 我看见念邪一步一步挪到景琛的面前,后又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景琛便以一种看路边乞丐的眼神看着我,那种同情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景琛详细地解释着:“我找到药衣的时候,觉得你们可能已经回客栈了,便带着她从另一条路回客栈。可是回来一看,却不见你们的人影,心想你们肯定不会乖乖在原地等着,也许你们正在街上看其他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便没有出去找你们。” 他以为我们会自己回客栈,可是殊不知我们还真是这么固执的人,我怕景琛回来找不到人,便生生在原地站了两个时辰。这一切都源于我对他的信任,坚定他一定会回来的信念。 “邪儿。”景琛身旁坐着的白衣女子这才开口说话,声音里充满着对念邪的喜爱。 念邪也发现了药衣的存在,眼睛一亮,飞快地扭动他肥胖的身体,将自己一团塞进药衣的怀里。 我看着药衣,她那血色的眼眸比之前在司徒易的回忆里见着的更加惊艳。 “药衣姑姑,娘不见了,爹也死了。邪儿好可怜。”念邪一边说一边掉金豆,说得我都有些愧疚了,自己做了他的娘亲却很多时候还要他来照顾自己。 ... ------------ 401.第401章 长生契(25) 我正在自责。 念邪突然从药衣的怀里钻了出来,将我拉到身旁,骄傲地介绍着:“这是我的新娘亲,那边坐着的那个酷酷的男子便是我的新爹了。” 药衣站起来,对着我和景琛分别鞠了一躬,诚心诚意地感激:“邪儿这一路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有些没有底气地说着:“哪里,邪儿都唤我们爹娘了,怎么会有麻烦一说呢” 这时候,陆轻檀和幽木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他们的视线从进门便一直停留在药衣的身上。 虽然直勾勾地看着一个人是极为不礼貌的,却也是可以原谅的,毕竟药衣有一双妖冶的红瞳。 天色已晚,我们自报姓名让药衣先混个眼熟了之后便各回各的房间了。 早些日子我还在抱怨念邪睡觉的时候老是喜欢踢我的肚子,今天他主动要求和药衣睡,我起初还暗自开心了一阵子,可是真正睡到床上,却觉得这床真是做得大了一些,翻来覆去总觉得缺了什么。 真正睡着的前一刻我还在想着明天得将小胖子抱回来。 一觉醒来,我便看到玄觞镜拼了命地泛着红光。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了,只是最近频率越来越快了。 听陆轻檀说这是最后时间的通告,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下一段情殇让它吸食。 我虽然说是一个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人,可是对着药衣我总是问不出口。俗话说关己则乱,好歹念邪叫她姑姑,而我现在又是念邪的娘亲,说来说去,我们都有了些关系。 念邪不懂得我内心的纠结,总是天真地问道:娘亲,你看着药衣姑姑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种问题我是不会轻易解释的,因为我觉得会越描越黑。 我一直苦于如何和药衣做深层次的交流,苦到每顿饭食都少吃了很多。 不过这样也好,我趁着机会好好减减腰上多长出的一圈肉。 我虽然没有思得好的理由去找药衣,但是她却主动来找我了。 那时候念邪的牙疼得厉害,景琛带着他去华云镇的最东边找一位专门治牙齿的大夫去了,而陆轻檀和幽木也不知所踪。 药衣上身着白色烟罗衫,内搭曳地月牙裙,乌黑的长发挽着高高的盘云髻,眉色极浅极淡,像是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女子,雨蒙蒙,貌美依稀。好生一个秋水伊人,名言端庄,仪静体闲,轻盈的步子踏着缕缕清淡的药香。 药衣似乎尤其钟爱白色,不过也只有白色能够衬出她翩然的气质。 这么些天的相处,大家都比较熟悉了,她也比较随意,自己找个凳子便坐了下来,然后看着美人觚里已经枯萎的扶桑花,不住地叹气。 我深以为然,她这是林黛玉上了身。 我正在考虑自己要说点什么来开启话题,就听她转过头来看着我,微微一笑:“你应该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可你怎么不问呢” 我惊诧她竟然如此直接坦然,亏得我前些日子还在苦思委婉的说辞。 ... ------------ 402.第402章 长生契(26)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至于为什么没问,我倒是很想问来着,可一直不知道怎样来开这个头,才不会让你觉得唐突了。” 药衣摆了摆手,神色淡泊宁静,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无波无澜:“司徒写信告诉我,说是找到能够帮我忙的人了。只是后来他便没有信来。我等不及了,便决定去找他。只是没想到他已经死了。” 她话赶话,不让我有说话的间隙:“其实有时候能死也是一种幸福。” 我有些听不明白。 很多人拼了命也想要活着,多少人为了活着出卖家人,出卖朋友。丧失了人格都要保留的生命,她居然看得如此卑微。 药衣期待地看着我,我便不客气地纠正她错误的观点,并且挺胸抬头,义正言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至少我很喜欢人世的每一天,天晴的时候,可以晒到暖洋洋的太阳,下雨的时候,水色山光也很漂亮。” 我越说越兴奋,站起身一边比划,一边唾沫横飞:“况且我还有很多好吃的都没有尝过,所以总希望时间能慢点再慢点。另外我还有一个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愿望没有实现。我拿着心上人帮我画的油纸伞,走过古巷的青石路,成为他眼里亘古的风情画。”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赶紧捂住脸。 药衣笑了笑,撑着脑袋,微微闭了眼,再睁开时,眸色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笑意温岚,颓然道:“你可知道,我已经在这世上活了万年之久了。” 她的语气沧桑,我已经能够感受到时间的变迁让她的心里早就已经疲惫不堪。 说不惊讶是假的,可我也还算是见过了大世面的人,短暂咋舌之后便恢复了正常:“因为那双眼睛” “其实这双眼睛挺好用的,就算是在晚上,我不用点蜡烛也看得清东西。”她的手徐徐抚摸上自己的眼睛,像是经常做这个动作,那般温柔缱绻,累世情深,随即纤细的手放到了胸口的地方,“只是渐渐地,渐渐地,心里却空落落的。我起初以为自己病了,辗转中找到了司徒易,他说我病在了心上,可他医不好我。” 我曾在司徒易的记忆里看到过药衣,她请求他将她的眼睛拿出来。 我用手捂着嘴巴,尖叫出声:“你该不会是让我把你的眼睛弄出来吧。司徒易是神医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就更不行了。” 药衣的神色依旧宁和,没有悲喜的人会让我内心不安,总担心一句话伤害了她却不自知。 她转向一边,看着窗外的眼神邈远无光:“符生你误会了,我活了万年之久,可很多事情依然看不清,甚至越来越糊涂。” 我静静等待药衣的下文,可她像是已经说完了一样,继续看着窗外面的天高云淡。 我觉得有些趣味阑珊,便拿出藏在脖颈间的玉石把玩。 ... ------------ 403.第403章 长生契(27) 我玩着玩着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是药衣的周身都有悲伤笼罩。 我看不透她,于是便不再猜测直接问道:“药衣,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尽的哀伤。我能帮你什么” “符生,这里长久的住着一个人是好还是不好”药衣一只手摸向右边胸口处,“我只是想像司徒那样活得清醒些。” 她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我能够猜到药衣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摸向右边。 “符生。”见我没有回应,她又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脑海里忽地出现景琛微笑看我的样子,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是好的。你不觉得只有心里住着一个人,欢喜和忧愁才变得格外有意义吗” “我想让你帮我找到这里的那个人。”药衣犹豫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星眸含笑,“跟你聊天很开心,不过我还有些事没做,过些日子再来找你。” 我一直等着药衣再次来找我,过了两三天见她依旧没有动静,我就有些着急了,毕竟玄觞镜等不了多久了。 综合所有考虑,我决定要去提醒提醒药衣,也许她是忘了,她活了那么久,脑子说不定没有以前好使。况且她自己也说了很多事情她都看不清,反而越来越糊涂。 我去到药衣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停当,正要出门的样子。 我意识到今天的谈话肯定又没有着落了,心情不自觉变得低迷:“药衣姑娘,这是要上哪里啊” 药衣抓着我的手,轻快道:“符姑娘,你有空吗” 我别的不多,就是空多,随即点了点头。 药衣热情地邀请我,表情生动起来:“那和我一起去爬山吧。” 我想了想,没准途中会逮到机会让她赶紧下定决心。爬一趟山能活久一点,怎么说都赚了。 于是,我听到自己假意欢快的声音:“好啊,我最喜欢爬山了。” 药衣熟门熟路地将我带到了山脚下,自山下向上望,有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无限延伸,并且陡峭,路的两旁是繁花千树。 我平摊着掌心搭在额头上仰头望去,当下心凉透了,觉得这山要是爬上去了,估计命也去掉了半条。暗忖这是我今年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我拍了拍有些发疼的脑袋,希图转移自己对山高路远的在意:“药衣姑娘,你以前来过这里” 药衣情绪饱满,蓄势待发地看着我:“他带我来过一次。他离开以后,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爬一次。” 我不明白药衣的逻辑:“这个时候难道爬山还要分时辰节气” 药衣眉眼弯弯,没头脑地来了一句:“你见过人间盛景吗” 我更加疑惑了:“我感觉你的词不达意已经损害了我思考问题的能力了。” 一般都是其他人适应我莫名其妙转移话题,到了我和药衣这边,换做我适应,可是我没做过适应这件事,有些适应不过来。 ... ------------ 404.第404章 长生契(28) 药衣指了指山的顶端,眼睛里有震撼:“这个时候的山顶就是人间盛景。 ” 我在心里补充,用半条命换来的山顶,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是盛景了,承载了生命之重呀。 眼看着药衣精神抖擞地踏出了第一步,我咬咬牙也跟在她后面。 明明埋着脑袋爬了半天,我抬头望了一眼,不到三分之一,满心的绝望呼之则来,挥之始终不去。 药衣见我神情颓败,退了一步,跟我同一阶梯站着,安慰道:“我第一次爬山的时候,比你更不如,才爬了几步便喘得不行,最后还是他背着我走才上得山顶。” 看药衣现在面不红气不喘,光滑白皙的额头上不见一点汗。 我感叹道:“原来爬山这事情也是熟能生巧的。” 药衣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给了实质的建议:“我们聊聊天吧,这样比较不累。” 药衣殊不知她的善解人意却抛给我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我们彼此之间并不熟识,自然没有共同的美好回忆拿出来摆谈。如果说只谈她的事情,亲情友情我都不感兴趣,爱情这回事儿她一定有很长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讲不完。如果只谈我的事情,要么她听不懂,要么我不想讲。 药衣见我面露难色,莞尔一笑:“说说你和景公子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起景琛,我就眉飞色舞了:“这个就比较热血了。最开始的时候是景琛钦佩我的才情,后来我们一同身陷囹圄。我当时比较天真,无意启动了机关,景琛如捷豹一般飞身扑向我,救了我,自己受了点伤。他伤好之后我便要离开,他死活拽着我不让走,于是便到了现在这种只要见面便相恨相杀的局面。不过你别看着他每天对着我没个好脸色,有事没事儿还损我或者敲我的头,这都是他表达爱的方式。我们家景琛就是跟别的男子与众不同,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比较新奇。” 我对天发誓只编了一点点,其他全部都是事实。 果然,说起景琛,我浑身都是劲儿,别说登上山顶,感觉来三四次往返跑都没有问题。 药衣抬手掩着唇低笑:“符生,你真是有趣。” 我并不喜欢这种评价,这就相当于你长得不漂亮,但是为了不伤害你的自尊,人家说你可爱一样。 “我只加了一点点我自己的理解,其他都是事实。”怕她不相信,我急忙解释。 药衣为了配合我的步调,减慢了速度:“我相信。你这样的姑娘是最容易得到爱的,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也会死活不让你离开的。” 我被捧得轻飘飘的,心花怒放:“哪里哪里,药衣抬举了。” 药衣细细盯着我看,随后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太真实了,说哭就哭,说笑立马就笑。这让所有跟你相处的人有一种安全感,不担心被算计,才能安心地以同等的真心相对。虽然我还未能有幸见识姑娘的才情,可远看姑娘之美貌如雾里看花,寒江望月,云中探竹,近观则为雨前茶,为汀兰,为含金柳。单单凭借貌美,恐怕这天下间的男子都要为你趋之若鹜了。” ... ------------ 405.第405章 长生契(29) 我常自夸自己的容颜倒是不觉得什么,如今听药衣如此夸赞,觉得有些愧不敢当。 作为礼尚往来,我也得夸回去:“各人有各人的美罢了,譬如你,见着你就不用去江南了。你的美便是江南的美,是烟雨中蕴育出的温柔缱绻,是深情浅墨中游丝一般的淡妙。” “药衣惶恐。”药衣对着我服了服身,“符生,我已经能猜到你定是才情艳绝。” 我说得自然:“我也是说真的,不过我不同意天下男子为我趋之若鹜一说。我又不缺爱,要那么多人爱我做甚。我也从不曾想过倾城,唯愿能倾倒城中那想倾的人,便是此生最幸了。” 我从路旁摘了两朵花,一多插在药衣的头发上,一朵我别在耳后。 药衣自然挽过我的手,如同话家常一般:“你想知道景琛同我是怎么说你的吗” “一定没有好话。”话虽这样说,我的心里还是很期待的,身子都不自觉地倾向药衣。 “他说你是一个任性又不懂事的小姑娘” 我就知道,赶紧阻止道:“好了,我已经能猜到下文了,打住吧。” “符生,你别急,听我说完。”药衣的唇畔微染起清浅笑意,“他说你是一个任性又不懂事的小姑娘,但是你任性不懂事得恰到好处,刚刚到他有能力收拾残局的地步。” 这话在我脑子里来回过滤了好几遍,褒贬都不太明显,我依旧不明白:“他这是在夸我” 药衣摇了摇脑袋,无奈道:“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还说你笨了,当时我还有些质疑。” 这句我倒是懂了:“他还是贬了我。” “”药衣怔愣了片刻,笑出了声,“还有几步就到了,我们快点吧。” 我和药衣你一句,我一句,彼此吹捧很快就吹到了山顶。 我终于见识到药衣口中的人间盛景,瞬间觉得就是舍弃半条小命仍旧不虚此行。 结束在悬崖峭壁上开凿的青石小路之后,山顶地势平展开阔,自然而然便会生出拨开云雾见月明的即视感。而惊喜不止于此,宽阔平坦的山顶披着大红大紫的饱满稻穗一般的花,迎着微劲的风,东南西北地摇。像是艳丽的虹彩惊喜地坠落到地面,梦幻一般的飘荡。 所谓的盛景便是大自然的指挥,无须提前彩排便能完美无瑕疵的表演,无须多种华丽的堆砌,便成简单的壮美。 “我这次掐的时间又准了不少。”药衣指引着我看向蠢蠢欲动的夕阳,“等它降落到半山腰的时候,光芒便最盛,准备好迎接一场气势恢宏的洗礼吧。” 片刻,那轮夕阳便只和我隔着咫尺,给人一种只要一伸手就会被烫伤的感觉。它加速度地落入大山的怀抱,天空正经历一场圣洁的焚烧。金黄的光笼罩着整个山顶,给山上的一切镀了一层轻薄的光亮。 我感觉到自己所处的空间都在被超度,心里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所有黑与恶都在瞬间被洗净,那些不愿对人提及的伤口和裂缝也被强势地塞进光和暖。 ... ------------ 406.第406章 长生契(30) 我朝着山下大声喊了一声,然后畅快地吐出肚中的浊气,顿时一阵神清气爽。 药衣已经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自己坐下的同时也拉着我坐了下来。 我难以从眼前的景色中撤离,一点点看着它发生微小却奇妙的变化。整个过程像是一首壮丽的恋歌,余晖便是眷惜的尾音。 “怎么样”药衣的手肘碰了碰我。 “还能怎么样,人间盛景呗。”我指了指周围的不知名的花,兴趣盎然,“这是什么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药衣双手抱着膝盖:“百日红。” 我咬了咬唇,调侃道:“咦,不是说花无百日红,谁给取的名字,这是公然向真理挑战呀。” 药衣说:“它的名字是有来历的。” “说来听听。”我猜想她想讲给我听,便主动给她一个机会。 药衣立马端正了坐姿,娓娓道来:“相传在美丽的大海边有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小伙子高大英武,姑娘温柔贤慧。虽然生活贫寒,但两人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简单而无波澜的日子还是过得很有滋味。”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海里突然掀起了几丈高的大浪,一条三头海蟒赶散了鱼群,撞翻了渔船,断了渔民们的生计,小伙子和姑娘也过不上安宁的日子了。于是勇敢的小伙子挺身而出,决定带领渔民们去除掉这个恶魔。小伙子走之前给了姑娘一面能看清海面的镜子,他走后,姑娘每天拿着镜子坐在窗前焦急地等待着,只见里面时而浪涛汹涌,时而一片寂静,很难看出什么端倪。” “这样过了几天,镜子里忽然出现了一根红色的桅杆,随后桅杆的颜色渐渐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最终变成了黑色。姑娘知道恋人已经在与海蟒的搏斗中失去了生命,悲痛欲绝,抱着镜子痛哭不已,不久便郁郁而终,渔村的人们把她葬在了海边。第二天,坟上开出了一支又红又大的不知名的鲜花,就在这支花开放满200天的时候,小伙子兴冲冲的回来了。听到姑娘去世的噩耗,他才明白原来是海蟒的血溅到桅杆上,姑娘因误解而过世了。他悔恨不已,趴在坟上伤心地大哭起来。那整整开了200天的花却一瓣一瓣地凋零了。此以后,人们就将这种不知名的,开过百日才败的花称为百日红。” 药衣满怀感情地讲完,万分期待我的反应。我想了想对着她弯了弯嘴角,苦着脸说道:“好惨好感人。” 药衣有些失望,拆穿道:“别装了,你苦着脸的样子像是嘲笑。” 见伪装破功,我也就不装了:“不是像嘲笑,我是真的在嘲笑。” 药衣大约是觉得我不解风情,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惋惜和遗憾:“符生,你真乃奇女子也。想我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还哭了呢,我讲与其他人听也都很有感触。” 药衣不说,我也知道关于百日红的故事是她口中的那位他告知她的。暂且不谈这个故事的真假,反正我万般不觉得故事中的女子是痴情不渝的,顶多算是脑袋很愚。 ... ------------ 407.第407章 长生契(31) “你觉得两个人相爱,一个人死了之后另外一个人就一定要跟着死才能突显出爱情的伟大热烈吗”我也学着药衣摆了一个看起来具有感伤基调的坐姿,慢慢陈述,“以前我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一对新婚没有多久的夫妇,男子因为国家征兵去了前线,女的便在家苦苦等着自己的丈夫归家,可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在战场上阵亡的消息。 守灵的那三天,她每天都哭得死去活来,所有人都提防着她,害怕她想不开寻短见。可是从第四天开始,她便擦干眼泪,笑着送丈夫入土为安,然后开始新生活。” 药衣轻轻嘘了一口气,淡然说:“你也说了他们新婚没有多久,那是感情不深厚才不会那么悲伤。” 我补充道:“后来有人问女人,得知她丈夫死了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她回答说想跟着他去,可是又想到他去战场之前将一园子花花草草交给她打理,她要是这么去了没法和他交代,所以她才要好好活着。只是她终生未再嫁。” 其实死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难的是活下去。她是他大红花轿娶过门的夫人,只要他还有眷念在人间,她便有必要对他的眷念负责。活下去好好维护他在人间的眷念也是她对他爱的表达。 这是我欣赏的爱情,深情却不偏激。 药衣有片刻的失神,回过神来之后,浅笑着称赞道:“符生,若我是男子定会倾心于你。不是因为你的佳容,而是你有一颗通透的心。” “景琛要是知道你用通透形容我,定是会嘲笑你识人不明的。”我打着哈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 药衣看着我身后,笑得别有意蕴:“是该回了,有人都等急了。” 我顺着药衣的视线看过去,那个心尖尖上的少年正立于山口,一身玄色青衫,布帛一般的银丝束以冠玉,腰间的蓝田玉和着余下的光辉熠熠出彩。他怡然不动地看着我,眉目间镌刻着万世柔情,。 我本想狂奔向他,却发现脚有些疼,便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我有些受宠若惊:“景琛,你是来接我的吗” 景琛冷然:“我是来看落日的。” 我有些失落,却更加替他遗憾:“这样啊,那你来晚了。” 景琛敲了敲我的脑袋,竖着眉教训道:“你平时多走了一会,就吵吵嚷嚷着脚疼,现在居然还来爬山,不疼了是吧。” 我皱着眉头,摸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疼,很疼,我是被逼上梁山的。” “那逼一下你,下个梁山也是没有问题的了。”景琛侧过身子,指了指下山的路。 我探头看了看,妈呀,此路深藏云雾中,太长了。 “我先慢慢走着,你们商讨好对策再下山也不迟。”药衣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笑意盈盈。 药衣走了,我就摒弃所谓尊严什么的,无赖一把,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也走吧,别管我了。也不知道这山上到了晚上有没有野狼什么的,一头狼可能还会给我剩一半的身子,两头狼的话” “你恶不恶心”景琛微微弯腰,薄怒道,“自己上来。” 我立马起身,欢脱地跳了上去,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恶心,你又不背我。” 这个双腿不沾地的感觉就是不错,下山的路真是清闲。 我这脚一清闲,嘴就闲不住,不断地在景琛背上叨叨。 “景琛,你累不累呀” “累,你就休息一下吧。” “还是不了,快些下山就能长久的休息了。” “景琛,你说你下山怎么就这么稳呢。” “我们这么久都没有看到药衣,她是不是已经到了山脚下了” 景琛停了下来,抖了一下背上的我,威胁道:“你只要再说一句话,我就将你从这里扔下去。” 我赶紧闭了嘴。 ... ------------ 408.第408章 长生契(32) 你让我陪着你生生世世,不死不灭,原是这荒凉人间最动情的诅咒。 如今,我活了上万年,你却没有一天在我身边。殷祝,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怨我 那些永远 因为爬山,我发现景琛的人性并没有完全泯灭,他能背我下山,并且送给我一瓶消除腿部疲劳的药酒。 而我和药衣也因为爬了个山,关系亲密了许多。 成了朋友之后什么都好谈了,我直接给药衣敲定了一个日子,让她来我房间。 我本想和景琛悄悄行动的,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念邪不像以前那么好打发,一直粘着我,当然幽木就一直粘着景琛。陆轻檀则是面若冰霜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药衣来我房间的时候我还没有搞定一干人等,她一见到屋子的状况和我脸上抱歉的神情便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药衣抿抿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符生,我不忌讳这些的。” 不得不说,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难怪司徒易会将她当做是红颜知己一般珍重。 我将念邪放到床上,嘱咐他乖乖坐好,别乱动,更加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打扰我。幽木则是被陆轻檀带到一旁的凳子上坐好了。 我让药衣去床上睡着,她二话不说便上去躺着。 一切准备就绪,我才发现她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药衣,等下你听到琴音会觉得有些困,你顺其自然就好。我们要看看你的往事,只有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能够帮到你。” 药衣直直地看着我,眼睛里全是信任:“符生,全听你的。” 在商业中有个说法就是熟人坑熟人,并且主张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我实在是不适合做一个生意人,甚至谈起应得的报酬我都是不好意思的。 见我犹犹豫豫,想开口却没有说一句话的样子,药衣再次发挥了她的善解人意:“你们帮了我,我可以给你们什么” 我将早已经准备了好久的说辞倾吐出来:“只需要你一段痛苦的记忆。” 药衣并不是像她表现的那样轻松,我说完之后,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眼神突然变得无可撼动的坚定,果断道:“求之不得。” 我有给她最后好好想想的时间,想来她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我坐到琴案的面前,左手中指按弦势,滑音反复,指尖流淌出的声音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感觉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象塞北悠远辽阔的天空,沉淀着清澄无垠的光。 随即箫声寥寥,忽然耳边一阵微风起。缕缕琴音像是从神秘的远方传来,悠悠扬扬,洋洋洒洒。箫声和琴音融合的时候,万般情韵藏匿其中。 我仿佛能看到所有最静谧的时光,最多情的风霜,而或是最灿烂的模样,一切都缓缓流淌起来。 随着琴箫的音符越渐交融,青鸾火凤剧烈地挣扎着,演绎着千帆过尽之后,时光将苦难撕开成最原始的溃烂模样,隔着沧海的恋人,沉淀不了所有的波澜壮阔,便掀起惊涛骇浪。 ... ------------ 409.第409章 长生契(33) 我已然猜到这必定是一段苦痛纠缠的记忆。假若没有苦痛纠缠,玄觞镜便不能吸食情殇,药衣痛苦伤心的存在是为了我和景琛能够活着,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很怅惘。 半空中日光熹微,这样一片明媚的光景里,我们都能看清药衣的故事。 时间的光矢穿过破碎的记忆,回到那个古老的,初见的温暖时光。 这事情要从万年前说起,那个时候的药衣还只是一个以生老病死为自然规律的凡人。 那年她刚好满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 隔壁家胡大娘家的女儿素素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嫁给了镇上最富有的人家。 素素还将她的夫君带到药衣的跟前,药衣虽然看不见他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的高矮和胖瘦。可药衣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山涧里浸出的细泉,汨汨甜甜的。 那时候药衣便想,她以后的夫君说话一定比他还要好听。 药衣将心里的想法告诉哥哥之后,他总是会叹息着摸着她的眼睛。 其实药衣明白,小时候生的那场大病让她从小便生活在黑暗当中。她的眼睛看不见,别说是找一个说话很好听的夫君,能不能成功将自己嫁出去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久而久之,她便忘记了那个似乎是有些难以实现的想法。 不过上天待她是不薄的,黑暗的生命中始终有一束唯一永恒的光,那便是和她朝夕相处,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哥哥。 就算很小的时候,花心的酒鬼爹抛弃了他们,受不得苦的娘亲也跑了,可是哥哥一直都在身边,她从来没有孤单害怕过。 对于药衣来说,就算是看不到日出日落,花开花败,就算一辈子粗茶淡饭,简衣陋室,只要能够和哥哥一起,就连上山采药都会变成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那天,药衣和往常一样跟着哥哥上山采药。 哥哥幸运地发现很多珍贵的药材,他说是要将它们晒干拿去大街上卖,然后用卖到的钱给她做一身新衣服。虽然就算穿着新衣裳她也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可女子天生就是爱美的,脑海里一直描摹着五岁之前看见过的漂亮花裙子的模样。 于是,药衣在一块平坦的地方坐着,哥哥一直忙碌到天黑。直到她肚子饿得咕咕叫才开始催促哥哥,而后哥哥二话没说便背起满满的药材,一手拿着镰刀,一手紧紧牵着药衣向山下走去。 药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起:“哥,你答应我,一定不要离开我。” 那男子虽然青布麻衣,却是俊逸非凡,明明如月,皓齿微见。 他专注地看着药衣,轻轻扬起嘴角:“哥说过会永远陪着衣衣,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我不知道那个男子是否是药衣的亲生哥哥,若是亲生的,那他口中的永远不过是暂时的敷衍。或早或晚他会有自己的家,有妻子儿女,怎能陪着药衣一辈子。若不是亲生的,这份深情大概是会永远被微薄的亲情禁锢。 ... ------------ 410.第410章 长生契(34) 不管怎样,听了那男子的话,药衣脸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弯月更加皎洁明艳。 可是事情往往不会风平浪静的发展,而且这些发展无论好坏,药衣都是注定看不见的。 药衣的家在毓秀镇的尽头处,一个叫做长亭的村子。 因为要照顾到药衣,他们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才从山上下来到达了镇上。 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各家都关门闭户的,木门的缝隙里透出金线般暖和的光。 药衣被哥哥牵着走在空旷寂寥的大街上,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半秃顶的男人,虎面吊睛眼,豹须虬髯,重重砸在地上的瞬间便吐出一口黑血。 随后一身着竹青色锦袍的男子,衣袂翩飞,缓缓从空中飘来,落地轻盈。 竹青色男子倨傲的神情宛如天神,遗世,气势逼人:“擒魔,灼钥拿出来,你或许会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如若不拿出来,我便打碎你的魂魄,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擒魔强撑着身子,眼神里迸射着吃人的恨意:“殷祝,你太不把天庭看在眼里,魑魅阁有此一劫全拜你一人所赐。” 光是看着画面中的两人互相对视,我便感觉到刀光剑影,凌冽冰寒。 “冥顽不灵,让你尝尝赤血莲花的滋味吧。”殷祝的衣袍猎猎飞舞,窝着的手心聚集起一个橘黄的光圈,莹透的界面上游离着蓝,仙魔之争,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做出反应,可同样身为女子,幽木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惊愕。 药衣瑟缩地蹲在地上,耳朵里传来那些穷凶极恶的话,低低地抽泣着,她知道自己生命中的那束光已经黯淡陨落了。 ... ------------ 411.第411章 长生契(35) 殷祝似乎被激怒。 这才发现,他先前居然是隐藏起了瞳孔本来的色彩,眸中光彩晶亮,像是将整个血色残阳的壮阔全都装进眼睛里面,艳丽惊人。 擒魔自信地仰天狂笑:“殷祝,你也受伤了吧。若是以前的你刚刚那一击,就算有那凡人挡着,我也会受创。灼钥嵌在我的心上,让你拿你也拿不到呀。” 殷祝血红的眼睛放着幽幽的光,刹那魔魅芳华:“擒魔,你会是第一个尝试我力爆的神仙。” 说话间,殷祝凝神闭气,通体发亮,从身体里划开金色的光,直直地向降魔打去。 擒魔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周身动弹不得,瞪大眼珠看着那道光从自己的身体穿过。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降魔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变成青烟一缕,消失得了无踪迹。 只一枚金色的幻钥悬浮,殷祝从袖子掏出一个小墨瓶,将钥匙装了进去。 尽管我不愿意相信,可那降魔确实是传说中的神仙,一个神仙就这么魂飞魄散了,真是难以想象那所谓的力爆该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我惊得嘴巴张大,愣愣地看着景琛,他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可他疑惑的时候会蹙眉,这些小动作瞒不过我,他其实也是惊讶的。 陆轻檀适时解答我们的疑惑,悠悠地说着:“力爆就是自爆他的魔力,自爆得越多,威力越大。他可是当年弄得天界不得安宁的魔尊,殷祝。若不是他受了伤,威力肯定不止让一个神仙灰飞烟灭而已。当然力爆只是魔界的法术,这个法术对施法者的反噬也是极为严重的,不是非常时刻,没有任何一个魔愿意使用力爆。” 景琛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轻檀” 这也是我想问的,只是被他抢先了一步。 “这天上地下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陆轻檀站在幽木的背后,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垂在大腿一侧,答得巧妙。 连我都知道这不过是敷衍之词,景琛却不再言语。如此一来,我纵使有再多问题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随着景琛一同将视线放回画面中。 周围突然没了半点声响,药衣感到寂静得可怕,蜷缩着身子呜咽。 殷祝拧着眉走向她,好一会儿都只盯着她微微颤动的肩膀,没有下一步动作。 半响过后,他轻轻将药衣抱起,还掂量掂量两下。 有时候画面感就是被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细节破坏的。 药衣像是温顺的孩子紧紧抓住殷祝的衣襟,毫无掩饰地将自己的害怕展示在他的面前。 可我们都猜错了,殷祝和降魔的对话她都一一听清,她知道此刻抱住自己的便是杀害哥哥的凶手,害怕始终没有压制住仇恨,她直接翻身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 药衣本以为自己肯定会被抱着她的男子粗暴地对待,或者会像哥哥一样死去,却没想到他只是顿了一顿,又继续向前走,像是没有发生什么。 ... ------------ 412.第412章 长生契(36) 药衣心想一定是自己咬得太轻,于是加重了牙齿的力道,可他好像依然感觉不到疼一样,稳稳地抱着她,慢慢地走着。 就算殷祝是强大的魔尊,可怎么能感觉不到疼呢,我明明看见他紧紧咬住自己的唇。 我们都以为殷祝会就此将药衣带走,没想到,他只是将她放到哥哥已经冰冷的尸体的身边。 之后殷祝便离开了。 离开前,他对着怀抱哥哥哭得撕心裂肺的药衣说:“女人,我欠你一条命,你要等着我,我迟早会全部还给你。” 就这样,殷祝来自无人的夜又消失在无人的夜,可这一切都与药衣无关。于她,只记得殷祝是带走她哥哥生命的那个男人,他悄然间便成为了她生命中的罪无可赦。 对于药衣将未曾谋面的殷祝当做仇人这件事情,我只能说是宿命在叹息,它想要恶作剧了。若药衣看得见,她的心中一定不会有那么多的仇恨。总结来说,殷祝可真是冤枉。 如此看来,殷祝和药衣真不是一般的般配,殷祝杀害了药衣的哥哥,是被冤枉的,药衣做了司徒易名不副实的第三者,也是被冤枉的。 我将自己的论断告诉景琛他们之后,毫无疑问,他们齐齐向我投来白眼。 我真是不明白,我只是心思单纯了些,现在像我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他们本应该鼓励并且保护我,而不是齐心协力地挤兑我。 念邪毕竟只是个小孩,觉得这时而打打杀杀,时而又暗涌潮生的画面不符合他的审美观,一点儿也不好看。他在床上咿咿呀呀地哼不知名的曲儿,随后又手舞足蹈地闹了一会儿脾气,见我没空哄他,他便自己拉了被子睡下,没过多久便已经睡得安稳了。 我们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看药衣的故事。 药衣住的地方以前是不叫长亭的,后来哥哥说那个地方有一片碧连天的芳草,大风刮过,像踩线精密,色泽上层,气味芬芳的绸缎起伏荡漾。这才提议村长伯伯将村名改作长亭。 药衣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这么多年的黑暗让她生出了比常人强很多的听觉和嗅觉。夜风带来一阵接着一阵幽幽的清香。她将头偏向一边,她知道只要顺着香味一直走,便可以回家了。 虽然药衣的哥哥才出现了片刻,却可以想到他是将她当做掌上珠来疼的,被人疼大的女子一般来说都是很娇贵的。疼她的人一旦不在了,她基本会崩溃。 当然药衣刚开始确实哭得有些崩溃,但是并不是一蹶不振,她的心里有一个强大的意念,她要将哥哥带回家,就像以前他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家一样。 药衣抬起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纵横的泪痕,费力地将哥哥背了起来,瘦弱的身体根本就难以支撑,况且死人的体重更要沉上一些,几乎走了两步,药衣的背便弯下不少,最后彻底跪到了地上。 膝盖碰撞地面的声音像炮竹在水面炸开,低沉却明亮。 ... ------------ 413.第413章 长生契(37) 我不由得咬紧了唇,那一定很疼。 可是药衣只是嘴角扯了扯,眼神却更加坚定,她一手紧紧将哥哥按在她的背后,一手撑着地面,企图再次站起来。 可膝盖只是稍稍离开地面便又跪了下来,反复试了两三次之后,药衣便体力不支。哥哥从她的背上滑了下来,她捏着娇小细嫩的拳头不管不顾地捶击着地面,眼泪再也忍不住肆意地往外窜。 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那个夜晚药衣感受到了无助从四面八方向她汹涌而来,迅速将她千辛万苦装出来的坚强淹没。 我只是很奇怪,那样伤痛的哭声竟然没有引起街道两旁房舍的频频探头相望,各家紧闭着门窗就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 我忘了药衣已经陷入深眠,扭头问道:“药衣,你们那个镇子上的人都这么冷血吗” 景琛手里把玩着茶杯,想都没想便答道:“不是冷血,是自制。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好管闲事。” 他竟然将我的善良友爱贬低成好管闲事,真是不能忍,我也反唇讥讽道:“我有在问你药衣能答不能答是她的事情,你就是多管闲事。” 景琛对于自己给自己挖坑的事情郁闷至极,瞪大眼睛气结:“你” 我将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乘胜追击:“我什么我,我机智聪慧还要你说。” 景琛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面沉如水地暗暗使力,我真怕他将它捏碎了, 幽木轻咳了声,苦口婆心地教诲起我来:“符生,你虽年纪小,却也该知道,这女子以德行为美。你这个性子在我们面前还好,要是以后去了婆家可免不了吃些亏。” 依我看幽木这女子年龄比我大上不少,有三分姿色却依旧差我七分,智商那就不知道差我几个轮回了。 她这一番话分明就是激怒我,我也遂了她的愿,成功被激怒了。 我从景琛的手中解救了那只杯子,发现里面竟然还有茶,我便喝了润润干燥的唇角:“刚刚同景琛说的话现在送给幽木姑娘。” “恩”幽木反应过来之后,气得眼睛发红,“你。” 从始至终都很冷静面对的陆轻檀发现战况越发激烈,这才出声遏止,声音平淡却有力量:“要不然等你们说完了,我们再继续怎么样” 幽木嘟囔着罢战,我既然完胜,当然也不会恋战。 我们争吵这会儿的时间,药衣好像找到移动她哥哥的方法。她佝偻着身子,抬起他的上半身,顺着路的尽头缓慢地行进着,走出一段距离便停下来喘两口气,然后又接着走,这个过程中,药衣的眼泪没有间断过。 我没有经历过丧失亲人的痛苦,却可以从药衣那好像哭不尽的眼泪里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皇天不负苦心人,药衣终于将哥哥拉到家门口,她并没有将他弄回家里,而是又拉着他转到屋子旁边那块药草地里。 ... ------------ 414.第414章 长生契(38) 药衣轻轻地将他放在一旁,卷高袖子,开始徒手挖土。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那繁星满天并不像是有雨的样子,可突然风云变色,黑压压的云迅猛涌来遮住了整个天空。随即烈风骤起,卷着地上的细沙漫天飞舞,药衣狼狈散下的长发张扬放肆地飞舞在身后,她快要睁不开眼睛,却仍旧没有停下手头的活计,固执地刨着挖着。 药衣一边刨土一边哭着祈祷:“老天爷,你就忘了我想看得见的请求吧。我最后求你一次,别下雨,别下雨。” 老天爷并没有如她的愿。 不消一会儿,便下起了豆大的雨珠,天地一气,整个世界都一片潮湿。 雨水浸入土里,加大了黏度和密度,药衣每挖一分,指尖便像被利针穿过,疼痛传遍全身。可她并没有停下来,像个不知疲倦的木偶。渐渐地,她发现疼着疼着便感觉不到疼了。 药衣单薄的身子在风雨里像是摇摇欲坠,我看得心惊,生怕下一秒她便倒了下去。 邻居家的素素那天正好回家看娘亲,天黑了却一直不见药衣家的灯亮,这会儿又下起了大雨,心想着两人别是出了什么事儿,便和娘亲打着伞出门去瞧瞧。 走到药衣的门口,娘两儿便听到痛彻心扉的哭声,顺着声音寻去,看见药衣全身湿透,水顺着她的脸向下流动着,她的手一派狰狞,指尖隐约可见点点嫣红。 素素和药衣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都很心疼这个姑娘,如今见她这个狼狈样子,将伞扔给娘亲,跑近药衣,制止她的行为。 素素发现药衣有些精神恍惚,便使劲儿摇她:“药衣,你这是干什么,你哥哥呢” 药衣这才有了知觉,哭声恸天:“素素,我哥哥死了,他就死在我面前,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 素素震惊之余才看见人高的药草中间躺着一个人的尸体。 “哥哥最喜欢草药了,他睡在这里一定会很安心。”药衣猛地推开素素,入魔一般继续刨土。 素素赶紧跑去药衣的家,拿了两个锄头,一把递给药衣,一把自己拿着。然后转头对着娘亲说:“娘,你去家里煮点生姜汤,我怕药衣感冒了。” 老婆子也没有遇到这样惊心的事情,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没了。往后这看不见的姑娘该怎么办。 她二话没说,赶紧回家熬姜汤。 手上有了工具,又有了素素的帮忙,很快就挖好一个坑。 素素又跑回自己家里拿来一床凉席:“药衣,你哥他一直爱干净,用席子将他裹住吧。” 药衣已经悲伤得完全没有思考能力,只知道木楞地听着素素的安排。 最后两个女子累得瘫倒在地上,哗啦啦的雨珠打在脸上,心里却狠狠松了一口气,终于让药衣的哥哥入土为安了。 素素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后便叫药衣,却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已经晕了过去。 素素身材瘦高,很轻易便将浑身没有二两肉的药衣背在背上,背回了自己的家。 ... ------------ 415.第415章 长生契(39) 自哥哥死后,药衣再难睡得安稳,每一夜哥哥都会在梦中出现,那恐怖的样子控诉着他的凄惨遭遇,告诫她一定要为他报仇。 药衣只当这是哥哥的遗愿未了,心里对那个抱过她的男子更加仇恨。 知道药衣心中所想之后,我真是忍不住叹息,这所谓的托梦不过是她自己心中所想罢了,死人还有什么能耐呢,只是她对哥哥的死一直没有释怀。 虽然我觉得药衣哥哥的死不是殷祝的错,至少不完全是。可是殷祝没有拒绝药衣哥哥的嘱托,便相当于已经默认照顾药衣,可他却没有带走她。 那么此后药衣一个人,无依无靠所受的苦便是殷祝一手造成的。 习惯了事事依赖一个人的药衣开始学习,这对于一个已经十五岁的人来说是不容易的,更何况还患有眼疾。 药衣一个人过的头一年。 爹死之前欠下的债没有哥哥卖药偿还之后,那些穷凶极恶的债主便派人将她家里能搬走的东西搬走,不能搬走的东西便砸得稀巴烂。 药衣就躲在角落里抱着身子蜷缩着,听着各种摔东西的声音和粗鲁的骂声,默默地流着眼泪。 不过还好,药衣的眼睛看不见,屋子里搬空了,她便不再害怕被什么绊住脚了。 药衣一个人过的第二年。 她脸上的那块蝴蝶形状的伤口便是她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留下的。以往都是哥哥将她背到平坦的地方坐着,她不知道那里有一个斜坡。药衣一脚踩空便从那里摔下去,脸在地表突出的尖石上滑过,满脸是血。 她没钱看医生,就用哥哥以前种的止血的药草涂在脸上的伤口处,伤口好了之后便留了疤。 不过还好,素素说那脸上的伤口是蝴蝶形状,让她显得更漂亮了。虽然知道素素是在安慰她,却依旧觉得高兴。 药衣唯一觉得伤感的便是她的手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切菜伤的,点燃柴火的时候烧伤的,本来细皮嫩肉的双手如今已经变得难看无比。 其实素素没有说谎,我早就想说药衣脸上的疤痕很漂亮,只是猜想每道伤口必定有一个故事,我害怕惹她伤心便从来没有向她说起。 药衣自己照顾自己总显得粗心大意,所以她总是生病。大概是体质比较好的原因,生病了很快就能好转,循环几次也没见得身体有什么大的问题。 都说身残志坚,身有残疾的人学习一件事情的毅力是惊人的,这个理论从药衣的身上得到了验证。不过两年的摸索研究,在不断受伤与愈合,不断摔跤与爬起来的过程中,她已经完全能够自己一个人自在地生活了。 药衣学习的那两年,画面总是交织着眼泪和伤痛一闪而过,这大概也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是不愿想起这一段辛酸往事的。 没有完整的画面做支撑,我们都不清楚药衣究竟还经历了那些困苦挫折,又是怎样咬着牙坚持过来的。 不过我能够想象生活带给一个患有眼疾的人的所有困境,鄙视和孤独已经不能够让她难过伤心。她还有很长的人生要一个人走下去,她必须留着眼泪奉献给未来的人生。 ... ------------ 416.第416章 长生契(40) 我知道药衣的故事一定不会一直这样平静,凭经验来看,她一定会再次遇见殷祝。 至于何时何地,何种方式。我早在心中想了千百种殷祝会怎样到来的情况,可是真正见到他的时候,那是跟我心中千百种想法都截然不同的情况。 那是药衣十八岁的时候,哥哥离开她之后的第三个夏天。 药衣亲自在自家门口用鹅卵石铺成的阶梯已经铺了十步有余,她将素素送给她的各种花种子播撒到阶梯的两旁,现在已经开出灿烂瑰丽的花。 她很遗憾自己看不见那些美好,可是只要微风轻轻拂过,能闻到醉人的花香,她又会觉得心满意足。 不过最让药衣开心的还是哥哥生前种的茑萝已经是第三度开花,只可惜他一次也没有来得及看见。 殷祝就是在这样明媚的日子里再次出现在药衣面前的。 这个男人的出现总是非同一般。上次出手狠辣,姿态邪魅,这次他却是伤得毫无意识,却又机缘巧合般躺在了药衣的家门口。 那天得知素素又回家来了,药衣正准备去她家,送一盆茑萝给她。 药衣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拿着那盆花,小心翼翼地走着。 我看着药衣慢慢靠近殷祝的步子有些担心,咧着嘴担忧道:“说真的,殷祝会不会没有因为受重伤而死,反而是被药衣踩死的。” 景琛将我飘落到额前的头发撇到耳后,讪笑:“说真的,你的想象力着实丰富。” 我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层意思,笑着答道:“很多人都这样说,我的思维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到的。” 幽木愤愤道:“白痴。” 她说完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我刚刚看见陆轻檀也是喝的那杯茶。 我心里想着只有白痴才会拿着人家的茶杯喝茶,这样一想便有些得意过了头:“白痴白痴就更想不到了。” 景琛:“” 幽木:“” 陆轻檀:“” 虽然景琛先前赞扬我想象力丰富,可想象和事实还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于是我合乎情理地猜错了。 药衣并没有一脚踩到殷祝的身上,她手中那根乌木棍子先一步戳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殷祝。遇到障碍,她便蹲下身去查看是什么东西阻碍了她出行的路。 说是查看,当然不是真的去看,况且她也看不见什么。 药衣只是试探地用手摸了一摸,在触摸到殷祝向外释放热气的身体时迅速地缩了回去,之前没有心理准备,而她缩手的力度又过大连带着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 药衣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思前想后,还是伸出手摸索着来到他的鼻子下面,感受到有呼吸,虽然很微弱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药衣想到她眼睛看不到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去照顾其他人,不如让他在这里躺一会儿,等其他人发现之后再救他。 想通之后,她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出去几步,药衣便转身折回来,她还是不能说服自己见死不救。 ... ------------ 417.第417章 长生契(41) 药衣凭借着对房间构局的熟悉,将殷祝连拖带拽地弄回房间,离床还有几步的时候,她是彻底地没了力气。 于是她将殷祝放到地上,用手使劲推着他的身体滚到床边,最后累得她筋疲力尽,才将他搬到床上躺着了。 药衣坐在地上休息了一阵,缓过气来之后,谨慎地摸了摸殷祝的身体,很多处的衣衫都一片黏糊糊。虽然看不见,她也能猜到那是血。她不是大夫,也不懂如何止血治病,只知道不能没有任何作为看着他流血致死。 哥哥的药园子她一直经营着,在里面胡乱扯了些杂七杂八的草药,放在石臼里捣碎成汁液。 我猜她是想给他敷药,只是不明白她一直站着是怎么一回事儿。 药衣脸上表情纠结,看上去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不消一会儿,她便开始脱殷祝的衣服,一张脸红得诱人。 药衣原来这样害羞。 不过以我一个略懂岐黄之术的医者来看,殷祝脸色白得跟纸没有什么两样,恐怕是命不久矣。就算是命还久,药衣那将所有药材搅合在一起,胡乱地敷在他的身上,剩下的便熬成汤药喂给他喝的架势,他也是必死无疑。 不过事情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殷祝本就不是平常人,我不该按照正常的思维来想他。 次日天刚露出微微的亮光,门外那颗长青树上常驻的那两只杜鹃鸟还没有开始啼叫,时辰尚早。 药衣的眼睛大大的,总是给人一种要滴出水来的感觉,第一次见她的人都不会想到她居然是看不见的。 殷祝也一样。 他很早就苏醒了,睁着眼睛打量着自己身处的房间,虽然很破旧,倒是收拾得整整齐齐,虽然很小,布置得却很温馨。 药衣心里惦记着自己多管闲事搬回来的那个陌生人的伤势,本就一宿没睡,天还没亮又匆匆跑去给他熬药。她端着汤药,脚下迈出的步子便要比平常更加稳重一些。 从厨房到房间不长的路,她却走走停停地走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将手中的汤药安全地放到桌子上。 药衣虽然看不见,我们却看得清楚,在药衣端着汤药进门的那一刻,殷祝便重新闭上眼睛佯装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我很诧异,当殷祝看到救他的是药衣,竟然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 还是说三年漫长的时光早已经将药衣在他脑海中的印象消磨殆尽,如果是这样也情有可原,毕竟他只见过她一面。 但堂堂魔尊和一个姑娘玩这种明明醒了却装作没醒的游戏,着实太让人难以置信了点。 药衣已经坐到了床边,昨天他伤得厉害,夜里体温高得吓人,想着看一下他的烧退了没有,于是便按照猜测中额头的位置摸上去,掌心却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 药衣意识到自己的手竟然是摸到了他的唇上,虽然知道他还没有清醒过来,可脸上依旧是绯红一片。同时身体惊得猛地往后退,眼看着就要摔倒的时候,殷祝再也装不下去瞬间伸出手拉住了药衣的胳膊。 ... ------------ 418.第418章 长生契(42) 这样急转的形式下,没有站稳是绝对正常的。 药衣匍匐到殷祝的胸前,一时忘记了动作,可她脸上的绯红早已经不单单是绯红,如同夜幕降临前,天空中曾出现的最绚烂的红霞。 这便是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姑娘,心思单纯到哪怕是一句浮夸的情话,只要让她嗅出微微甜蜜的味道便会让她心动不已。 当然这也只是我以为而已,她的故事是过去完成时,不论我怎么想,于药衣没有一分一毫的改变和影响。 药衣反应过来之后,急欲起身,可下一秒她的唇上便贴上一片柔软湿热的物什,纵使纯情如她,也知道那是什么。 药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赖的男子,只觉得自己好心收留他,他竟然忘恩负义地轻薄她,一时间气愤得挥动拳头狠狠捶在他的身上。 殷祝猛地咳嗽一阵,随后又凄惨地小声呻吟,可抱着药衣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药衣以为是自己使出的力气太大碰到了他的伤口,惊慌地住了手,开口欲要询问他。 殷祝眼睛里漏出计谋得逞的精光,趁机一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圈着她背的手紧了紧,促使两人的身体更加紧密地贴在一起,没有半点空隙。 药衣敏锐地感到身下的躯体迅速升温且变得坚硬,与此同时,她也清晰地发现了自己的变化,每一处肌肉都变得酥麻,每一寸肌肤都滚烫,她甚至能够听到血液喷薄流动的声音,那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可怕。 起初药衣因为羞辱感费力地挣扎,可他实在是太能迷惑人,唇齿交融的时候,他一点一点温柔地带领着她进入那个未知却又无限向往的甜蜜领地。 药衣从未经历情事,只知道所有意志力在身下男子的死死纠缠里轰然倒塌成残渣,渐渐地沦陷直到迷失了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双手是什么时候已经自然地捧着他的脸颊。 整个口腔内充斥着属于他的淡淡湿甜的薄荷气息,药衣才想起自己应该一开始就推开他的,可是此刻后悔早已经来不及了。 药衣漫长的生命里只出现过哥哥一个男人,他向来温柔,她要什么他给什么。殷祝却是霸道地横冲直撞,开疆辟地,绵密的吻着不给她丝毫退缩的机会,这样的男人她应付不来。 末了,殷祝放开了扣着药衣后脑勺的手。一得放松,药衣赶紧起身,牢牢禁锢她的手一施力,她再一次倒了下来,嘴唇再次相碰。 殷祝低笑出声,声音丝滑柔和:“女人,看来你很舍不得我。” 药衣憋着一股气,正要出声骂他。 殷祝竟贴着她的唇,不断地呼着热气,她都能够感受到他似乎在细细地描摹着她的唇形,身体里像是住着蚁群,有些坚持快要决堤。 这样一想,药衣再一次困窘地红了脸。 终于,那个亲密无间的吻彻底地停了下来,唇贴着唇,药衣依旧躺在殷祝的身上僵直了身子,他灼热的呼吸在她鼻翼间吞吐,然后听见他说:“你几时见过有人亲热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 ... ------------ 419.第419章 长生契(43) 药衣听见他的调侃,顾不得其他,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你,你这个登徒浪子。 ” 毕竟是还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吞吞吐吐地娇嗔了一句之后就再没有了下文。 殷祝的恶作剧似乎还没有结束,将刚刚结束的事情更加卖力地实施了一遍。 药衣这次真的怒了,黑着一张脸,声音冷冷的:“你要吻到什么时候” 殷祝一口气回答了她的问题,笑意融融:“吻到你不是一完事就离开,吻到你学会闭着眼睛,吻到结束后你不嘟囔着我坏话的时候。” 药衣此时后悔莫及:“早知道,我就让你在外面躺着,等你的血流干。” 药衣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殷祝说话算话,抬起上半身,准确地攫住她的唇,动情地深吻。 药衣再嘴硬,还是学乖了。 吻着她的人眼里满是笑意。 殷祝餍足之后终于放开了她,还不忘了打趣:“真乖。” 药衣一起身便转身跑开,刚跑出去就又转了回来,提醒着殷祝:“那是我熬的药,你把它喝了。好了便赶紧离开这里。” 她说完便急急离开,听见身后传来会心的大笑,不断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一个不谙世事,一个热烈老道,到底谁是谁命中注定的劫难,谁又是谁无药可救的毒。于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猜测不出。 爱情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归根究底,我们不过是一群看客,专业点也只可以说是评论员。 只是这么些人围在一起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接吻,我看得体温都升高了些。 不过看其他人都没有反应,我也就装作很正经的样子,正义凛然道:“药衣竟然没有扇殷祝两耳光,可见他的吻技着实高超。” 幽木和我就像是天生的八字不合,无论我说什么,她都是冷着一张脸,大大的眼珠不断地向我射来冰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景琛竟然也有些咬牙切齿,声音冷而重:“你看得可真是深刻。” 我安慰地拍上他的肩膀:“你切莫妄自菲薄,我只是比你们看得认真,想得认真,理解的自然也是入木三分。” 景琛大力地将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拍了下去,然后将头偏向一边。 我斜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幽木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陆轻檀勾着嘴角转过头去。 我顿觉尴尬,双手来回搓着,还冲着景琛呵呵笑了两下,好像众人都没带搭理我的。 于是我静悄悄地抚平心里的委屈,重新将视线凝固到半空中的画面里。 一吻成灾完全能够概括药衣的心情,况且远远不止一吻。 她平静的心湖从来没有过的涟漪阵阵,凡是一个矜持自重的女子被陌生人亲吻都应该觉得羞耻。可她却不反感,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是他灼热的气息,诱惑的声音。鼻翼间似乎仍旧残留着那淡淡浅浅的薄荷清甜,深呼吸带进五脏六腑,洗净一身的闲垢,整个人都清醒舒适了不少。 虽然如此,药衣说要赶殷祝走也并不是说来玩的,她真的有做,只是殷祝一直哼哼着自己的伤还没有好完全。她强烈要求他离开的时候,殷祝便又会不由分说地将她压在身下细细教育一番。 此后药衣便不敢再提这件事。 ... ------------ 420.第420章 长生契(44) 药衣对自己的房间太过熟悉,半个月来的端茶倒水硬是没有让殷祝瞧出什么不同常人的地方。 殷祝知道药衣看不见是在半个月后才发生的事情。 药衣眼睛看不见,做事情便比其他人需要的时间更多,于是便养成了起早床的习惯。 茅草搭建的厨房里,药衣满足地忙碌着,我想她一定不知道那时的她像一个泡在蜜糖里的小女人,袅袅热气里美得不成样子。 药衣做饭做得专注,自然是没有听见脚步声,也就不知道殷祝正站在不远处,还悄悄地向她靠近。 殷祝的伤口其实在发烧的那一晚上便全部愈合,他在床上躺着的日子也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得到被她照顾的机会。 药衣估摸着锅里的东西差不多已经熟了,便伸手摸向灶台取盐,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和熟悉,她本来已经能够准确地拿到盐。可今天不知怎么的,摸了两三下都没有摸到盐罐。 药衣焦急地跺了跺脚,又欲伸出手去够盐罐,腰部却搭上温暖有力的胳膊,她被吓得颤抖了一下,很快却又平静下来。她知道那是谁,相处的日子里她已经有了经验,和背后的这个男人挣扎是无济于事的。 最后,药衣静静地被殷祝圈禁。 她沉默不言,等着殷祝会说些什么,却发现肩上一沉,他的下巴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是我最想要和心上人做的一件事情,我洗尽铅华,卷起宽袖,露出藕臂,为他做羹汤,他从后面抱着我,靠在我肩上。 最美不过他未老,我未老,岁月正好。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殷祝的声音是真的很好听,明明如梅清冷,此刻却像枯叶蝶逢春:“我一直在等你问我的名字,可你一直没有问,如今我只得舔着脸非要让你知道,我叫殷祝,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药衣被殷祝紧紧箍着,半点不能动弹,嘴硬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殷祝也不恼,故意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轻笑道:“我从来没有亲过其他女子,你那么生涩,应该也是从来没有被人亲过,我们是彼此的第一次。这个理由够不够强大” 药衣小声嘀咕着:“你第一次,谁信” 殷祝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药衣闭紧嘴巴坚决不说。 对付药衣这样脸皮薄的姑娘,殷祝只要脸皮厚上一点点就好了,况且他的脸皮岂止厚上一点点。 殷祝的脑袋越过她的肩膀,脸贴着她的脸,十分有节奏地磨蹭着,嘴里不断地撒娇哼哼:“女人,说嘛,说嘛,再不乖,我不介意再吻吻你。” 药衣奈他不过,声音大而故作平静:“我说你骗人,第一次能。”药衣脸皮薄,实在是羞于启齿,“我说不下去了,你自己理解吧。” 殷祝咬了咬药衣的耳朵,戏谑道:“你很满意我的吻。那这样吧,你若告诉我的名字,我便再吻你一次。” “”药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会曲解人意思的人,她捶了捶青筋暴起的额头,无奈道,“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 ------------ 421.第421章 长生契(45) “好啦,我不逗你了。 ”殷祝突然收敛了调侃的笑,眼神里明暗交替着坚定,“你若告诉我,我便照顾你一辈子。” 药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轻易便给她这么重的一个承诺,惊讶地脱口而出:“一辈子” 殷祝见了她的反应,赶紧补充道:“永远在你身边。” 药衣一惊,慌忙退出了他的禁锢,有些失落道:“以前哥哥也这么说,可他走得那样匆忙,连半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和我说。” 原谅我无法从殷祝的表情中分辨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那样丰富的面部表情连带着我看了也跟着纠结起来。 殷祝转过药衣的身子,分别握住她的两只手,郑重地承诺:“我刚过了二十五的生辰,应该大你不少。可是我庆幸比你大,所有苦与乐都先于你尝过一遍。这些年我走过很多的路,看过很多的人,知道那条河深却没有鱼,知道哪条河浅却鱼儿成群,知道哪片山上有哪些花,知道什么季节适合看什么景。我想把这些都与你分享,你看不见,我便细细讲给你听,只到你不愿听为止。” 药衣记起她十五岁的时候说过,她以后的夫君说话的声音一定跟天籁一般。她突然觉得殷祝的声音便已经达到她的要求,还远远超过。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如同远处飘来的清笛声,悠扬飘渺,清脆婉转,又像百灵的颂歌,高雅嘹亮,高古冷脆。 只不过她隐隐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听过。 药衣定义喜欢的理由,简单纯粹,那个人的声音一定要很好听,仅此而已,而殷祝的声音就很好听。 药衣在刚刚那段让人有些心酸的喃喃自语后,便是一段绵长的静默,就算殷祝如此诚意满满的话都没有让她的情绪有半点起伏。 就在我以为谁都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药衣垂下头,低声道:“如果你不介意我脸上有一块疤的话,我愿意告诉你。我的名字叫药衣。”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芍药的药,衣服的衣,我哥哥取的名字。他说药衣是一种大面积覆盖在地面上的药草,生命力极强顽强,遇水则生,生而繁衍。” 殷祝攀着她的肩膀,低头吻向她脸上的疤,随后说道:“若是你不介意我来得太晚,我愿意在以后加倍地补偿你。” 药衣不知道她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想了想主动投入殷祝的怀抱,更加从容地告诉他,她叫药衣。 我不能够确定地说药衣已经爱上了殷祝,只是这些年她确实寂寞太久了,一个陌生的男子这样蛮横不讲道理地闯进了她的生活,在她荒芜的心上开出了一朵美好神奇的花,无须沐浴阳光,便也可茁壮成长。 殷祝大概是我见过最懂女人心思的男人,说话做事都能直接戳中女人的心,药衣怎么会经得起这样的男人的诱惑,所以一时情动也不是没有半点道理。只是恐怕连药衣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只是情不自禁的一时情动,还是难以自控的喜欢。 不过药衣真是一个勇敢的女子,尽管不确定,可她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人总要想着自己或许会遇到幸福,而不是想着自己一定会遇不到不幸。 只能说,得之殷祝,药衣大幸。 ... ------------ 422.第422章 长生契(46) 殷祝得到药衣应许,开心得跟个孩子似的,抱着药衣一圈圈的转,直到她大呼害怕才停下来。 他身体停了下来,脑子又开始转动,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么开心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庆祝一下,你现在有没有特别想干的事情” 药衣苦笑不得:“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殷祝双手轻轻搬正她的脑袋:“以前这个家里没个男人,当然是你说了算。可现在不同了,你有我了,你就得听我的。” 药衣心想,这男子不仅无赖还霸道。 她可对殷祝的手段清楚得很,自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见他这样坚持,药衣便认真地想了起来,冥思苦想了好久,才羞涩地答道:“你带我去放河灯吧,过两天便是八月十五,祈缘节,届时会有很多人在绿蒂河放河灯。” 殷祝眼睛里凝结着心疼,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药衣,像是要用自己的深情融化她所经历过的一切是非苦痛。 药衣半天没有听到他给出反应,以为他是拒绝了,满脸的沮丧,却还是很善解人意:“你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没事儿的,反正我也看不见。” 殷祝将药衣的双手握进他的大手里,细细地揉捏,柔曼道:“药儿,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妥协,不需要瞻前顾后想着能不能。想做的你就大胆做,其它的后果都由我来担着。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大胆地说,不要怕别人听了不开心,包括对我也一样。” 药衣从小看不见,也从小就胆小怕生,她的朋友就只有素素。哥哥走后,药衣便活得更加谨慎小心,她知道自己没有了支柱,不能得罪任何人,甚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素素,她都多了一份崇敬感。她生怕自己哪些无心的话或者无心的行为惹得素素不高兴,素素便再也不会理会她。 她真的很害怕一个人孤立无援的绝望感。 药衣抬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保证一定不会生气” 殷祝淡淡道:“不保证。” 药衣的期盼一下子粉碎,但转瞬便热泪盈眶。 她听见他说:“药儿,譬如我让你好生歇着的时候,你不答应。你生病我让你吃药的时候,你跟我讨价还价。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便胡思乱想唉声叹气。也许你会觉得这些是小事情,可是我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这些时候,我都会很生气。” 殷祝的话无非是直接击溃了药衣最后的心防,她环着他的腰,天真道:“殷祝,素素说祈缘节那天晚上,会有两片星空,一片在天上,一片在河里。我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你一定要陪着我去,另外你要亲自给我做一个河灯。” 殷祝宠溺地顺着她的头发,由上而下地抚摸:“药儿放心,我一定给你做最好看的河灯。你看不见的星空通通由我来看,我看了再慢慢讲给你听。” 药衣点了点头,轻轻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 ------------ 423.第423章 长生契(47) 殷祝给了药衣承诺便很认真地对待,他从村民那里得知,素素的娘亲是个巧手,那河灯做得是又精致又好看。 随后,他便总是出入素素家,毕恭毕敬地向素素娘亲讨教做河灯。 素素娘亲本来对自己女婿的长相已经十分满意了,但是见到殷祝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况且殷祝嘴又贫,将她哄得乐呵乐呵的,巴不得将所会的全部都教授给他。 俗话说长得好的人到哪里都吃香,这句话很好地在殷祝的身上印证了。 于是在素素娘毫无保留地殷切教导之下,以及殷祝发挥聪明才智自己探索研究多次,虽然十次至少有七次是失败的。他好歹还是做出了一个河灯,给人的第一印象不那么美观,但是放在河里是绝对会翻倒的。 至于他所说的要给药衣做最好看的河灯,他也只能绘声绘色地给她讲别人的河灯了。 其实,在此之前,药衣并没有在意祈缘节,哥哥说那是情人才能过的节日,她又没有情人。很多时候要不是素素提起,她根本就忘了还有祈缘节要过。 如今殷祝整天在她耳边念叨着,她也隐隐生出期盼的心,盼着那天快一点,再快一点到来。 八月十五,月盈。 殷祝心虚地拿着自己做的长残了的河灯,一手牵着药衣走向绿蒂河。 药衣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能够想象得到绿蒂河的周围一定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药衣急不可耐,雀跃道:“殷祝,我们也去河边放河灯吧。” 殷祝尴尬地看了看手中的河灯,一本正经道:“现在人多,我们等他们散去再放,免得干扰了我们河灯的航行。” 药衣低下头偷偷笑了两声,安慰的话语里带着调侃的意味:“殷祝,素素娘都跟我说了,她说你做的河灯丑极了。可是没关系呀,我不嫌弃你。” “好呀,你,竟然敢笑话我。”殷祝突然计上心头,凑到她耳边调笑道,“现在放也不是不可以,先让我亲了再说。” 药衣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便被殷祝揽着腰吻得头昏脑胀,浑身没力了。 “你对接吻上瘾吗”药衣柔若无骨地靠在殷祝的胸口处,手指轻轻地戳着他,低声的埋怨被夜色熏染成醉人的呓语。 殷祝稳稳托着失力的药衣,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不,我只是对你上瘾而已。” 这男子真是调得一手好情,若是这次帮助药衣找到他,一定让景琛和他好好学学,不管以后他花落谁家,总是有利于婚姻和谐的。 殷祝从药衣的身上得到甜头之后,便将她带到河边,找了一个安全的位置让她蹲下来,再将河灯递给她。 药衣刚将河灯拿在手里,便回头异常镇静道:“我捏在手里便觉得丑,倒是看不见得好。” “我真想将没良心的你扔进河里喂鱼。”殷祝恶狠狠道。 他动作却很温柔,轻轻地蹲在她的身旁,拿握着她的手一同将河灯放到河面上。 药衣没有告诉殷祝,放河灯的时候可以许愿,她在心里默默的乞求着。若允许奢望,她想看到身旁的男子,哪怕一眼。 ... ------------ 424.第424章 长生契(48) 放过河灯之后,殷祝带着她绕着绿蒂河边走,不时给她细细讲周围精彩的人和事情。 药衣是个知道满足的姑娘,很容易便开怀大笑。 殷祝却突然叹气,感慨:“我现在才觉得祈缘节真是个好日子,每年应该多安排几个。” 药衣如是说:“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一旦多了便不让人珍惜了。” 殷祝想了想,觉得药衣说得分外有道理。 在身边擦身而过好几对情侣之后,殷祝不免露出惊讶:“来来去去怎么都是些年轻男女” 药衣掩面低笑:“这本就是情人之间过的节日。” 殷祝看了看药衣,眼尖地看清她脸上的绯红,随即又仔细思量了一下,勾起唇角,眼睛揽进漫天的碎星。 他下意识地搂住近旁的药衣,深情呓语:“药儿,谢谢。以后,我会陪着你过每一个祈缘节。” 大概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我一直觉得殷祝一定是一个情场老手,甚至和药衣一样怀疑他所说的第一次亲吻女子的真实性。现在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平时再多的花言巧语,到了某些时候依旧会不善言语,那些原本可以脱口而出的漂亮话全部忘个精光。 天上一片繁星似锦,河中央飘荡着各色的河灯。 殷祝和药衣紧紧相拥,此情此景,我却有些伤感。为什么天地总愿意拆散一双恋人超过成就一对眷侣。 场景太煽情,连景琛也变得感性,他说潋滟波光荡轻舟,载不动情仇。 我在心里暗暗想,璀璨星光河中走,移不开眼眸。然后暗叹,真是绝对呀。 上一个画面便止于那个情意满满的拥抱。 只消片刻,寥廓的黑夜便换作漫天的白日光。 药衣老早便打算在屋子后边开辟一块菜地出来,原先她看不见又没有什么力气,便总是想想就算了。 现在得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她便将这些都推给殷祝做。 两个人松松地定好了日子,恰逢艳阳天。 殷祝在菜地的旁边放置了一张矮板凳,然后扶着药衣坐好之后,他便扛着耒耜走到一旁,埋头开垦。 药衣不放心,担心道:“你以前做过这些没有” 对于药衣的怀疑,殷祝有些微恼,傲娇道:“这个还有什么难的不成” 药衣解释道:“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你以前没有做过的话,手掌会很容易破皮,很疼的。” 殷祝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地,丝毫没把药衣说的话当真:“我皮糙肉厚,没事儿的。况且这破不破皮跟是不是第一次没有多大关系。该破皮,无论你翻过多少次地都是会破的。你就在旁边好好歇着,莫干扰我翻地。” “好嘞,那您走着。”药衣笑笑,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殷祝果真卖力地行动。 还别说,殷祝挖地的姿势可不是一般百姓能比拟的,一落一起,行云流水般顺畅。挖地都能这样潇洒,这真是姿色问题。 只可惜药衣看不见,要是她能看见,一定会觉得挥汗如雨的殷祝要比那天的日光更加耀眼。 ... ------------ 425.第425章 长生契(49) “地翻好了,要撒些什么菜籽。 ” 殷祝毫无芥蒂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便愣住了,他怎么能那么顺溜地问出那样充满乡土气息的话,那画面怎样都让我难以接受。 药衣将一包菜籽递给他,他便又开始一路一路地撒菜籽,这个工作可是比翻地轻松不少,他撒得格外欢快,修长挺拔的身影忙碌地穿梭在泥黄的地里。 药衣突然想起忘记叮嘱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却还是提醒道:“菜籽少撒点。” “我已经撒完了。”殷祝动作迅速,完工便来到她的面前,“有什么问题吗” 药衣心里懊悔,面上却不露声色:“完全没有问题。” 的确没什么大的问题,只不过这片菜园子会出现菜苗疯长,生长空间都不够的场面。 事已至此,药衣只能让自己想开点。 “把你的手伸出来。” 殷祝照着她的要求伸出了手并且直接握住她的手,药衣摸了摸,有些生气:“换另外一只手。” 殷祝还是伸出的先前的那只手,药衣一摸,眉头轻皱,不满道:“两只手全都伸出来。” 殷祝这才无奈地将破皮的那只手伸出去给她,她摸到了皱起的皮,便心疼起来:“回屋,我给你上药。” 殷祝说:“等会儿自己会好的。” 药衣沉着脸:“什么都非得我说两次吗” 那么重的伤都能一夜愈合,更何况小小的破皮,还真是辛苦殷祝,堂堂魔尊却要时刻装成手无傅鸡的凡人。 两人人在房间里磨磨唧唧地上好了药,药衣突然想起:“今儿个晚上,我叫了素素娘和素素一起来吃饭。” “这是要将我昭告天下了。”殷祝点了点头,应和道,“这么开心的事情,看来得我亲自下厨。” 药衣挑眉,不信任道:“你” 殷祝夸赞着自己:“我做什么都很有天赋,看你做了那么多次,在怎么都看会了。” 我是不知道殷祝从哪里看出自己做什么都有天赋的,至少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厨房里竟然忙不开,手足无措地频频求助一边等着看好戏的药衣。 由于是招待客人,药衣也不想做的菜太难吃,才和殷祝交换了位置。 药衣掌勺之后,殷祝在旁边盯着,顺便帮忙递些油盐,两个人配合得恰到好处。却也不排除殷祝崇拜地看着药衣忘记自己的任务,最后还要药衣出声提醒的时候。 当然殷祝会自动忽略这样的时候,然后洋洋自得道:“我觉着你就缺个递油盐的,我多棒啊。” 药衣一盆冰水从他头上淋去:“你就是个递油盐的而已。” 殷祝一脸受气的小媳妇样,撇着嘴端着菜跟在药衣的后面。 “人小殷有这个资本。”素素早等在厨房门口,听清了两人说的话,拍了拍殷祝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别听她的,有没有比你差那么一点点的男子,给我引荐引荐。” 殷祝有些为难,药衣立刻解围:“她就爱开些玩笑。别光站着说话,吃饭去呀。” ... ------------ 426.第426章 长生契(50) 说起来,素素还是第一次见殷祝,围着圈圈地打量他,最后极其认真地下了评论:“我怎么就不继续等等,成亲那么早真是亏大了。 ” “素素,你就别夸他了,要不他该飞上天了。” 素素哪里会听药衣的,毫不间断地打趣着殷祝,甚至将药衣告知的关于他挖地种菜,并且意气风发要大展厨艺的事情说了出来。 素素娘亲和药衣都笑得开心,只有殷祝如坐针毡。 我连连叹气:“他不是魔尊嘛,有法力呀,随随便便翻个地,随随便便一顿丰盛的晚餐,不就没人能取笑了。” 我一直都有英雄情结,认为男儿便应厉害点。魔尊听起来便是厉害的人物,他倒是好,操持成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煮夫,简直有损我印象中的英雄形象。 陆轻檀神色肃然:“他要是用了法力,随随便便可以吸引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 我们还在暗自喟叹的时候,日光延展成纯粹的直线,勾勒出另外的轮廓,其中是一点点更加具体的幸福感。 闲来无事的时候,殷祝会带着药衣去离村子不远处的毓秀镇。药衣性子有些淡,有些静,殷祝便想方设法让她感受到闹。 九月初九,毓秀镇是赶集的日子。 药衣被殷祝兴冲冲地拖出了门,走出好大一段路的时候,她才想起什么来,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带你上街呀。”殷祝瞧她没有半点兴奋,以为她是走累了,没有告诉她一声,便执拗地将她背了起来。 药衣本就脸皮薄,这条上街的路上来来往往很多人,羞红着脸拍打着殷祝的背:“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你放我下来。” 殷祝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有什么不好的,不放。” 药衣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便改变不了,只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会儿,表现她也是有原则有立场的,只是原则立场都没有被人正视而已。 殷祝背着药衣走,平时要一个时辰才能到的,今天只用了半个时辰。 上了街,药衣看不见,只能是殷祝带她去哪里她便去哪里。 “是官人做衣服,还是夫人呢”听见声音,药衣便知道这是在布庄。 随即又听到殷祝含笑的声音:“我夫人。” 药衣听见从他口中说出的“我夫人”,夫人这个身份听起来就很暖和,应该很不错。 似乎都能够想象得到他此时的表情,应该眉头微动,呼吸轻缓,嘴角噙着笑。 爱情到来的季节,恋人会变得格外贪心,希望日头更明媚,百花更娇艳,万事万物都越完美越好。 药衣不由得将手覆上心口的地方,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详。 掌柜问得细致:“夫人是喜欢什么料子的” “夫人喜欢什么料子”殷祝搂住药衣的腰,俯身在她的耳朵,暧昧地问道。 掌柜自觉地撇开脸去:“可以看看再决定。” 殷祝每次离她太近,她都有些不能思考问题,然后糊里糊涂地推给他:“你拿主意。” 殷祝平淡地说起:“我夫人眼睛看不见,还是我决定吧。那就白毂之衣,薄纨之里。” “瞧我这张快嘴,还请夫人见谅。”掌柜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笑:“这衣服呀,三日之后便可做好,到时候烦请公子领着夫人来取便是。” ... ------------ 427.第427章 长生契(51) 出了布庄,殷祝便扣紧药衣的手:“我带你去最热闹的地方。 ” 药衣茫茫无知地走着,却听见身后有一阵阵叫卖声“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还是哥哥在的时候,每次上山采药之前便会给她买一串糖葫芦,然后她就一边吃糖葫芦,一边等哥哥采药。 她突兀地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殷祝不知所以也停下来,低头,温柔地询问:“怎么了” 药衣唰地一下,整张脸都红透了,娇艳的颜色煞是好看,她抬起纤纤玉手指了指后边。殷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明了,同时也被药衣的可爱逗笑。 殷祝提高分贝,大声呼唤着贩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小兄弟,这里要十串。” 小贩顶着一脸阳光灿烂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手脚利索地取下十串冰糖葫芦递给殷祝,问道:“十文前” 殷祝掏出一锭碎银递给小贩,见小贩忙着找钱:“找给我夫人吧。” 小贩闻言,明了一笑,将十几文钱放到药衣的手中:“夫人,您的夫君可真会讨你欢喜。” 随即又嘴甜地补充道:“两位这样恩爱,一定会白头到老,幸福一辈子。” 药衣害羞得无所适从,殷祝却不知道抽什么风,从她的手里将十几文钱全都递给小贩:“今天是我夫人行善积德的日子,不用找了。” 小贩是个无功不受禄的主,赶紧拒绝:“这可不行。” 殷祝给出的东西自然是不能收回来,但是见小贩的神情坚决,变通道:“要不,你再给我几串。” 小贩想了想,直接将手里一蓬糖葫芦全都递给他。 小贩走后,一直未出声的药衣伸出手扭了他的腰肢一把,娇滴滴地嗔怪:“这么多能吃完” 药衣说完又准备扭他,见势他一只手便抓紧她的一双手腕,她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却被殷祝更紧地抓住,最后她只能瞪大眼睛地看着他表示自己的愤怒。 对这个原理最好的解释便是一男一女吵架,男的直接将女的紧紧搂住。如果那女的继续勇猛挣扎,那男人便使出绝招,将她压在墙上狂吻。若是环境限制没有墙,那便扣住后脑勺也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简而言之,用强是让女人听话的最快方法。 殷祝在药衣的鼻尖蜻蜓点水地吻了吻:“别瞪了,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我向你保证,这些糖葫芦等我们逛完街便没有了。” 药衣不信,将头偏向一边。 殷祝见她不再挣扎,便松开她的手腕,改揽着她的肩膀,一边扛着一蓬冰糖葫芦。 他们没走两步路,便围过来几位妙龄少女。 少女们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这冰糖葫芦卖吗” 殷祝爽快答道:“卖。” “多少钱” 姑娘们的视线一直在殷祝的身上扫,看起来哪里是妙龄少女,简直就是一群饿了好几天的恶狼,眼睛里都冒着精光。 殷祝四两拨千斤,替自己解了围:“你们每个人赞扬我夫人一句便好了。” 少女们短暂失落之后便有些诧异,但转瞬便明白,这是人家夫妻两人的情趣,纷纷转向药衣说漂亮话。 药衣听着一声接着一声的赞美,真是服了殷祝的幼稚。 ... ------------ 428.第428章 长生契(52) 待人群散去之后,药衣才没好气地问道:“这就是你的保证” 殷祝毫不谦虚的样子:“我站在这里就是活招牌,然而我这个人又洁身自好,这不才告诉她们我早就名花有主,让她们看看就得了,可别升起非分之想。 ” 药衣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乐不可支:“您这脸皮也真是够厚。” 看着两人你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地向着路的尽头走去,我似乎也闻到了空气中流淌的清幽的芳草香。 而后的日子,因着药衣的生活原本就很简单,而殷祝又爱的是简单的生活,所以两人在一起之后活得便更加简单。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得便是两人。 我很惊讶殷祝这样的男子居然会被如此平凡的生活束缚,此举真是惊世骇俗。 而陆轻檀却说这样的男子才是真英雄,江山地位对殷祝来说已经是覆手可得,可良人却非一时半刻便可求得,自然是更加珍贵些。 陆轻檀显然是从男人的角度看待问题的,当然是不全面的。以我女人的角度看,不得不说药衣也许是具备某些我们所没有细细了解到的人格魅力,而她还很好命地将人格魅力发挥对了时候,直接对殷祝造成了强大的吸引。 此后种种恐怕可以算是药衣漫长的生命里最平静的时光,有殷祝陪着,从日出到迟暮,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像是到了天堂。 可幸福这个虚无缥缈的词,来得快也去得快。 我们都不能说药衣对殷祝是虚情假意,只是她的真心结束在那个彼此难以自持的夜晚。 我看了看现实生活中正躺在床上的药衣,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那江南烟雨中蕴育的秀眉紧皱。 半空环绕的青鸾和火凤像是在闹脾气一样,谁也不理谁,各自起舞。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我和景琛都心中明了,困住药衣的结也是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 盛夏的天气总是出奇地变幻无常,明明白天还是日光耀眼的大晴天,晚上却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滴重而密集,像是碎石倾注,那愤怒的气势似乎是要敲破这沉睡的大地。 闷热的天气催发着难以克制地情绪,激情和齐齐氤氲在窗外的电闪雷鸣里。 药衣被殷祝横抱着放到了床上,竹青色的纱帐轻轻放下,暧昧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她双手环抱着殷祝,任由他充满热情的吻自耳垂而下遍布全身。 景琛已经微微侧身,见我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警示道:“符生,幽木都已经不看了,同为女子,你是否该学学。” 我迎着他吃人的目光,挺直腰杆:“我这个人最怕就是和人雷同,也是最不屑学习别人的,所以还是看看吧。” 说话间,殷祝的长袍已经跌落在床榻外,药衣情迷的时候将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弓着身子,迎合着,磨蹭着。 我看得正起劲,却被景琛执意地蒙住了双眼,心里大大的不满:“景琛,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景琛放开遮住我眼睛的手,转过我的身子面对着他,翘首以待:“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叫懂事。” 我咽了咽口水,大胆地讲述着我那一套理论:“当你知道性和不过是人体本能,当你把洞房这件事情看做是本能的艺术表现的时候,这才是真正的懂事了。” “哦。”景琛嘴角微微抽搐,意味深长地说,“你可真是懂事。” ... ------------ 429.第429章 长生契(53) 其实刚刚和景琛的谈话不过是我的缓兵之计,借着和他说话的空档,那香艳的场景,我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漏看。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正因为这样,我看到药衣的手摸到殷祝裸露在空气中的后背上,那深深的牙齿印的时候,脸上本应该是迷蒙的潮红,此刻却是一片煞白。 药衣眼睛里瞬间涌上的仇恨让我吃惊,我指着画面:“景琛,你看药衣为什么摸到殷祝背上的牙齿印脸色都不好了” “你”想是景琛发现我原来还是在偷偷摸摸地看有些生气,但我看都看了,他最后还是无可奈何道,“药衣她哥哥死去的那天,她在殷祝的肩上咬过一口。” 我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她认出他来了” 景琛的脸上是毫无掩饰的鄙夷:“你觉得还有第二种可能” 我意识到自己的尊严再次被景琛践踏,便想着力挽狂澜地扳回一城,于是漫天胡诌着连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可能:“也许药衣认为那是殷祝在外面的女人留下的欢爱痕迹。” 景琛这次没有反对我,一手拿着扇子一搭一搭地拍在另外一只手掌上:“说得很有道理。” 我的心里早就准备了下一轮反击,可此时就像狠狠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煞是无语:“” 我发现有些时候还是离景琛远些好,他就是有这样的本领,无论是顺着你还是不顺着你,最后都能将你气得内伤。 视线再次回到画面,药衣用力一推,没有预防的殷祝就这样滚下了床。 殷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诧异:“药儿,你怎么了” 药衣从身旁拉过被子捂住胸前的春光,眼睛里早已经是一片水泽,一手指着床下迷茫的殷祝,嘶吼道:“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殷祝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任谁也想不到亲热到床上去的人也是会被踢到床下的。 他还妄图靠近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有些反常的药衣。 药衣如同疯了一般,一边叫喊着一边使劲儿挣脱踢打:“拿开你的手,别碰我,别碰我。” 见她的反抗过于激烈,殷祝终是放开了手,离开的时候,脸上全是担忧和伤痛。 药衣知道殷祝离开之后,她便抱着自己的身体躲到床的角落,整整抽泣了一个晚上。 直到窗外的杜鹃鸟婉转地啼叫,药衣才微微抬起头,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她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穿衣洗漱,再去厨房为殷祝弄早饭。 幽木将端到嘴边的杯子又放了下来,说出了我想说的话:“药衣一直将殷祝当做是仇人,只哭一晚上就想通了” 陆轻檀的眼里只有幽木,循循善诱:“换位思考一下,若你是她,你会怎么办” 幽木没有丝毫犹豫,说道:“杀了他。” 陆轻檀摸了摸幽木的脑袋,轻笑了两声,眼睛里全是深情的宠溺:“诚如你所说,我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 430.第430章 长生契(54) 陆轻檀脸上的温柔让我看呆了。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我一直觉得他是如玉公子,翩然绝世,这么久的相处,发现他对每个人的态度都是那样的淡然温和,心里想若是他日后的夫人肯定会因为他对待她与其他人无异而黯然神伤的。 直到幽木出现,陆轻檀的表情突然变得丰富起来,才知道属于陆轻檀的眉飞色舞从来都只为了等待幽木来时才绽放。 只是我对陆轻他所说的话感到怀疑,如果真的像轻檀所说,药衣的淡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这也太过宁静了一点,宁静到我都想不到还会有暴风雨这件事情。 不过事实还没有出来之前,这一切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猜测。 药衣经过三年的磨炼,已经习惯将一切苦痛都埋藏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那些恐惧害怕以及眼泪已经很久都找不到一个倾吐的出口,发现殷祝便是害死哥哥的人之后,往日的经历便变成了连绵不绝的恨意,涌向了药衣。 她躲在床的角落里想了整整一晚上,脑子里和心里漂浮的全是她这几年孤苦无依所受之苦。如今殷祝还想方设法让她爱上他这个杀害哥哥的凶手,这让她情何以堪。 药衣觉得殷祝可真是该死。 药衣知道殷祝是魔,她想让他给哥哥偿命,可人魔力量悬殊,她知道要想杀他自然是不容易,所以她决定从长计议。 药衣本不是会用心计的人,她从长计议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对策,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这样放弃了为哥哥报仇的机会。 药衣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情绪过于激动反常,殷祝一定也是一夜无眠,并且还会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她已经在门口站着犹豫了好一半天,最后深呼吸了一下,眼神更加坚定,将做好的餐点端进殷祝的房间里。 手上的餐点还没有放到桌子上,手腕就被人紧紧抓在手里了,这个温度是她熟悉和依赖的,可今天她却觉得有些反感,甚至是想甩开。 药衣不经意间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眼神有些可疑地闪烁:“殷祝,你握得我手疼。” 殷祝的脸上划过一丝伤痛,眼神深邃幽暗得如同沉而冷的千年玄铁,透着寒森森的绝望。 药衣深呼吸一口气,微微咧起嘴角:“快去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饭吧。” 话刚说完,她就发现殷祝抱着她的腰,脑袋磨蹭着她的腹部,头顶还传来嘶哑难听的声音:“药儿,你” 药衣装作没有事情发生,匆匆打断他的话:“怎么了” 殷祝点到为止地问:“昨晚” 药衣轻描淡写道:“昨晚我身体有些不适,吓到你了吧。”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会撒谎,多荒谬的理由。三岁小孩子都不能骗到的理由,却让殷祝乖乖地闭口不言了。 我想,药衣的谎言应该只能骗到殷祝吧。 我为殷祝觉得不值得,药衣固执地将事情想得太过偏激,只想到这三年因为殷祝吃的苦,而忘却了因为遇见他,这些日子是她的最幸福。 况且一个明明聪明绝顶的男人心甘情愿地在你面前当傻子,那么他一定是深爱着你,舍不得拆穿你任何一句话。因为只要你说的,便都成了他的信仰,没有人会愿意推翻自己的信仰。 ... ------------ 431.第431章 长生契(55) 殷祝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傻子。 听了药衣的解释,他便没有再说话,穿衣洗漱一气呵成,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她的旁边,一口粥一口粥地吃着。 看着他失神的样子,我确信他可能都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你先吃着,吃完了便将碗放着,我回来再洗。”药衣轻轻咳了两声。 殷祝抬起头,失魂落魄地看着药衣:“药儿,你要去哪里” 药衣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去找素素,昨天听素素妈说她又回来了。” “恩,要我陪你吗”殷祝有些犹豫。 “不了,女孩子家总有可心的话要说,你一个大男人跟着去算是怎么一回事儿。”药衣已经转身出门。 药衣大清早便来找素素,她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半撑起上半身,眯着眼睛慵懒地问着:“这么早,你不和你的殷郎柔情蜜意,跑我这儿探什么亲。” 药衣没了玩笑的心情,正色道:“素素,我有事情找你。” 素素从来没有见过药衣这般,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你说。” 药衣冷冷地恳求:“你能帮我买到一些砒霜吗” 素素一听,面露惊恐:“你要砒霜做什么” 药衣依旧是神色淡漠:“素素,别问,有些事情我不想牵连到你。” 素素清秀的脸上全是忧心忡忡:“衣衣,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药衣闭口不言,她有些急了:“你不说,我是不会帮你的。” 药衣考虑了半晌,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要帮哥哥报仇。” 素素抓住药衣的肩膀,追问道:“你找到凶手了是谁” “你别管了,素素,你要是不帮我,我便徒手与他拼命。” 药衣这分明是在威胁,她知道素素一定会帮她的。 事实也是这样的,素素再是不愿意最终还是妥协了。 没过几天,素素便将一包砒霜拿给了药衣,临走之前再三嘱咐她要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药衣自己也没有把握这剧毒之物对妖魔有没有作用,她将之混入端给他的汤汤水水里,可是转眼间那包砒霜都快用光了,殷祝却丝毫事情都没有。 药衣一边掺和最后一点砒霜,一边叹气:“看来要另外想办法了。” 她端着羹汤去到殷祝的房间,他点着长灯,独自坐在灯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殷祝没有回头,闭着眼睛感受着轻盈的脚步声,脸上的表情已经近乎贪婪:“药儿,这么晚了还没睡” 药衣平静道:“我给你做了一碗甜汤。” 殷祝起身去扶她,被她生生躲过,他握空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没有放下。 药衣别有用心地问道:“这些日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很好,药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殷祝捧着那碗甜汤,吃上一口,便看一眼药衣,眼神里是情绪翻涌,却深深压抑着。 随后便是长久的静默,药衣听见他将调羹放到碗里的声音,随后便是他沉晦如夜的音色入耳:“药儿,你想看得见东西吗” ... ------------ 432.第432章 长生契(56) 药衣的手一滞,她一心想要报仇,倒没有想过他非凡人,拥有可以让她看清东西的能力。 能看见,这是药衣仅次于报仇最大的愿望,她有些迫不及待地点头:“当然想。” 殷祝有些隐隐的期待:“那你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药衣脱口而出,速度快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你,” “是吗”殷祝喃喃道,随后又笑了笑,“你能这样说,就算是骗我的我也是开心的。” 药衣心里像是过电一般,一阵阵地疼。 她努力忽略那些不好的情绪,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殷祝微微叹了叹气,轻松潇洒道:“或许我可以帮你看见这个你渴望了好久的世界。” 药衣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你真的能够做到” 只听见殷祝幽幽说了一句:“明天你醒来的时候。” 药衣便人事不知了。 殷祝将药衣抱在怀里,像是马上要失去她一样,将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那双红色的眸子流光溢彩,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滴出一滴血来,他低声喃喃:“看见你难受的样子,我的心可真是疼啊。” 我不明白殷祝在药衣昏迷之后说的那句话,难道对于药衣的报复,他并非浑然不知。 药衣是在清晨的第一束光线轻抚面庞的情况下醒来的,感到眼睛有暖暖的,痒痒的抚摸,那样的感觉在五岁后便没有再出现过,真是陌生又熟悉。 她几乎是瞬间张开眼睛,她看到了不算华丽的青纱帐,第一次雀跃得如同孩子一般,她打着赤脚跳到床下,拎着地上的板凳,身边的桌子全部都瞧了个仔细。 她的房间还是和小时候见过的一个样子,只是多了些沧桑故事,岁月斑驳。 药衣慢慢移到梳妆台前,手指从梳妆台边缘抚摸过去,那是哥哥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五岁的时候,哥哥在山上找到一块乌木,便为她做了这个梳妆台,那是她这一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当她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的样子,被吓得后退了一步。镜子中的自己,唇红齿白,肌白如雪,眉黛恰如其分,还有那双美得那不像凡人的眼睛,妖艳的红,邪魅的红,触目惊心的红。 她的心里慢慢已经有了答案,她能看见东西,是因为殷祝将他的眼睛给了她。 因着是殷祝的眼睛,里面凝聚了他全部的意识。 曾经她以为魔尊只是魔中的一个品种,现在她知道殷祝不是一般的魔,而是魔界的领导者。这次他来到她的身边是因为不久前在和天界的大战中受了重伤,才被她误打误撞地救活了过来。 如今,天兵天将正在三界六道搜寻他的踪迹。 可是殷祝早已经用法术封闭了自己的魔息,那些神仙们是找不到他的。而唯一能够让他释放魔息被他们发现的方法便是让他与女子交合。 药衣虽然震惊殷祝竟然会将自己的眼睛给了她,却没有因此而心怀感激。 若不是因为他,她的哥哥便会一直在她身边,她也不会有那么痛苦的三年。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殷祝该得的,况且他还是天道不容的大妖魔。 ... ------------ 433.第433章 长生契(57) 殷祝是能够把眼睛原来的颜色掩盖住的,但是换在药衣身上之后,便恢复了本来的艳红。复制网址访问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药衣想知道殷祝将眼睛换给她之后会怎样,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冲到他的房间。那时他正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他便双手撑在床上,微微抬起上半身,看着她。 他脸色有些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还有几缕头发紧紧贴在额头上。 可这并不影响他的容颜,和她曾经预想的样子没有过多的出入,鬓若二月春风裁,眉若远山轻描黛,肌肤细若寒冬雪,唇若美樱诱人择,若是他没有将眼睛给她,那一定是令天地都动容的倾世之姿。 药衣的动作始终比她的心诚实,她移动了脚步,看见殷祝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过去抱抱他。可是她很倔强,只踏出了一步,便咬了咬牙又将脚步生生收了回来。 殷祝朝着门外的方向定住,勾了勾嘴角:“看得见我了吧,可能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 药衣的心里是斗争激烈的。 只不过仇恨之心永远都会漂浮在爱人之心的表面,就算要剥开表面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药衣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时间来分析辨明,自己为什么会纠结犹豫。 药衣试探地问道:“你看不见我了吗” 殷祝脸色惨白,却依旧给了药衣一个安心的笑:“将我的眼睛给你之前,我静静地看了你一晚上,我记住了,深深地。” 药衣害怕自己会动摇,心烦意乱地走到殷祝的身边,俯身紧紧抱住他,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胡乱地吻住他的唇,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腰带,然后又激烈地拉扯殷祝身上的衣物。 殷祝半天没有动作,她又大胆地拿起他的手放到她的胸上:“殷祝,你不是很想要我吗,你做这么多不就是要我感激你,我现在给你。” 只要殷祝由着药衣去,这添香的事便成了,只是药衣没有想到他会拒绝的。 殷祝狠狠抓住药衣的手,将她和自己拉开一段距离,声音依旧柔和:“够了,药衣。你其实不需要这样,你要的东西我几时拒绝过。” 哥哥曾经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会泄露情绪的,药衣此时此刻多想知道殷祝在想着什么,可他的眼睛已经给了她,她能够看见了,却再也看不透他。 但是殷祝的话让她感到恐慌,像是在和她告别,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不住地摇头,失神地一遍一遍地叫道:“不要,不要,你不要” 殷祝的话毕,药衣便看见他的周身开始笼罩着奇异的光芒。 我指着画面问景琛:“这是” “魔散。”不知道小胖子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 我有些不信:“你又知道” 念邪一副我很懂,别小瞧我的表情:“我的神兽爹爹告诉我的。魔界的禁术魔散,将魔息扩张到三界六道,很多人便会根据魔息找到他。” ... ------------ 434.第434章 长生契(58) 林林总总的事情足以证明,殷祝大概是因为暴风雨那夜合欢不成,得了精神病。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将眼睛给药衣,还明知到处都是敌人却偏要暴露行踪。 当然我是不会将心里所想告诉景琛的,他定是要说我肤浅。 药衣瞳孔发大,震惊地看着殷祝,身体颤抖得不行,唇上咬出了深深的齿痕:“你在干什么” 殷祝惨然一笑,轻轻一拉便将药衣抱进了怀里,像当初他们相依看夕阳的时候一样,她懒懒地贴在他的胸口,他宠溺地抚摸着她顺滑的发丝,共同坠入那片绮柔的光焰里。 殷祝柔柔地说道:“药儿,让我抱一会儿,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其实不用殷祝说,药衣因为那双眼睛也已经感受到有千军万马正向着他们靠近,那样轰动的声音从她的脑海里碾过,一点一滴地踏在了她的心上。 她忽然觉得后悔了。 药衣沉思的时候,殷祝猝不及防地吻上了她的唇。 我看到奇异的场景,两个人的身体都变得透明,能够清晰地看见他们体内血管的膨胀收缩以及血液的流动,而后两个人的血液互相往彼此的身体里面注入。 念邪捂住嘴再一次惊叫出声:“魔契,这是魑魅阁存在之后便流传的古老咒语,如同相濡以沫一般。药衣姑姑竟然是魔尊的灵魂伴侣。” 我比先前听见魔散更加疑惑:“魔契” 念邪顺口地说道:“爹说过只有每一位在位的魔尊才可以进行魔契,但是很少有魔尊原意用魔契,因为毕生修为会一分为二进入另外一个人的体内,对自身实力削弱很大。魔契的另一个人必定是启动魔契者的灵魂伴侣,伴随着他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宁愿失去半生修为,只为换一个一心想复仇的女子永寿,看来再厉害的人物在情,爱面前依旧如此愚笨。 画面里,药衣眸色黯然,空洞无神:“你都知道了” 殷祝依然将药衣抱在怀里,说得那样坚定:“我没时间了,我只要你和我一样不老不死,永生永世。” 我总觉得,明明是很浪漫的话却被殷祝说得像是诅咒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殷祝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匕首,他缓缓推开药衣,眼睛都不眨一下,狠狠将匕首刺进她的胸腔。 这个过程可以说是一气呵成,快到我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捂住。直接张开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药衣的身子前倾吐了一口血,抬起头,嘴角还有滴落的血珠,她顾不上擦,只是直直地看着殷祝,眼睛里有好多的情绪。 好多好多恨,好多好多爱。 如此错综复杂的交织,痛得她难以呼吸。 她颤颤巍巍地退了一步,说得艰难:“你恨我,可不是我该恨你吗” 殷祝摇头,抬起手想将她再一次抱入怀中。 这一切发展得太过突兀,我自命天才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出殷祝为何那样利落地刺向药衣。 难道是为了试验魔契是否真的能让药衣不死。要真是这样,这方法也太极端了些。 ... ------------ 435.第435章 长生契(59) 殷祝最终没能如愿将药衣再一次拥入怀中。 彼时,天兵天将已经兵临城下:“殷祝快出来吧,投降是你最后的选择。” 殷祝叹了一口气,抬起的手终究是放了下去,最后深深看了药衣一眼,便向着门外走去。 药衣明明是想过去抱着他,让他别出去,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模样:“你想要我死,以为我的心长在左边。可你不知道吧,我的心脏与常人不同是长在右边的。” 我终于知道上次的谈话里药衣的手为什么捂住的是右边,那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弄错了,没想到她的心竟然是长在右面的。 殷祝没有回头,停住的脚步再次跨出去,那坚定的身影比先前更加落魄。 药衣感觉自己痛得要晕过去了一般,用指甲掐着大腿的肉来保持清醒。 她听见殷祝调笑的声音:“擒魔使者,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带了这么多人来接我。” 说话间,擒魔使者的擒魔锁便锁在了殷祝的肩胛上,然后他对着身后的天兵天将挥了挥手:“派几个人进去搜一搜还有没有魔界的败类。” 于是,药衣看到几个手执银枪,身穿白衣铠甲的人。她忍着胸前的疼痛,向床的里面挪了挪。 还好,他们只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便出去了。 药衣听见他们这样向擒魔报告:“里面还有一魔,浑身是血。不久前还被匕首利器伤及命脉。” 擒魔的声音不如殷祝那般清越,有些凶神恶煞:“殷祝你果然是狠,居然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 殷祝残忍道:“与其让你杀死,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上。” 药衣听着殷祝说的话,心里已经描摹出他嗜血的眼神,妖冶的面孔,让人害怕,却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渐渐地,窗外越来越安静,从始至终,药衣都没有听见外面有打斗声。一想到殷祝已经被带走了,她心里的那根弦便越绷越紧。她不知道殷祝为什么会没有反抗,还是她把魔尊想得过于强大了。 胸前的伤口没有包扎,便一直汨汨流着鲜血,药衣终究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殷祝的踪影,甚至像是不曾有他来过的痕迹。 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盛开的一朵血色红莲,很奇怪这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想了想,她只当是自己疼得麻木了。 药衣从床上下来,找来纱布这类为自己包扎,可脱掉衣服之后,她发现殷祝刺的那里竟然没有半点伤口。 仅仅一天而已,药衣再看不见世事纷扰,心里却兵荒马乱。她终于能见姹紫千红,心里却永暗无光。 药衣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只是会莫名的想起一个人,然后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颗心竟然比哥哥死的时候还更加紊乱。 难道是因为殷祝不,肯定不是,他可是她的仇人呀。 此后朝代更替,日月星辰交相变换的万年里,药衣还是如万年前的模样,不曾有丝毫改变。 这个故事推进到不久前,显然已经到了尾声。 我终于能够体会到药衣说的话了,她活了万年了。若是有殷祝陪在身边,永生不死便是天长地久的浪漫。若是身边没了他,永生不死便是绕在心头久久不散的魔咒,寂寞,寂寞。 ... ------------ 436.第436章 长生契(60) 我低头默默地将青鸾放到琴床上,脑子里还有些东西是我消化不了的,便也就不能对药衣的往事做过多的评论。 我原先以为我只是单纯地穿越到了古代,那是我所不熟悉的世界,可却有着同样平凡的人。去到地府见到邪雪和司徒易的鬼魂,我尚且可以接受。可是现在居然又出现了仙魔,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来到的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会不会比世界末日还恐怖。 大家都各怀心事地散去,药衣依旧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紧皱着眉头,像是想挣脱着什么桎梏,那样慌张的神色。 我终于看不下去,伸出手死命地推了她几下。 药衣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便紧紧抓住我的手,充满期待地看着我:“姑娘现在可知道我为何这样了” 我真想就这样坦白地告诉她,仙魔非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看着她满是信任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就算我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骨子里还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而且这也并非是管闲事,算起来我们还沾亲带故的。 之前就说过,我是念邪的娘亲,而药衣是念邪最喜欢的姑姑,我自当是得照应一下。 我一手抚着额头,一手唤着念邪,表情纠结:“邪儿,快来扶着娘亲一下,这头疼得哟疼到心里去了,看来没有个三五天是好不了了。” 念邪迈着短腿很快便来到了我的身边,自觉地把头靠了过来,我的手就自然地撑到了他的头上,一步步向着床榻走去。 见状,药衣心领神会,告辞道:“符生,你先好生休息,我不急。” 药衣走后,念邪开始一本正经地指点我:“娘亲,你刚刚的表情太过了,应该收敛一些,那样就完美了。” 我用手轻轻地戳着他的小脑袋,没好气地说道:“娘亲真是头疼,今早早饭都没吃,又弹了琴,费了些心力,晕得厉害。” 理直气壮地说完这句话,我便倒床不起了。 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饿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后来,我是在一阵醉人的香味中醒来的,睁开眼睛便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光凭借这个味道,我便能确定:“银耳莲子蛋花羹。” “邪儿,我说对了吧。用吃的准能够将她叫醒。”景琛蹲下身去,抹了抹念邪脸上的泪水。 我想我有些明白了,念邪大概是以为我眼睛一闭,两腿一登就去了 我顿时心里一暖,连带着声线也柔和了许多,“邪儿,过来娘亲抱抱。” 念邪笑眯了眼,撒着腿就往我这边跑,招牌动作便是将整个身子都挤进我的怀里。 念邪的小手抓住我的一缕头发,嘟着嘴轻轻贴着发丝吻了吻,绵绵道:“娘亲,我以后会很听话。娘亲也要每天吃得饱饱的,别吓邪儿了。” 鼻尖酝得酸酸的,但转念一想,我怎么听着这话好像说得我挺可怜的,连饭都吃不饱了。 ... ------------ 437.第437章 长生契(61) 香味还在不停地飘来,我终于忍不住了,将念邪抱在怀里,艰难地移动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对着那碗羹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念邪挣脱我的怀抱,绕到我的背后贴心地拍着我的后背,叮嘱道:“娘亲,慢点吃,锅里还有很多。” 我实在不敢相信地看着景琛:“你特意帮我熬的” 景琛的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绯红,他指了指念邪:“邪儿说晚上没有吃饱,我又闲来无事,便做了这羹。哪里想到你饿晕了,便顺便给你盛一点。” 我吃东西的时候特别大度,管他是专程给我做的还是顺便做的。 我一边吃着粥,一边赞叹着:“景琛,你爹和娘可真厉害。” 他有些疑惑,倾身而来:“关我爹娘什么事” 我顺口答道:“这得多默契才能造出这么厉害的你。” 景琛犹豫了一下,眉目闪亮,庄重道:“那你爹娘可就差多了“ 我的嘴里咬着骨瓷调羹,从鼻子里发出声音:“嗯” “这得多不和谐才造出少这么多根筋的你。”景琛说罢,畅声大笑起来。 我这明明就是夸他的,这个男人真是气死我了:“你” 这段不和谐的对话以我对景琛使出亢龙无悔,他被我扑倒在地狂殴,最后念邪在旁边劝架为结束的。 犹记得,昨晚景琛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走得有些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毁了容,至少念邪扶他起来的时候,我有看见他的鼻子上两道红触目惊心地昭示我的罪行。 我习惯在睡觉之前反思,总体来说景琛确实是没有错的。人家帮我做粥,我不感激他,反而把他重伤了一下。从理性感性的角度,无论从哪一方面来都是说不过去的。 可是我从没做过道歉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够学会的。我若是勉强做出道歉的样子,景琛肯定觉得我没有半点诚意,又会酷酷地嫌东嫌西,倒不如不道歉来得好。 于是,我在道歉与不道歉之间纠结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一个结果。 于是我依然放弃了纠结,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药衣的事情我还没有一点头绪。 我的自知自明已经足够判断就算花个三五天的时间我也没有办法想到一个有头有尾,有理有据并且切实可行的完美方案。 不过我却觉得陆轻檀倒是可以,他似乎是天文地理都精通,人妖仙魔都了解,帮我解决药衣的事情应该不在话下。 可我只是在陆轻檀的面前提了一下这件事,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拒绝了。 他给的理由是昨天吃错了东西,肚子有些疼。 半个时辰后我都没有想出来肚子疼和他帮我想办法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冲突,最后还是念邪点醒我,说那是现下最流行的拒绝方法。 可是他那样委婉地拒绝我,他的家人知道吗。 反正不管他家人知不知道,我都得另外想法子了。 这时候,我多想找景琛商量商量,他那么聪明肯定也会有办法的。 我肠子都悔青了,干嘛要和他冷战,真是吃撑了没事干。 ... ------------ 第438章 长生契(62) 哪里想到,这个聪明人很快便主动来找我了。 我远远看到景琛,锦衣华发,风姿卓然。 本想冲过去和他握手言和,然后我和他的恩怨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想了想,我得有尊严一点,硬是将即将伸出去的手收进了衣袖里,并且将头撇到一边,不去看他。 景琛翩翩然走到了我的面前,投过眼风,我看到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扇子,就算是这样轻浮的动作都做得那么风雅。 他真是一个百看不厌,越看越好看的男子。 景琛抿了抿薄唇,他的声音像是穿透重重乌云而来,深情而沙哑:“符生,我不来找你,你该不会永远不见我了吧” 我嘟着嘴,没有否认:“是有这么想过。” 景琛看不见,我的心里在不断否定我的话,我怎么可能永远不见他。这个想法光是想一想我就心里难受得疼,而我是最怕疼的,所以我不想见不到他。如果还可以提一个奢侈的要求,那么我希望他一分一秒也不离开我的视线。 “我真想”景琛将手抬高,那动作像是要摸我的脸,却又在中途放了下去,“真想和你谈一谈药衣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我心里的期望落了空,隐隐有些失望,但也是刹那便抛到脑后:“无论坐着看,躺着看,怎么看都看不透。” 景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司徒易说你是聪慧的女子,真不知道这一点从何说起” “司徒易说的”我转念一想,赞同道,“我倒是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景琛:“” 见景琛没有后话,我有些着急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呀,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景琛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眼里流转戏谑的光芒:“你还记着寻三生说了些什么吗” 经景琛的小小点拨,我马上便想起来了。寻三生说过,玄觞镜已经吸食了三段记忆,我们现在已经能够完全和它心意相通。青鸾火凤的默契度也明显增高了,可以让当事人直接感应到她心里的那个人。 我一时激动过了头,直接拉着景琛去到我的房间拿琴,然后又拉着他冲向了药衣的房间。 我跑得太快,到了药衣的门口停下还没有站稳就急急推开她的房门,便看见药衣一身素衣端正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她自己出了神。 准确来讲,她是望着镜子当中那双流转妖异光芒的眼睛出了神。 药衣是在想殷祝吧,她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早就原谅他了。 或许说她根本就不恨他,可她又觉得要对得起死去的哥哥就必须要恨他。就是这样纠结复杂的情绪才让她忽略了自己很爱很爱殷祝的事实。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叫她的时候,她率先转过头来,眉间还有未散去的浓愁和深思:“符生,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屋子里的气氛太过沉闷,为了改变这种氛围,我故意让声音变得更加轻快:“药衣,我知道怎样帮你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39章 长生契(63) 药衣长长吐了一口气,表情缓和,眉目舒展,缓缓说道:“司徒说,这世上除了你们没人能帮助我,我就知道你们可以。” 没等我们说,药衣已经规规矩矩地趟到了床上。 “药姑娘,今天我们要去外面比较开阔一点的地方才行。”景琛说。 我怒瞪了景琛两眼:“外面人那么多,要是中途被打断,反噬的可是我们两个人。” “这次是要让药衣感应殷祝,神思遨游,必定要开阔的地方。”景琛掠过我,径直走向药衣,“不知道姑娘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说说。” 药衣淡淡道:“我知道镇上有一条江,江中心有一凉亭。那里是放置灯的地方,每次夜里都有人坐着船去点灯,让夜行的船只不至于迷路。所以那个地方白日里是不会有人的,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们对华云镇的了解不过是从莫月和云谦的故事里知道的,所以我们实在是不知道有那些其他更好的地方,便只有采纳药衣的意见。尽管我觉得那凉亭一定处于江心处且地势较高,必定大风过而无痕,嗯,肯定很冷。 本来还打算将念邪带在一起,经过那日一看,发现他关于魔尊也知道得挺多的。但想想还是算了,他那么小,被风吹得生病了可怎么办。 我和药衣商量了一下决定坐船过去,景琛虽然没有发表言论,却直接呼来影风。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他该是要粗暴地飞到江中心的亭子。 如我所料。 我紧紧搂着景琛的腰,听着滔滔江水翻腾的声音,闭着眼睛不敢往下面看,简直快要哭出来:“你肯定是故意的,你肯定是故意的。我不就打了你一下嘛,小气鬼,记仇,混蛋。” 景琛在我的头顶轻笑:“说够了没,说够了便放开我,药衣看着呢。” 我先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看周围,药衣抬着袖子遮住了嘴,在幽幽地笑,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实处。 我赶紧放开了景琛,严厉警告道:“我告诉你,等下回去的时候我一定要坐船,谁都拦不住我。” “不拦你,不拦你。”景琛接过我的琴放到一出略微突出的高台,“我们还是赶紧干正事,时间越晚,这里便越冷。” 欲探殷祝心事,火凤先行。 翠玉箫倾泻出来的声音如同清泉绕耳,袅袅扰扰。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拨动琴弦追上他的旋律。 如寻三生所说,我,景琛,药衣,还有两只笨鸟以及不吃不喝不睡不死的镜子,神思之间都是相通的。 我和景琛知晓药衣已经看见了殷祝,因为她有殷祝的眼睛。 药衣神思哽咽道:“那是他吗” 我不知到药衣具体看到了什么,只听见她的声音如瞬间变成了沧海桑田,好像眼前出现了她心的模样,片片撕裂,沟壑纵横。 此时,鸾鸟哀鸣,凤鸟挣扎欲裂,神情都痛苦非常。 我知道殷祝肯定过得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0章 长生契(64) “药衣,你看到了什么”这种被吊着胃口的事情让我的心里像是被猫爪抓着一样。 “他整个身子孱弱又透明,比以前瘦了好多,颧骨都凸显了出来,脸色蜡白。我起初都不敢相信那是他,可那样妖冶的面孔,倔强的表情,除了他,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人。”药衣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只是眨眼的瞬间便看到她的眼里一大片水泽。她略微低头,便零落成脸颊湿润的江河。 药衣口中的他除了殷祝无二,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会让她哭得这样。 我好奇地问:“殷祝在哪里” “我不知道。那个地方烟雾缭绕,我看得不真切,他的手和脚分别被索在柱子上。”药衣的声音中透漏出一丝绝望,“他一直闭着眼睛,告诉我,他还活着。” 由于神思一体,药衣太过哀伤,我和景琛也跟着不好受,头痛得厉害。 虽然我经常会说些善意的谎言,可这次我不确定殷祝是否还活着,我也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景琛坚定地说:“他一定不舍得就这么死去。” 药衣有些不确定:“真的” 景琛看了看我,展颜而笑:“我也是男人,至少他也要再见你一面。 我急切地想看到药衣看到的画面。 这样想着想着,玄觞镜飞向半空中,以飞快的速度旋转着,慢慢地变大,变大,随后镜子中开始出现清晰的画面。 景琛惊奇:“这应该是殷祝的内心世界,没想到药衣的神思这么快就进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我想那肯定是魔契的缘故,她的身体里有他的一半血液。她和殷祝血液相融,而我和景琛只是凭借鸾凤调探测,她自然能以最快的速度感知到他。 原来殷祝昏倒在药衣的门口之前不只见过她一次。 在药衣的记忆里,他的出现给了她最痛苦的夜晚,最艰难的三年,最甜蜜的爱恋,最揪心的怀念和最彻骨的遗憾。 于殷祝而言不过是一个意料之外,常驻他心。 殷祝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也记不清自己活过了多少个岁月。 日出日落,朝颜夕改,万丈红霞残阳面,一切一切烟火浪漫都属于人间。他纵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尊,可对于那些人事依然是半点不知。就算想要去了解,他都觉得无处下手。 大约是这混沌天地透漏出第一道光线,他从大地的夹缝中生长出来的时候,他便觉得寂寞,那种寂寞像是从心底深处长出的藤蔓,像猝了毒的芽草,不断疯长,蔓延,茂盛。 于是殷祝时不时地带领着自己的魔族去挑逗仙界,天上那群无知愚昧的神仙自称是博爱三界,说他的魑魅阁是扰乱三界的罪魁祸首。可他何曾做过伤害凡人的事情,就连上天找麻烦也不过真是寂寞得紧了。 每次与天界的周旋他便能侥幸逃脱,可是天界居然趁着他带领魑魅阁四大护法云游四海的时候,派擒魔在魑魅阁下了结界。 魑魅阁里的魔族被困在结界里不能使用半分法力,天界再降天火炙烤。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1章 长生契(65) 殷祝感应到魑魅阁正遭遇大劫难,千里赶赴回来,看到的便是魑魅阁被笼罩在漫天的火光当中,阁楼内的魔族全都痛不欲生满地打滚,咆哮着,惨叫着。 殷祝立刻施力妄图破了结界,却未能撼动结界分毫。 无奈之下,殷祝便只能找到布下结界的擒魔,让他交出结界的钥匙,灼钥。 他和擒魔从天上打到人间,降魔受了重伤,他本以为钥匙是手到擒来,却没有想到会有凡人横生枝节。 虽然殷祝知道神仙里不乏假仁假义之人,可他想神仙至少不会伤害手无傅鸡之力的凡人。 他终究是想错了,擒魔竟然抓了一个正好经过的凡人做挡箭牌。 殷祝知道自己那一击的威力,可那个凡人的脸上除了微微流露出来的不舍,没有半分苦痛的表情,魂魄析出身体的时候还微笑着拜托他照顾好那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子。 殷祝出奇的愤怒,他通过力爆这种简单粗暴又自伤的方式让降魔消失得彻底。 这时,天地静寂,凉风习习。 殷祝这才得了空闲仔细看着蹲在地上的小人,她将头埋在腿弯,像是秋风中的萧条黄叶,颤抖着。 殷祝走了过去,将那个蹲在地上的姑娘抱了起来,抱到怀里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女子真是太轻了。 难道人间的女子都是这么轻巧,还是只有她而已是没有吃饭吗 殷祝不由得想紧一点,更紧一点抱住她,可她小胳膊小腿的,他又害怕自己力气控制得不得当捏疼了她。 后来殷祝发现怀中的人儿似乎是很怕他的样子,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比之前看见的更加剧烈,像是见了什么穷凶极恶的怪兽。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 她不应该这样怕他的。 当她挣扎着一口咬到他肩膀上的时候,他才舒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皱起来的眉头,原来她一点儿也不怕他。甚至从没有一个人敢像怀中的小女人这样冒犯他。 从来没有,殷祝第一次这么的喜欢这四个字。 他从抱起她那一刻便觉得有什么在变化了,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万万年来第一次感觉心跳有些不正常。他疑惑地停了下来,想更加真切地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想,或许是因为打斗过于激烈了,心率到现在还未平息。 殷祝将她放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凡人身边,他却还怀恋着身上那些属于她的味道,温暖在怀的感觉一下子便被风吹散。 他隐隐觉得有些冷,好想再一次抱起她。 可是他来不及了,杀了天界的擒魔尊者,没有多久便会有成群的天兵来捉拿他,要是平时他断然是不会畏惧的,可是此时叱咤九州四海的魔尊也不得不掂量自己能不能将自己和这位姑娘安全地带到其他地方。 已经受了伤加上使用力爆,他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况且天火炙烤里的魔族也等不及了。更重要的是魑魅阁不是凡人随随便便就能够去的地方,会消减寿命,一个凡人寿命本就不长,若是带她去了,可不是害了她。 掂量的结果是他不能带着这位姑娘。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2章 长生契(66) 他看着她将那个凡人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殷祝只觉得身上也有某些地方在疼,他下意识想安慰她,声音却依旧如同寒冰:“我欠你一条命,你要等着我,我迟早会全部还给你。” 他从未轻易对任何人许诺过,这唯一一次破例就给了她,他一定要做到。 殷祝离开了,回到魑魅阁之后,他便在众魔中打听如何让被赤血红莲所杀的凡人起死回生。 魑魅阁里有位胡子全部都白了的老头子,他说:“被仙魔所伤的凡人,只要用天帝天后的阴阳血滴在他的天灵盖上,须臾便可复生。” 虽然取天帝天后的阴阳血很难,可毕竟是找到了法子。 殷祝心头压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下去,只轻轻说了句:“天上那些神仙们肯定不会想到我这么快又要去闹腾他们了。” 此言一出,魑魅阁便有一大票人反对。 那些年长一些的魔界老者齐齐跪到地上:“魔界此次伤亡惨重,皆因魔尊不听我等劝告,一意孤行。” 殷祝坐在藤制的长椅上,手指在扶手上左右滑动:“这次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一老者顶着压力:“魔尊是魑魅阁的灵魂,魔尊在魔界在。况且魔尊有伤在身,还请以大局为重,休养生息。” 此时无声,殷祝用手撑着腮,墨黑的瞳孔晶亮晶亮的,自言自语里带着狠戾的威压:“如果我没有记错,魔尊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是我。” 魔界一干人等再没有任何言语。 晚上,月明星稀,魑魅阁太过压抑,于是殷祝一个人踱步到一座破烂的小土屋,不知道他的魑魅阁离这个村落隔着几千里,该是怎样散步才会散到这里来的。 殷祝派出去的四大护法之一路魂说那个小女人便是住在这里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又想起肩膀上的牙齿印,他的体质本可以愈合得毫无痕迹,但是他却用法力将那个牙齿印永久地留了下来。 殷祝终于在土屋的一侧发现了药衣,当视线触及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心里有些雀跃的情绪在蔓延。 他悄悄站在一棵柳树的后面,视野很好,可以看清她的全部。 没见她的这几天,殷祝竟然觉得思念,没错,就是思念,他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现在,她正跪在一座坟前,看样子那里面葬着的应该是那天死去的凡人。路魂说她从小便是和哥哥住在一起的,那死的男子该是她的哥哥吧。 看着她的肩膀在抖动,像是在哭,眼泪又是他不懂的一种情感,为何要哭,怎么会哭 是否就跟路魂养了多年的小老虎,不知道在哪里吃了什么无药可治的东西之后上吐下泻,最后身亡,而路魂三天不吃不喝是一样的难过。不过最后他送了他更漂亮的魅魇兽,他的情绪才渐渐开始好转,那他应该只能将哥哥还给她,她才会不难过了吧。 殷祝搭在树上的手紧紧抓起,树干上留下被利爪抓过的痕迹。终于他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可最后还是退了回来,他想,她现在一定不想有另外一个人打扰。 又是良久的注视,殷祝双手挽出奇异的手势,一阵红色的光芒飞向那座矮坟,那是能够防止尸身腐坏的法术。 之后他便消融在黑夜里,如同来时般虚无缥缈。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3章 长生契(67) 天宫一战,准备了半个月。 期间,殷祝完全没有见过她,全力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路魂每天都有按时向殷祝报告她的事情,他说她终于不在蹲在坟前,他说她的脸上终于再次绽放笑容。 那时候他想,她的笑一定灿烂得能够让那天山之巅的冰雪消融。 可惜,他现在没法看见。 思念便随着日子的蔓延变得越加浓重。 其实有时候我们本没有那样想念一个人,可分开的时间长了,才发现想念得心都泛疼了。 一想到接下来会看到魔尊以一人之力挑整个天庭,便顿时打了鸡血一般,坐立难安。 “景琛,我不是说再次弹奏鸾凤调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吗。”陆轻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坐在凉亭的栏杆上,一手抱着念邪,身旁挨着幽木。 我记得刚刚明明是在看殷祝和天庭的战争,可脑子里像断了片似的,想不起来分毫。 “娘亲是坏人,故意支开念邪,你们便来这里吹风。”念邪的脸上还有被风干的泪痕,嘴里含着蜜饯,腮帮子鼓鼓的,说话不清楚却足以让人听明白。 我站起身,弹了弹他的额头:“这么大的风,我怕你着凉了才没有带你出来,现在我倒是成了坏人。那好啊,你看着这里顺眼谁,你就跟着谁吧。” 念邪一听,吓坏了,赶紧从陆轻檀的膝头滑下来,抱着我的大腿就开始嚎,连蜜饯从嘴里滚出来都浑然不心疼:“小孩子跟你开玩笑也当真,娘亲你也像个小孩子了。我要娘亲,我爱娘亲。” 念邪已经狗腿到一个新的境界,我瘪嘴鄙视道:“你就装吧,给我滚回去,耽搁了我的正事,今晚睡地上。” 念邪立刻止住了哭声,默默地顺着原路爬回了陆轻檀的膝头。 一直没有作声的景琛别有深意地看着陆轻檀,我这才想起刚刚轻檀问他的问题他都没有回答。 我同情心一泛滥,便替他答了:“轻檀,你别介意,我们好不容易想到办法解决药衣的事情,一高兴将什么都忘记了。” 景琛倚靠着横梁木,轻声道:“既然来了,大家都安静地看看吧。” 抬头看镜中的画面,那场恶战已经结束。 殷祝受了重伤,他心中有着执念,不能取到阴阳血救她的哥哥,至少在死亡真正来临之前再见她一面。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她看得这么重,难怪魑魅阁的测魂曾预言他唯一的后只是一个凡人。 他想,该是她吧,一定得是她。 殷祝得以心中强烈的欲念拼着残破的身体飞行,最后体力不支坠落了下去,他也不知道是哪里。 痴情儿郎总是受情伤,药衣同样看得到这些,她早已经泣不成声。 殷祝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个姑娘推门而入,那婀娜的身影和脑海里想了千万遍的模样密密地重合在一起。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她从晨光中走来,像是划破了无数黑暗的光景,才找到他,而他也终于找到了她。 那时候他觉得活着真好。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4章 长生契(68) 从小,魔界的人就告诉他生命之重在于统一三界六道,做四海八荒的主。如今他方才知晓一些,的确有人被高位驱使,利欲熏心,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看着她,便觉得时间静止了一般,她在他的眼中明艳不可方物。 殷祝起了逗乐她的心思,于是趁着她没有注意又闭起了眼睛,假装着受伤未醒。直到她冰凉的指腹贴着他的唇角,那时候他想,竟然是这么胆大的姑娘。 天界一天,人间三年。积聚了三年的想念,这一刻浓重得让他脑袋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吻住她的唇,感受到她的挣扎本想放开她,但那样甜蜜的味道只是让他紧了紧环住她后背的手。 她应该是第一次被男子吻,显得手足无措,眼睛睁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要不是感觉到她的鼻翼一直没有呼吸,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放开她。 看着她红着脸跑出去,心想,这个小女人真是可爱得紧。 第一次,殷祝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孩子气。 殷祝以为不见她的那些日子,有路魂帮他看着,他能够清楚地掌握她所有的事情。 能下床之后,他便下床到处找她,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做着早饭,心里有形容不出来的温暖,于是他站到她身旁安安静静地看着。 一会儿之后殷祝就觉得奇怪了,按照平常她该是会羞红了一张脸骂他登徒浪子,可今儿个却是专心致志地做着饭,看都不看他一眼。 殷祝嘴唇张了张,准备说些什么。 却见到她的手在灶台上摸索着,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当殷祝双手挥舞在她的眼前,她却无动于衷的时候,他便知道路魂骗了他。 这个小女人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好,她看不见,这些年却都只有她一个人。 殷祝的眼里眉间全是心疼。 他转到她的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然后缓缓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殷祝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发现她比三年前更加瘦小,他已经能够想到过去的三年她受了多少的苦。 一时之间,胸中是难以言说的撕扯。 他做出了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承诺,一辈子。凡人所愿的执子之手,死生契阔,他也想为她做一次,也只想为她做。 殷祝虽然不是一般人间男子,可他的心依旧简单纯粹,他所认为的爱情是和她一起千秋万代,世代安康。 殷祝知道药衣是个慢热的女子,他不能逼她太急,所以他只是抱着失败的心理将承诺给她,她若是接受,那么他会在往后的日子里百分之百完美地履行承诺。若是她不接受,那他也会不抛弃不放弃,再接再厉。 药衣给了他惊喜,她很快地接受了他的承诺,他要陪着她到永远的承诺。 殷祝清楚自己要做到自己承诺的事情会面对很多的困难险阻,撇开仙界的追杀不说。魑魅阁得到他打败的消息,一定会派出魔族铺天盖地地找寻着他的下落。 虽然那是他的责任,可他却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5章 长生契(69) 没有多久,路魂便找了来。 那天的太阳很明媚,路魂以为自己看走了眼,那个冰冷无情,桀骜不驯,不把三界看在眼里的魔尊几时会流露出那样温柔缱绻的神情。 而此刻他正挽着袖子,在田地里挥汗如雨,一旁的药衣撑着下巴笑得天真。 若是路魂将这一幕告诉魑魅阁的魔族们,他们第一便是不相信,相信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也便是除掉这个让魔尊有如此大改变的女子。甚至连路魂自己都有些后悔了,若是他趁着魔尊不在的日子除掉她,他们也不会再次见到。 殷祝自然知道魔族的人来了,药衣时刻呆在他身边,未免她担心,便等到晚上她睡着之后,他才出去。 路魂跪在地上,恭敬而崇拜:“路魂来迟,望魔尊恕罪。” “路魂,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药衣的眼睛看不见的” 寂寥的夜里,殷祝的声音如同蛰伏而起的飞禽,幽深慑人。 路魂听得心里一惊,却依旧挺直脊梁:“路魂不曾知晓。” 殷祝回过头来,血红的眸子在黑夜里尤其夺目,如同浩瀚星空里最闪亮的那一颗,一样的明亮却拥有一种别样的妖冶。 下一刻,他便以及其诡异的速度瞬间移动到路魂的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逼得退后了几步。 路魂伸手揩了揩嘴角的血,震惊地看着依旧冷漠的殷祝。 “我记得我当初表达得很清楚,对于药衣的事情要言无不尽。你竟然知情不报,若不是念你跟着我这么久,定是取了你的性命。”殷祝负手在身后,怒气未削减分毫,“今日我的惩罚你服还是不服” 路魂坚定道:“魔尊,她只是一个凡间的女人。凡是会动摇甚至是伤害到魔尊的人都是我魔族的敌人,我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殷祝轻飘飘地说了句:“那如果她将成为魑魅阁的女主人呢” 路魂惊愕之余,劝谏道:“长老们是不会同意的。” 殷祝挥袖转身,冷笑一声:“那如果我一定要这样做呢” 路魂见殷祝如此坚定,有些方寸大乱:“魔尊,你不能这样做。夫人必定要与你同寿才不会分得你一半修为。若是凡人,失去了一半修为的魔尊还能服众吗” “药儿三更的时候会醒一次,醒来便会找我,我得回去了。”殷祝拍了拍跌落肩头的枯叶,缓缓道,“记住,对于药衣,没有保护便是伤害。我只会对你从轻发落这一次。” 药衣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一手捏着另外一只手,露出来的指节泛白。 我并不是想要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没有保护便是伤害,药衣,我不相信说出这句话的人会伤害你。” 我知道她也这样想。 殷祝对药衣的维护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路魂只要稍微识点时务就不会再去打药衣的注意。但他是死忠的魔,就算明知道会被魔尊惩罚,也要铲除一切危害到魔尊的人和事。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6章 长生契(70) 路魂一直在暗中找机会,找殷祝和药衣分开的机会,等了好久终于等到。 他毫无预计地出现在药衣的面前,药衣听着脚步声,退后一步,谨慎道:“你不是殷祝,你是谁” 我并不惊讶她只凭借脚步声便能猜到那人不是殷祝,因为我也能听出景琛的。若是有心,那人的脚步,无论轻盈沉重都仿若踏在你的心上,怎会不知晓。 “你不该遇见他,你会害了他的。”路魂并不是来与药衣谈判的,他的目的明确,掌心燃起淡的焰火。 他伸出掌心的同时,一绝色女子突然冒出来,掌心与他掌心相对。 路魂的脸上分明骤然增加了惊慌,赶紧手掌,却被自己全力的一击反噬,闷哼一声,生生将嘴里汹涌的生血咽了回去。 那绝色的女子不理解,叉着腰斥责着:“路魂,你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手无傅鸡的弱女子” 路魂有些无奈:“万桑,他会害了殷祝的。” 那个被唤作万桑的女子扯着他的衣服便往门外拉,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才放开了他:“我相信魔尊他一定是自有安排。” 路魂嗤笑道:“自有安排你不觉得魔尊自从遇见了那个女子之后变了很多吗,我并不觉得那些变化对他来说是好的。” 万桑也真的被激怒了,扬起纤纤细指连连往路魂的胸口戳:“魔尊就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路魂,你什么逻辑。” 路魂紧紧抓住万桑的手,解释道:“我是为了魔尊好” 万桑一只手被抓住了,就另外换一只手来戳:“你谈过恋爱吗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路魂怔愣地看着万桑。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能允许她的存在。” “她救了我一条命,我便要保她一次。你要杀她,那先过我这一关。”万桑的指甲突然变得纤长锐利,她弯成猫爪,进入备战的状态。 路魂眉头一挑,所有冷漠都悄然远去:“一定要这样吗你是不是忘记谁是你的主人了” 万桑吐了吐舌头,眼睛里露出狡黠的光,突突地凑到路魂的跟前,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随后狗腿地作揖:“路魂,好路魂,帅帅的路魂,你就看着我的面上放了她,好不好。求求你,拜托拜托。” 前后两人,判若云泥。 这万桑竟是这样一个百变的女子,似乎是和我很像的呢。 我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颇有好感:“若能见到万桑,相信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念邪指着画面中娇俏大胆的女子:“娘亲,万桑姑姑也是我爹的好朋友。她是一只魅魇兽,是魔尊赏赐给路魂的灵宠。” “那就算了,我们可能会有些思想沟通障碍。”我刚刚在想什么,竟然觉得一只动物和我很像,我怎么就自甘堕落到同动物作比较了呢。 不管怎么说,万桑那一吻算是彻底让路魂投降了,他无奈地叹了叹气:“你刚刚问我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一定是确定我没有吧。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呢。” 我了然,此处定有奸情。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7章 长生契(71) 其实路魂是应该感谢万桑的,她不是救了药衣一命,而是救了他一命。 殷祝至始至终地都没有离开过,路魂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若是他那一掌打了出去,死的肯定是他。 殷祝在路魂准备离开的时候出现了,万桑赶紧跪了下来,惶惶地看着殷祝:“魔尊,你怎么来了” “你回去吧,估计药儿在找你了,记得变身。” 药衣很喜欢抱着万桑,殷祝爱屋及乌,对万桑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以往那样句句寒冰带箭的。 万桑听见可以离开,内心甚是欢喜。只同情地看了看自己的真正主人,行动快人一步,撒腿就跑。 路魂一直看着万桑离开的背影,直到殷祝愤怒的声音响起:“路魂,你似乎是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路魂跪在地上,头低至地上:“路魂该死。” 殷祝微眯着眼睛,眼缝里杀气翻腾:“你的确该死,我一直在暗中。你那一掌要是出去了,你估计现在就不是站着和我说话了,所以你得感谢万桑。” 路魂不置可否,告知更重要的事情:“魔尊,天庭正在酝酿一场大规模的剿杀行动,你得跟着我回魑魅阁主持大局。” 殷祝毫不犹豫道:“药衣不能离我,我走不开。你带着魔族立刻转移到痴崖洞里,那里是仙法探测不到的地方,你们先在那里避避风头。” “那魔尊” “我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殷祝眉眼忽地柔和,“你回去吧。” 路魂知道多说无用,便隐退,瞬间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想,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像殷祝这样儿女情长的人也难怪拿不到阴阳血。 可是我却爱死了他的长情。 其实有时候想想,做女人难,做一个男子也是不简单的。女人一边让你做着大事,一边还不能忘记了家长里短的小事,还要多抽点实际那关心她的心事,就算是三头六臂的男人也是不可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期许的。 而殷祝心甘情愿地封闭了魔息,就想和药衣一起平平淡淡地过,不遗余力地宠她,惯她。 长亭村有春狩的规矩,所有飞禽走兽经过一个冬天全都变得慵懒,无论跑动的速度还是思考的速度都变慢了很多。到了春狩那天,村子里所有年轻的男子都要上山。 药衣是不愿意让殷祝去的,上山的人很多,到时候就是箭林如雨,谁都不敢保证不会被箭无故射中。 可是殷祝心里自有一番打算,他前前后后安抚了她好几天才勉强让她同意。 到了春狩那天,药衣又开始后悔犹豫了,她拉着殷祝拿在手上的弓箭:“殷祝,还是不要去了吧,你又不是村子里的人。” “药儿是这个村子的人,我就是。”殷祝将她的手扒拉下来捏在手里,细细地安慰道,“药儿,你要相信我。你在家里乖乖等我,我有惊喜给你。” 药衣做最后的挽留:“真的不能不去” 殷祝见药衣已经动摇,便更加坚定:“药儿,乖。”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8章 长生契(72) 药衣终于是放了手,殷祝心情立刻放松,不由起了逗弄她的玩心:“药儿,给我一个幸运的吻吧。” 药衣捏着拳头捶向他的胸膛,却在碰上他身体的时候,迅速攀上他的肩膀,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唇:“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殷祝和药衣在一起的日子霸道地占了不少便宜,药衣向来害羞,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虽然只是蜻蜓点水。 因着药衣那一吻,殷祝兴奋了一整天,整个狩猎过程中简直所向无敌,箭箭有收获,且都是大的飞禽走兽。 殷祝可谓是收获颇丰。 结束之后,大家都作鸟兽散去。唯有殷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上了街,将打猎所得全都换成银子,又去胭脂水粉店铺买了些胭脂水粉,这才满意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药衣知道狩猎的时辰早就结束了,可是殷祝天黑了都没有回来,她眼睛看不见,出去找他更是不可能,她只能无奈地趴在桌子上抽泣。 殷祝刚踏进屋子便看到药衣扑在桌子上,对着他的后背一抽一抽地耸动着,他赶紧将手中的弓箭立在一旁:“药儿,怎么了” 药衣什么都没有说,扑进殷祝的怀里,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滴溜溜地滚落,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打湿了温热胸膛下那颗为着胸前这个女人而心疼的心。 药衣默默地哭了好久才慢慢地收敛,然后便开始数落殷祝:“你跑哪儿去了,我等了你好久了。我肚子也饿了,炒的菜都凉了。” 殷祝看着一桌子的菜,内疚地看着药衣:“我没回来,你也就不吃啊,你怎么这么笨。” “我去热热给你吃。”殷祝端好了那些菜,药衣却突然搂住殷祝的腰,“我已经不饿了,别动,让我再抱抱。” 殷祝一猜这姑娘估计午饭都是没有吃的,生怕饿坏了她,建议道:“这样吧,我一手搂着你,一手端菜,我们一起去热吧。” 药衣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以奇怪的姿势进入了厨房。 终于将药衣喂饱之后,殷祝便拿出买的胭脂水粉放到她的手中:“我给你买的胭脂水粉,我的药衣这么漂亮,要是化了妆,肯定仙女都比不上。” 药衣欣喜地接过来,顿了顿,又还给了殷祝:“我从来没有用过,我不会。” “我给你画吧。”殷祝将药衣拉到铜镜旁边。 说动手就动手,殷祝的动作很是娴熟,拿着眉笔的手轻轻划着弯弯的弧度。 药衣心跳如雷,却抑制着愉悦,云淡风轻道:“你一个男人怎么会这些女人家的活儿。” “我猜到我家的女人可能不会,便舔着脸让掌柜的教的我。”殷祝的神情专注,“我从掌柜那里知道,一个女子的眉毛只有两个人能画,她自己或者他的丈夫。” 药衣知道殷祝一直以来都很直接,却从未在她面前提过他们的关系,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从来没有一个定义。当初他也只是说要照顾她一辈子,而她也心甘情愿地让她照顾。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49章 长生契(73) 如今殷祝这样充满试探意味地说出类似告白的话,药衣不知道要怎样回答,红着脸,声如蚊蝇:“呃。” 殷祝停下了手中的眉笔,不满道:“这算什么反应” 殷祝的埋怨让药衣显得更加平静:“我知道了。” “药衣,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呀这算什么反应,什么反应”殷祝气急地跳开,感觉自己要爆炸了一般。 药衣一脸地无所谓:“你又没有问我,药衣,你愿意同我成亲,做我夫人吗难道还让我同你说,殷祝,我要嫁给你,成吗” 殷祝见自己的小姑娘是在埋怨自己没有直接,高兴地应了声:“成。” 然而你情我愿的嫁娶并没有如期而至,殷祝也不明白他们之间分明是好好的,怎么就发生了变故。 那一夜他和她都是情不自禁,一切以为顺理成章的事情被她突如其来的厌恶眼神破坏。 那是他和她在一起之后第一次使用读心术,这个决定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也许不知道那么多,便不会有多难过。 殷祝将药衣捧在手心里,可他只关心了她的现在,却没有想到她的过去是有多曲折,而她的心里早就将那些曲折归咎到了她哥哥死的身上,她一直觉得是他杀了她的哥哥,也就是归咎到了他的身上。 他从没想过对着他笑得温柔的她该是有多难受,心里明明是满满的恨意,却还要装作一副幸福的样子。 这世上谁人的生命对于他来说都是轻如草芥,也包括他自己的,可是她却不能让他如此无所谓,那怕一个伤心的眼神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当药衣为了解封他的魔息,让天兵找到他,而强迫自己和他欢好的时候,他的心是真的死了。她想杀他,那样迫不及待。 殷祝努力想还她一个哥哥,可是他做不到,现在他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便是成全她。 殷祝使用了魔族的禁术魔散,强行解禁魔息。天兵比他想象中还要来得快,还好在他们来之前,他做完了该做的事情。 她的脸上张扬着肆意的笑,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她说他恨她,想要杀了她。 她竟然觉得他不知道她的心脏在右边。 其实他是知道的,早就知道,正因为这样那把刀才会插在她的左边。 他已经和她盟约万世,这世上谁都可以死,除了她。 罢了罢了,殷祝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机会回到她的身边,让她恨着总比爱而不得好,这样的境况里,药衣的无论爱或者恨都让他敢到彻骨的寒冷。 降魔本想让人压着殷祝上天宫,但他尽管是被俘,依旧一身傲骨,神气睥睨,天兵天将们根本不敢靠近他的身子。 “降魔,你们天庭的寻人手段实在是弱得厉害。若不是我想让你们找到,你以为你们找得到我吗,我既然故意让你找到了,我也就不会逃了。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都不懂,你降什么魔。”殷祝到这种境况仍旧不忘讥诮别人,眉毛都快飞扬起来了。 虽然药衣已经在一旁哭得直不起腰,全凭幽木扶着,而我也着实为殷祝的付出动容,可还是不得不说,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傲娇桀骜的阶下囚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50章 长生契(74) 凌霄殿内,众仙罗列两旁,怒视着中间藐视天帝尊严的殷祝。 “叶皇,你这么大费周章地将我请到面前有什么用呢,你是知道的,你杀不了我。”殷祝轻松自在地直视高位的叶皇,调侃道,“难道你只是想见见我风流倜傥的冠玉容颜,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天后会不开心的。” 叶皇神色阴冷,气魄逼人:“殷祝,因为你大闹天宫,冥王受伤坠入人间至今都没有找到。如果可以,我真想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轮回。 景琛的脸上突然布满疑云,他指着叶皇道:“这人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究竟在哪里呢” 幽木的眼色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紧张,我正待看清的时候,她已经转头看向陆轻檀。 陆轻檀笑着摇了摇头:“声音相似的人有很多,况且你记岔了也不一定。” 他说得在情在理,景琛也就没有深究:“可能吧。” 殷祝旁若无人的爽朗笑声再次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 “叶皇,你也说是如果了,现在我告诉你没有这个如果,你能奈我何” 叶皇也不恼,神色邈远,颇有深意道:“这可是你第二次站在凌霄殿上同我面对面的说话了。” 殷祝笑容张扬,淡然道:“嗯我可不记得之前也被你抓过一次。” 叶皇笑了笑,玉袖中露出白皙的手,朝着殷祝一拂,一坨白色的光体钻进他的脑袋。 殷祝全身过电一般颤抖了一下,脸上出现一种叫做不可思议的情绪。 “现在记起来了吧。一直以来,我杀你不掉,你又始终不肯安分消停。你自负法力无边,三界六道再无敌手。可我说你再厉害都难逃情劫,你不肯信邪便同我打赌,如果能避情劫,天宫任由你来去自如,如果不能避过,便其身。”叶皇以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颔首看着殷祝。 我竟觉得他看着殷祝的眼神很是慈祥。 “难道药衣便是你给我安排的情劫”虽然是问句,但是殷祝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叶皇点了点头:“当然。” 殷祝低下头自言自语:“难怪我见她第一眼便莫名其妙地被吸引,原来如此。” 叶皇清谈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可违抗:“你明明可以不被我抓到,却因为药衣主动暴露行迹。所以这场赌局,是你输了。你是不是应该履行之前所说的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殷祝霍地抬起头,真挚道:“叶皇,我后悔了,我并不想死。” 叶皇吃了一惊,他这些年和殷祝也打了不少交道,知道他一向心高气傲,言出必行。 “这不像你处理事情的风格,敢赌却不敢认输。为什么” 殷祝抿唇:“你知道原因的” “嗯”殷祝如此低眉顺眼的态度真是让叶皇大跌眼镜,他好奇心更甚。 “我没有逃过情劫,我也不想逃过情劫。请让我好好的历劫。”殷祝大大方方地撩起衣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51章 长生契(75) 叶皇着实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一个凡人做到这个地步。 但是叶皇更加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身为天宫的执法者,不能让众位仙人们终日惶惶不安,提心吊胆。 所以这是除掉殷祝的最好机会,他不能放过。 “殷祝,你也知道你的这个要求就算我同意,在列的各位仙友也是不会同意的,本帝不得不顾忌他们的感受。”叶皇叹了叹气。 “你信不信我可以再次大闹天庭。”殷祝知道叶皇心意已决,便站了起来,坚定道。 叶皇像是早就料到他就算到了天宫也不会束手就擒,淡淡一笑:“我虽然不能杀你,但是想要弄死一个凡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殷祝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凡人指的就是药衣,气结道:“你真是卑鄙。” “可是你不守赌约在先。”叶皇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要妥协,心中提着的一口气,轻轻吐了出来,“现在说说你的选择吧,是去还是留” 殷祝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仍旧释然地讨价还价:“我用自由换药衣生生世世安然无恙。另外,魔尊除了便死不成的说法只是谣言,相反一点用都没有。不过天宫的诛魔柱便能杀了我,但是这个过程极为缓慢。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待我在诛魔柱上魂飞魄散之后,你就要救活药衣的哥哥。” 叶皇眉毛一挑,郑重道:“这个我答应你,毕竟那个少年是因为擒魔的错误丧生的。” 殷祝真诚地致谢:“叶皇,谢谢。” 叶皇再次被雷了一番,对于他的致谢,他受之有愧。 有愧是一方面,但是叶皇下起命令来,仍旧毫不含糊:“来人,将他扣押到诛魔柱上,魔尊法力非同一般,一定要用弑生链锁住他。” 就这样,殷祝不得不终日与诛魔柱为伴。但是他却没有半分埋怨或遗憾,心想,他所受的任何一点一滴的苦都是在为他心爱的女人谋求安然幸福,多值得的事情呀。 日子一天天过去,殷祝目睹着自己骨肉面皮的干枯消失,感受着血液的静止干涸。 后背靠着的诛魔柱越渐寒冷,他从四肢凉到了心。 药衣还好吗是不是会很开心会彻底忘记他,还是恨他入骨他不敢想这些,每想一次浑身都疼。可是不想这些,他又凭借什么来打发诛魔柱上生不如死的生活。 原来,药衣在诛魔柱上看到的人不过是殷祝的虚弱残破的魂凝成的幻影,诛魔柱上的万天折磨腐蚀,他哪里还有完整健康的人形。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脸颊已经被打湿了,我无法忍住奔腾而出的眼泪。 殷祝在那样蚀骨噬心的诛魔柱上想着念着痛着药衣万天,可她却在浮华繁盛的人间怨着恨着疑着殷祝万年。 这太不公平。 这男人也真是傻到了极致。 “啊”药衣仰起头大叫了一声。 她仿佛将整颗心都喊了出来,却仍旧填补不了心里面那失望的感觉,以及那不断扩张的愧疚自责和想念。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52章 长生契(76) 我们没有一个人去宽慰近乎崩溃的药衣,这些痛该让她尝尝,她才会了解这万年她究竟丢了什么,才会真正醒悟这一切怪不得任何人,全都是她咎由自取。 待到药衣冷静下来的时候,眼里溢出血泪来,那些血泪滴进了玄觞镜中的画面里,血滴晕染开来,整个画面开始被血色填满,殷祝的身影消失在这漫无边际决绝失望的嫣红里。 可以想象,殷祝离开的时候一定比我们看到的更不安,药衣一定更加的疼痛。 青鸾火凤凌空消失,玄觞镜也飞回了我的衣襟。 我见药衣眼角的血泪不断,虽然有心让她吃些苦头,但还是很担心她要是哭成什么好歹就不好了。 “我不知道”药衣小声嘤咛着,如同殷祝初见她一般,将自己缩成一团成防备的姿势,这个样子,难怪他会心疼。 我和景琛便很快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药衣的情绪似乎是很不稳定,还在小声呢喃着:“殷祝,只要你回来,我再不让你这么难过,你回来好吗。” 景琛望着我,也显出一副无奈的神色。 我将药衣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药衣。”顿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将要问的问题有些多余,可是还是问出了口,“你还恨他吗” 药衣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血泪沾染得满脸都是,看起来真是狼狈:“不恨,我从来没有恨过他,只是迁怒。我恨我自己会爱上他,让他肆无忌惮地填满了我的整颗心。” “你还爱她吗” 这是我不确定的,一万年的时间,事事变化无常,何况人心。她表现的无论多痛苦,也可能只是因为愧疚,而不再是爱。这些我必须提醒她,问清楚,以免她连自己也欺骗了。 药衣没有再说话,躲在我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我想我知道了,每个婴孩出生的时候都会大哭,那是最原始,也是最遵从内心的表达,她用哭声在一遍遍告诉我,她从没忘记过他,从来没有。 只是她那时不懂殷祝给的爱已经足够纯粹,而她却亲手把那些温柔推到悬崖边粉身碎骨。 陆轻檀突然将念邪放在地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能要出事了。” 那样焦急的眼神是我第一次从轻檀的眼中看见,我有些不解,同时也很紧张:“怎么了” 轻檀即将说出来的时候被幽木拉了一下,再次开口便镇定了许多:“你们现在遇见的事情很难办” “是他们来了。”药衣突然停止了哭泣,脸上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我担忧地看着她,问道:“谁” “带走殷祝的那些人。” 药衣话毕,凉亭的四周被白衣银甲的人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全都冷面地悬浮在空中。 从中走出一位人,他看着我怀里的药衣,神色后悔莫及:“原来殷祝竟然将凝聚了大半修为的眼睛给了你,难怪能够那么容易便抓住他。当年真是我粗心大意了,看你被殷祝刺了一刀,心脏的位置,就算是魔也是活不了。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没死。”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53章 长生契(77) 药衣挣脱我的手,焦急地问道:“殷祝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那人闲适地开口,颜色轻蔑:“诛魔柱上的魔,没有活着的。” 我看到药衣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突然也有些气急攻心,管不得他是什么天兵天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副嘴脸真是让人讨厌。” “卑微如蝼蚁的凡人也敢训我降魔。”那人轻视地看着我,瞬间逼近我,就在他的手快要掐轻住我脖子的时候,我胸前发出一团奇异的光,那人被抛物线地弹了出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刚刚还很嚣张的人不到一刻钟已经躺倒了地上,还诧异地看着我,咳出了一滩血。 我缓缓拿出景琛送我的玉,看有没有损伤,要是坏了定饶不了他。 他有些惊恐地看着我,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我手中的玉石:“白玉冥后。你怎么会有这块玉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摔出了毛病,他说的话我竟然是一点没有听懂。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指了指旁边的景琛:“他送的,怎么,你有意见啊” 那人像是才看到景琛的存在,露出更加惊恐的眼神:“冥” 幽木急急打断了他的话:“降魔,有什么事情我和你谈。” 陆轻檀也站了出来:“还有我” 轻檀的挺身而出是想象中的事情,幽木于他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只是这个存在的心里住的却是我的意中人。 我以为像降魔那样妄自尊大的人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听两个凡人的摆布,当他带着手下跟着他们走了之后,我真的快瞎眼了。 直到被景琛拎回客栈,我的心里仍旧被“他们真是太好搞定的”想法充斥着。 我将脸凑到景琛的面前,呆愣道:“你掐掐我” 他疑惑道:“掐你干社么“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我直接把脸凑上去,焦急地吼了出来:“掐。” 景琛被我的气势惊得一愣一愣的,再也不敢怠慢,直接上手。 “啊”我捂着被掐的脸,怒瞪着景琛,哀嚎道:“你故意的吧,肉都快被掐下来了,都是这么熟的朋友,怎么不能友善些呢” 景琛:“” 见我和景琛斗嘴斗得欢,药衣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她的一只脚都踏出了门外,我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我和景琛赶紧扶着她,眼睛流那么多血,该是吃几颗鸡蛋都补不回来的。 “我感应得到他没死,他只是很痛苦,我要去问他们,他在哪里,我要去救他。”药衣有些慌张,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挣脱了我禁锢她的手。 还好景琛拦住了她,晓之以理:“轻檀正在和他们谈,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况且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去哪里谈去了。” 药衣安静了下来,不再有抵抗情绪之后,我和景琛便将她扶回她房间,让她在床上躺好。许是今天太累了,刚碰到床上,她便睡着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54章 长生契(78) 我坐在凳子上总是动来动去,景琛见了,一针见血道:“你又想去偷窥” 当我的想法被他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我反讥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虚伪的人。” “既然这样,想来符生该是不喜欢虚伪的人送的东西。”景琛在我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我送你的玉拿来。” 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捂住胸口退后了几步,诚惶诚恐:“你已经将它送给我了,况且今儿个才知道这么好用,连降魔都怕我”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指了指景琛:“景琛,你该不会也不是人吧” 景琛瞪我一脸,我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慌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不会也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不过我觉得你更像仙。” 景琛当了真,翘首以待:“原因说来听听。”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从见他第一眼便是惊为天人。于是便打着马虎眼:“觉得便是觉得,哪里有什么理由说来给你听。” 景琛眼中光亮闪烁,像是盛夏时节繁复灿烂的星空:“不说就不说,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你才脸红了。”我伸手推了他一掌,脸撇到一边,也感觉到了火烧一般的灼热。 景琛大概没有料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半晌才无奈道:“哎,你这嘴硬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景琛对我的教育都寓于戏谑讥诮和武力当中,对于他突变慈祥,采取语重心长的方式,我感到奇怪。 不过我现在没空考虑景琛的心思,陆轻檀和幽木都不知道被那群人带到哪里去了,我还是有些担心。幽木说话比我还冲,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将那群人惹怒了,然后将他们两人打得灰飞烟灭,就像魔尊对付擒魔一样。 由于时间有些晚了,我们耐不住肚子饿,便让小二端了些吃的东西来,正在吃着,便见陆轻檀沉着一张脸从门口进来,后面跟着表情同样凝重的幽木。 念邪嘴里包裹着满满的食物,招着手,艰难地表达:“好好吃,快来吃。” 念邪的话估计除了我没人听懂,我也热络地招呼着他:“轻檀,今天这厨子做的菜可真不错。快来尝尝。” 幽木看了看我,鄙视地说道:“整天就知道吃。” 我真想打她一顿,却不知道打不打得过,只能放弃这个念头,换了一张更加灿烂的笑脸对着她。 我的原则便是,打不赢的人便气死她。 结果她真是被我气得不轻,一句话不说坐到景琛的身旁寻求安慰去了,因此我也被她气得不轻,这真是恼人的恶性循环。 景琛凛着眉:“别闹了,符生,听听轻檀怎么说。” 我明明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景琛却说我胡闹。 既然是胡闹那我就真的闹给他看,气冲冲地走到景琛的身边,坐在他的腿上,得意又挑衅地看了幽木一眼,再温顺地趴在景琛的胸膛上,笑意盎然:“轻檀,现在有什么事你说吧”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55章 长生契(79)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景琛会将我怎么办,想着要么是将我从他的怀里扔出去,要么就是打我一顿再将我扔出去,反正没有一种结果是我还在他怀里的。 可是景琛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就像我是一个透明人一般。 轻檀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转瞬一本正经:“你们还记得我说的话吧,玄觞镜是爱恨嗔痴厉化而成的,至浑则至净,它本身是有净化功能的。” “记得啊。”对于我的记忆力,我还是很有信心的,“轻檀说重点吧。” 轻檀突兀地站了起来:“你们记得便好,可能我又要离开一些时日。” 幽木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舍地盯着景琛看了半晌,见景琛没有给回应,失落道:“我在这镇上的亲戚说是有事情要找我,我可能也要离开了。” 还不等我说些什么,两个人纷纷转身各自回房。 只剩下我和景琛两个人,我才觉得如今的状况是有多糟糕。 我赶紧从他腿上站了起来,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为了缓解尴尬猛吃桌子上的饭食。 突然我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抢过我手中的竹箸:“还没见过一害羞就猛吃东西的人。” 我抢过筷子,嘴硬道:“我饿还不行。” 景琛笑意更浓,语调悠扬:“就算是一头饿了三天的猪也该吃饱了。” “景琛,我讨厌你。”我又害羞又生气,急匆匆地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跑了出去。 翌日,我们将客栈翻过来都找不到轻檀和幽木了。 我们以为昨天陆轻檀和幽木说要走只是提前做一个报备,却没有料到他们会离开得这样仓促,而且还是不告而别。 景琛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我也就装作不好奇。 我再想,或许我猜错了,轻檀才不是一个凡人。 他们走后,那群白衣银铠甲的人再次到来,降魔的态度好了许多,甚至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游离着一丝丝恭敬:“天帝开恩,将魔尊放了。条件便是必须将那女子眼珠里蕴含的魔力净化干净。另外天帝为魔尊选好了生活的地方,在那里,或许他还能聚集魂魄化为人形。” 药衣的声音变得沙哑,像年岁悠久的破埙费力发出低沉朦胧的声音:“他在哪里” 降魔从背后拿出一个透明的瓶子,那里面装着一团浮游的红色焰火。 我指着那个瓶子,眼睛骤然瞪大,无语道:“你该不会说这团上窜下跳,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就是殷祝吧。” 因着我的靠近,降魔默默退后了两步,声音都有些不稳:“这是镇魔瓶,诛魔柱上万日,三魂七魄他还能保留一魂一魄就算是奇迹了。” 药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降魔的身边,她抚摸着瓶身,泪如雨下:“是他,是他,我感觉得到。” 她伸手去接过瓶子,却被降魔闪开。 降魔冷言冷语:“诛魔柱上,殷祝的毕生修为早就化为虚有,就算以后化成人形也只能是永寿的凡人了。可是你的眼睛必须得净化,要不然会吸引成千上万的妖魔,数量一旦达到临界,对于天上人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56章 长生契(80)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没有同情心的男人,气得不行,将药衣拉了过来。 “我们现在就开始,行了吧,死男人。” 降魔手下的天兵天将,肩背都有些上下起伏。降魔更是气绿了一张脸,我想他要不是上次在我身上吃了亏,这次也一定会动手杀我。 玄觞镜越来越没有原则,我随意拨弄青鸾琴都能催动它,但是药衣现在的心情很激动,玄觞竟然无法净化。 我焦急地看着景琛:“她的心里太乱了,玄觞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景琛如是说:“找着她的鸾调弹一遍吧。” 这是我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弹奏鸾调。 青鸾鸟的行为反应的是药衣的内心世界,此刻的她定是想拥殷祝入怀中,那般急切渴望。 终于它渐渐开始不动声色起来,我想药衣也已经放松了。 玄觞瞬间光芒大盛,笼罩着药衣。 我眼睁睁看着那徜徉妖异光芒的眸子一点点被黑白了画面,不多时,光芒渐渐收敛,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药衣睁开眼睛,我将手伸到她的眼前。 她一把打开了我的手,高昂的语调里饱含着难以言说的喜悦:“符生,我看得到你。” 我紧张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高兴得跳了起来。 景琛稳住我的身子,担忧得鼻音浓重:“真像个孩子,摔着了怎么办” 当我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准备再说说这讨人厌的降魔,可哪里还见得到人影。 我用肘子捅了捅景琛,诧异道:“他们人呢” “药衣一睁开眼睛,他们便离开了。”景琛将那个镇魔瓶小心翼翼地拿到药衣的面前,“降魔说离开天界布下的结界,他便只能以这样的形态存在。” 药衣颤颤巍巍地接过瓶子,刹那间热泪盈眶。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往后几天便再没有见到药衣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本想着去看看。可是景琛说他们又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叫我别去打扰他们。 于是只要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便嘱咐小二送些吃食到药衣的房里去。 一则出于关心,再则我也担心她不告而别,那样的话念邪会很难过。 药衣来找我的时候,我看得出她的精神很好。 她对着我盈盈一笑,将这漫天的云霞都比了下去,其实药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符生,我还有一事求你。” 我想了想,她求我的事,我做了。可她还没有付出报酬,如今又求一事,难道我又要做亏本的生意。 药衣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开口道:“符生,莫要为难,殷祝这一魂一魄聚集了关于我们之间所有的记忆,我想让你将他记忆当中那些不快乐的全部都拿去。这也是你想要的。” 我“哦”了一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药衣轻笑出声,缓缓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还真是让我不得安宁,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我面露难色:“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殷祝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娶我为妻,我现在就要嫁给他,希望你和景琛做我的见证人。” 药衣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端庄清丽的模样比过一池迎风摇荡的芰荷。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57章 长生契(81) 我终于理会到景琛为什么总是说我是长不大的小姑娘,药衣这样的女子便是大姑娘了吧,说起这些男婚女嫁的事情竟然是有条有理,没有半点娇羞的样子。 我怎么会拒绝做这样的好事呢,一口便答应了。 于是,我叫来景琛,我们再次奏起了鸾凤调,玄觞吸食了魂魄中的苦痛记忆。吃饱了的玄觞欢快地上蹿下跳,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重新收进怀里的。 可是说起药衣和殷祝的婚礼,我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景琛从来都是锦衣华服的人,我以后他也是不会懂的,可是见他行动起来却是有条不紊,只是那个方式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那天太阳刚落山,我们便早早吃了饭,景琛破天荒地拉着我出去,说是去华云镇上的花漾湖边走走,跟景琛相处久了便会知道他这个人看起来便是才高八斗,风雅脱俗的人,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如今他好不容易有这种闲情雅致,别说是去湖边走走,就算是去湖水里游一游,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 为此我还将专业致力于黏我一百年的念邪塞给药衣,千叮咛万嘱咐别让他知道我和景琛要出去走走的事情。 最后我和景琛成功脱逃。 花漾湖边的人还是很多,有些是坐在那里乘凉的,有些是坐在那里单纯地谈情说爱的,至于像我和景琛这样并肩绕着湖边转圈的倒是少之又少的。 我们越走越偏僻,起初我还觉得浪漫,可当千百遍鼓足勇气用手去碰他的手,示意他能牵牵我的时候,他竟然都无动于衷。 于是我觉得我们不是出来散步的,而是来抓奸的,瞧着这些恩爱呢喃的人们,酸得我的牙齿都开始疼了。 我放慢了脚步,让他一个人在前面走着。 可我都被他甩在后面很远了,他才发现我不见了,停下来,回头一看,我正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夜色渐浓,我看不清景琛脸上的表情:“刚刚不还是很快的吗。现在怎么这么慢了。” 我没好气地回答他:“因为我有病啊,这病就是一时快一时慢的,我有什么办法” 景琛也感受到了我的不爽,问道:“我又是哪里惹到你了。” “你没惹到我,是我自己惹到我自己了,我这样的鸡蛋脑袋没事去磕石头干嘛。” 我都快要气死了,他竟然还不知道为什么,甚是无奈。 “景琛,我觉得我快被你气死了。” 景琛顿了顿,转身背对着我继续向前走。 见他一直不理我,我跑到他的跟前,面对面地站着,威胁道:“景琛,再不理我,我咬你哟。”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诧异地转过头去,赶紧窜到了景琛的身后,小声说着:“景琛,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这辈子老是会遇到杀手刺客什么的。” 景琛拍了拍我的背,安慰道:“没事儿。” “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是这么多人。”我难以置信,第一本能便是逃,“要不你在这里顶着,我去给你叫帮手怎么样”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58章 长生契(82) 景琛眉头一挑,反问:“你说怎么样” 我听见他声音都愤怒得变厚重了,默默地在他的身后乱七八糟地数着手指,惭愧之后便硬着头皮说道:“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那好吧,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景琛,你可要保护好我。” 景琛敲了敲我的脑袋,语气里的惊诧已经酝酿成滔天的讥诮鄙视:“你没看见他们是跪着的吗,莫非你以为他们是在修炼什么” 我方才光顾着害怕来了,看见统一着黑色衣服的人,我便下意识恐惧,哪里有心情来看他们究竟是站着还是跪着。 经景琛提醒,我瞟了一眼,发现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恭敬地跪在地上,没有丝毫移动。 黑衣人中领头一人抬起头来,看着景琛:“主上,有何事要吩咐” 景琛牵起我的手,上前一步,威风凛凛地吩咐:“影风没有教过你们,你们不应该有的表情和情绪最好是不要有,刚刚似乎是所有人都在笑,自己去浮生宫中领罚。我找你们来主要是让你们邀请华云镇上的所有人都来参加药衣的婚礼,另外帮我准备清单上的东西,没有的,快马加鞭从帝京送来。” 我呆呆地看着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的景琛,一直以为他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有几个保镖什么的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这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可不像是一般人家护院那样的三脚猫功夫。 景琛随后又掏出一个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晶小瓶子递给方才接清单的那个黑衣人:“毓秀镇的郊外有个叫长亭的村子,找到药衣的住处,房舍的一侧有个坟堆,把瓶中的鲜血滴在坟堆里面那个人的天灵盖上,他会醒过来的。你们一定要赶在婚礼之前将他带回来。” 我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景琛说:“你净化药衣眸中魔力的时候,降魔给我的,说这是天帝答应过殷祝的事情。” 我侧过身子,双手抱胸,不满道:“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朋友了” 景琛抬头挺胸,果断道:“不当。” 我回过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你现在的表现实在是太恶劣了,我估计今天是不会原谅你了。从现在开始别跟我说话,就算你舔着脸跟我说话我也是不会理你的。” 黑衣人一直蹲在地上静静听我和景琛的谈话,还不时爆发出隐忍的笑。 景琛一声怒喝:“你们是嫌时间太充足了是不是还不快点行动。” “是。”刚刚还铺满一地的黑色转眼便不见了半点踪迹。 景琛也转身就走,我独自一人站在夜色里还是会有些胆怯的,赶紧追上他。 我视力到了晚上就不怎么好了,为了不摔跤,只能揪着景琛的袖子。 景琛直接甩开我的手,我不抛弃不放弃地黏上去,甚至用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 我虽然有了景琛的胳膊不至于摔倒了,但他沉沉的呼吸让我感受到无限的压抑感。 我故作轻松道:“景琛,你暗自培养你的杀手,该不会是想等羽翼丰满了,好逼宫吧。” “善变的小姑娘,你不是让我别跟你说话,怎么现在倒先跟我说话了。”景琛的眸子阴暗了下去,我还没有来得及胡诌瞎侃地解释,他瞳孔的墨绿色几乎要流出来了:“符生,刚刚那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可别在外面说,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看他这个样子我肯定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这样害怕我知道,是怕我阻挡了他的大业吗。只是他不知道,若是我喜欢他,便会喜欢他喜欢的,就算他做的事情是被天下所不耻的。只要他不会后悔,我便一路相随。 “脑子本就不怎么够用,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走,我们回去。”景琛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微微使力便推着我向前走去。 景琛的身材修长,我抬起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从柔和的线条向上移动视线。 我的心上人啊,他有世界上最精致的侧脸。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0章 长生契(84) 我将药衣扶到正确的位置,示意她跪下去,她将手中的镇魔瓶放到与她相对的地方。 药尘的声音温柔清幽,却极有穿透力:“一拜天地。” 我本以为药衣起码还有一会儿才能发现主持婚礼的便是自己的哥哥,却没想到她几乎是在他声音落地的同时掀开红绡,眼泪成行:“哥,真的是你” 药尘踱步到她跟前,不顾周围所有人异样的眼光,搂着药衣靠在他的腹部,沉睡了三年的思念和疼惜决堤而来:“衣衣,哥回来了,这些年你辛苦了。” 药衣不住地摇头:“哥,我不辛苦,你回来就好,你能回来就好。” 眼看着他们还要继续叙旧,我忍不住提醒药尘:“药尘,吉时到了。” “衣衣,殷祝是个好人,我很放心将你交给他。吉时已经到了,你们先拜堂,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药尘松开抱着药衣的手,亲自将红绡重新盖在她的头上。 “一拜天地。” 药衣像是在做着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姿势,那样的虔诚,弄得我鼻涕眼泪停不住,真是像极了嫁女儿的母亲。 景琛的几条手帕都被我打湿了,他眉头蹙得老高:“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变得困难:“我太感动了。” 景琛无奈:“以后你自己嫁人再哭成这样怎么办” 我答得理所当然:“我相公抱。” 你一定会找到那样一个人,外人面前狠辣冷血。见到你,他微笑起来眉头上的冰霜溶解;一定会找到那样一个人,外人面前明月清风,见到你,无赖起来谁都无可奈何;你一定会找到那样一个人,所有的中心是你,所有的原则是你;你一定会找到一个人,愿意为你适应从未适应,愿意为你学习见所未见。 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 我至始至终都钟意的人,他正坐在我的边上,他以为我只是在为别人哭泣,可知道我踩着静谧的时光,毫无遮掩地来到他的面前。我来了,可他什么时候才能娶我呢。 景琛笑了笑,他说的话我没有听清,那时药尘的声音像是从高原上滚落下来的:“二拜高堂。” 药衣对药尘磕了一个头,他从她手中接过敬的茶小小抿了一口,便放到一边。 长兄为父,药尘一边又要主婚,一边又要受礼,忙得不可开交。 “夫妻对拜。”他的声音没有最高只有更高,“礼成。” 那从始至终都如同死物一般的瓶子竟然动了起来,药衣将它拿在手上,眼中柔情似水:“殷祝,你是不是很高兴”顿了一下,“我也很高兴。” 宾客们虽然有一刻惊讶结婚的居然是一个绝色美女和一个奇怪的瓶子,可是鼓起掌来也是毫不含糊的,不请这些人来撑场子,景琛肯定是花了不少钱。 毕竟不是什么正常的婚礼,药衣早早带着殷祝去了婚房,至于药尘主持完婚礼之后便不见了人影。 而我和景琛便被留下来照顾这些白吃白喝的宾客。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1章 长生契(85) 天色渐晚,我和景琛将宾客散尽之后,也都各自累得不行。 “终于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景琛叹了一口气。 我却是不依,不是不累,而是今天一晚上我都感觉心慌,我只是想去应证我的猜想:“还要闹洞房呢” 景琛的眉头皱起一起,这是生气的前兆:“闹什么洞房” 我冒着挨打的危险,硬着头皮道:“也要闹的,就算殷祝不算是个人,洞房也是要闹的。” 景琛拗不过我,便也跟着我去了。 推开装扮许久的婚房,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目艳红,房间正中的大红喜字熠熠生辉,喜字下一对龙凤蜡烛正在流泪待天明。 只是房中那个娇俏的新娘和诡异的新郎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果真,他们也是这样,我不懂,怎么都爱不告而别。 我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他们会去哪里呢” 景琛一副什么都瞒不过的样子:“去了降魔说的那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诧异,问完之后才觉多此一举,我都隐隐约约猜到的事情,他不见得比我知道的少。 景琛看着我的眼睛,那样坦诚的直视让我有些心虚:“你不也知道。” 此时很尴尬,我的视线胡乱地到处扫。 我看到桌子上的茶壶下,压着一张纸,匆匆拿了起来,“符生,景琛,感谢你们为我筹办的婚礼,我很喜欢。感谢你们救活我的哥哥,他也让我代替他祝你们永远清乐。请原谅我们的不辞而别,请原谅我们无法告知你们将要去往何处,待到正确的的日子,我们会相见的。那时,必定是天上人间花开遍地的时候。” 短暂失落之后,我很快便想开了,走了就走了吧,药衣本来也只是我和景琛寻觞路上的过客。 我披着一身疲惫回到房中,以为念邪会像往常一样已经将我的被窝捂热。可是推开门,我便感受到不同以往的冷,起初我没有觉得有多不一样。当视线看到床上,被子里再没有一处是隆起的,我三步变作两步走到床前,迅速又害怕地揭开被子,床上真的空空如也。 我在房间里疯了般地找,心中那股失去的感觉越来越浓重,浓重得我快要透不过气来:“邪儿,你躲哪里去了,再不出来娘亲要打你的屁屁了。” 找完了我的房间,我便跑到景琛的房间,抱着一丝侥幸的念头。 对于我的深夜来访,景琛有些奇怪。我已经顾不得他的想法,在他的房间里到处翻找着,找完之后,便木偶一般跌坐在地上。 景琛终于看出了什么,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地上凉,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他不问还好,他这一问,我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刚刚憋着的泪水此时此刻像是没关好阀门全都倾泻而出,哽咽道:“念邪不见了,他肯定是被坏人抓走了。” 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竟然没有发现他于我真的成了心头肉一般。此刻,我最想念的便是他甜甜糯糯叫我娘亲的时候。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2章 长生契(86) 我后悔他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有拿出所有的努力来对他很好很好。他一直以为我只会做灌肉蛋,其实我还会做桂花饼,可我一次都没有来得及做给他吃。 我反手抓住景琛的衣袖,乞求道:“他叫过你爹,虽然你不是他亲爹,可是你也要救他,派你的黑衣人到处找找,我求求你,求求你。” 我对着景琛一个劲儿地鞠躬,除了求他,我再找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景琛露出苦痛的神色,将完全失控的我抱进怀里,说的话竟然是高山下来的水凉彻心扉,“你别忘了,邪儿是兽。凡人怎么可能动得了他。” 我一把推开了他,怒斥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再厉害终归是一个孩子。他才五岁,他还那么小,他怎么猜得懂凡人的坏心。” “符生,怎么连你也糊涂了。你明明知道凡人伤害不了他。” “我是糊涂不如你清醒理智,那是因为他是我儿子。他是神兽没错,可要是万一呢,你赔我一个儿子吗。”我对着他撕心裂肺地叫嚷着,将心中的恐惧都化作怒气倾吐到他的身上,同时也有对他的失望,“景琛,如果今天是我被抓了,你应该也是如此冷静吧。我真想知道究竟什么事情是能乱够你心神的” 景琛不再说话,过来扶我。 我执意将他推开,可被推开的他马上又贴了过来,我也不再阻扰,我是真的很累了,任由他扶着,将全部的力气全都压在他的身上。 他将我扶回了房间,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晚上就不喝茶了,不好睡觉。” 我看了他一眼,接过水一饮而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想喝水。 景琛没有要走的趋势,找了我旁边的位置准备坐下来,可是许久也没有坐下来。最后他从座位上拿起一张白纸,我一眼看见便想着是念邪留下的线索什么的。 打开那张纸,歪歪倒倒写了满满的一篇:“给我最爱最爱的娘亲:邪儿不是故意要不告而别的,如果真的告诉娘亲的话,娘亲一定会哭得婚天黑地的。看见娘亲哭,邪儿也就走不了了。爹爹死之前,有告诉过我,我六岁之前如果没有找到魔尊,便大限将至。我本来是想陪着娘亲直到邪儿死去,可是却让我找到了魔尊。我只要呆在他身边一些日子,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能够长生不死了。娘亲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药衣姐姐会照顾好我的。娘亲莫要想我,我将爹爹雕刻的我的小人放到了娘亲的床头,想邪儿的时候便看看。我也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回到娘亲的身边。爱你的小邪。” 原来念邪是自己离开的,难怪这些日子他总是爱粘着我,我还嫌他烦人。难怪他这段日子特别爱跟着我学写字。那次他问我结婚的婚和头昏的昏是不是同一个字,我朦朦胧胧地就点了点头。要是我足够细心,我一定会发现他的心思。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3章 长生契(87) 我抬头看了看景琛,发现他也在看。 视线相对的时候,景琛说:“这下放心了吧,邪儿会回来的。天都这么晚了,快上床睡觉。” 我正纠结着该说些什么话来挽留他,便见他推门出去了,门重新关起来的时候,我只觉得铺天盖地而来的寂寞紧紧将我缠绕,寒冷至脚底到全身凉了一个透。 我缓缓移到床上,将以前我和念邪两个人盖着的被子全都堆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也不见暖和许多。 我蜷缩到墙角坐着,看着那扇被景琛关上的门,看着看着视线便一点点开始变得模糊,其实有时候我也并不是那么坚强。 就在这时候,那扇我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打开的门就这么被打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是景琛。那个我想要的人,除了他,不会再有人是我的英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非要嫁人,那也一定是嫁给他。 我有些觉得委屈,喃喃道:“景琛,你去哪里了” 一句话完,我已经感觉到像是找了他很久,却找不到他。 可是这是真的,我一直想找一个合乎心意的男子,可是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别说找个合乎心意的,就算是我想把自己嫁出去都是办不到的。我好不容易抛弃一些我血液中抛弃不了的人和事,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一句我等了好多年的话,穿越时空,遇见了他。 我真是觉得找了他好久,还好我未老,他也正年轻。我们遇见了彼此,在最好的时候。 景琛心疼地看着我,用温热的帕子开着我的泪水:“怎么又哭了,我去帮你打热水洗脸去了。”末了,他又补充道:“是久了点。”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生怕他又离开。景琛就顶着我的视线帮我洗脸,伺候着我躺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出手拉着他:“我知道你很累了,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等我睡着了你再走,我很快就能睡着的。” 我害怕他不相信,便真的闭起了眼睛。 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外面的光线有些逼眼的时候我才缓缓醒来,手中饱满的触感,是掌心纹络的相合。 景琛靠在床头,竟然是一夜未离开。 我转念又一想,该不是我睡着了捏着他的手太紧了些,致使他难以挣脱开,又害怕吵醒我了更加走不了,才勉强屈身在我的床前睡了一夜。 不过一醒来便看见景琛的感觉真的很好,但是醒来便知道硬拉着人不让走的感觉又真的不那么好。 景琛睁开眼睛便看到五官快要纠结到一起的我,甚是疑惑。 “你又在想什么,很痛苦的样子。” 我正在想问题想得出神,尽管景琛的声音对我来说是天籁之音,也还是扎扎实实地吓了我一跳。 我皱着眉埋怨:“出声的时候你怎么不支会我一下。” 景琛舒展了委屈一夜的身躯,漫不经心道:“我支会你也是要出声的。” “支会我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是要动嘴的。”我想这次话题一定要让他以无语做终结。 “难道要我动手”景琛面上有些惊讶。 我连忙摆手,讪讪道:“我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个优良传统是值得我们世世代代传扬,我们呢,就把以上谈论的事情全都忘光光。瞧今儿个天气多好,我们正好可以出去晒一晒。” 说完我便陷入沉默了,要是以往,念邪一看到太阳便会拉着我的手,让我带他出去晒一晒。 “怎么,又想起你的小被子了。”景琛想着想着便笑出声来,“只有你这样的娘亲才会有那样想法奇特的儿子。” 我觉着现在念邪便是我全部的骄傲,说起他的时候眼睛和嘴巴都可以笑弯弯的:“不管我是怎样的,只要我儿子喜欢就好了。” 景琛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如临头的一瓢凉水:“又不是你生的。” 我火热爱子心切的心便这样被浇熄了。 当下唯一的念头便是,我的心上人说话竟然是这样的不讨人喜。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非他不可的。 好像忘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4章 许君欢(1) 我和景琛并没有真的去晒太阳,他不知道将车夫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了,亲自驾着马车载着我去君忘归和莫星告别。 莫星和景琛只短短说了几句,和我倒是说了半天。 说来说去无非是让我好好照顾自己的同时得了空顺便照顾一下景琛。起初我还以为她是没有分清楚远近亲疏,后来才想明白她是将那日景琛在莫月坟前说的话当了真。 我还在纠结要不要解释解释,但景琛看起来像是很匆忙的样子,草草告别,便拉着我出了君忘归。我想了想,他都不介意莫星的误会,我介意个什么劲儿,误会成真才好呢。 兜兜转转,转眼间就只剩下我和景琛两个人同行,以前那么多人我总是抱怨说吵得厉害,如今是我梦寐以求的二人世界,可是却觉得寂寞起来了。 景琛在外面驾着马车,我一个人横躺在马车里,萧条地吃着葵花籽,要多没意思就有多没意思。 莫名其妙地我竟然想起了那个我恨至极的女子,幽木。 她似乎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陆轻檀看着她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近乎执念的眼神,不像是一见钟情的情绪迸发,而像是堆积了千万年的爱怜,是远古飘来载着前世清莲的歌谣,幽幽地召唤着。 我已经知道陆轻檀不一般,我也看得明了,陆轻檀对她不一般。所以我猜测幽木也不是一般的女子。 况且同轻檀一样的执拗眼神,幽木也有。她那样强烈地想靠近景琛的行为,我全都看在眼里,那分明不只是被景琛亦仙亦妖的外貌所倾倒。她定是从前在哪里见过他,或者是还和他有过一段恩怨纠葛。 可是看景琛对她时而很熟络,时而又进退得宜,我还真看不出他们之间究竟有些什么牵连。或许景琛和幽木真有一段缠绵往事,只是他不小心撞到了头,然后将前尘往事忘干净了也不一定。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越想越荒唐。 景琛大约是看路看得眼睛疲惫了,突然想到车里还有个我,然后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符生,你是睡着了吗” 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继续天马行空地瞎想下去之后,赶紧转移注意力:“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景琛你有目的地吗” 行路,必问。 景琛完全没有考虑我说话的内容,另辟蹊径地问道:“原来醒着,刚刚怎么没有声音” 我的问题被裸地忽视,憋着一股气:“我在思考。” 景琛得了奚落我的机会,挥马鞭的声音都欢快了许多:“真不明白一路上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你思考的” 我在想是不是该认认真真地思考我和景琛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呀,他都快将取笑我,鄙视我,奚落我当做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了。 我撩开阻隔交流的珠帘,恶狠狠地训道:“你在奚落我之余,能不能正视一下我刚刚问你的问题” 景琛诧异:“你刚刚有问我什么吗” “”他真是气人,我实在不能忍,脱下鞋子狠狠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5章 许君欢(2) 景琛抑制着怒火,闷闷道:“符生,为了避免你说我欺负你,我就先忍你一次。再有下次,我把你打傻。” 景琛是完全有这个实力说话算话的,威胁面前,我立刻就怂了。 我小声嘀咕着:“谁叫你不正视我的问题” “我一直有正视你的问题,但那时候没有一个标志性的事物辅助我的回答,让你能够更好的理解。不过现在好了,前面有片竹林,穿过那片竹林便不再是昊月国管辖范围内的土地了。”景琛说着说着便加快了挥鞭的速度,马儿被鞭策得登登登往前跑。 我没有思想准备,一个趔趄向后倒,幸而手快地扶住边框,稳了心神之后便骂道:“景琛,你是猪吗加速的时候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声啊,你这是蓄意报复,心眼比芝麻都小。” 景琛没有回答,我说得更加起劲儿:“我也不怪你没有学过怜香惜玉。,至少应该开始尝试学习一下了吧。” “你怎么不说了,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大概是景琛没有反驳,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压倒性的胜利,以至于竟然不知道马车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我冲着外面试探地叫了一声:“景琛,你慢点就好了,为什么停下来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景琛戏谑地开口道:“你的老熟人又来了。” 我一听是熟人,赶紧又撩开了帘子,钻了一颗头出去,视线触及黑压压的一片,一眼便看出他们不是景琛的手下,下意识地缓缓将自己又移动到马车里。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景琛说得没错,黑衣杀手还真的是我的老熟人了。 外面久不见打斗的声音,他们交谈的话我又听不真切,终是坐不住了,给自己鼓了鼓劲,便也下了马车。 我扶着额头,颇感无奈:“我跟你们也没有什么过节,你们怎么老是盯着我不放。” “这回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看来是我要连累你了。”景琛摇了摇头,露出探究的神情,“你不是应该躲在马车里发抖,怎么就下来了” 我扫视了景琛身后的杀手们一眼,学会了景琛半分睥睨天下的气势,狂傲道:“我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刀疤男仔细将我打量了一番,揣测道:“这个没长开的女娃娃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影风。来无影,去无踪,衣当刀,剑如风,。” 景琛偏头看了看我,嘴角噙笑:“影风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论起她的武功,你口中这个没有长开的女娃娃却是一丝一毫都不及。” 我毫不犹豫地一脚跺在景琛的脚背上,景琛微不可闻地轻哼了声,皱着眉头看了看我。 刀疤男的大刀杵在地上,双手掌心交叠放在剑柄上,声音粗犷而又玩味儿:“那带着岂不是很累赘。” 景琛拉住我的手,轻轻一扯便将我带到他的身旁,灵活温热的手掌扶上我的腰侧。他没有看我,而是目不斜视地看着那刀疤男说:“对其他人来说必然是累赘了,可我却带得起。” 看着景琛侧脸的轮廓,他的嘴角迎着最敞亮的那束光,微微荡起好看的弧度,我心跳得不像话。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6章 许君欢(3) 虽然理智告诉我景琛说这句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要炫耀他高强的武功并且看到他们众而我们寡他丝毫不担心的高贵品质,以此达到震慑这群黑衣杀手的目的。 说来景琛还真是冷静从容,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么清晰的想法思路,想着欲要攻克敌人之身,先要致使他们心理上的土崩瓦解。 但是,我向来都是感性地思考问题,就让我继续自欺欺人,兼自作多情地将景琛的那句话当做是他表达爱的不同寻常的方式吧。 我是真心真意觉得那句话听得很顺耳,可确实在是有些狂傲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得罪了。”刀疤男回头对着身后的黑衣人说,“摆阵,莫让人看了笑话。” 我看着十几个人瞬间脚下生风,移动之时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少时便形成古怪的的形状。 直觉这次的黑衣人不是一般的黑衣人,景琛虽然是我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英雄也是人,两个拳头抵不过那么多的拳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的心里隐约升起一股不安,拉着景琛的衣袖:“景琛,你的人呢” 景琛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不需要。这么久了,我还没有为你舞过一次剑呢。你站在一旁,好好看看,比起巫屠,我舞的剑怎样” 景琛华发轻扬,长眉入鬓,本就生得仙风自然,面孔妖冶却也是不可亵渎的神圣,这样的人舞剑,该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奇景。 见他这么信心盎然,我却不像往常那样安心,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也越加强烈。 印象中景琛身上的佩剑从未出过鞘,起初我还以为那只是装江湖侠客的必备武器,现在看来他不是做装饰的。或许只是因为从前遇上的那些人根本用不着他拔剑。 这次他定是遇到强敌了。 景琛将我安置到一边,带剑冲向尘土飞扬的阵中,我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更何况是什么舞剑,他简直是在骗小孩子。 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追究他欺骗我的事情,看不见他,只听得不间断地刀剑相接的声音,阵中飞出的沙石四散飞出,带着强劲的力道在周围的树上划过深深的痕迹,我的心也跟着七零八落的声音七上八下。 “阵破”随着景琛高亢清越的声音冲出重围,他从包围他的人群里飞身而出,玉色的锦衣不染纤尘,乱发飞舞中更显风华端凝,清飘飞逸。 此番动静,惊起了树林顶端沉睡的鸟,噗噗噗噗,扑腾着翅膀,群鸟齐飞。 半空中急速旋转的沙石突然像是失去了生命支柱一般跌落到地上,十三个黑衣人都横七竖八地跌落在地上。 我还来不及惊喜,便看见景琛落地的瞬间半跪在地上,靠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我从没有见过风度翩然的他有过这样狼狈的样子,他一定伤得很重。 我好想过去抱抱他,可我知道这会让他分心。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7章 许君欢(4) 我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样无用,只能死咬着唇看着景琛,希图唇上的痛感能让她感同他受一些。 “果然好手段。能破我绝命十三刀西天阵的人你是唯一一个。”刀疤男话锋立刻一转,左边嘴角轻蔑地上挑,“可惜的是我早就料到你能破阵,却还是要摆阵让你破。无非是想让你也受重伤,而我居于阵中偏位,受伤较轻,加上我的十二个弟兄,就算残兵弱将也能了结了你。” 景琛看也不看他们,用袖口擦了擦血,回过头霸道地对着我说:“不许哭。”末了,语气软和了下来,又补充道:“我没有骗你,现在便舞剑给你看。” 我本来便是看着现在人太多了,才强忍住不哭出来丢人。可是被景琛这么一说,我便再也忍不住了,又害怕哭声影响了他,我只能捂住嘴默默地流泪。 我看到景琛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浑身煞气逼人,对着黑衣人大喝:“来吧。” 接下来,黑衣人便没有什么阵法可言了,简直就是江湖人中所不耻的以多欺少的典型代表。虽然是以寡敌众,景琛却也没有丝毫慌乱的表情,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看似无害的招式却带着刀刀致命的凌冽,长剑舞出的罡风击碎半空中还未落叶归根的枯叶。 但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刀疤男说的是对的,受了伤的景琛不过是一头强装镇定的大猫,再怎么龇牙咧嘴也变不成猛虎。渐渐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手中的剑势消减,身上也多了很多道伤口, 我在一旁急得不行,不会武功我穿越到古代来干什么。 景琛的体力越来越不支,步子都变得急促凌乱起来。刀疤男看准了时机,欲从背后偷袭。景琛看不见,可我看得明白。来不及提醒他,我便本能地冲了过去,挡在了景琛的背后。 我听到那把大刀在我身体里摩擦的声音,我脑海里涌现的第一个感觉竟然不是翻江倒海的疼痛,而是深深的遗憾。景琛还没有爱上我,我还没有嫁给他,我这次穿越算是失败了。 景琛转过身来,一手将我抱住,一手拿着剑,盛怒喝道:“你们都该死。”,旋身一转,近身的黑衣人便飞了出去。 景琛低头看我,眼中盛着快要滴落的伤痛,脸色煞白得倒像是他自己受了那一刀,清越的嗓音变得磨铁一般厚重:“符生,你你不是怕死,谁让你冲出来了。” 我摇了摇头,我是怕死,可是我更加怕他死在我的前头。 我想说些话,可是刚开口,便有一股血腥的东西从我嘴里涌出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血。 景琛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竟然会拿着袖子替我擦着嘴角的血。不知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竟然感受到没有牵挂,且天不怕地不怕的景琛全身都在颤抖。 “符生,你不要闭上眼睛,同我说说话,说说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景琛的眼泪滴落在我嘴角的艳红的血里洇润出淡色的难过。 我尝着他的泪,苦涩侵入心脾,灼痛了半个心肝。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8章 许君欢(5) 我的脑海里不断放映着所有关于景琛的事情,他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牵我的手,第一次揽我的肩,第一次搂我的腰,第一次把我气哭,第一次哄我,第一次被我打出鼻血 原来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可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呢。 景琛见我欲要闭上眼睛,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凶狠地看着我,蛮横地要求:“你如果闭上了眼睛,我一定让你死都不得安宁。” 他可真是凶。 我很想现在便闭上眼睛,可我知道景琛一定又会吵醒我。我不想让他这样闹心,便称了他的意睁着眼睛吧。累是累了点,可好歹可以多看他几眼,毕竟这是我在异界最深的眷恋。 “弟兄们,就现在。”倒地的黑衣人又挣扎着站了起来,提着剑向着我们靠近。 不断向我们靠近的黑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齐齐看向一处。 我也跟着视线看了一下,林子的入口处是傲然挺立的影风,手中长剑斜掣在身后。 这下我可以安心睡过去了。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听见景琛杀气浓重的命令:“影风,一个不留。尸体拿去喂养幻灭中的野兽。” 知道景琛安全了,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感到莫大的心安。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我以为我就会这么死去,毕竟我流了那么多的血,毕竟逐渐流失的生命气息和那些足以让我不愿醒来的疼痛。 可我做了一个好甜又好苦的梦,我梦见景琛整日整夜地守着我,拉着我的手,将我与他的回忆当做故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讲给我听。 我以为那些事情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竟没想到他记得比我还清。 我还梦见他说到某处的时候会应景地留下泪来,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有哪些是值得哭的。可是他哭的时候,我发现如果我就这样死去,不管是到了哪里都是不会安心的。 我始终放不下他,这个我一直觊觎却从不敢明目张胆表示喜欢的男子。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素色的纱帐笼罩着头顶,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躺了多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影风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看见我睁着眼睛,一时惊喜便没有控制住声音:“符生,你终于醒了。” 这样的声音吸引了我的视线,同时也成功地惊醒了睡在我床边的景琛。 素来冷若冰霜的影风都会有那样惊喜的情绪,想来我定是给她们带来不少的麻烦,千盼万盼盼着我醒过来。 影风也就只有片刻的情绪波动,转瞬便又恢复了冰面雪颜。她有条不紊地用热的饭菜换了冷的,没有多做停留,便悄悄退了出去。 景琛一直愣愣地看着我,直到影风出得门去,我才能够仔细看他。 初时,我竟然不敢认他。他是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我曾将一块红烧肉扔到他的身上,他恨不得便要掐死我的男人。现在竟然满脸胡茬,眼圈下是黑黑的一片。面如纸色,衣衫凌乱得像是从乱葬岗里拣出来的。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69章 许君欢(6) 看见景琛这个样子的机会可不是经常有,我想应该趁机调侃他一下的。 但是动作却快思维一步,我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摸上了他的脸,他瘦了好多,一句话未出便哽咽了:“景琛,你怎么了” 景琛依然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我试着再叫了一声,“景琛。” 景琛这才有了反应,抬手摸着我的头,声音粗粝得如同磨沙石一般,“符生,以后再不要这么贪睡好吗” 我的眼角溢出泪来,不是为自己能够再次醒来。只为心疼他的消瘦,心疼他的恍惚,心疼他的心疼。 我起身有些急,拉扯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重重地跌回原来的位置。 “你别动,疼。”景琛赶忙扶着我靠着引枕坐好。 我大大方方地张开双手:“我想抱抱你,可以吗景琛” 要是平常我绝对不会对景琛做这么直白的要求,就让我倚病卖病,轻薄轻薄他。 景琛点了点头,俯下身子让我很舒服地抱了抱。 我的下巴靠在景琛的肩上,连呼吸都变得很轻:“你身子在抖,景琛,是不是有些冷” 景琛没有回答我,随即问道:“肚子饿了吧,吃点东西。” 他转身从桌子上端来一大碗粥。 刚刚看见影风端进来新鲜的饭菜,又将冷的饭菜端了出去,就可以想象这些天,我没吃东西,景琛也不见得吃了多少,难怪会瘦了这么多。 我有些生气:“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真丑,赶快把粥喝了。” 景琛出奇的好脾气,没有敲我的脑袋,而是浅浅笑了笑:“我一点都不饿,我喂你吃。”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男人执拗起来丝毫也不逊于我。 我便退一步:“我们一人吃一口。”突然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合适的话,就再让影风送一碗过来。” 景琛又是笑了一笑,用勺子在碗里兜了半勺,放在嘴边吹凉之后再喂到了我的嘴里。 他下一勺又准备喂到我的嘴里,被我瞪了一眼之后,才又缓缓喂到他自己的嘴里。就这样,我们两个人一个碗,一把勺子吃完了这粥。 我刚醒没多久,这伤口还在这里摆着,就算是想吃也不敢多吃。 可是景琛不一样,我让他将剩下的饭菜吃光,他听话地吃光了,视线却一直放在我身上。 今天的景琛好像跟从前不一样,可我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吃过饭之后,我便让他去沐浴,他二话没说乖乖准备去沐浴了。 我怕他觉得我思想不纯,便建议他可以去其他房间沐浴。可是他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让人打来了热水,倒进屏风后面的木桶里。 那些丫鬟全都以一种十分暧昧的眼神看着我,起初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仔细想了想,他们大概是想歪了。 我现在连下床都是个十分艰难的问题,我难道还能对景琛做出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70章 许君欢(7) 待丫鬟们都退下之后,景琛便走到屏风后面,三下五除二便将衣服搭在了屏风上面。我开始的时候真的是不想看的,可是那挑逗的水声让我忍不住转过身来。 我安慰自己就看一下,一下就好。 这一下看了,我便再也移不开视线。景琛的身材真的很好,屏面上龙飞凤舞地描着几朵纤尘不染的清荷和漂浮的翠绿圆盘,加上他劲健的身影,自然便组成了一副淡雅完美的水墨画。 不过这样好的景致不能长久地欣赏,景琛很快便洗好了。等他从屏风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了我记忆当中那个绝世倾城的样子了。 他又重新坐到了我的床边。 沐浴过后,他的面色好些了,可是黑眼圈却是不能掩盖的,想来该是这几天都没有睡。 我催促道:“我已经醒了,你可以回房间睡觉了。” 景琛没有动。 我威胁道:“你是要我起来帮你回屋是吧。” 景琛撇着嘴,耳根却有些不明所以的红:“这就是我的房间。” 我这才将重点放在了房间上,这样简单却也能彰显主人的身份的布置确实是他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将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装可怜:“你该不会要赶我走吧,我是病人呀,移动起来伤口会很痛的。” 景琛帮着我躺了下来,声音柔得不像话:“你都睡了好几天,我现在才赶你走是不是晚了些。” 我放下了的心,突然又提起来:“那你睡哪里?” “我看着你睡。”景琛细长的手指再次摸向我的脸,随后拨开挡住我视线的长发。 我占了他的床,让他睡无可睡,心里愧疚肯定也睡不着。 我考虑了良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像是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粗绳粗气道:“上床。” 景琛摸着我脸的手顿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上床?” 我白了他一眼,脸却憋得通红:“让你上床睡觉,这床这么大,你离我远点就行了。” 景琛像是没有弄懂,磨磨蹭蹭一直没有上来,我急了:“我一个姑娘家都没有什么,你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像是什么样子。” 我缓缓移到床的里侧,给他腾出足够的位置。 景琛再没有别扭,很快便躺进了被窝。 想来这蜡烛也是通人性的,刚刚还照得整间屋子通亮。一下子就熄灭了,真不知道说这蜡烛懂事儿,还是说这风吹得善解人意。 不过我刚刚那么勇猛完全是装出来的,等到景琛真的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知道说是一回事儿,可真和一大男人躺在一块儿,我还没什么的话,我便是真的成精了。 我已经是睡了几天的人了,自然是睡不着了,景琛半天没有说话,我以为他睡着了。 耳旁突然传来那低宛迷人的声线:“符生,我记得你问过我要是有一天你被人抓走了,我是不是还会那样冷静。”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这次看到你受伤,我努力想让自己冷静,可我冷静不了,看着你胸口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涌,我却什么都干不了。我的前半生虽有少许波折,却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从没有像那天那样无措过。” ... ------------ 第471章 许君欢(8) 我静静地听着,插不进一句话。 “你知道,我身在富贵家,这便意味着我不能自由主宰自己的婚姻,可是我却不愿自己一辈子的事情受人摆布。不是我狂妄,我一直觉得能配得起我的女子必定是这世上的奇女子。可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也不一定要是这世上的奇女子。” 我的心激烈地跳动着,因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符生,我明明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你就没感觉到我喜欢你吗?” 我很佩服自己,在景琛这样高甜度的表白下,还能保持理智的思考。我想起他在莫月的坟前说的那些话,他说过都是假的。 我有些淡淡的失落:“景琛,你是不是又在耍我。我虽然总是大大咧咧的,可也是会伤心的。” 景琛反驳:“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我放在被子里面的手紧张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那次你在莫月坟前说的那些话,后来你都说是假的。” 景琛向我靠近了些,那样迷惑人的声音好像将我四面八方团团围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是这样说的,‘我说你对我很好,你经常和我怄气对我哪里好了。你一直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哪里善解人意了。况且你不是一点闹心,是非常闹心’。可是我从没有将那句我喜欢你否定呀。” 我仍旧害怕自己的理解错误:“所以……” “符生,我喜欢你,很认真地喜欢,不反悔地喜欢。” 这句话从景琛的嘴里说出来,我等了好久,虽然时间久了点,可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浪漫感觉没有变,我有些百感交集。 我一直喜欢着他,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喜欢,我以为这隐秘的感情他一点不知晓。我以为他只将我当做孩子,保护或责骂都是因为他将我当做是没有长大的小姑娘。 可我从来不会想,我努力喜欢他的时候,他也在渐渐喜欢上我。 可是他那样的美好,我虽然不是粗鄙,可放眼王侯将相中,有多少千金小姐。其中定有不少才貌胜我一筹的人,第一次我觉得在他面前有些不自信。 我越往下想便越觉得景琛喜欢上我真是委屈了他,我努力让自己大公无私地为他想:“你有很多很多更好的选择,为什么是我?我不贤惠,做菜马马虎虎,女红一窍不通,不能做你生活的贤内助。我不会武功,遇到敌人不能帮助你反而会拖累你,我有时候会很任性,不管有理没理。冬天,我的脚一直冰凉,甚至是连一个暖床的女子都做不好。”越往下说下去,我的声音就越来越低。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缺点的,现在说起来竟然可以滔滔不绝地罗列出很多来。 景琛侧过身对着我,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直觉告诉我他在笑。 “原来符生有这么多的缺点,那我……” 我以为他要后悔说过的话,连忙补充道:“其实我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 ------------ 第472章 许君欢(9) 景琛好像来了兴致,一手撑起了头,语调悠扬起伏,像是丝绒草挠得人坐卧不定:“哦?说来听听。” 一时之间,我竟然不觉得自己的优点是优点了,有些气馁地坦诚:“我会的,很多千金小姐也都会,但是她们会的我却不会。” “认识很深刻。”景琛点了点头,赞同着我说的话。 我为自己突然汹涌的自卑感难过得难以自持。 黑暗中景琛的手抚上了我的眼角,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又哭了。符生,你很好也很美,很多时候我都想将你藏起来,想让这些美这些好只独属于我一个人。反倒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有很多阴暗潮湿的一面。” “那这么说来是你捡到宝了?”我一手按着狂跳的心,一手摸索着握住景琛的手,竟也是一片湿漉漉的。 景琛受了鼓舞一般,他的手小心避开我的伤口,将我搂进怀里。 我觉得盘查到底:“你那未过门的妻子?还有你的心上人?” 景琛抱着我的手紧了紧:“你究竟是有多笨,才不知道我心上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谁?”我今天脑子有些不好使,问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明知故问。 “符生,我应该早些告诉你,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的心上人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景琛吻了吻我的头顶,“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直到现在我才肯完完全全地相信我的心上人也是喜欢着我的这个事实,他还温柔地对我道歉,说让我久等了。 其实我在前世等了这么多年,能够在异世最好的年龄等到他,已经是上天的福祉。 只是我拿捏不准何时我又会奇异地穿回自己所在的年代或是其他我不知道的地方,也许睡一觉,景琛便不在我的身边了,泪水再一次漫漶了我的脸庞。 这样的未知让我不敢向他做出回应。 我深知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若果他习惯了身边一直有我。有一天我要是离开了,他一定难以承受,那是我不想看见的场景。 “符生,我一定会娶你的,这天不会太久。”景琛问得轻松,他一定觉得我会同意,“符生,你愿意吗?” 我紧咬着下唇,仿佛那些话都不是从我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怎么会觉得我值得你爱呢。” 夜色朦胧,就算他离着我不远,可是我照样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沉吟了半刻,才整理嗓子开口道:“符生,你觉得我认定的事情凭你三言两语便能改变。你若是拒绝我,大可不必找这些理由,但是我还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景琛慢慢地放开我,准备起身离开。 我老妈曾经告诉我,错过什么都不能错过一个真心的爱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注定的那个爱人,但是我相信他的真心。 我不想自己以后想起来会后悔如今做的事情,我决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我紧紧地搂住他,让他不能动弹。 ... ------------ 第473章 许君欢(10) “景琛,我喜欢你,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可我不知道自己能够陪你多久。”我感受到抱着我的手又紧了一些,“你一定不相信,其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未来时代。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女人她说让我穿越到古代可以找到厮守终生的爱人,所以我就来了。” 我只看得见景琛泛着绿光的眼眸,那是最容易让我沦陷的色彩。 他半天没有给出我想象中应有的反应,我有些焦急:“你没听懂吗?” 景琛诚实地点了点头,我有些挫败。 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了一个自以为比较简单的比喻:“人是由猴子进化的,你也是从猴子进化成的,你突然有一天做了个梦,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回到那个不用穿衣服的远古时代。知道了吧。” “懂了。”景琛有些兴奋,问道:“可那跟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我真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光是这么给景琛解释了一下,还不定解释好了没有,我就已经快要暴走了:“我能睡一觉就睡到了这个朝代,会不会再睡一觉便回到了我原先生活的时代呢?” 景琛还准备问些什么,被我捂住了嘴巴。 “无论怎样,你只要记住我叫符生就好了。” 景琛挣脱了我的手,瑟瑟缩缩地问着:“那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吧。” 这么一折腾,不困的我也有些困了,难得跟他解释这些明明很明显的事情,摸黑地吻了他一下,本意是吻他的脸,却凑巧地吻到了他的唇。 我几乎是一沾上便退了回去,然后缩到墙角害羞去了。景琛怎么会让我如愿,又将我捞进了怀里。 我故作慵懒道:“我要睡觉了。” 景琛宠溺道:“睡吧,我也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我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有人在我的脸上胡作非为的时候,我才极其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景琛一张放大了的俊脸。 我惊叫了一声:“啊”。一抬头,又发出一阵怪异的呼痛声。 我捂住我受伤的鼻子,横眉冷对地看着景琛。 他也正捂着自己的鼻子,眼睛里明显有泪花:“我有这么吓人吗?” 我一时语快:“你难道不知道你绿眸白发,不是一般人吗?” “你不说挺好看的吗?”景琛睡了一觉,黑眼圈早就消失,撇着嘴的样子跟念邪一样可爱。 我装傻:“什么时候?” 景琛的手一直垫在我的脖子下面,此刻已经绕到我的胸前把玩我的头发:“从你见我第一次就说了。” 我从景琛的手里抢回了我的头发,退出他的怀抱,讪笑道:“人生总是会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都怪那时我还年轻,妄下论断,你可别当真。” 景琛疏朗明快地笑了笑,将我重新禁锢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脑袋,话题转得飞快:“生儿,你昨天晚上说了些什么都还记得吧?” ... ------------ 第474章 许君欢(11) 我觉得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赶紧打断他的话:“慢着,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说得理所当然:“生儿啊。” 我刚刚以为是自己初醒的幻觉,再次从他的嘴里听到原来是真的,下唇咬着上唇,实在是无语:“你这么乱取我的名字,你的良心知道吗?它们没有阻止你吗?” 景琛继续理直气壮:“有何不可?” 我叹声道:“生儿,生儿,不就是生儿子的意思嘛,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景琛反应过来后,一个人笑了老半天,才来安慰我早已经受伤的心灵,安慰得还那么敷衍:“那好,叫符儿吧。” 我想了一想,只要不是生儿,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我在他怀中动了动,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儿,景琛使劲摇着我的身体,就算我再想装,我柔弱的身体也受不了。 我这人只要没睡醒,便不会管在我面前的是谁,有些恼怒:“还让不让人睡觉?” 景琛执意要一个答案:“你还记不记得你昨天说过的话?” “我说了那么多的话我哪里记得那么多。” 我白了景琛一眼,昨天是晚上,就算躺在一张床上也是他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他,况且气氛又好,我才能那样坦诚地说出那样矫情的情话。现在打死我,我也说不出来。 景琛越凑越近,眼睫毛都快要扫到我的脸上:“那好我提醒你,你说你喜欢我。” 景琛眼睛里全是暧昧,我将他推开了一些,才能顺畅地呼吸:“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景琛用指腹擦过我的唇:“那你昨天亲我一下是什么,是你们那个时代必备的睡前礼吗?” 我决定打死不承认:“我怎么就亲你了。” 景琛看着我,墨绿色的眸子幽暗了一些,知道我的狡辩肯定让他生气了,当下决定起床逃跑。说时迟那时快,我半个身子刚离开床,就被他压在身下,随后铺天盖地而来便是只属于他的气息。 他看着我,嘴角绽放一朵妖异的笑容,让我看花了眼,他说:“我有的是时间帮你慢慢回忆。” 他的唇压了下来,温热湿润的触感让我全身开始酥软,他轻咬着我的唇瓣,一圈一圈地描摹着我的唇形。 浑身上下有一股奇异的电流在流窜,这样陌生的感觉让我不得不求饶:“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说过我喜欢你。你起来好不好?” 景琛将我推到一边,又搂进了怀里,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在惩罚你,还是在惩罚我。” 随后你挠挠我,我挠挠你。我们又在床上大战了几个回合,景琛才磨磨蹭蹭地起床来,可他却坚决不让我起床,说是什么养伤。 我这身子好得很,哪里有什么伤,于是我对着他拍着胸口以证强壮,一时不觉用力过猛,疼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到我紧皱起的眉头,景琛脸上的笑立刻收敛了起来,严肃得像个老头子:“在影风说你能够下床之前,你必须乖乖躺在床上。” ... ------------ 第475章 许君欢(12) 我瘪着嘴,头晃得跟拨浪鼓一般,不屑地质疑:“影风又不是神医?” 景琛摸着我的脑袋,从容道:“她是司徒易唯一的关门弟子。” 这个理由让我心服口服。 我这下必须得认命了,不过有他这样的美男子陪吃陪喝陪睡,多躺几天也是很好的。 但所有美好都是想象出来的,躺在床上的日子里没有一天是被当做人对待的,每天络绎不绝的大补汤药送进来。 现在光是听见门口有脚步声,我都能吐出来了。 丫鬟端着进来的汤药我偶尔还可以倒了,景琛端来的,顶死我也逃不了。 从大开的窗牖向外看去,今儿个太阳有些耀眼,景琛坐在窗下看着一些光是题目都能够让我揣测半天的书,窗外的枫树在书页上投下摇晃的影。 我小声叫了一声:“景琛。” 没有人应我,我的心情有些小小的激动。 于是再小声叫了几声:“景琛,景琛,景琛。” 还是没有人应我,看来他是看得入迷了,我端着乌黑的汤药一点点移动到桌子旁,打开茶壶,将汤药往里面灌,视线一直在看着景琛,以便他一有风吹草动我赶紧悬崖勒马。 景琛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洒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 景琛仍旧没有回头,视线一直在书上固定着:“你的药洒在桌子上了。” 我的额头上瞬间出现三根黑线,我还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掌握当中。 可是我一直看着他,他一直看着书怎么会知道我在干什么,难道他长了第三只眼睛。 我还没有开口问,他提前告诉我答案:“你那么笨,整个房间你应该只想得出往茶壶里倒了吧。” 我再次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死景琛,我不要跟你住一个房间了。” 景琛将书放了下来,还是他上次做标记的那页。 他缓缓走到我身边,柔柔问道:“不是住得好好的嘛,怎么又不要住了。” 我一字一句吐词清楚地说着:“因为这个房间跟你的人一样讨厌。” 景琛也不恼:“幻灭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会儿我让影风将你的东西搬到另一间房里。” 我只是想让景琛哄哄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换房间,却没有想到他答应得这样快。 这下我是真的生气了,推着他让他赶紧走。 景琛看着我半天,只是闷闷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脾气竟是这样的古怪。” 我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被他这么一说,我火大得不得了:“你管我。” 景琛也不理我,挣脱我的手,将碗里还剩下的药端到我的面前,声音里也隐隐带着怒气:“把药喝了。” 我扭着脖子,坚决抵制:“不喝。” 景琛也执拗起来:“那我就不走。” 我立马接过他手上的药一饮而尽,末了将空碗递到了他的手里:“把碗拿出去,我就不送你了,另外门要关好。我会很感激你的。” 景琛沉着眸子看了我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身将门重重地关上。 我应该是顶厉害的人了,生死前都能从容淡定的景琛居然会被我气得青筋暴起,情绪化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 ------------ 第476章 许君欢(13) 景琛走了之后不久,影风便进了房间。 在我面前的影风没有在景琛面前的影风那样谦卑,反而更多了一丝桀骜不惧。 可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她自卑,很自卑。 我读得懂她的眼神,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眼神。 我只是看着她缓缓进来,又缓缓关上门,再是缓缓地坐在凳子上,一切都是那么不慌不忙,不疾不徐,仿佛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完成她接下来要完成的事情。 这些日子我总是躺在床上,别的没有学到,这耐着性子的事情倒是有些长进。我想我也有很多时间来看她想做些什么。除了是要毒害我,一切事情我都是能够接受的。 影风坐着观察我半晌,终于开口:“上次的刺杀并不那么单纯,刚刚主上跟着几个堂主去处理那件事了,他的脸色很不好。” 其实影风是个美人,镶着冰霜的柳叶眉,框住风雪的眼睛,却唯独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烧成火红一片。我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没那么巧。 就像很多说书人嘴里说老了的段子,如玉公子身边的如花打手,公子的风采在月月年年的相处中打动了如花的姑娘,最后如花的姑娘陷入无法自拔的单相思中。 我眉头舒展,言笑晏晏:“影风姑娘告诉我这些是为何?” 影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婷婷站起身,转入另外一个话题:“主上让我带你去彼岸阁。” “慢着这是哪里?”我突然想起住了这么些日子,我竟从来没有问过景琛,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符姑娘你呆在这里半月有余,竟然不知道身在何处?”影风仰起头,如同昂首阔步骄傲的孔雀,“这是幻灭的基地,浮生宫。” 这应该便是景琛的老巢了。 “那你前边领路吧。”我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影风带着我转过了弯弯曲曲的游廊,这些游廊都是建在水上,俯身便能采撷长廊外的白莲,水的中央黑身红嘴的鸟儿正婷婷立在荷叶上,彰显着风姿绰然。 不得不赞叹这幻灭的建设真是天然而成,鬼斧神工般的存在,景琛真的是一个会享受的人。 穿过长廊,我进入了另外一个像是幻术形成的景象,可它却是那样真实地平铺在我的面前。 道路两旁是炫目的彼岸花,艳红的花须子卷起好看的弧度,它们毫无保留地张扬着,盛开着,好像给生命一场永不谢幕的盛宴。 我是喜欢江南烟雨的女子,欣赏不来那些特立独行的东西,可是唯独对这种触目惊心的色彩一见倾心。 忍不住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细细观赏一番。 “这两旁的彼岸花都是宫主前些日子去毒王谷移栽过来的,这花挑剔得很,好不容易才养活了。”影风顿了顿,又问,“冒昧问一句,你是否也喜欢彼岸花?”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怕耽搁了影风的时间,我只看了一会儿便又起身跟着她。这一路上,竟然都种着彼岸花,这规模甚至大过毒王谷。 彼岸花形成的指示小路一直蔓延到视线的远处,直到一间的小房子出现在面前,方才看到花的尽头。 ... ------------ 第477章 许君欢(14) 那房子是一副崭新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刚建起来不久。 我推开沉香木做成的大门,视线所及,屋内的摆设无不彰显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心思。 影风已经从我身侧而过,苦涩道:“这彼岸阁是主上最近才派人建成的,那花也是最近移栽过来的,往些年,他是不会上心这些花花草草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影风转过头来,望着我问,“你猜他怎么说?” 我随口一说:“我怎么会猜得到。” 影风苦笑着:“他说浮生宫未来的女主人喜欢彼岸花,他便是逆天也要打破花的预言,他想要守护的东西连天上的人都是动不得的。” 我感动又有些生气,这些最长情的话他该是要亲口对我说的。 影风的眼睛里有了一些不屑,又有一些不甘心:“符生,你不知道他有多优秀。他的妻子也该是优秀的,他的家人为他选好的妻子是才貌动帝京的绝世女子。你和她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又是老套的段子,身份地位,学识,都能成为拆散一对恋人的可笑理由。 若是这身体原先的主人,她该是会妥协。可我不是她,我踏破时空得来的爱情,说什么也不能够轻易放下。 我将她按到了座位上,为她斟了一杯茶:“影风,话不能这么说。你不知道找到景琛的路我走得有多艰辛,可是你不能因为不知道就这样轻易否定了我的努力。你所说的配不上的理由,我不接受。除非景琛亲口告诉我不要我了,否则我绝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妥协退让。因为如果妥协了,我会觉得自己的怯懦对不起景琛的一片痴心。尽管我也知道不被祝福的爱情是痛苦的,可是我害怕没有景琛比害怕流言蜚语要来得多。” 我以为影风会猛烈抨击我的冥顽不灵和不自量力,可她只是久久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我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看了看手上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影风释然地笑了笑,将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嘬了一口茶,仍旧不冷不热地说道:“我不喜欢你,但是却很欣赏你。和你一样,我也最不耻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放弃一个人的行为,那不是尊重爱情而是一种亵渎。” 吃亏是福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我当然也不甘示弱:“你喜欢景琛,算是我的情敌了,所以我也十分不喜欢你。如果你现在放弃的话,我或许会欣赏你的这份豁达。当然我并不觉得你是这样容易放弃的一个人。” 影风的脸上飞来一抹云霞:“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主上,一直以来我都隐藏得很好。” 我从来没有想过两个情敌还能够这样平易近人的聊天。 说着我也有些口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咙后说道:“喜欢景琛,当然也会格外注意与他走得近的女子,特别是你这样漂亮的人儿。” 我很少见到影风是笑着的,可是她连笑着都是酸涩的。可以预料到她一定是诚诚恳恳地爱了景琛很久。 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单相思中体会着无尽的苦楚,却又欲罢不能。 ... ------------ 第478章 许君欢(15) 影风低头沉默了良久,然后开始说起那段巾帼恋上无方少年郎的故事。 “我是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爱上他的,像我这样在刀口上舔血的女子能爱上的人不过是这世上顶天立地的英雄。我认为男儿便应当穿甲带吴钩,主上白袍银铠,羽扇翩飞。千军万马兵临城下依然淡定自若。那样处变不惊的身影就算是散在飞沙走石的战场上依然不能掩盖其光华。” “我就是这样爱上了他,在他的身边呆得越久就越渐无法自拔。普天之下喜欢主上的女子数不胜数,可是能常陪伴在他左右的只我一人而已,我以为这便是机会。直到遇到你,他不再让我相伴随行,而是让我躲在了暗处。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和你有得一比,有得努力。” “可是你挡在主上背后,那一刀挨在你的身上,也彻底击碎了我的梦。从前,他便是将敌人千刀万剐也是微笑自若着,可是那次他抱着你浑身浴血,周围弥漫地是惊涛骇浪一般的杀意。从前,他说他信任我,他便是死了我也能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是看着你受伤了,我不知道保证了多少次,你一定会醒过来。可他的眼里却装满了怀疑,非要守在你身边。你睡了多久他便守了多久,你睡了多久他便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他说就是要你醒了之后看见他颓败的样子心疼,你便再也不会为他受伤让他这样难受了。” 我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听完,的确我是平静地听完了,心情没有半点变化,可是眼里汨汨直下的水珠是怎么回事儿我一时也不清楚。 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景琛这个人,我一定放在心里最阳光的地方,好好守着。 “符生,主上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他从不让自己有弱点,却还是执拗地将你留在身边。所以千万不要让他失望伤心。”影风给了我最后的忠告,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影风走后,我便一直保持着她走之前的姿势坐在那里,期间有丫鬟送饭进来,我都一一打发了下去,又继续呆坐着发呆。 天色渐晚,夜色凉如水,以往这个时候我早早便睡了过去,现在却在房间踱来踱去。 我在想要不要去给景琛道歉,今天确实是我无理取闹。 可是这条路似乎是长了点,又拐过来拐过去,我怕记不住路,到头来可麻烦了去。 可我真是好想他,想立刻见到他。 彼岸阁前有一方空地,倒是个练琴的好地方,我将青鸾搬到阁楼外的石桌上,将满腹的思恋全部都寄托在琴音里。 我弹得入了神,直到传来一缕笛音,我才抬起头来,看见彼岸花道上站着的人便是我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他静静的站在皎洁的月华里,表情纤柔得如同旖旎的春意,苍青色的袍子在清风中微微浮动,他面向我缓缓地张开双手。 我心里欢快得要命,丢掉了所谓女子的矜持,提着裙裾,向着景琛跑了过去。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79章 许君欢(16) 我像是一只起飞的碟儿扑腾到景琛的怀里,他揽住我的腰防止我因为惯性太大而摔到。 我就势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胸膛蹭了蹭,低声道:“景琛,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听见他隐隐的笑意,从他的怀里抬起了头,娇嗔道:“你怎么能这样得寸进尺呢。” 景琛的声音像是清泉旁的一支枯木开出了一树梨花白:“符儿,今天有没有想我” 我将脸撇到一边,口是心非:“才没有想你。” 我其实想说,如果可以,不管到哪里都请带着我,我不怕黑,不怕杀戮,不怕阴谋。我只怕突然找不到你。 景琛低下头来看着我的脸,戏谑道:“可你的琴声不是这么说的。” 景琛蹲下身子将我横抱起来,向着彼岸阁走去,那一刻仿佛时光静止一般,静谧美好。 这可是我爱的人,他听得懂我琴声中所有的感情,我正在他怀中笑着。 现在我已经能够很自在地和景琛躺在一张床上,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有些理所当然。他喜欢我,我喜欢他这是多好的理由。 我背对着景琛,他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被我枕着,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腰。 男女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可是知道的不多更不知道如何做起。想着景琛学识比我丰富,便寻思着他或许知道一些,我诚实道:“景琛,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一些什么啊” 景琛搭在我腰上的手紧了一些,声音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黯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说我们要做些什么” 我没有觉得其他,老实答道:“我想为你生个孩子,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身后火热地胸膛颤了一下,我立刻消沉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可是这些缺点我都告诉过你,你却执意还要喜欢我,所以你不能笑话我。” 景琛更贴近了我,我能感受到他任何一丁点的变化:“这个笨我倒是很喜欢。至于你想为我生孩子的想法可以保留,可现在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些才行。” 我嘟着嘴:“可我都十五了,在我们那个时代我还嫁了三次人了” “你倒是够坦白。”景琛的手暗暗发力,我有些吃不消地轻吟出声。 “我嫁三次人可都没有嫁出去,他们都死了。我梦中的女人说这里能找到那个陪我一辈子的人,所以我才这样无顾忌的跑来了。”我稍微扭头,有些伤感,“要是你不是她说的那个人,你也会死的。” 景琛捏着我的耳垂,自信勃勃:“除了我,没有人有命娶你。” 近来觉得景琛的怪癖真多,可是看在他捏得我耳朵还很舒服的面子上,我还是任由他去。 我心里甜得一塌糊涂,嘴上却不认输:“太霸道了。” 景琛挠着我腰上的痒肉,挑衅道:“就霸道了,你咬我啊。” “我还真咬你。” 我抓过景琛的胳膊便咬了下去,我知道他一定会很疼,用了多少力我是知道的。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0章 许君欢(17) 我一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他胳膊上的口水,一边得意:“景琛,这是我作的记号,这样我就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景琛没有挣扎,翻身压在我身上,片刻的停顿之后,吻上我的唇。不像上一次那般温柔,有些狂风暴雨的感觉。他就像一个凶猛的掠夺者,将我胸腔内的空气全都吸走。 我有些难以呼吸,感觉要晕过去一般。 “主上,她醒了。” 我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影风舒展开来的眉目,我有些讶异我明明跟景琛在一起的,我们还在做少儿不宜的事情。 我摁了摁额头,还有些轻微的疼痛,问道:“影风,你怎么在这里” 影风具体详细地解释着:“你上次中的刀伤,伤口是好了,可是那刀上淬了剧毒。那是司徒易的手下败将弱灼研制出来的一种毒药,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这剧毒自从出世便没有解药,司徒易也研究过一段时间,当时缺了一味叫做血琉璃的药做引,所以他的解药一直没有研究出来。前些日子,我用金针将你的毒素逼到你身体里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毒素不乱窜就暂时不会危及你的生命,但就是不要情绪激动。这样我也就有时间去找血琉璃了,只是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会导致金针移位,毒素乱窜。” 听影风这样说,我便羞得躲进了被子。如果说是昨天晚上昏迷过去的,那么便是景琛吻我的时候,那时候我确实是血脉喷张,情绪挺激动的。 景琛轻轻咳了咳,吩咐道:“影风,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再叫你。” 影风退出去的时候,好心提醒:“主上,符生的身体现在有些虚弱,有些事情来日方长。” 我在被子里面听得清清楚楚,脸烫得都能将被子烧着了。 景琛大力地将我被子掀开,笑得一脸灿烂:“你难道不觉得窒息吗” 我假意锤了他两下,红着脸斥责:“影风都误会了,你都不解释一下。” 景琛表情淡淡地:“解释什么,解释我们没有做什么事,你只是被我吻晕的而已。” “你真是不害臊。”我企图再次钻进被子里,却被景琛先一步阻止了。 景琛一点没有收敛,调侃道:“有什么好害臊的,你总得习惯这些。”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半真半假地夸道:“你真是有当流氓的潜质。” 景琛完全不经过我的允许,直接吻了吻我的脸,还享受地舔了舔唇:“除了你,没有人能激起我流氓的潜质。” 我呼次呼次地擦着刚刚被他亲过的地方,嫌弃瞟他几眼:“景琛,你能不能镇静一些,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对我冷傲一点。” 景琛没有理我,从桌子上端来一碗粥,坐到了我床前,冷傲道:“自己坐起来。” 我闻言,坐了起来,盯着他手里的粥,确实也有些饿了,直接张开嘴巴:“啊。” 景琛抓住了我说话的前后矛盾,揶揄我:“你不是让我对你冷傲一点,难道不应该你自己动手。” “景琛,你真是小气。”我无语地去端他手中的粥。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1章 许君欢(18) 景琛双手让了让,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到温热,递到我的唇边,我立刻喜笑颜开地张开嘴。 我根本没有咀嚼一下,便一口吞咽下去,赶忙问道:“景琛,那血琉璃是什么东西司徒易都找不到它,是因为它很名贵还是很有价无货那我醒过来是你找到血琉璃了吗,你在哪里找到的” “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我到底要先回答你哪一个”说完,又一勺子粥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复制了上面吞咽的动作,继续说道:“你挨个回答。” “血琉璃的种子只是一般莲花的种子,将种子晒九九八十一个正午时辰的太阳,每次不能超过一盏茶的时间,风干种子的过程及其细致,错了一点点便不成。然后种子要红土里蕴育三年,发芽也要三年,再开花三年才结果。这九年里必须以人血做滋养,它的果实比天山雪莲,千年灵芝更为珍贵。相传这血琉璃至今只有星渺国的皇后才能栽种出来。” 我第一次听见其他国度的名字,难免有些好奇:“你去了星渺国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去的” 景琛显然是觉得我在大惊小怪:“我们现在便是在星渺国的地下。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经过那片竹林,便是其他国家吗” 我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你竟将幻灭的基地建设在别个国家的国土上,胆子和勇气都是不小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景琛将最后一口粥喂进了我的嘴里,“不过说起来,幻灭的基地还是在昊月的国土上,只是出入口在星渺国罢了。” 我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景琛打断道:“好了,吃完了,你可以睡了。” 我顺口问道:“那你呢” 景琛淡淡道:“我今晚去书房百~万\小!说,再处理一些堆积的公务。” “那你不睡了”我诧异道。 “书房也有可以休息的软榻。影风刚刚不是说了,你现在身子弱,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我倒是能忍住,就是不知道你意志薄弱能不能做到不情绪激动了。”景琛起初一脸正经地说着,最后自己都笑了起来。 我窘得红了脸,虎虎生威地将一个枕头扔到景琛的头上,催促着:“你滚吧你。” 景琛并没有马上离开,将接到的枕头拿过来放到它原先的位置,然后又检查我是否盖好了被子,之后就离开了。 以前,我和念邪一起睡,可以抱着暖暖软软的一团肉。这段时间,又习惯被景琛抱着,景琛的胸膛厚实又暖和,靠近他就像靠近一团火。如今一个人睡,我觉得被子里老也不暖和,从脚丫到头顶都在沁凉地冒着寒气。早知道我也和景琛去书房睡好了。 本来我觉得这样冷,今夜一定是睡不着的,可还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影风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白粥,白馒头。 我是在她进来的前一刻醒过来的,已经掀了被子起身来。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2章 许君欢(19) 我一边洗漱一边表达自己的愿望:“影风,我什么时候可以改善伙食” 影风对我说话的时候还是恶语相向:“你是想要你的命,还是只想满足你的胃和嘴。” 我当她鄙视我是她养成的不良习惯,除了同情她的不良习惯之外并不是很介意:“这两样以前不是可以同时满足,并且很和谐吗” 影风将吃的放到桌子上,一脸的郁猝:“你也说了是以前,不是现在。” 我坐到桌子前,一口粥差点就喂进嘴里里了,突然想起:“景琛吃了吗” “主上吃了,已经在练剑了。” 我见影风并没有出去,而是一直站在我身边。 我猜测着:“影风,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影风犹犹豫豫,还是问了出来:“昨天你有没有问主上是怎样拿到血琉璃的” 我如实回答:“没有。”他根本没有给我问的机会,便让我睡觉。 “为什么不问呢你就不想知道他是如何从戒备森严的星渺国皇宫里带走人人渴求的血琉璃”影风浑身笼罩着轻悠悠的心疼,她眉心微低,“不过,就算你问了,主上也一定不会说。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让你知道那些不堪的事情。” 我知道景琛在取血琉璃的时候一定遭遇了什么,看着面前的白粥,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现在是一点儿都吃不下了。 我彻底放下了调羹,深呼吸一口准备迎接接下来听到的事情:“影风,我不喜与你绕圈子,有什么你说吧。” “我不想说。”影风捏起拳头一拳捶在桌子上,随后突然起身离开,背对着我说道,“如果你真那么想知道,你可以自己看。” 影风对我一直很冷淡,可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愤怒。 我想我必须要知道景琛在星渺国的皇宫里到底遭遇了什么。 玄觞镜是可以看一个人发生过的事情,可唯独除了青鸾火凤的主人之外。利用玄觞镜知道真相这条路就这么断了。我也有想过直接去问景琛,可是影风说得很对,他一定不会告诉我。 我想我这次是遇到难以跨过去的沟壑了。 因此我沮丧了一整天,景琛还以为我是哪里不舒服,他和影风一直呆在我的身边。 看到景琛在我眼前晃悠,可是我却依旧束手无策,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我竖着眉,语气有些刻薄:“你们看到外面没天黑了,你们该不会是要守着我睡觉吧。” 影风估计也是早就想要离开,无奈景琛一直没有发话,她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这里呆着,如今我又不识好歹地说话,冷冽的眼风如同密集的冰刃向我飞来。 她不仅是表达对我十分愤懑,其中也有替景琛鸣不平的成分。 默然片刻,景琛安抚着影风:“影风,你别介意,她又发小孩子脾气了。” 影风有一刻惊讶,转而目光不如先前锐利刺人:“主上,我明白。符生应该也没有什么事了,应该是在浮生宫闷坏了,我先退下,你和她好好聊聊。” 景琛点了点头,影风便离开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3章 许君欢(20) 我见景琛还在那里坐着,便问道:“你今晚不用处理公务了” 景琛不答反问:“昨晚睡得好吗” 不知道为何,他这样暖软地问我,我竟然会觉得有些委屈,咬着唇:“手冷,脚也冷,全身都冷,睡得一点也不好。” 景琛起身走到床边:“怎么不来书房叫我” 我抱怨道:“你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被子掉了两三次,我冷醒了才起床捡的被子。” 景琛站在我的床前宽衣解带,我自觉地向里面移动了一些位置。他上床之后,空间一下子便变得小了,他强硬地将我拉进怀里:“昨晚上我也挺冷的,半夜想来找你,可浑身带着冷气怕冻着你了。” 我得寸进尺的将手摸进景琛的衣服里,他肚皮的温度真暖和。 景琛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他隔着衣衫按着我在他肚皮乱动的手,声音如同拖着重物在地上摩擦一样粗噶:“符生,别动。” 我被他突然升高的体温吓得果真不敢动。 我担忧道:“景琛,你怎么这么烫,是发烧了吗” 景琛的呼吸很急促,灼热的气息扑着我的面。 “符生,别怕,这是正常反应。”景琛轻轻将我的手从他的衣服里拿了出来,放到了咯吱窝,又将我的两只脚夹在他的小腿肚之间。 我一直在消化景琛的话,可是悲哀的发现竟然难以消化。 我积极发挥勤学好问的精神:“为什么发烧是正常反应呀” 景琛再三确定:“你确定要知道” 我总觉得他吊着我的胃口,有些急躁:“你就快点说,急死我了。” “这个等你再长大一些便会知道了,但是别让我等太久。” 景琛的声音如同春风过隙,拂过我心墙,在我的心间处处花开。 我不满地蠕动着逃出了景琛的怀抱:“我都十五了,不同你说话了。我要睡觉,睡觉啦。” 景琛低笑着将我重新拉回怀里,抱我更紧。 我先说的睡觉,可事实上景琛却先我一步睡着。 由此便可以看出,他昨夜一定没有休息好,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感受着他肚皮的起伏和胸腔里有节奏的心跳,这便是我一直向往的安定。 不过景琛倒是睡着了,我心里有事儿,关于他的事儿,越想便越睡不着,可是不想又做不到。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今晚上就不用睡了。 这个时候胸前的白玉微微泛着暖和的光,而景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墨玉挂在脖子上的,墨玉也泛着微光,然后它们同时拉扯着脖子上的线向上升,最后稳稳地契合在一起。 我惊讶于所见,正想着叫醒景琛,却发现脑海里竟然有画面生成。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那是景琛夜探星渺国皇宫的那晚上。 那天,本是分外明亮的月夜,可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光。 此时,才是夜正浓的时刻。 夜色笼罩下的星渺国皇宫地域辽阔,红墙高树将建造精妙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宫殿房舍稳稳围住,假山嶙峋,清湖荡漾。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4章 许君欢(21) 景琛从远处踏空而来,其后跟着影风,两人皆是身形矫健,速度快如闪电。 “影风,你在宫墙五里内搜寻血琉璃,我到内宫搜寻,谁先找到便来这里等着。”景琛一身鸦青的锦袍,立于皇宫内最高处,俯瞰四周,谨慎分工。 影风站在他身后,视线里全是他衣袂翩飞的风姿:“主上,星渺国的国君楚煜最擅奇门遁甲。皇宫里到了夜晚,处处是阵法,步步是机关,凡是不熟悉却擅闯皇宫的人一不小心便会丧命。而且楚煜的四大死忠护法:风,雨,雷,电时常守在他的身边,睡觉都不会离开。内宫如此险峻,我不能让主上去冒险,还是让我去吧。” 景琛主意已定,神色断然:“既然这么险峻,你能保证发现血琉璃并且将它安全带出吗。你要知道,我不想符生有事儿。” “请主上保重自己,千万不要强自己所难。”多年的紧紧跟随,影风知道他若是决定保护一个人,哪怕伤了性命都愿意,她不再劝说景琛,“如果有需要,打开烟花筒,浮生宫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景琛没有说话,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影风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流连,最终还是转身融入夜色里。 若血琉璃真如景琛说的那样珍贵,那么景琛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将危险留给自己,他说过他会将我保护得好好的,他说过他带得起我这个拖累,他是在实践自己所说的话。 景琛的身形在内宫四处翻飞,他身子灵巧轻盈几乎没有触动任何一处机关,只在移形幻影的竹林阵前花费了一些时间,可终究是安全地破阵。 偌大的内宫只有一处还没有找,那便是楚煜的书房。 景琛本以为定是最危险的地方,却是什么机关都没有,他更加谨慎地推开门。 刹那间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楚煜正坐在那里饮酒,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拿着一朵殷红的花,花的经络如同血液在流动,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那应当就是血琉璃了。 楚煜眉目冷峻:“我可等你好久了,破个阵需要这么长时间” 景琛没有半分惊讶,不慌不忙地坐到他的对面:“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进宫的” “从你踏入星渺国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还知道你现在需要血琉璃救一位姑娘。”楚煜晃了晃手中的血琉璃,“星渺国和昊月一直维持着互相看不惯却又谁都干不掉谁的关系,如今你夜探星渺国皇宫重地。往小了说是目中无人,不把我星渺国看在眼里,往大了说便是图谋不轨,想要挑起两国战争。我说的这些你都应当想到,可你还是来了,如此看来,那姑娘对于你来说还真是非同一般呀。” 我觉得楚煜和景琛似乎是旧识,可景琛怎么会和一国之君是旧识。想了想,景琛是杀手组织幻灭的当家主上,一国之君有不能亲自处理的任何事情往往是要一些地下组织来帮忙的。 可是楚煜那番景琛夜探皇宫会挑起两国战争的话未免过于严重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5章 许君欢(22) “如果我杀了你,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景琛从托盘里拿过一只杯子,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生命攸关的事情阐述得云淡风轻。 楚煜的手指轻轻抚上那朵血琉璃,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话里暗潮汹涌:“你知道吗血琉璃的精华极难保存,花叶只要有一点点残缺,那么便算是一朵残花,没有一点用处。普天下仅仅我皇宫里这一朵,你说是你杀了我来得快,还是我毁了手中这花来得快。” 景琛捶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却依旧维持着冷静:“我不想和你兜圈子,你说吧,我怎样才能拿到血琉璃” “我这人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你早些妥协不就好了。”楚煜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调笑道,“我今夜也睡不着,不如陪我玩儿玩儿。” 景琛也显得颇敢兴趣,眼中却有藏不住的戾气:“怎么个玩儿法” 楚煜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脑袋,轻笑道:“听说你会吹箫,为本帝吹奏一曲,若是本帝开心,这花就立马奉上。” 景琛浑身透出杀气却又转瞬消散,他按着火凤箫的手终还是滑了下来:“给我拿一支箫来。” 楚煜使了使眼神,侍者便取来洞箫递给景琛。 景琛吹奏的是以前常常一个人吹奏的曲目,我听过无数遍,却没有一次像这样心酸。他的隐忍,他的坚持夹杂着箫声飘进我的心里,如钝刀的凌迟。 楚煜皱了皱眉头,打断道:“换一首,这首听起来太过不情愿了。” 景琛闻言,又换了一曲,只吹出了前奏。 “算了,吹得我心烦意乱的,我们玩些其他的。”楚煜命令着侍者,“宣今晚留宿宫中的张画师傅来觐见。” 侍者闻言赶紧遵旨,然后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张画师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三更半夜被召唤,张画师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 “张画师起身,今夜来了一个朋友,为尽礼仪,我决定找你这个最好的画师为他画一幅画。”楚煜的唇畔微染起无害的笑意,可我总觉得并不是这样简单。 楚煜无辜地眨着眼睛:“张画师画画不能有太多的障碍遮挡,还请你脱了上衣,坐到前面的凳子上。” 景琛沉怒:“你不要太过分。” 楚煜脸上的笑意顿无,一只手伸向另一只手中的血琉璃:“听说需要血琉璃做药引的只有是中了弱灼的人,毒发之后怕是活不了多久。” 景琛神色暗了暗,握住腰带便利索一扯,黑袍落地,宽厚精壮的上身便展露无疑。 影风搜寻无果之后,便去内宫找寻景琛,找到他的时候,只见他正坦露着上半身,任由一个男子描画着。 影风吃惊:“主上” 楚煜偏着头,略有惊喜地看着影风:“你是幻灭的那位冷若冰霜的头头影风,我的风,雨,雷,电可是一直都想找机会和你切磋。” 影风声如冰雪:“楚煜,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让画师为你的主上作画而已,别这么紧张。” 影风拔剑相向:“我杀了你。” “影风,退下。”景琛眸色沉得快滴出幽幽的水来,声音如同冬日里最肃杀的寒风。 影风顿了顿,最终愤怒地将剑收回剑柄,不甘地退到景琛一旁。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6章 许君欢(23) 几乎是一个时辰之后,画师才慢腾腾地将完成的画呈上。 “张画师果然技艺精湛,明日替皇后画上一幅,朕一定重重有赏。”楚煜让侍者收了画,才呼退画师,“你可以退下了。” 张画师退下之后,景琛已经穿上衣服,正系着腰带:“楚煜,该将血琉璃给我了吧。” 楚煜如是说:“别急呀,时辰还早,不如你去将书房外那一缸水舀到另外一口缸里吧。你并非常人,所以就用竹篮打水吧。” 影风恨不得提刀将面前这个笑得畅快的家伙砍成肉泥,磨牙道:“楚煜,主上与你并无仇怨,你何苦如此羞辱他。” 楚煜一直维持的笑面竟然显露出真实的苦楚:“何苦大概是我过得不好,便不愿意别人过得太好吧。” “你”这是什么理由,影风完全难以接受。 景琛问道:“竹篮呢” 楚煜摊开双手,无奈道:“我倒是没有为你准备这样的东西,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景琛出了门去,一眼便瞧见一旁葱郁的竹林,径直走了过去,取了几截,用内力震破成条状的竹块,便一板一眼地开始编制。 影风实在是看不下去,冲过去一把夺来他手中有些成型的竹篮:“主上,只要你一个命令,我立刻将他首级取下,你这是何苦” 景琛重新拿了回来,又开始有条不紊地编制:“刚开始我也这样想过,可要是他毁了血琉璃,便不能救符生了。与再也见不到活蹦乱跳跟我拌嘴的符生来说,忍受这些就显得有些轻而易举了。” 影风咬着唇,收回再次伸出去的手,转而退到一旁。 景琛很快便完成了一个简易的竹篮,一丝不苟地开始打水,竹篮打水只能凭借速度了,一口缸到另一口缸的速度越快,剩下的水便多上一点点。 楚煜已经命人在门口摆了一把椅子,整以暇地看着景琛左右忙碌。 天大亮,景琛终于将那口缸装满水。 楚煜拍着手:“如果可以,真想见见能够让你如此心甘情愿低头的姑娘。” 景琛耐着性子:“没有如果。该将花给我了吧。” 楚煜说得轻松:“朕赏赐东西,别人一般都是跪着受的。” “主上,他分明是耍你,让我杀了他。”影风在一旁急躁地按着腰间的剑柄。 景琛嘴角微扯,冷冷道:“你若失言,我便会血洗皇宫,你知道我做得到的。” 话毕,景琛撩开下摆,直直地跪在楚煜的面前。 楚煜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震惊,最后守信地将血琉璃交与他的手中。 景琛得到想要得到的血琉璃之后,便和影风齐齐消失在夜里。 我比谁都知道景琛的骄傲,我喜欢看他傲视群雄,这样的他格外耀眼。可他却因为我卸下一身骄傲,那一跪打开了我心里千军万马的枷锁,脱缰的疯马踩得我心里一片兵荒马乱。我对自己感到憎恨,从不曾给予他什么,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7章 许君欢(24) 我感觉一股血腥味涌上口腔,下意识便扑向床外,吐了一地血水。 景琛醒了过来,慌张地询问:“符生,你怎么了” 我还在呕着血,根本没空回答他的问题。 他惊慌地朝着门外大叫:“影风,影风,快来,影风。” 影风来的时候点亮了整个房间,她看到满地的血迹,眼神里是真切的忧虑,赶紧上前替我把脉。 影风眉头蹙起,表情严肃:“司徒易的解药方子看来是失败了,将她放平,我只能替她施针阻止她毒素侵入她的五脏六腑。” 景琛按照她所说将我平放在床上之后便颓然地退到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起初以为针扎在身上一定会很疼,没想到她每扎一针,我便觉得呼吸顺畅一分,内里翻涌的血液也慢慢恢复平静,渐渐地眼皮便有些重,眼前影风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再次醒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景琛的身影,我有些奇怪,我起身披了一件衣服便去找他。 我猜想他一定是在书房里,便径直去了书房,准备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影风的声音:“符生,只能撑七天。” 我前后昏迷了三次,只有这次最严重,我的身体我知道。虽然还是很难过,却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门并没有关,我轻轻推开一点点缝隙,正看到景琛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上,巨大的声音响起随后便又是一片沉寂,他的声音有些恍惚:“就没有其他解毒的方法” 影风果断道:“没有。” 景琛瘫软着身子,神情痛苦。 影风又道:“暂且不论弱灼到底有没有解药,就算有,你杀了绝命十三刀,江湖传言他们是弱灼的弟子。就凭借这个,弱灼也不会救人的。” “影风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影风出来的时候,看到我有些惊讶。我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了然,想开口说些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便与我擦身而过。 我踏进房间,景琛背对着我,有些不悦:“我不是让你出去吗” 我看着景琛疲惫的瘫在椅子上,情不自禁地心疼,我轻轻地走到他的跟前。 景琛的声音刹那柔和:“符生,你怎么下床来了” “我醒来没看见你便来找你了。”我坐在景琛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景琛,我想你了,一刻不见你都很想你。” 景琛紧紧抱住我,叹气:“你都听见了。” 我点了点头,故作轻松:“没什么的,我替你挡那一刀的时候便没有想着自己还能活,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挺遗憾的。因为还没有让你爱上我。可是你现在是喜欢我的,那么我就算是死了也是不可惜的。” 景琛的脸在我的头发里乱蹭,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悲戚:“那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你走了,我呢” “治愈一段情伤的最好良药便是时间和新欢,世界上可亲可爱的女子有千千万万,你总会忘记我的,然后你便能好好生活。”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心里的泪早已经聚集成了一片汪洋的江河。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8章 许君欢(25) 景琛捧着我的脸,逼着我正视他的眼睛:“你真想我忘记你” 我一眨眼,眼睛里裹着的水泽便一涌而出:“我一点都不想你忘记我,可是你一直记着我便没法好好生活。我有些纠结到底要你记着还是彻底忘记我。” “符生,记住还是忘记不是你能决定的,怎么不问问我。”景琛缓缓靠向我的肩膀,笑笑,“或许,我也会像巫屠对练颜那样,无论你去哪里都陪着你呢” 我知道只要我要求,景琛的或许就是一定。 我突然想通了一般,拉着他的衣袖胡乱抹了一通眼泪:“景琛,我的心怀并不宽广,你还是念着我吧。这样我便能每晚都能入你的梦了,然后看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停止了哭泣之后,景琛的脸埋在我的肩头。 物以稀为贵,如景琛的眼泪。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那天听我说完那番话,景琛轻轻的靠在我的肩头,那滴落在我肩胛处的温热将会成为我今生来世最珍惜的暖软。 似乎幻灭所有人看我都流露出一种怜悯和惋惜的神情,只有景琛依旧将我当做正常人,而不是一个只有七天活头的将死之人。 从前我总不把日子当日子看,觉得人生还有许多活头,总难免要过重复循环的生活,想到这些就觉得乏味得很。现在知道自己的生命只有七天,起床都是要早些了,景琛答应带我出去玩玩。 我才知道浮生宫原来是建立在一座赌坊之后,赌坊是星渺国规模最庞大的赌坊,敛财敛到别个国家来的还真是只有景琛了。 我甚至还一度怀疑他破产了,真是年少太天真。 “景琛,我还是第一次进赌坊呀,人可真多,我们也去玩两把。”我拉着景琛在人群的缝隙里穿梭。 我指着人最多,哀嚎声最大的一桌:“就这里了。” 景琛从腰上解下钱袋递给我,催促道:“这局要开了,你是压大还是压小啊” “等等,等他们全都压完了,哪边压的人少我就压哪边。”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两边赌注的增加,在最后一刻喊道,“景琛,我们压小。” 景琛摇了摇头,小声叨叨:“稳赔。” 我心想景琛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成为赌坊的老板,也是奇怪了,难道不知道赌坊为了赚钱基本上都是出老千的,一般哪边压的少就会开哪边。 我也不点明,等着事实来反驳景琛。 那庄家揭开骰盅,竟然大呼道:“四五六,大。” 我看着自己的银子被庄家收入囊中,心里那个滋味像是被割肉了一般。 景琛却在一旁说着风凉话:“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我的赌坊绝对不会出现出老千的情况的,场上这些做庄家的都是经过全方位赌艺训练的。就拿这个摇骰子的说吧,你可以说几点他便摇几点,我这个赌坊里输钱赢钱全凭运气。” 听景琛这么一说,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他估计也没有多少家当。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89章 许君欢(26) 景琛可能是个穷鬼的意识让我觉得自己的形象真是高大无比,因为就算他穷成这样我也不嫌弃他,真是个大好人。 我早有心理准备,象征地问了问:“那你亏了还是赚了” 景琛一本正经地说着,一直搭在我腰上的手坏心地捏了捏:“待你嫁与我之后,我便将我的财产细目全部告诉你,交给你保管。不,应该说是交给你挥霍。” 看着景琛高昂的兴致,我却不由得低落:“你明明知道” 景琛忽地打断我的话:“还想不想来一次” 我有些意兴阑珊:“反正输也是你的,赢也是你的,没意思。” 景琛的眸子里闪着企盼的光:“那我教你玩儿骰子” 我虽然没有过分强烈的愿望,却还是不忍心拂了他的意思:“我要学那种既速成又能吓唬到人的技术,你行吗” “行。”景琛点了点头,“我就教你如何猜大猜小和如何摇出最大的点数吧。这次开的一定是大。”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开盘,果真是大。 我迫不及待地摇着景琛:“教教我,教教我。” 赌场里人山人海,声音杂乱噪动,景琛俯身在我耳边细细地说:“想要什么点数就摇什么点数,这倒是很难。不过猜大小就十分简单了,你看摇骰子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平静便说明摇晃的力道较小,若手腕摇动次数是双数便猜大,单数便猜小。若表情僵硬便说明暗自使力,那么手腕摇动次数单数便猜大,双数猜小。” “我试试,我试试”我按照景琛所说仔细观察着摇骰子的那个人,自信满满地猜了个“小”。 “这局是小。”景琛说。 “小。”开盘的人高声宣布。 我像捡到宝贝一样,欢呼着扑到景琛的身上,猛亲他的脸。 “景琛,你害羞呀。”我看着景琛耳根血红的,被我一说脸蛋也变得通红的。 景琛将贴着他的我扒拉开一段距离,别扭道:“我害羞,我还想问问你,你知不知羞呀。”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我为找到好的调侃他的切入口而暗自窃喜:“那以后还是不亲了。” 景琛稍稍抬起我的下巴,戏谑道:“要还是要的,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符儿想亲哪里都可以。我是你的,你是自由的。” 我拨开他的几根手指,笑意妍妍:“景琛,我又发现了你的另外一个优点。” 景琛的手往下,环住我的腰:“恩” 我故作高深地卖弄了一下关子:“总能将情话变成荤段子。” 景琛威胁道:“这个是优点还是在损我” “优点,绝对的优点。”我顺着他胸口的气,企图转移话题:“这个问题就此跳过去,你还没有教我摇骰子呢。” 景琛完全没有预兆地将我打横抱起来:“你以前不总说我是个小气的人,你刚刚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便亲了我,我得亲回来呀。” 周围的赌徒都停下动作,全都一脸玩笑地看着我,我赶紧躲进景琛的怀里。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90章 许君欢(27) 直到周围听不到声音,我知道到了浮生宫里了。 我这才伸出头,摸着他的脸吃豆腐,笑意莹然:“景琛,你怎么能够耍流氓都这么英俊非凡呢。” 说完,我便搂住他的脖子,准确无误地吻上他的唇。 景琛害怕我的动作有些大摔到了,紧紧的托住我。 绵长地恩爱过后,我咂巴着嘴巴,泼皮一般看着景琛:“味道不错。” 景琛若有所思地盯了我老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毕竟你刚才都迷醉地忘了呼吸。” 我虚虚捏着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他,头顶上空传来景琛爽朗的笑声。 我以为景琛要教我摇骰子的事情就这样虎头蛇尾地告一段落,却没想他竟然拉着我一夜没睡,悉心强调摇骰子的技巧力道。 我虽瞌睡得不行,中途好几次坐着都已经睡了过去,可好歹学习能力尚强,也还是学得七七八八。 景琛一宣布出师我便倒头就睡。 由于一夜没睡,心理和身体都极其困倦,我一睡便睡到了晚上。睁开眼睛看到外面夜幕降临,顿时后悔莫及,对于我来说,睡觉便是对生命的严重浪费。 我正在反思的时候,景琛便端着饭菜进来,衣袖带来门外清风:“我叫你起来吃早饭和吃午饭,都被你撵出去了。现在你醒了,我便让厨房多做了些,你多吃点。” 听景琛这么说,我似乎是有点印象,当时我觉得耳边的嚷嚷声很让人烦心,便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甚至连身上的被子都扔出去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自顾自地进行这着晚来的洗漱。 我干完一切转过身的时候发现景琛眼里真实浓烈的哀伤,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就像是披着一身月华的白狼,冷傲只是为了掩饰他的孤寂,他害怕我的离开,他害怕再次一个人。 有人说爱是毁灭,那是悲观主义的思想,也有人说爱是创世纪,作为宿命论者的我肯定更加倾向于后一种说法。 我相信爱情之所以能创世纪不是没有理由的,两个人在一起并且能够和洽,总是一个人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找到自己没有的东西。而我和景琛,他应该是能在我的身上找到温暖,而我又乐于将自己的温暖倾囊相授。 可是我和景琛的爱衍生出了第三种意义,它不是毁灭,也没有创世纪,它是点到为止。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时间到了,所有的情感都终止在最最真诚的那一刻。 我整理了被景琛弄得很低的情绪,步履轻快地走向他身旁的位置:“这么忧伤的情绪还让人怎么愉快地吃饭了。” 景琛说:“符儿,我们明日便启程去找弱灼。” 我刚坐下来,手才碰到调羹便被景琛的突发奇想惊讶到了:“去找他干嘛” 景琛这番话说得异常坚定:“既然弱灼是他研制出来天下第一的毒药,那么制毒之人必定也会解毒之法,况且他必须要会。”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91章 许君欢(28) 景琛所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可是一想到他会因为救我面临什么,我比死还要难受。 “我不去。”我的心里早就有了决定。 景琛疲惫地叹气:“符儿,听话。” 我彻底没了食欲,同样坚定道:“景琛,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景琛拉过我的手握进手心里,神色有些崩溃:“符儿,我救不了你,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可是我不能看着你一天天地离死亡更近一步,可是我却无能为力。现在我只能带你去找弱灼试一试了。” 我感受得到景琛的无助,从他的手里抽出我的手,一边吃着粥一边平淡地将自己的心里告诉给他听:“你杀了绝命十三刀,弱灼会替我解毒就算会,景琛,你觉得用你的尊严换来我的命,我会比死好过你不知道看着楚煜那样羞辱你,我恨不能亲自杀了他。我爱的人他不受任何人的胁迫和束缚,哪怕是我自己都不行。” “没有羞辱,符儿。”景琛看我的一眼敌过万年的缱绻,“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感到很开心。” “我以为你能够喜欢我便是我前世积德,你对我一点点的好我便感恩戴德,所以我从没有奢望过你会对我这样的好,我也很开心。”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蓝玉雕成浑身通透的碗,掩饰眼中水泽滴落碗中清脆的声响。 “真是个小姑娘,开心怎么也哭呢”景琛转过我的肩膀,双手捧着我的脸,拇指摩擦着被泪水润湿的眼睑,“说吧,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笑一笑,一定要好好想想,想出一个既能够让你开心又能整蛊到我的要求。” 我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头顶顶着他的下巴:“带我去找楚煜。” 景琛推开我一些,疑惑道:“你去找他干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盯着红红的眼睛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他的牵制,既然现在我无药可救了,当初你受的羞辱自然是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要不然我是不会安心的。” 景琛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笑得清浅:“没想到你还挺护短。” “景琛,你就是我的短,我实在是不能没所谓。”我用手戳着他坚挺的胸肌,“听你这么说,就是要带我去了。” 景琛一手握住我在他胸前作乱的手:“喜欢上你这个小姑娘的时候,我便告诉自己,你要做的事情一定要陪着你做,要不然指不定你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趁热打铁:“那现在就去。” 景琛立刻板着一张脸:“你有些得寸进尺了。” 我低下头一根一根数着手指,嘴里小声嘀咕:“娘亲说了,女子要嫁的一定是能被自己降住的人,我从小就认为我的夫君也该是能够被我降住的,我若是降不住你就会开始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应该嫁的人。” “符儿,你将我吃得死死的还说出这样的话,颇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景琛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嘴角噙着坏笑。 我就着这个自然形成的角度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 景琛假意咳了两声,坚定道:“现在就去。”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92章 许君欢(29) 景琛带着我飞跃层层宫阙,最终在清欢宫的楼顶上停了下来。 我看着喘气的景琛,满满都是歉意:“景琛,我是不是比以前重多了。” “我正想说,以后三餐都要再多吃一碗饭,你都瘦了。”景琛微微扶着自己的腰,那样子真是被累到了。 我以为景琛是怕我内疚才故意说出这番话,心想,他真是体贴。 “你不用骗我了,看你喘成这样,我肯定是重了不少。”我的脸正面贴着他的胸膛,无脸见人了都。 景琛低声笑着:“皇宫地面都机关密布,我怕你受伤只能带着你从空中走。可地域辽阔,我轻功再好带上一个人也会显得有些吃力的。” 我立刻走出愧疚的包围圈,心情也恢复到来前的兴奋激动:“我们别聊天了,下去。” “嘘。”景琛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小心地挪到一边,看景琛小心翼翼地贴着瓦片听,随后又轻轻地将瓦片揭开。 我知道景琛是想偷窥之后,心里一阵雀跃,就说人的天性就是好奇,景琛怎么可能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呢。 景琛对着我招了招手:“来看看,楚煜好像遇到麻烦了。” 我眼睛一亮,蹑手蹑脚地移动到他的身边,俯低身子,顺着透出的光看下去。楚煜强抱住一个女子企图轻薄她,那女子并不服软,不断地拳打脚踢。 我热血的情怀又满得快要溢出来了:“不成,我们得去救救那个女子。” 景琛已经准备行动,却又猛地退了回来:“要是她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怎么办” 我想了想,觉得景琛考虑得真是周全,我们来找楚煜算账是一回事儿,打扰人家好事却不是我们的作风,另外我一向都对一刻颇为执着。 害怕景琛知道我的真实目的,我心虚道:“那还是看看再说吧。” 景琛并没有说什么,我又继续观察事态的发展。 两个人身体贴得紧紧的,扭打挣扎中,那女子已经酥肩微露,楚煜的热吻落在她的肩头,我期待着更加香艳的场面。 可事实却是令我失望的,那女子已经被楚煜脱得只剩下鲜红的肚兜,飘摇地挂在她的身上,更加显得楚楚诱人。正常情况下只要是男人,无论有多温文儒雅都会化作一头饥渴的狼,可楚煜却是生生顿住,顺着她直立的身子滑了下来,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打击,颓然地抱头跪在女子的面前。 对于这样戏剧性的变化,我非常遗憾地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我们今天可是知道猛料了,星渺国的皇帝竟然不举。真是可怜了他后宫中的三千佳丽了,本来还有渺茫的机会可以受临幸,现在看来真是遥遥无期地死守深闺,寂寞成仇了。” “那你挖到猛料之后会怎么办”景琛依旧是不喜形于色,嘴角的轻微抽搐暴露了他的心绪。 “广而告之,让他一国之君的颜面扫地。”我快人快语,随即又自我否定,“算了算了,背地里捅刀的阴险作为不是我的风格,我们还是去杀了他吧。”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93章 许君欢(30) 景琛大吃了一惊:“杀了他你说着倒是挺容易的” 我嗅到了景琛反悔的气息,有些不满:“你明明就答应我的。” 景琛反驳:“我只答应带你来皇宫的。” 我手指扣住他的手指,摇摇摆摆地晃荡起来:“楚煜太可恶了,你再怎么也得要去吓吓他。” 景琛异常坚定地说:“不去。” “那我再亲亲。”说着,我已经主动噘起了嘴巴。 景琛见我在房梁上踮着脚尖,稳稳扶住我的腰肢:“知不知羞的你” “哦。”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你害羞了呀” 景琛别扭地拍开我的手:“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原来这么色。” “彼此彼此,所以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呀。”我终于找到对付景琛的诀窍,没脸没皮真的还是很重要的。 景琛自知在无赖这一方面上不是我的对手,很自然地妥协:“我们还是去吓吓楚煜吧。” 景琛抱着我轻飘飘地落到地面上,我的脚一踩实,立刻推开清欢宫的大门。 “谁这么大胆,给我滚出去。” 门还没有大开,便传来楚煜怒极的声音,我毕竟是纸老虎,赶紧退到景琛的身边,景琛就着将开未开的门又使了力气,便将朱红的大门打开。 “楚煜,大冷天的火气怎么这么重。”景琛牵着我的手旁若无人地踏进室内。 “又是你”楚煜站了起来,眸色深沉,“这次你又想干什么” 景琛很不仗义地将我推到了楚煜的面前:“有个小姑娘想找你麻烦,我来帮她的。” 楚煜不顾那姑娘的冷眼,将她扶到床榻上坐着:“清欢,你先坐着歇息一下。”末了,似是不放心又补充道,“别担心,我没事儿。” 清欢,清心寡欲,何处言欢。名字倒是好听,但感觉颇为伤感。 楚煜再次回到我们的面前,轻浮的目光将我从上到下细细的打量:“幻灭当家主上竟然会三番两次为一个姑娘出手,这姑娘想必是大有来头。” “此言差矣,她不过是我在路途当中捡来的,而我恰好又比较宠她。”景琛后面半句话成功抚平了我的失落。 楚煜问景琛:“这姑娘跟我有什么过节” 景琛看了看我,将问题抛给我。 景琛在我身边,我的胆子就肥了一圈,指着他龇牙咧嘴:“我这人向来不与人结怨,可你竟敢欺负我的景琛,就该要有付出牺牲的准备。” 楚煜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看向景琛,囧囧有神:“你想怎么帮她” “风雨雷电中风护法是女子,而雨雷电都是其追随者和倾慕者,我让影风给你的风下了战帖,想必两人已经相谈甚欢了,而雨雷电必定也在左右。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景琛挥手示意我后退得远一些,“你擅长用剑,我们就用剑比武,生死有命,并非点到即止。” 清欢眉眼平平,无丝毫情绪,语调泠泠:“他的右手早就废了,不能用剑。”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94章 许君欢(31) 楚煜失神地转过身,神色浑浊,如同苦等沧海干涸多年的彩蝶,以为苦等无涯却终于到了彼岸。 他激动得失了原声:“清欢,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我有些看不懂楚煜和清欢之间非同寻常的氛围,但是却也无暇猜测揣度:“你们在唱什么戏,若是你们不接受景琛公平的提议,那我只能让景琛小人一点直接结果了你,不给你半点反抗的机会。” 景琛异常配合地将手中的剑横抹在楚煜的脖子上。 清欢逶迤着步子,慢慢走了过来,挥手招呼道:“慢着,你们不过是因为他给了你们假的血琉璃而心怀怨恨。我给你们真的,此事便一笔勾销。” “楚煜,你竟然戏弄我。” 我们本来只是想吓一吓楚煜,没有想到竟然发现景琛千辛万苦换来的血琉璃竟然是假的,景琛手中的剑不由得陷入几分。 我看着楚煜脖颈出现一条血痕,赶紧拉住景琛:“你还想不想拿到真的血琉璃救我了。” 景琛捏着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在我的注视下离开了楚煜的脖子。 “清欢姑娘,我的”我想了想该怎样称呼景琛,最后很娇羞地用了“未来相公”四个字,“我的未来相公可能没什么耐性,不如现在就将血琉璃给我,要不然我可不保证他的剑就直接砍下楚煜的脑袋了。” 清欢走到床榻前,床榻旁放着一盆清水,清水上浮着一朵血红的花,叶片圆润小巧,经脉分明,绿色的液体四方八达地汇集到花朵。流动的绿色转化成血红,那些极其鬼魅的艳红如同人体内部流动的血液一般。 我也走了过去,知道这便是真的血琉璃,便伸手就准备去拿。 清欢制止了我鲁莽的行为:“姑娘,这可是唯一一朵血琉璃。它只能在海拔七八千米的雪水化成的至纯之水中生活,无根漂浮。姑娘若是将它拿起来,必定马上干枯。” 我差点就掐断了自己的生机,一阵后怕:“不是说要在红土里培育” 清欢将那盆花放到我的手中:“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错误判断罢了。” 我是个相当好奇的人,正准备询问清欢为什么的时候,横过一只手将我手中的那盆花抢了过去。我还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便被另外一只莫名其妙就冒出来的手半推着出门。 “你倒还有心情跟别人聊起植物培养了” 我已经极其能够适应景琛爱的讽刺了,柔柔道:“景琛,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呀。” 景琛微微弯了弯腰,与我面对面正视:“好的,未来夫人。” 我自觉搂紧景琛的腰,深深地嗅了一口他身上独有的金丝檀木香:“这未来夫人听起来有那么一些些不顺耳,我想要是去掉未来这两个字听起来会舒服很多。” “我也这样觉得,看在你这么迫不及待的面子上,我争取快点实现你的愿望。”景琛足尖轻点,我只听得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极其甜蜜地扬起了唇角。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95章 许君欢(32) 景琛一回到浮生宫便大发脾气,吓得丫鬟们都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我不知景琛这气缘起为何,却也不忍心这些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姑娘们磕坏了脑袋。 丫鬟端进来的新鲜的茶还没有来得及放到桌子上,便托着盘跪在了地上,我便从她的手里接了过来,为景琛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景琛,刚刚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么暴躁” 景琛接过茶,吩咐道:“你们全都退下去,叫影风来。” 丫鬟们如获大赦,纷纷起身,落荒而逃一般涌出门去。 “你身边的丫鬟肯定会有伴主上如伴虎的感觉,拿捏不准你什么时候会大发雷霆,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我握着他握着杯子的手,送到他嘴边,促使他喝下我亲自倒的那杯茶水。 “符儿真是有当家主母的风范,还没有在其位便开始谋其政,替浮生宫的下属谋取精神利益了。”景琛握住我一只手轻轻一扯,我便坐在他的腿上。 见景琛眼角含笑,没有半点生气发怒的样子,我便大着胆子挠着他的痒痒肉:“景琛,吃豆腐能消火是吧” “符儿可是冤枉我了,明明是你在吃我豆腐。”景琛一边贫嘴,一边制止我捣乱的双手。 我哪里肯就此放弃,拼了命的挣扎,景琛怕我摔到了,便松手扶住我,整个人都任由我搓扁揉圆。 影风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掐着景琛的脖子。 影风慑人的目光不亚于景琛刚刚生气发怒的眼神,我知道景琛那么生气不是因为我,可我却清楚明白影风的愤懑却完完全全是为我。 我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又默默地从景琛的腿上起身。 景琛审视着影风,像是一个等待大丰收的猎手,表情危险:“影风,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影风抬眼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景琛,神色缓和道:“过了这个冬就整整十二年了。” 虽然我已经很清楚景琛的心之所向,却依旧感到酸酸的。 景琛对于我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很了解,甚至我不小心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将我最隐秘的心情泄露给他。 他善解人意地握住我搅在一起的手,话出口却呈现给人一种冰天雪地的场景:“那你应该清楚我会怎样对待欺骗出卖我的人了” 影风说:“要么万箭穿心,要么万虫噬身。” 景琛手中的杯子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突然炸想的声音连我都惊吓到:“影风,我不相信以你的医术不会没有发现我拿回来的只是假的血琉璃。” 影风跪了下来,声音里依旧是冰冷刺骨的不卑不亢:“影风任主上处置。” 我知道景琛为什么生气之后,赶紧拉着他点,却已经拉不住了,他紧皱着眉头,眼波里燃烧着火焰:“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让符生死” “幻灭这些年揽了很多危险的任务,不知有多少人想置幻灭于死地,我幻灭上下皆不愿主上有软肋,但是很显然符生姑娘会是主上最大的软肋。” 我相信影风说的原因,但是我想她说不出口的便是喜欢一个人便想独自占有,而她喜欢景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一定有很多年。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96章 许君欢(33) 我看得出,影风眼中的深情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岁月风霜里和春风度的日积月累。 景琛近乎残忍地说道:“如果是这样,你该在我遇见符生的时候便杀了她。现在她已经不是我的软肋,是我身体里最柔软的部分,与我共存。” 影风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意,在秋风里颤颤巍巍,摇摇欲坠:“我懂了,我选万箭穿心。” 景琛的态度并没有松动,我想他是真的对她下了杀心。 这是我并不赞同的,影风忠心耿耿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就算他不知道她喜欢他,还是不能如此无情对待她。 情急之下我只能装晕,景琛立刻乱了阵脚,扶住我下滑的身子轻松抱起来。 影风见状立刻凑了过来,她还没有开口说话,便被景琛冷冷推开:“这次我看在符儿的面子上便放过你,不能有下一次,要不然你绝对不能承受那些代价。下去吧,这里有我。” 景琛不再理会僵在那里的影风,将我放到床上,拉开叠好的被子给我盖好。 “影风记住了,多谢主上不杀之恩。”影风退了出去。 待门重新关上,景琛拍了拍我的脸,轻轻唤道:“符儿,别装了,快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我从床上翻腾起来。 “直觉。”景琛问,“符儿,你是不喜欢我太残忍吧。” “我的世界里很少有血腥,可你的世界却总是腥风血雨。这辈子能够遇见你恐怕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待我们归老之后到了另外的世界,我们一定不在同一个空间,而我又没有了再次遇见你的运气这可怎么办。我只能希望你现在少点血腥,和我的世界趋同一些,以后我们再遇到的机会会大上一点。” 景琛揉了揉我的脸,温温地笑开来:“听符儿的,若人非伤我,我不伤人。” 我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景琛,你刚刚怎么不告诉影风我们拿回来真的血琉璃了,你还让她离开,那谁来救我呀” 景琛看着我慌张的脸,失笑道:“符儿之前不还大义凛然,慷慨就义吗” 我笑弯了眼:“我不忍心让你守寡呀。” “守寡这个词应当是用错了,但是我也一时间也想不出来用什么好,我就将就了。”景琛揭开盖住我双腿的被子,也坐上了床,“有了真的血琉璃我就用不上影风了,司徒易配的弱灼解药里有好几味都是世上稀有的药材,你身体底子那么弱定还没有完全消化,我只需要让血琉璃融合进你的血液便行了。” 我还没有完全消化景琛的话,便见他已经将床榻下的血琉璃端到了我的面前:“不要让它离开水,你直接用嘴咬吧。” 我摇摇头,有些嫌弃他的提议:“这个样子好奇怪。” 景琛哄道:“又没有别的人。” 我极其不情愿地按照景琛的话行动,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和精力才将那朵花完完整整地吃进肚子里面,还打了个饱嗝:“我吃完了,好像也吃饱了。不止肚子,全身都好像饱得快炸开了一样。” “你没有武功,当然很难消化它的精华。”景琛脸红得厉害,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要用内力帮助你消化。” 我现在越来越难受,催促着他:“那你快点呀。” 景琛不敢正视我:“但是你要脱掉衣服。”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97章 许君欢(34) 我怀疑地看着景琛,讶异地叫出声:“脱光” 景琛说话都有些混乱:“至多穿着肚兜,内力的传输不能有过多的屏障。我也是要脱的。” “你也要脱光”已经不能只用惊讶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景琛见我误会,赶紧解释道:“上身脱光而已。” 我依旧沉溺在震惊当中,觉得这方法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没有其他办法” 景琛也无奈地摊了摊手:“除了换给你传输内力的人,方法什么的没有改变。” 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要求:“那给我换个人。” 景琛否定道:“符儿,这幻灭里还有谁敢在你面前袒胸露胳膊的,又有谁敢看你的。” “影风。” “我不放心。” 我突然有些想明白了:“景琛,你该不会是假公济私,表面是想给我解毒,实际上却是想吃我豆腐。” 景琛的整个脸上都写满了欠抽两个字:“我通常都是正大光明的吃你豆腐,还需要千方百计想招吗” “那倒是。”我又想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不是说男子见了女子的身子就必须要娶他,要是以后你情变不娶我,我岂不是亏大了。” 景琛沉下脸,也不再跟我商量事情的可行性,直接将我压在了身下,大力地扯着我的腰带,不消两三下便脱得我只剩下肚兜,随即又手脚利落地将自己的衣衫脱掉。 景琛没好气地扶起我,替我盘好腿:“我现在已经看了你的身子,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为了贞洁自杀,要么就相信我会娶你。“ 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游泳的时候,穿的比现在少多了,我并不介意,只是想逗逗景琛。 见景琛稍微有些生气,我立刻收敛了一些:“我就勉强相信你吧。” 景琛与我面对面盘腿而坐,表情一丝不苟:“把手伸出来。” 我立马伸直了手,他与我掌心相对。 “闭上眼睛,注意力集中。”景琛率先闭上了眼睛,嘱咐道。 “景琛,你身材好好呀。”我正好可以看见景琛因为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肌,不由得吞口水。 景琛像是没有听见我说话一般,不给我半点回应。 我也只好集中注意力,我有事儿不要紧,可千万不能害得景琛走火入魔什么的。 很快,我便感受到自掌心,手臂涌来一股一股真气热流,在我全身四处乱窜,整个人像是陷入一团软绵绵的棉花,舒服之后便有困倦袭来。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景琛的怀里,而我和他依旧是赤诚相见。 我总是嘴上将自己说得蛮厉害的,到了真正涉及到肌肤之亲的时候我便弱了下来。 我正考虑应该找一个怎样的开场白才不会让我们彼此都觉得尴尬,结果越想越绝望,发现无论什么开场白都不能缓解我们的尴尬。 景琛横在我腰间的手缓缓向上移动,停在小腹上柔柔地抚摸,话里含笑:“符儿,你的身材也不错。”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498章 许君欢(35) 我发觉景琛说的话作为开场白其实也挺好。 我兴致冲冲地接下话茬:“哪里是不错,明明就是很好。” 景琛话里有话,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我检验到的地方都是不错,至于没检验到的地方……” 我明明白白地揭穿了景琛的坏心:“所以你是故意没给我穿衣服的?” 景琛的视线灼热得像是火球:“那天那个要给我生孩子的姑娘难道不是符儿,今儿个怎么这样害羞。” 我撑着胆子不甘示弱地翻身到景琛的上方,撒娇道:“我们现在都穿得这样少,要不我们现在就……” 我说不出合欢两个字,但是从景琛翻腾的双眼,和骤然热烈的身体便可知道他懂我未说完的话。 然后我便华丽丽地被景琛眼中的吓到,想要退缩。 听到身下一声闷哼,随即捶了捶身下的床榻,一个翻身,我便又处于下风。 景琛压抑得变了声,沉重粗噶得吓人:“符儿,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得去冲个凉水澡。” 后来的几日,我听景琛说得最多的话便是他要去冲个凉水澡。 入了秋之后,天气慢慢转凉,景琛本就体寒,他却执意要冲凉水澡,我真怕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我本打算去问影风,可想到她和我一样是女人,也不见得比我了解得多多少,于是我便找到秦风。我只见过他一次,而且并不是那么美丽的遇见,他对于我这个景琛认定的当家主母似乎是很不满意。 我在练武场上找到秦风,他正在操练幻灭组织里的杀手,面无表情的样子有几分景琛冷血时候的风范。 我径直走到秦风的身后,拉扯着他:“秦风,我问你一点事儿好不好?” 秦风不耐烦地跟着我走到一边,厌烦道:“你不在主上身边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秦风对我不尊敬的态度,我丝毫没有芥蒂:“我想问问你们主上是不是有隐疾?” 秦风肯定却又疑惑:“主上好好的,哪里来的什么隐疾,你听谁说的。” 我担忧道:“如果没有隐疾,他怎么总是睡到一半就去冲凉水澡,这天入了夜可是很冷的。” 秦风惊讶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以至于他有些清俊的面庞扭曲成我不能接受的样子。 “这叫隐疾?”秦风严峻的表情早就溃不成军,爆笑一阵之后,说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居然会跑来问我这个问题?” 我被秦风笑得莫名其妙,心里急得火急火燎的:“听你这样说,你是知道他怎么了,你告诉我呀。” “这个问题你亲自去问主上吧,我可不想被操练到死。”说罢,秦风便只给我留下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准确的来说,是一个逐渐远去并且剧烈颤抖着的背影。 我想知道的事情依旧是个谜。 不知道我找秦风的事情怎么就传到景琛的耳朵里,他也呈现出和秦风一样的状态,笑得跟抽风一般。 ... ------------ 第499章 许君欢(36) 我被景琛召唤来,一直看着他笑了老半天了。 “景琛,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表演怪异的笑吗?”我被景琛笑得毛骨悚然,不耐烦地问道。 景琛放下抵在嘴角的手,颇为正经道:“听说你找秦风问关于我有没有隐疾的事情?” “他这个小人,居然告状,本来我还准备以德报怨的,现在必须得加倍以怨报怨。”我咬牙切齿。 景琛哭笑不得:“符儿,照理说你学过医便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冲凉水,你却以为我有隐疾。” 我仍旧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在笑,不由得气恼:“我的医术是那个世界的爹教会我的,可他没有教我这些,我怎么可能会懂。” 景琛对我招了招手,我了然地小跑到他身边,毫不客气地坐到他腿上。 他像一个温柔敦厚的长者一般和蔼地抚着我的发,我能闻到空气中萦绕着我的发香和景琛指尖的幽香:“符儿,我从小身体便好,没有什么隐疾。当然我现在是不能用实际行动证明,以后你便会知道。我去冲凉水澡只是害怕吓到你,归根究底你还是太小了,我心疼你。” 景琛的回答过于笼统,我依旧不明白。 我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你不冲凉水澡就会吓到我呀?” “我的答案是和你上次问我为什么会发烧是正常反应一样,以后你便会知道的。” 我知道景琛一向嘴紧,没想到美人在怀他依旧嘴紧。 我打了一个哈欠:“景琛,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有意思。” “没有,倒是很多人对我有意思。”景琛抬着我的下巴,我能直直地看着他泛着邪魅的眸色,“符儿不就是对我有意思的其中一个吗?” 我感觉自己再一次被调戏,趴在景琛的胸前一阵猛捶。 掰着指头算了算,从我受伤到现在,我和景琛已经在星渺国呆了十天有余,景琛像是要在这里常住下来的样子,我却慢慢有些着急了。 景琛有晨起舞剑的习惯,我起床没有见到他便径直去院子里,他已经晨练完,执着素色清雅的手绢细细擦拭着剑身,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我心起一计,蹑手蹑脚地转到他的身后准备吓一吓他。可刚伸出手,景琛便转头过来,一副早就洞悉一切的表情:“去旁边坐好。” 我捧着失望的小心肝坐在他的身边,一脸炙热地盯着他指节分明的手看,他却狠心地转过身子背对着我。 我依旧不死心,将他身子转过来,充满期待地问道:“景琛,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呀?” 景琛眼睛一抬:“去哪里?” “替玄觞果腹,替我们续命。”我知道景琛那是明知故问,却也不嫌麻烦地解释。 景琛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活:“明日便是星渺国四年一度的朝圣,星渺国的皇后和皇帝要并肩出行,跪长街叩首十里长街。主街上的百姓也都会双手合十乞求神明赐福,到时候一定是万人空巷。” ... ------------ 第500章 许君欢(37) 我脑海里立马勾勒出景琛所说的万人空巷的场景。 我遗憾地感叹:“那明日我定是买不到赌坊门前的糖葫芦了。” “你是不是重点弄错了。”景琛揪了揪我日渐丰腴的脸,让我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我将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拿了下来,握在手里重重地捏:“民以食为天。要是连吃的都没有了,还要重点屁用。” 景琛并没有感受到半点痛感,反而轻而易举便抽出自己的手:“婚姻大事虽然由我自己做主,可我并不能全然不顾父母的意见。你这个出口成章的样子估计是不能入他们的眼,我在想要不要重新考虑考虑我们的关系。” “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之前我已经说清楚我的所有缺点,你依然接受的话就恕不退货。”我双手放在胸前与他置气。 我原以为他见我生气是会来哄我的,可他却是气定神闲地将剑放入剑柄,起身离开。 见状,我顾不得做出的冷傲样子,拉着他微微上扬的袍子:“景琛,你怎么就不愿意哄哄我呢?”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为了预防你以后会变本加厉变得骄纵,我得对你现在开始历练,帮你练就一身自然愈合伤口的本领。”景琛用剑身敲掉我扯住他衣袍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好歹我在前世也谈过几场恋爱,即使连我也说不清那是否就是传说中让人肝肠寸断,柔情蜜意的爱情。但至少也是一对男女之间产生的微妙,大约是可以称作爱情的。那个时候,男人对我都是百依百顺的,我不曾见过景琛这样冷热不定的。 思来想去我终于是得出了一个结论,景琛一定是摊上大事情了,所以心里不开心。于是我这个刚刚晋升成为他身边的女人的可怜小姑娘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想通之后,我也认命地回房去。 之后我便发现景琛竟然不在浮生宫了,对于他的行踪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包括对我这个目前为止最有可能成为当家主母的人也是一样。 晚上我就只能自己暖被窝了,我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有人将我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知道景琛回来了。 然后我更加安心地睡了过去。 感觉眼前有一只手晃来晃去地作恶,我便闭着眼睛用手在眼前瞎扫一通,直到身子被一个怀抱用力地禁锢起来,我才睁开眼睛。 已经是翌日清晨。 景琛正戏谑地看着我,顺着他的视线发现自己早已经散开的胸襟正春光大放,我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他却没有丝毫觉悟。 “符儿的思想开放得真非寻常闺阁女子。”景琛言语轻浮,听得我红透了脸,连着心跳都有些不正常。 我虽不太好意思,却也不愿意让景琛看我发窘,好半天才想出应对的话来:“昨天一声不吭便消失不见,一大早又开始耍流氓,不知道幻灭那些好儿郎究竟是有多瞎才会选择让你当主上的。” ... ------------ 第501章 许君欢(38) 景琛不恼,刮了刮我的鼻子,委屈道:“真是不知感恩的小姑娘,我担心夜里你睡不暖被窝,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我便赶回来的。” 我知道景琛这是在哄我,他也是个健忘的人,昨儿个才说要让我练就百毒不侵的思想,不会轻易哄我,今天一大早就破了例。 “我倒是看不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竟然还要紧到没有丁点时间告知我一声便消失得无隐无踪的。”我捣腾了景琛腰间的痒肉竟然发现他依旧像一床绵实的被子盖在我身上丝毫未动,一时气急没有收敛手上的力气,“你都快要把我压扁了,还要在我身上呆多久。” 景琛身手利索,虽然早先也没有什么防备却也不至于狼狈地滚下床来,而是稳稳当当地躺在了我的身旁。 “你和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应当考虑考虑收敛收敛身手,要不然对我多不公平。”景琛怕痒是经过我亲自验证的,刚刚他却没有丁点情绪起伏让我有些怀疑,我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身子却慢慢挪到他的身边,冰凉的手也悄悄爬向他暖和的腰间。 景琛隔着衣服按住我的手,眉头微微耸起:“别闹腾了,手弄得这么凉。” “那你让我暖暖。”我规规矩矩地不再乱动。 景琛的话题转得飞快:“你知道上次阻止我杀楚煜的那个女子是谁吗?” 人对待美好的事物的记忆总是很持久的,听得景琛提起,我的脑海里立马便出现一抹莹绿的身影,眉清目秀,朱唇不点而赤,神色清冷若山岭清梅。 我甚至还能记得她得名字:“清欢?” “全名落清欢,她是楚煜的皇后。”景琛凝眉,“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她曾悄悄将一纸条交给我,让我昨日入宫掳走她,她有一笔交易与我做。本来以为掳走她不是一件难事,却没有想到风雨雷电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要不是影风不放心跟着过来,我可能还真带不出她。” 我眼睛顿时瞪大,期待道:“那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景琛白了我一眼,随即又一脸幽怨:“你难道不应该关心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我有些焦急:“你这不好好地嘛,快说,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一座城池换我朝圣当日,当着楚煜的面刺杀她。”景琛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的疑虑甚重,我知道他也没有想通。 脑海里那个落落大方的姑娘立刻变成了一团乱麻,我摇了摇脑袋,重新整理思绪:“你一句话里暗藏了好多玄机?” 景琛问:“怎么说?” 我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第一,落清欢是皇后,后宫不能干政,她有什么权利拿星渺国的一座城池跟你做交换。其二,落清欢深处深宫闺阁怎么会知道你,还会找到你做这个一旦失败便是株连九族的交易。其三,落清欢要是想死,自杀即可又何必赔上楚煜的几分江山。其四,既然是刺杀求的就是一个神不知鬼不觉便置人于死地,为何还要当着楚煜的面。其五,你一个见不得天日的组织首领要星渺国的城池干嘛。” ... ------------ 第502章 许君欢(130) 就这样,落清欢留了下来,我和景琛也被她强制要求住在皇宫里。 落清欢每日都要来我们这里倾吐烦闷,她说自从她留下来之后,楚煜每日处理的奏折呈直线增加。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虽然楚煜不说,但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些奏折里多数是关于废后的事情。 过去的那些年,落清欢殚精竭虑想要为难他,但是现在她不愿他有一丝一毫的烦恼和纠结,更何况那些烦恼纠结还是因为她。 落清欢苦于找不到办法替楚煜分担,我也着急着替她想办法,但是景琛说何必苦寻时机,时机自是会来找她的。 那时我和落清欢都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当他是在故弄玄虚。 这才过去没几日,一直按兵不动的梭凖国突然对星渺国发动了攻击,皇宫上上下下都着急得焦头烂额。 楚煜和各位将领元帅连夜商讨御敌方案,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虑色甚重。 我,景琛,落清欢,我们三个在书房外面偷听的人都觉得事态朝着越来越恶劣的情况发展了。 偷听完,落清欢便让景琛履行承诺,帮助星渺国度过这次难关。 景琛神秘地一笑,淡淡道:“我前些日子不是说到时机吗,梭凖国的进攻就是最好的时机。如果是你拯救星渺国于倒悬之危,你说那些古板顽固的大臣们还会不会劝谏楚煜废后” “我哪里有什么本事,还不是要靠做交易来获得你的帮助。”落清欢没有理解景琛话中的深意。 景琛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算计,面上又装得十分诚恳:“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对星渺国的帮助定是极大的,你好好听着。我能给予星渺国的最大帮助便是点醒你这个能够以一人之力敌万人之师的人,简单点讲,就是你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够解救星渺国的困境。” 落清欢似懂非懂:“你说得再明白些。” “我曾听说罗云国的皇后制成一种叫做美人笑的香,士兵闻过之后全都会产生幻觉。他们会看见倾城绝色的风华佳人,沉入梦境不愿醒来,最后死在梦里,所有死去的人嘴角都会带着满足的笑容。罗云国也因为美人笑而抵挡了一次大国攻袭,经历过那场以一敌万,没有硝烟只有清香的战事,都将美人笑称作最风情万种的夺命毒药。”景琛眉宇向往,眼中充满期待。 落清欢秀眉凝重地皱着,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你说的是美人笑。我很小的时候便听人说过,也知道它的调制方法,只是不愿意尝试。其实任何一个女子若不是逼不得已,都不会愿意调制这种香。” 刚刚听景琛关于美人笑的简要阐述,直觉得用美人笑杀人真是善解人意。 我问道:“美人笑听起来便觉得很厉害,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调制呢” “美人笑原来叫女儿香,调香之前要取出调香者的子宫,制香的所有过程都要在子宫里完成,可女子没有了子宫便不能称之为完整。” 落清欢说完便陷入了沉思。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03章 许君欢(39) 景琛并没有对我的心思敏感聪慧给予一定程度的赞扬,也没有一一解答我的问题。 默然了良久,景琛才艰难地开口:“城池这个确实是不能吃不能喝,可它能换很多很多的钱。你这么难养,我当然很缺钱。” 我正准备锱铢必较问他我怎么就难养了,景琛神秘兮兮地俯身在我耳边说道:“这楚煜和落清欢之间有些意思。你信不信,我仅仅凭口舌便可以从楚煜那里多赚一座城池。” 景琛从来不会说做不到的事情,他既然说了,就算我再不愿意相信也相信了。 何况因为楚煜欺负过景琛,我恨极了他,能从他的手里弄来城池卖钱当然是很好的。 “你准备怎么做”我很想知道景琛接下来的计划。 景琛双手枕在头下,闲适地盯着床顶:“明日就是朝圣了,影风已经帮我传信给楚煜,让他来找我做交易。” 我觉得景琛的做法太过简单草率了:“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 景琛一个翻身,手臂就搭在了我的小腹上:“信笺的末尾写了落清欢三个字,他要是来了,我今天的交易一定能成。他要是不来,我就算去找他这交易也是不成的。” 我了然:“交易的成败决定于落清欢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景琛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们赶紧洗漱,静待楚煜上门,然后狠狠羞辱他,奚落他,最后压榨他。”我赶紧翻身下床,斗志昂扬地喊着号子。 “看来我以后不能随随便便惹你生气了,记仇记得真久。”他哂笑着起身来。 景琛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不看看我记仇是为了谁。我本身分明是个不记仇的人,这点从景琛伤我无数遍,我永远待他如真爱可以看出。 不过我也懒得跟他解释,想着能够光明正大地敲诈勒索一国之君,心里的兴奋之情简直难以言表。 我们梳洗的时间掐得刚刚好,楚煜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收拾停当,只等他来了。 他是便衣出行,行止之间君临天下的霸王之气收都收敛不住,整个脸上都写着我是皇上四个字。我想他估计一辈子都没有微服私访的可能性了,气质太招摇了。 楚煜黑着一张脸,显然是不耐烦:“说吧,你要做什么交易” 他身边没有带一个人,敢只身赴会一个杀手组织的君王大概也就他一个了吧。我欣赏他,那么等会儿就不残忍地报复了。 我将一颗花生强塞进景琛的嘴里,对着楚煜笑得人畜无害:“在我们和你做交易之前,你猜猜你的皇后跟我们做了什么交易” 楚煜不解地看着景琛:“你什么时候开始让一个女子干预这些事情了” 景琛摊了摊手,漫不经心道:“就刚刚。” 我看楚煜有些瞧不起我的意思,我也收敛了笑意,挑衅道:“你不愿意猜也没关系,陪我玩玩儿,我或许会告诉你。” 楚煜挑眉:“那姑娘想怎么玩儿” “你那天和景琛怎么玩儿的,我们今天就照着样子再玩儿一遍。”我指了指一旁的物事,淡淡道,“琴箫我都准备了,挑你顺手的先给我来一曲吧。” 半晌,楚煜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我等得不耐烦了,脾气全被他激发了,桌子一拍便准备起身离开:“不挑是吧,那请你回去吧,我和景琛很忙,没有时间接待不诚心诚意做交易的人。” “景琛,初步断定,这个女子还真的值得你那一跪。” 楚煜走到那张古琴旁边坐了下来,眉目柔和,那双比女人还要完美的手轻抚琴弦。 楚煜的琴声里飘荡着虚无的芳草萋萋,红蓼皑皑,那是一片人之向往的幻之镜,还没有来得及彻底看清之时,已经砰地一声,崩坏成迷离的雾气。 他的琴声让我很满意,便生不起继续羞辱他的念头,我大大方方地向他摆手:“别弹了,我找事儿终于找完了,你还是和景琛来谈谈交易吧。” 我的事告罄,对于他们即将要讨论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便呆在一旁和瓜果吃食做斗争,渐渐地吃累了之后,便枕着石桌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正在景琛的怀里,他抱着我朝着彼岸阁的方向走去。 我好奇道:“你们交易谈完了,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景琛说得简短:“我的刺杀对象改成他了,报酬是两座城池。”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星渺国的皇上皇后都是人才呀,竟然都雇杀手来刺杀自己,还都是给很大手笔的佣金。” 景琛很看得开:“不过是两个想要互相刺激的人让我这个旁观者渔翁得利罢了。” 我想了想,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我搂着景琛的脖子,笑得狡黠:“对,是罢了。毕竟我们得利了就好,管他其他人死活呢。”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04章 许君欢(40) 我第一次比景琛先起床,他一定没有想到比我后醒来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我找来昨晚未蘸完保存完好的墨水,在他脸上画了个自己随意捏造的图案,便心情舒畅地洗脸漱口然后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我吃饱喝足之后回到房间,景琛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沿,面沉如水。他的面前跪了一地的丫鬟,一个个憋着笑。 我觉得事情闹大了。 “你们全部退下吧。” 我明明就是好心想要解救她们,但是她们都纹丝不动,倒让我有些尴尬。 “你们都下去吧。”景琛发话之后,她们全都纷纷起身离开。 身后的门刚刚刚关上便传来一声笑,随即是一阵爆发似的哄笑,想来是哪个丫头一时没有憋住,又引发了一群人没有憋住笑声。 听着畅快的欢笑,又见到景琛脸上奇异的图案,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见景琛怒气冲冲地靠近我,我不由得往后躲,谁知道他突然加快速度,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还敢躲” 见大势已去,我只能委曲求全,主动投入他的怀抱,一边抛着生疏的眉眼,一边娇柔暧昧道:“你捏得我手都疼了,奴家以后怎么伺候你” 我浑身的重量全都靠在景琛的怀里,他不得不放了我的手改成扶住我的身子。 景琛的眼神魅惑,浑身上下透露着刚睡醒的慵懒疏狂:“那你这个奴家打算现在怎么来躲过我的处罚。” 我起身媚笑着看他,双手揽住他的脖子,一声不吭便吻住他。没多时,景琛的手便在我周身游离,转眼间便覆到我的胸前。 我有些怪异的感觉,扭捏的抗拒却变成了低吟,景琛像是受了鼓舞一般,手指灵巧地挑开我的衣襟。 我一直千方百计想要引诱景琛却次次无功而返,这次只是想要让他不要怪罪自己想出的对自己没有丝毫损害的招,他却突然这么孟浪,着实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符儿这么陶醉,想来是对我的技术挺满意的,我很开心能服侍得你开心。”景琛又在我额头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随后慢慢替我整理他刚刚才弄乱的衣服。 我又不争气地红了脸:“景琛,你到底知不知羞” “秦风估计快要来了,若是不知羞的话我是不会适可而止的。”景琛倾身向前,在我耳边呼着热气,“我有多想要你,我相信你刚刚能够感觉到。” 我跺着脚离开景琛半米远,气急败坏地指着一旁爽朗笑出声的景琛:“景琛,你又欺负我。” 门外传来熟稔的声音:“主上,今天所有刺杀的人已经准备就绪,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景琛笑声戛然而止,搂住我的肩膀打开那扇门,装作之前的旖旎都是一场虚幻,正经地板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今天有场好戏要看。我打开扇子的时候,埋伏的人便可以动手。切记事成与不成不是要紧事,关键是今天参加的人都要全身而退。若有一人受伤,我便找你。”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05章 许君欢(41) 如同景琛先前所说,朝圣之日果真是人满为患。 景琛双手将我护在胸前,伴着我艰难地穿梭在一片人山人海中。 我倒是觉得人挤人挺有意思的,一直乐得合不拢嘴,景琛只是将我好好护着,面无表情也不说一句话。多时我才想过来他大概是对这样喧闹的场合不适应,难怪他今日竟然将我送他的铁面具戴上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看哪,皇上皇后的步辇到了。” 于是本来人声鼎沸的人群突然全都噤声,自发整齐地退到两边,中间留出一条宽敞整净的大道。 楚煜和落清欢今天都着盛装,端的是大气奢华,富丽堂皇。 楚煜扶着落清欢从车上下来,对着自己的子民摆了摆手,算是打了一个平易近人的招呼。 百姓们纷纷拂衣而跪,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愿天神佑我星渺国千秋万代,世世国泰民安。” 我欲随波逐流,景琛却适时将我拉起来,俊朗逼人的面孔近在咫尺。 “你干嘛。”所有人都跪了来,只有我和景琛站着,我生怕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引过来,那景琛还如何给暗处的幻灭杀手发布命令。 “楚煜当不起我未来夫人一跪的。”景琛傲人挺立,眉目清俊,神色舒逸。 我依旧有些犹豫:“可是” 景琛猜中我的担忧,宽慰道:“你担心得太多明显就是不相信我。” 我终于妥协,跟着他退到了人群的最边上。 楚煜和落清欢已经跪在了地上,我一直觉得朝圣便是一件很圣洁虔诚的事情。当下却觉得这更是一件挺痛苦的事情,要跪着爬完十里长街,落清欢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受得了。 我和景琛跟着楚煜和落清欢移动,没有多久,落清欢的额头便大滴大滴地渗出汗水,脸色一片惨白。 楚煜一句话没说将落清欢抱了起来,十米一俯首,他做得依旧标准,并没有因为落清欢的拖累而有一丝懈怠。 我想起落清欢和景琛的交易便更加不明白,她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难得有情郎,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雇凶自杀。 噗嗤一声,我回首景琛的扇子已经打开,我一时兴起让他提的词正蜷缩着面向我:“看风马,念昨日一树烟花,转经筒,望恨怨一指流沙。” 早就埋伏在周围四下的杀手立刻倾涌而出,剑尖所指的方向都是楚煜怀中的落清欢。 百姓们立刻惊慌地起身逃窜,楚煜身边的护卫拦下了很多杀手,可是却依旧有人突破护卫直指落清欢。 只有我和景琛知道那对着落清欢的剑尖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虚招,真正要刺杀的是楚煜。 说时迟那时快,剑尖已经到了落清欢的面门,楚煜一个转身便将她实实地护在身下。 景琛派的杀手众多又个个武艺高强,刺杀到了楚煜,成全了他的英雄救美之后,所有人全都如来时一般跃上房顶消失不见。 楚煜中了剑伤,作为始作俑者的未来夫人,我感到深深的愧疚,本想着凑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补偿的,却被景琛蛮横拉走。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06章 许君欢(42) 回到幻灭,我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跑路。 我虽然方才没能走近去看楚煜的伤势,却远远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嘴角的鲜血形成的鲜明对比。 我猜想他伤得有些重。 楚煜若是死了,景琛便是弑君,那些忠诚将领必定会掘地三尺寻他出来。楚煜若是没死,他或许也会寻景琛出来受死。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念叨:“景琛,我们逃跑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景琛将我收拾好的行李又按着原位置放了回去,自信满满:“跑什么跑,我什么事也不会有。” 我忍不住责怪:“我有些后悔让你和楚煜做交易了,刺杀落清欢也有一座城池。虽然少了一座城池,至少我们担的风险不如刺杀楚煜来得大呀。” 景琛依旧像个没事人,捯饬着我的衣物:“你以为刺杀皇后,楚煜会不管不顾” 我站在他身边像热锅上的蚂蚁转过来转过去,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贵为皇上,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古往今来,皇后都不是皇上最爱的女人,自是因为她的娘家掌握了财力兵力,她才被冠以后位。你若刺杀落清欢还从了楚煜的心愿,让他另立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后。” 景琛放好我的衣物之后,便将我的身子定在一处:“符儿的三观真是没有情趣得紧。楚煜二十岁第一次出征便覆了一个国家,谋略和胆识便非同一般人所能比,这样的人会委屈自己心爱的人” 我反驳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女人和国家前途来比,男人定是会选国家的,这个毋庸置疑。” 景琛见缝插针:“那么依照符儿的意思,你懂这些都是情理当中的事情。倘若有一天我为了旁的人或者事情,让你做小或者与其他女子一同服侍我,你是不会哭闹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有许多男子都妻妾成群,可我生活的那个国度,男人只能有一个女子也只能同一个女子结发百年。我从小便受到那种观念的熏陶,想要找的人便也是一心一意对我的。若是你做不到,告诉我就好,我会离开你远远的。”我怕景琛以为我说的气话,补充道,“我是说的认真的,绝对不是孩子气的话。” “我知道。符儿想要的便是我想给的。”景琛淡淡道,严谨的表情,真挚的眼神都映在我的心上。 我本来是想将我们的讨论升级到生死攸关的高度,希望能够引起景琛的重视,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没想到又给了景琛一个煽情的机会,我虽然嘴里鄙视,心里却感动得一塌糊涂,什么逃命的念想全都抛到脑后。脑子里剩下的全是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我在景琛非正常逻辑的理由炮轰下,最终还是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此后,我就一直战战兢兢等待着皇宫中传来的消息,好几次旁敲侧击景琛派人去打听打听,他却突然变笨了一般,完全没有理会我的苦心。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07章 许君欢(43) 我并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楚煜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几日后,三个威武的男子和一个冷峻的女子抬着一个人长的木箱进了赌坊,全都亮剑说要见赌坊的最高掌舵者。 管理赌坊的人见来者不善便只能惊动景琛,他来通报的时候,景琛正同我下棋。 他微笑地对我点头示意之后,才弯身恭敬地禀告:“主上,楚煜的四大护卫抬着一个很大的木盒子来赌坊,他们要求见你。” “将军,我赢了。”我下了最后一子,高兴得笑眯了眼睛,“你来得正好,我把景琛暂时借给你。” 我起身离开,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从身后抓住我的手,又转身对他说:“风雨雷电一起行动定是什么大事,你带他们下来找我吧。” 那人没做停留,匆匆离开。 既然景琛挽留我,我便又拉着他坐了下来。 没有多久,风雨雷电便来了,我见他们步履稍显得拖沓,便知道那木盒里面的东西有些沉。 我在景琛的耳旁说道:“景琛,他们身手都应该不错,可是步子却稍显沉重,那木箱一定有蹊跷。” “他们根本就没有用内力。”景琛的话刚说完,他们已经走到了我们的身边,毫无预兆地齐齐跪到地上。 我一惊,这是唱了哪一出。 “你们快起来。”景琛不解,明明是说谦虚的话,那神态却依旧傲然冷峻,“素闻,风雨雷电心性极高,纵观天下只跪楚煜一人。为何今日要向我一小小的赌坊掌舵下跪” 对于景琛的过分谦虚,我甚是无语。 领头的最风先站起来,三个男子默默跟随,几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抬着的木箱。 随后风看了看木箱,眼神全是情深意重:“世人都知道我们除了楚煜不跪任何人,却不知道是他给予我们不跪任何人的权力。风雨雷电在星渺国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四个一字并肩王。皇上已经于昨夜子时驾崩,他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应当不遗余力替他完成最后的心愿。” 原来他们是因为楚煜的死来找景琛报仇的,我没有想太多,本能地将景琛护在身后。 景琛却将我拉开,紧在身侧,问道:“楚煜怎么会死” “他自己给自己下了毒。”风缓缓道,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景琛的脸上也堆满了不忍的情绪,匪夷所思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这些年我们都看着,皇后不肯原谅他,他也不能原谅自己。这些年他一直过得很苦,好多次喝醉后他都吐露想过一死百了。可想到皇后一个人会孤苦便只能一日一日绝望地过着,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自杀。”风眼中盈满泪花,好似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倾晓时分,我们收到寻三生的书信,说是有了让皇后和皇上解开心结的方法。信中说找到一个绿眸白发的男子便可,我们自打出生见过的便只有你符合这个条件。虽然皇上再也不能如愿以偿和皇后和好如初,可他留下遗书说皇后知道他离开人世一定会一心求死,我们必须保住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储君。可是我们哪里做得到他那样周到细致,一定保不住她的命。”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08章 许君欢(44) 我指着他们抬着的木箱,已经完全确定:“所以这盒子里是楚煜的龙体。” “皇上一死,各个政权便会互起争夺,到时候免不得引起动荡。不如先保密下来,待想到好的方法再宣布他驾崩的消息。”风又说,“但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情便是让皇后为了肚子里面的储君着想,生出争夺之心,不让楚家的江山落入奸邪之人的手上。” 我知道我们又碰到了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生意,可景琛却突然变得大胃口,准确说来五官都写满了精打细算:“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风不急不缓,看不出丝毫情绪:“信中说只要找到你,一般情况下你是不会拒绝的。” 上次从皇宫回来便听景琛说过,风雨雷电只受楚煜的差遣,其中除了风是女子,其他都是男子,而且风还是三人中的老大。今日一见,她果然有不输男子的果敢和胆识。 景琛眼中精光乍现:“这可不是一般情况,情况特殊的时候我是要适当收取一些报酬的。” 风没作考虑,便答道:“公子请讲。” 不知什么时候,景琛的手中多了一片黄树叶,斜飞向一旁的树干上:“星渺国依附昊月本应当朝贡却从来没有过,我要的报酬便是星渺国承认昊月为宗主国,年年朝奉。” 景琛的行为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特别是在陌生人的面前,我知道他是在立威。他这是要告诉风雨雷电他的要求他们不愿意答应也要答应。 雨雷电听了景琛的要求,纷纷怒得蠢蠢欲动,风轻轻咳了两声,他们便收敛了一些。 风微微颔首,脊背直挺挺的:“可以,但是公子也要答应我等,星渺国永世是国家并不是昊月的附庸。” 一切都在景琛的意料之中,他笑意盎然:“这是当然。” 我不知道他们的谈论怎么从我和景琛的生死上升到星渺国和昊月国的生死问题上。这分明就是政治,寻常百姓不都说勿谈国事,他们怎么还谈论得有声有色,跟真的似的。 风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被景琛打断,他摸了摸我的头:“符儿,你去让影风安排安排今夜的晚膳。荤素搭配要得体,顺便熬点百合莲子羹,我看今晚我们都是要熬夜的。” 我没有多想,对着风雨雷电欠了欠身便离开。 可是我找遍了整个幻灭,甚至连各个角落都看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影风。 我很少锻炼,这么一弄我累得连脚都提不起来了,可脑袋却灵光了,随意问了一个到处走动的丫鬟,这才得知今早影风便有事出去了。 我做了无用功很是气愤,于是便迁怒到景琛的身上,因为生气而满血复活的我便去找景琛的茬,风雨雷电连同那个装着楚煜龙体的木箱子全都不见了。 我忘记了自己来时的目的,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手臂:“他们怎么走了,我才离开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谈掰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09章 许君欢(45)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景琛好像变笨了,更好像没有我在身边就事事不行了。 景琛好像看穿了我的小心思,首先白了我一眼,才缓缓说道:“他们说落清欢这些年总是想尽办法寻死,奈何楚煜形影不离,她没有机会寻死。现在楚煜死了,他们来的时候便点了她的睡穴,估计着她快醒了。他们得赶着回去看着她,瞒着她。” 我最爱看景琛喝茶的样子,窝着手心托着茶杯,一手执着茶盖,轻轻缓缓地拨弄水面很快便聚集的茶叶。 我问道:“那楚煜的龙体呢,他们不是说要留在浮生宫吗” “符儿是想瞻仰龙体吗”景琛站起身,我本来居高临下的位置又变得只到他胸口的地方,他弯着腰,看着我的眼睛,“我让人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原来是这样。”我猛然想起自己先前的疑虑,现在正好可以问问景琛,“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要额外向人提出那样的要求” 景琛泠然,浩气自存:“星渺国和昊月国接邻,两国国力旗鼓相当,互相看不惯却又互相干不掉。这么多年两国一直相安无事是两国都有一种默契,不会两个大国互相残杀,让其他觊觎的小国家分食。但是今日得了这么好的机会让昊月凌驾于星渺国之上,我自然是不会放过。” “你能够确保他日你弟弟当政的时候会放过星渺国吗”能够值得景琛惦记筹谋的,我只能想到和他一样天生白发绿眸的弟弟,他是为了巩固昊月的国土,保证到他弟弟手上的时候是一块富裕辽阔的疆土。 “符儿,饿了吧,我们去吃饭。”景琛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这人转话题转得真是生硬。 我深知想要从景琛的嘴里知道他本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无奈我便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嘴里一直咕噜着他的不是。 我心里很多好奇不得解,再可口的饭菜都不能入我的眼,只草草吃了一点点便下了桌子,回房的时候,景琛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手,手中拿着油纸包着的东西。 “你将那油乎乎的东在袖子里面干嘛”我有些嫌弃地看着他。 景琛在一旁洗手,一副“不识好人心”的表情:“等下我们要干正事的,你晚饭吃得少,等下干正事干到半路你饿得罢工可就不好了。我特有先见之明地给你打包了一整只鸡。” 景琛越来越像一个啰嗦的老太婆了,这些温暖的改变都是因为我,我很开心。 心情一舒畅,胃口就好了起来。 我嘴里嫌弃着,可是手却相当诚实地一层一层剥开油纸,看着先前还觉得肥腻得想呕吐的烧鸡,吞了吞口水,随后大方地扯下一只鸡腿,大快朵颐起来。 景琛转身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刚刚不还吃不下,现在就跟饿了半个月的人一样。” 我才不管景琛的揶揄,这鸡不知道是用什么烤的,味道真是好。 景琛见我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肉,体贴地拍着我的背替我顺气:“你慢着点吃,别噎着了。” 我丝毫不领情地转过身子白了他一眼,又继续投入战斗。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0章 许君欢(46) 整整半个时辰,我对待那只烧鸡一直呈现出一种越来越热情的状态,同时对景琛也是不闻不问。 我并不是没有关注景琛,从我扯第一个鸡腿的时候算起,到现在只剩下一推凌乱的鸡骨头,景琛一共换了五个表情,十二个姿势。 我啃完最后一口鸡头,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上最后一丝余味。 见景琛嘴张得可以塞进床头上放着的那颗鹅卵石般大小的夜明珠,我换了一副他没见过世面的嫌弃表情看他。 我理直气壮地训诫他:“我刚刚没吃多少,回房又走了那么长的路自然是消化尽了,现在理所当然是饿了些。” 景琛的话中还可以嗅出一丝惊魂未定:“只是饿了些我还没有见过哪个姑娘能够吃下一整只鸡的。” “同你说话可真是气人,不说了。”我吃饱了之后心情便史无前例的愉悦,只轻轻说了一句对他的不满,便准备收拾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手指刚触摸到鸡骨头便又想起鸡肉在嘴巴里爽滑的味道,立马忘记自己说的话,回味无穷地询问道:“刚刚那烧鸡用什么酱汁烤的,味道还不错,以后就别换其他酱汁了。” “我看你最近是将念邪那份贪吃的劲和你的统统使了出来。”景琛掏出手绢擦了擦我嘴上快要干涸的油渍,随后又将手绢叠到干净的一面,塞到我的手中,毫不客气地指使着,“洗干净还我。” 我又没有让他这样干,他心甘情愿做的事情怎么还让我替他善后。我又不蠢,正准备推脱不干,他却戳了戳我的额头:“又在想什么吃饱了,我们就去消化消化。” 最近没有什么事情要忙,比起先前便疏懒了很多。 我越发不想运动,撒娇地在景琛身上乱蹭:“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先前刚生过一场病,现在好想睡觉。” 景琛任由我胡作非为,还一副享受的模样:“声音如果娇柔一些,我想我会同意的。” 现在是我求他,自然是惟命是从。 我媚眼婉转,尖着嗓子哼哼:“景琛,我身子骨娇弱得很,你就别可劲儿折腾我了。” 景琛眸色暗了暗,满意地点了点头:“还需要练习练习,不过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也算是好的了。不过哪里有空运动,走吧,我们去干活。” 意识到自己被景琛耍了之后,我恶从胆边生,气势凌然地转到他的跟前,唤了一声:“景琛。” 景琛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我便迅速地踩了他一脚,然后轻轻松松推开单脚跳着的他,轻轻松松地出了门去。 景琛追上我的时候表情狰狞,知道他是想要报仇,我便投降:“你要是打我,今晚你就单干吧。” 景琛一把揽住我的肩膀:“你这个胆子是施了肥吧,长得这样快,竟然都敢威胁我了。” “你怎么说都有理,就算是我威胁你了,你想怎么着,不会真打我吧。”我的胆大其实都是景琛给我的勇气。 “走吧,我可不想单干。”景琛将外衣脱下来披在我的身上,又开始繁琐地唠叨,“入了秋,晚上就要冷了些。出来走动要多穿些,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听景琛这么一说,我真感觉有些冷了,又往他怀里挤了挤。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1章 许君欢(47) 若是当年不途经花坊,不闻到那缕安魂的香。你现在该是游弋于百花琼草之中,而我仍旧在帝位上戎马倥偬。你的,我的人生或许不似这般残垣光景。 怨长生 楚煜龙体安置的地方被景琛称之为禁地,他曾三番两次让我不要随意闯入,好奇或者无意也不被允许。 景琛让星渺国年年朝奉确实是趁人之危,可是他是尊重楚煜的,他维护了一国之君不容人侵犯的威严。 所以说他真是一个让人安心的男子,好似只要他在身边,我就不用考虑任何东西,他总能细心替我安排得妥帖。尽管他说的话总是难以入耳,可他的行动却让我浑身有暖流注入。 我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所谓的禁地,鄙视道:“这里不过是两株不知名还略显诡异的树,怎么就成了浮生宫禁地了” 景琛打了一个哈切:“起初我也这样觉得,但是一般比较厉害的组织或者帮派里都会有一片禁地,我不能坏了规矩。况且这两株树可是陆轻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说是这树开花结果会有珍贵的作用。” 我歪着身子打量着那两颗果实:“这什么树呀,竟然结两种颜色的果子” 景琛扶正我的身子,介绍道:“这两株树其实是一棵树,叫婆娑双树,后来被雷劈成了两半,婆树结果子,娑树结红色果子,且十年结果一次。”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可以吃吗”我看着那两颗果子色泽艳丽,果体硕大,不由得吞咽口水。 景琛微张着唇有片刻的痴愣,随后无奈道:“首先我不知道能不能吃,其次果子还没有成熟,再次,就算成熟了你也没有那个胆子来吃。” 我不知道景琛为什么会这么讲,但这对资深美食者来说是极其大的侮辱,我赶紧证明:“熟了,我就有胆子吃。” 景琛诧异:“难道你没有看见果子里面有两个蜷缩的婴孩儿,果子里面是个小子,红色果子里面是个小姑娘。” 我猜景琛本意是想吓吓我,但是我从进来那一刻起便对这两株树有莫名的好感,听他说得这么离奇,我迫不及待地凑近观察。 “这树看起来像是有生命一般。”我转着圈地打量其中一棵树,手掌贴到树干粗糙却排列整齐的纹路上,感觉像是在抚摸跳动的脉搏一般,感觉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往身体里窜。 景琛提醒道:“我说我们是不是不要再研究这两棵树了。” 想到马上可以看到一个天子的爱恨,心里对那两棵树的好奇也不那么强烈了。 我的琴安放在刚刚抚摸的那棵婆树下,坐在下面生出了从未有过的亲切感。 景琛已经将木箱打开,随后退到了我的身边,掏出火凤箫。 楚煜是一国之君,他应该在朝廷上挥斥方遒,在战场上谈笑间便掀起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硝烟。我猜测他的凤调应该是江山谁主的凌云豪气,而不是此刻春暖花开一般的感觉。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2章 许君欢(48)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掏了掏发现楚煜的凤调更加柔和,仿似头顶有被浓云碾碎过的浅细碎光打下,绮旎的摊开一片碧幽幽的湖,湖上休憩着春风,湖中安葬着温柔的日头。 我坠入一片明媚里,嗅着花香闻着鸟鸣。 琴声飘出,鸾调起意,玄觞便升到半空中放到到合适的大小。 我们能够在玄觞镜里清楚地看到盛开在那年春日的邂逅,一个意气风华的少年,一个心思懵懂的姑娘,一次命里的遇见,一场难测的劫与缘。 楚煜一出生便被认定为星渺国下一任储君,这不光是因为他出生便伴着霞光万丈的祥瑞之兆,还脚踩着七星,更因为他父皇对母后的盛世恩宠。 所谓任弱水三千,父皇只饮母后一瓢水。 关于他名字的来源,父皇知道母后是博闻强识的女子,便将这个权利交给她。 母后说历史上某一个朝代曾经有一位君主名字里面也有一个煜字。他本不是治世安国的能君,却不得不临危受命,最后落到国破家亡,也灭了他风花雪月的情致,和诗书气自华的文化理想。 因着国破家亡的事情,这个煜字多多少少都带了些悲剧色彩。可是母亲却极喜欢这个煜字,同浴音。认为男儿最珍贵的便是顶天立地,不怕失败,只要能浴火重生,便能主宰甚多。 的确,楚煜并不是那个亡国之君,文治武功皆有所成就,父皇常夸他是星渺国存在以来最有帝王像的太子,星渺国永世千秋指日可待。 可是楚煜知道那是父皇安慰自己的话,他从小就有一种怪病,晚上总是难以入眠,为此父皇曾漫天下寻找能人异士来治疗他的病。 但是一直到楚煜十七岁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能够治本的方法。 曾有一个江湖郎中说,长年累月休息不足会导致人的精力衰竭,楚煜可能活不过二十岁。这些话,年少的时候他还怕过,可是越长大就越洒脱,这种话听了就忘了。 十七岁那年的春天和过去的十六个春天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便是湿润的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郁陌生的香味。听说那是一种叫做蓝幽草植物散发出的味道,而蓝幽草是星渺国近年才开出的奇花,味道馥郁芬芳且持久不散,对一般风寒咳嗽有良好的抑制作用。 据说种出这种花的人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姑娘。 当然楚煜贵为皇子虽然对那个姑娘很好奇,却也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一次出宫狩猎,楚煜挽弓未尽兴的时候接到母后病危的消息。返程的时候他并没有走专供贵族行驶的马道,而是抄近道,坐马车从最繁华热闹的市集穿过。 马儿行驶得极快,楚煜的一颗心全都飞到母后那里。突然疾驶的马儿突然仰头嘶鸣一声停了下来,一老婆婆被吓得坐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老婆婆的身边,悉心扶起她,四下看她是否有受伤。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3章 许君欢(49) 马车里面的楚煜闻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清香,他禁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嗅了嗅,那真是他闻过最好闻的味道,有着无与伦比的美妙。 可是他念着母亲的病心急如焚,见马车停了下来,掀开帘子,见一个小姑娘扶着一个老婆婆拦在马车前面,立刻呵斥马夫道:“莫耽搁时间,赔些银子,绕道而行。” 随即楚煜放下了帘子,又坐进了马车中。 马夫遵从他的吩咐扔到地上一锭银子便狠狠鞭策马儿绕过一老一小,飞驰而去。 楚煜并不知道小小姑娘便一副侠肝义胆的心肠,见人模人样的男子伤害了老婆婆竟然就这样肇事逃逸,心中难免愤恨,追着马车跑了一段路。 自知跟不上便停了下来,想着日后若是能够见到这人,定是不给他好颜色看。 这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两根鞭子温顺地躺在胸前,轮廓与落清欢有些相像,可她看起来俏皮可爱得紧,与落清欢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楚煜回到皇宫,母后吃了些药已经睡下了,他拉住将将退出来的御医。 他有些急切:“李太医,我母后到底生的什么病” 李太医连连叹气,遗憾道:“皇后自幼身子虚弱,本不该生养。皇后一心想为皇上添上一个子嗣,执意孕胎儿。生养太子的时候难产,坐月子的时候又吃不下的东西,所以身子才每况愈下。这些年皇后的身子都是用名贵药材养着,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那些治标的方法早就已经失效。” 楚煜失神地放了拉着太医的手,神情迷糊颓唐:“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臣有罪。”李太医跪了下来。 楚煜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定道:“母后还有多少日子” 李太医说得艰难:“长则三个月,短则一个月。” “先前给母后吃的药停了吧,母后最是怕苦,那药总是我逼着她吃下的。如今她时日无多,我想让她在最后的日子能按照心意活。” 说罢,楚煜轻轻推开刚刚关上的门,他每个晚上都要跟母后打个招呼,互道安好才去睡觉的。 楚煜进去的时候父皇正坐在母后的床边,眼眶红透了。 那一袭明黄龙袍加身的男子仿佛一夕间苍老了十年,语调沧桑:“煜儿,你母后将将还念叨着你。” 楚煜拍了拍父皇的肩膀:“父皇,你先去休息吧,娘亲看到你疲倦的样子一定会心疼的。” 他一直握着皇后的手,摇了摇头:“你晚上不好睡觉,先下去吧,我再坐会儿。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少,我才会越来越珍惜。现在才发现将那些大好的时光用来处理国家之事真是浪费,你母后年轻的时候一直希望我带着她游遍五湖四海。自从坐到了国后的位置她便从未提起过了。朕知道,她这是为了不让朕为难呢。你娘亲一直是个很好的女人。” 楚煜还想劝说,却发现喉头哽咽得泛起苦水,便没再说什么静静地退了出去。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4章 许君欢(50) 楚煜并没有回自己的寝宫睡觉,而是去马圈牵出自己的马,他决定去外面走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马儿自主地走到一个打着落落清欢招子的花坊面前,里面透出橘色浅幽的光晕在地面上。 这只是万家灯火中不起眼的一束,楚煜却感受到尤其的暖意。 忽地花坊内传来稚嫩地怒喝:“小云,我今天要抽死你这个丫头,我让你给花浇水,谁让你给它泡澡了。这下好了,全死了。不行,我要废了你,快给我滚出来。” 娇嫩的声音和着风中淡淡的安神的香飘入楚煜的耳朵,鼻子里,他低落到深谷的心情突然有了起伏,不由得对声音的主人好奇起来。 楚煜翻身下马,径直走入房内。 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手上还高高举着板凳,另外一个年幼娇俏的小姑娘手中拿着竹块,一手叉着腰,像是气急了,两边脸颊鼓鼓囊囊的。 楚煜有礼地敲了敲门:“打扰了。” 那执着木块的姑娘正在气头上,背对着楚煜,连头都没有回便答应道:“知道打扰了还要来打扰,没看见我正忙着。” 楚煜头一次被一个半大的姑娘噎得没话说。 “清欢,这个公子很好看哦。”小云指了指鼓着腮帮子的姑娘身后的男子,吞着口水,眼中红心闪烁。 落清欢摇了摇头,一副你骗我要你好看的表情转过身子。 楚煜正准备打招呼,落清欢便指着他的脸,俏生生的小脸气得绯红:“原来是你,长得人模人样,内里却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楚煜并不记得落清欢便是今天扶着老婆婆的那个姑娘,自然不知道小姑娘眼里话中的敌意从何而来,疑道:“我怎么就无情无义了” 落清欢操着教书先生教导犯错学生的架势,又有些任性的蛮横:“你怎么就不无情无义了。” 楚煜被气得差点就失了风度,猛然想到自己跟一个丫头片子计较个什么劲头,便直接说明来意:“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今天路过花坊,闻到我一直想要的味道,请问你能给我调香吗” 落清欢冷笑了两声,坦荡荡地拒绝:“本姑娘没空。” 楚煜心想这样的小姑娘心智都没有成熟,随便骗骗便缴械投降了,诱惑道:“要多少银子你随便说,我满足你就是。” 落清欢将手中的木块狠狠地扔到地上,溅起来刚好打到小云的手背,一阵撕心裂肺地哀嚎顿起。 “我就算给阿猫阿狗阿猪调香,也不会给你这种以为金钱万能的纨绔子弟调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落清欢也没空安慰小云,昂着高傲的小下巴,很爷们儿地给了楚煜一个下马威,“门口在你的后面,公子平生不做善事,可要注意脚下。一路走好,不送。” 楚煜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到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身上,气得血气翻涌却又不能动手,只能咬着牙大步流星地从花坊里出来,踩着马鞍上了马背。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5章 许君欢(51) 落清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窜出来的,在楚煜还没有坐稳的时候狠狠地拍了拍马屁股,马儿受了刺激撒开蹄子便向前跑去。 楚煜差点摔下马,不过最后好歹是稳住了,身后却响着不绝于耳的笑声。他当下便决定一定要给这野丫头一些颜色看。 楚煜说到做到,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收拾一个小老百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本意毕竟不是伤害她,而是给她一些善意的警告和提醒。 这样目中无人的小姑娘他见多了,就跟宫中的那些小公主一样,全是作出来的样子,完全经不起唬。 楚煜在街上随便找了两个看起来嘴上功夫很厉害的妇人,大方地给了些银子,让她们想方设法地去找小姑娘的茬。 两个妇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更兼给银子的还是一个风华正盛,容质清华的少年,当下便连连点头。 诸事办妥,楚煜便去了正对着花坊门口的酒馆,他心心念念着看好戏,对于小二的热情只敷衍地点了一壶上等的女儿红和一盘牛肉。 他坐的位置视野极好,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两位妇人已经结伴走进了花坊,迎接她们的是那天被罚的叫做小云的姑娘。 楚煜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见她们的话,当然他也不需要听见,他需要的只是挑起事端。 但是我们却能听得清楚,小云客客气气地将两位妇人迎进门,尽职尽责地询问客人的需求:“两位夫人,请问是想要买花还是调香” 穿绿衣的妇人推开小云的手,根本不正眼瞧她,还一脸傲慢:“花坊老板呢,我们要亲自跟她谈。” 小云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内室,恭恭敬敬道:“老板正在睡觉,我也可以做主的。” 穿红衣的妇人咄咄逼人,语气尖锐严厉:“你这个丫头是没长耳朵听不清楚人说话是吧,客人就是上帝,我们就是要和老板说。” 小云也没有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当下便哭了出来,边哭还边解释:“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我说老板在睡觉,你们偏要见她干嘛” 见着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哭得楚楚可怜的,正常人都会生出怜悯之心。 不过这一红一绿两朵奇葩就算是不正常的那类人。 她们因为收了楚煜的钱倒是成了活脱脱的戏子,卖力地演出刻薄的样子:“哭什么哭,你们开门不就是做生意。现在这是怎么回事,瞧不起我们是不是” “小云,我说我睡一会儿,外面这么闹腾我要怎么睡。”落清欢睁着惺忪的睡眼从内室出来。 小云委屈地瘪了瘪嘴:“老板娘,这两位夫人偏要找你。” 落清欢见小云红肿的眼睛,便有些明了,声音也染上冷意:“不知道两位夫人想让我为你们做些什么” 穿绿衣的如是说:“我生来便有腋臭,老板娘可能做一种掩盖我体臭的香荷包” 落清欢不卑不亢,声音如同珠玉落地,清脆悦耳:“夫人体臭是病,我的香荷包恐怕是无能为力,让夫人失望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6章 许君欢(52) 说话间,落清欢已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算是稍微礼貌的下了逐客令了。 但是奇葩怎么会察言观色。 “你不是被称为星渺国最好的调香师,这点小事都做不了,我要砸了你的招牌。”说着,妇人便伸手去揭未放在高处的牌匾。 两位妇人都演得格外尽兴,我估计她们太过入戏,已经忘记自己是在演戏了。 楚煜见大大小小抱作一团在地上滚,便知道事态严重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赶紧放下一锭银子便冲向对面。 落清欢虽然只是一个小丫头,可是打起架来依旧是凶猛不凡的,尽管被妇人以泰山之势压在身下,依旧不停地反抗。 楚煜见到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样子,惊叹女人打架的场面未必就逊色男人多少。同时又闻到空气中那种美妙的味道越来越浓厚,有些陶醉其中。 落清欢被人压在身下极其不爽,身上又受了些伤疼得紧,看到一旁的男子只静静地站着,气便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叫喊道:“无情无义你愣着干嘛,帮忙呀你。” 楚煜这才单手拎起压着落清欢的妇人,那位妇人尽责地准备再次靠近,他指了指她:“我从来不打女人,给我滚。” 两位妇人听到这样的话,知道意味着戏份完了,连身上的灰都来不及拍干净,便落荒而逃了。 小云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看自己伤到哪里了,便径直奔去检查落清欢的伤势,看到她手臂脖子上到处都是青一道紫一道,眼泪转瞬便滴落:“清欢,你一定很痛吧小云没用,小云不能保护你。” 落清欢拍了拍身上的灰,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无所谓道:“你没有站在一边哭,而是加入战斗便已经让我感动得痛哭流涕了,我没有指望你保护我。况且我以前和人打架受的伤比这次重得多,哪里有那么矫情。” “没想到性子这样泼辣的姑娘竟然喜欢种花,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虽然这样说,楚煜瞧见她露出的白皙的手臂有些被指甲划破的血痕,下意识便从怀里掏出一瓶上好的伤药递给她,“这个给你,姑娘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有你屁事。”落清欢毫不客气地拿过那瓶伤药,嘴上却倔强道,“别以为一瓶小小的伤药就能收买我,你依旧是无情无义的人。” 楚煜不清楚自己是何时何地惹了这呛人的小辣椒,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落清欢声调拔高:“误会前些日子,你坐的马车吓到了老婆婆,可你直接扔了一袋钱在地上便离开了,根本就没有下马车问候一下老婆婆可有伤到哪里了。你真以为钱财是万能的呀。你说这难道不算是无情无义吗” 楚煜恍然大悟,觉得冤枉:“原来是那件事,那天我娘亲生了重病,我心念娘亲自然懈怠了他人。为人子女,自当以他们为先。虽然我做错了,可也是情有可原。”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7章 许君欢(53) 落清欢将信将疑:“不骗人” “要不我发誓。”楚煜说完便觉得好笑,竟然这样耐心地和一个泼辣的小姑娘解释。 “这倒是不用了,看你这样诚恳,我就勉强相信你吧。”落清欢粗枝大叶地开始往手臂上涂伤药,许是伤口有些疼,表情纠结扭曲,却还是艰涩地问道,“你那天是让我帮你干什么来着” 楚煜正在心疼自己上好的伤药被她这样糟蹋,猛地听她这样问,心想这真是一个容易忘事儿的姑娘,什么叫那天,明明就是昨天晚上。 他有些无语,看了她老半天才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让你帮我调一种好睡觉的香。” “这好说。”落清欢招呼小云道,“小云,将我今早调的安神香拿来给他。” 楚煜拿到香,便取下钱袋,这一动作刚做到一半便被落清欢阻止了,她秀眉一扬,慷慨道:“你今天也算帮了我一个忙,这些香就算是我送给你的。若是觉得用着好,以后再来取就是了。” 楚煜不好意思:“这” 落清欢又话赶话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什么这,整个花坊都是我的,少了这点香钱我还能饿肚子不成。” 楚煜脸红了一半,他比这个小姑娘大了不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竟然差使人来找小姑娘的麻烦,而现在这个小姑娘竟然这样大方,这让他如何不感到惭愧。 楚煜又努力塞了几次银子,但是都未果,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了落清欢调的香,楚煜那夜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可那日过后便又如同往常一般不能入睡。 楚煜心想一定是香出了问题,便又去找落清欢。 正午的时候,花坊的客人较少,两个小姑娘正一边喝着花茶,一边说着可心的事儿。一串串笑声随风入耳,让他也仿佛融入了那个喜悦的氛围,不由得心情舒畅起来。 落清欢是最先发现楚煜的,一时口快:“无情无义,你怎么又来了” 楚煜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被小姑娘自然而然地称呼逗得笑出声来:“我们前些日子不是讲清楚了吗我不叫无情无义,我叫楚煜,楚国的楚,火日立便是煜。” 听楚煜说完名字,旁边的小云惊叫出声:“清欢,他是星渺国的太子。” 落清欢的脸只停留过一瞬的诧异,转眼便掩饰过去,还一本正经地拍掉小云吃惊得捂住嘴巴的手,训道:“小云,来花坊求香的人当中本就不乏达官显贵,你这么大惊小怪干嘛。” 楚煜本以为她是在逞强,可看她脸上并无紧张之色,便确定她是真的如此从容淡定,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实在是难能可贵。 落清欢不冷不热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给公子的香足够用好些日子了,不知道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你这安神香根本就没有用。”楚煜本来想用一些委婉的说辞,但听出了她言语中的疏离,他也有些生气,才懒得顾忌她听了会怎样。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8章 许君欢(54) 虽然楚煜长得很不错,还是未来的储君,但是出言诋毁落清欢调的香就是不行。 小云不满:“这安神香效果奇好,可有好多人抢着要,公子可别乱说。” 落清欢问道:“楚公子不要介意,小云不懂事。敢问公子的失眠史有多久了” 楚煜一五一十回答:“十七年。” 她又问:“敢问公子今年贵庚” “十七。” 落清欢不愿同什么太子扯上关系,神色越发淡漠:“真是可怜,从小便失眠。上次送给妇人的话现在送给你,这是先天的,我的香不是神药,你这失眠的病没得治。” 毕竟是求人,楚煜态度缓和了许多:“你在骗我,那和两位妇人打架。我在花坊里问到过一种浓郁的香味,回去那天晚上便睡得极好。你就替我调那种香吧。” “真是不好意思,我花坊里的花千万种,香味自然也是有千万种。你这样大概一说,我怎么替你调,该不会让我每种花香都调一次吧,我从来不干这么蠢的事情。”落清欢明明白白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已经闻到了越来越浓的硝烟味,真为他们两人的前途堪忧,可叹:“景琛,他们也太不和谐了吧,这样最后能成事吗” “你以为我们是有多和谐。”景琛一句话便彻底弄得我无言以对。 难怪有人说爱情生活的症结在于容忍,对,我得忍他。 楚煜咬着牙详细描述着:“那种香味不像是花的味道,很奇特,有时候很淡有时候又很浓郁,反正我从前没有闻到过。” 落清欢楞了一下,冷言拒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种香我永远也调不出来。” “你太不识好歹了。”楚煜没有收敛力气,一把捏住她纤细的手腕。 落清欢再伶牙俐齿毕竟是个小姑娘,楚煜的手劲儿那么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疼得她的眼泪忍都忍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 楚煜生平第一次惹哭姑娘,慌忙放了手,无措地赔礼:“我不是故意的。” 落清欢红着眼睛怒瞪着他,没有受伤的手指着门外边:“我不想看到你,马上滚。” 楚煜自知是自己无理,便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先离开。 离开不代表不再打扰,反而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何每次见过落清欢之后便一夜好眠,或许那奇妙的香味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楚煜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了,辗转打听到花坊是落清欢租来的,于是他花了大价钱从房子的主人手里买了过来,随后立马拿着房契去找落清欢去。 落清欢见到楚煜,扭头便进内室。楚煜也跟着进去,紧着鼻子嗅,证实了心中所想。 那香味确实来自她身上,难怪她说她永远都调不出来那种香,原来是这个意思。 落清欢以为只要无视楚煜的存在,他便会离开,竟没想到他这样厚脸皮,眉头蹙得紧紧的:“你这人怎么这样,难道不知道女子的闺阁男子不能随便乱入吗” 楚煜发现这个秘密之后,觉得她炸毛的样子都可爱了不少,不禁伸出手去摸了摸只到自己胸口的脑袋。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19章 许君欢(55) 落清欢被楚煜的这一举动吓到了。 她跳到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神色郁猝又愤慨:“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 楚煜笑了笑,无所谓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男女之事。” 楚煜靠近她一些,她便挪远一些,并且伸出手阻挡他的再次靠近:“我十二岁了,不是小丫头,况且我还是花坊老板,娘亲说过能够独当一面的谓之大人。” 楚煜一把揪着落清欢胸前的辫子,不着调地调侃:“好好好,就算你是大人。但是你别担心,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要身段没身段,要风情没风情。” 落清欢夺回自己的辫子,惩罚性地重重拍了他两掌:“有什么事你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楚煜摇晃着手中房契,模样那叫一个得瑟:“我买下了这个花坊,你有两个选择,要么风餐露宿,要么就帮我经营这个花坊。我做一个幕后老板,盈亏我们各半。另外这个花坊,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这个名义上的老板娘不能说一个不字。” 落清欢惊讶不已:“你有病吧,好好的太子不做,要来和我一个小姑娘抢钱财。” 楚煜也不反驳,顺着她的话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病,从小失眠,只有你身上的味道才能让我睡好觉呀。” 落清欢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那感情还是我招惹了你。” 漂亮的姑娘翻着白眼也是格外的亮眼,我不禁感叹,任何国度都是要看脸的。 “还好还好,我得感谢你让我知道这失眠之症原来是有解药存在的。”楚煜感觉神清气爽,“不过我也不是逼你,我这个人极好说话,很人性地给了你选择的余地,你好好想想。” “想个屁。”落清欢又忍不住爆粗口,本就是水灵的大眼睛更加闪着晶莹,“我有选择吗这是你的地盘,你想在你的地盘做成一件事情还不是易如反掌。我何必跟你做无为之争,我答应你便是。” 楚煜拍了拍落清欢的肩膀,表示看好:“我的花坊能有你这样一个知情达意的老板看着,甚好。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相当轻松又相当愉快的。” 落清欢难以置信,眼睛睁得极大:“”。 我发现了有趣的事情,赶紧和紧琛分享:“景琛,我觉得楚煜在某些时候和你像极了,他才像你弟。” 景琛眼神警告着:“某些时候是哪些时候” 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却天真地觉得不打紧:“他贱的时候,连神韵都是跟你相同的。” 话毕的同时,头上迎来超级响亮的声音。我捧着头,泪花在眼眶里乱转。 我斥责他的小心眼:“你是不是见不得我比你聪明,处心积虑想将我打傻。”, 眼看着景琛的魔爪又要伸过来,我赶紧两手抓住他的手。结果他不屑地一笑,用他灵活的另外一只手再一次成功地敲了我的头,力道不大,却极大地侮辱了我的智商。 景琛掏出手绢擦了擦我的眼泪,我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 他突然轻笑着嘱咐:“你若乖乖的,你便一定安好。”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20章 许君欢(56) 我虽然气得血液淤积,但是前车之鉴已经足够让我很快接受。 我反倒是被景琛手中色彩淡雅,花样别致的手绢吸引了注意力,吸了吸鼻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手绢” “为你准备的呀,这不,很多时候都是需要的。”景琛又将手帕装进衣襟里,仍旧一副我就是这么厉害的傲娇样子。 我和景琛晃荡神思的时候,镜中已经换成另外一个画面。 说是要长期留宿花坊的楚煜却一次未留宿过,每天只要在落清欢的身边呆上一会儿,那个晚上便会睡得很好。 只是那个晚上有些不一样,并不是墨色的夜空少了一些璀璨,也不是风不清月不明,而是楚煜的母后果真如李太医所说,于今早晨仙去。 皇宫里为了皇后的丧事忙前忙后,楚煜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喝了一日的酒,突然就很想那个总是和他吵嘴的丫头,想着和她闹闹可能心就不那么堵得慌了。 楚煜的手里提着喝得只剩下一半的酒踉踉跄跄地走在空旷的青石路上,拖沓的脚步声被四周乱撞的风吹散成无尽的寂寥。 我很难相信喝得神智不清的楚煜是怎样找到花坊的,可他确确实实没有走半点多余的路。 他扑在门上敲了敲门,便体力不支地睡到了地上。 开门的是小云,见楚煜躺在地上,赶紧朝着屋内呼喊:“清欢快来呀,楚公子醉倒在门口了。” 落清欢一听到楚煜的名字就一阵头疼,赶紧从内室跑出来,乍看一眼,嫌弃得别开眼,再看一眼,她又于心不忍。 于是她咬着牙与小云合力将死沉的男人搬到了自己的床上。 落清欢闻着滔天的酒味,又见他的脸和脖子都鲜红鲜红的,渐渐地有些害怕:“小云,然后该怎么办啊,他不会醉死吧。娘亲说过喝酒喝多了是会喝死人的。” 小云也着急得团团转:“清欢,我也没有伺候过喝醉酒的人呀,我哪里知道该做些什么。” “以前爹喝醉了,娘亲是怎么做来着。”落清欢皱了皱眉头,惊叫道,“想起来了,小云你去打点热水来。” 小云很快便弄来热水,落清欢也已经脱掉楚煜的鞋子将他稳稳地安置在床上了,然后按着过去的记忆,用热帕子敷在他的额头。 一切弄好之后,落清欢感觉困乏了,正准备去小云的房间挤挤,却被楚煜抓住了手。 他呢喃着:“小丫头,我娘亲今天走了,父皇哭得惊天动地,可我怎么就一点也不难过呢。” 落清欢见着楚煜一副落寞的样子,终是不忍心就这样离开。她坐到了床边,手也任由不清醒的楚煜握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了。 见她没有答应,楚煜便无所顾忌地开始自言自语了:“太医说娘亲的身子是因为生我才每况愈下的,可是自打我记事以来,娘亲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还总是对我温柔的笑。她不怨我,我更舍不得她。”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21章 许君欢(57) 楚煜握着落清欢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轻轻柔柔地磨蹭。 “你说,以后我也死了,下辈子我和娘亲还能不能做母子呀。” “一定可以吧,母后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宽容。我平日里再积些德行,上天一定会怜悯我们不是。” 说着说着,楚煜的眼角便有泪滑落。 真正震撼到落清欢的便是他的眼泪,她甚至感觉自己都有些感同身受了,得空的手不由得抚摸上楚煜的脸,第一次那样温柔地同他讲话:“不讲理,一个人出现在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中是有缘故的,她是为了教会你什么,你的母后已经完成了她的目的,所以到时候离开了。以后你的生命中还会有很多过客出现,他们都有存在的必要,也都有离开的时候,感恩便好。一切令人难过的事情都会过去的,这是最残忍却也是最温情的道理了。” 我听了落清欢一席话,感觉这真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够说出来的话。我心想这估计又是她娘亲告诉她的,她现在是拿来借花献佛。 楚煜在落清欢的说理当中逐渐安稳地睡去,可是握着她的手并未有半分松懈。 落清欢仰天无声地长啸。 今夜她注定坐在床头睡不安稳。 宿醉醒来,楚煜只深切感受到头痛欲裂,继而发现手中温软,这才抬眼看去。 落清欢合衣靠着床头睡着,眉头微皱,看得出一整夜都睡得不好,晨曦柔和的光打在没有半分毛孔的脸上,镀上神圣的光晕。 他一时看得出神,听到落清欢咳嗽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窗户全都大开着,她又一整夜没有盖被子。细细一看,她脸红得有些不正常,立刻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快要被灼人的温度烫伤。 楚煜赶紧起身,将她平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落清欢也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主,一个劲儿地踢开被子,楚煜想不出好的法子,只能用身体压住她,不让她的手脚乱动。 方法很奏效,落清欢像一个乖乖睡觉的婴孩。楚煜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被子里面突然伸出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她的眼睛依旧紧紧闭着,微软而饱满的唇喃喃自语:“不讲理,如果你难过的话就骂我吧,我绝对不还口。” 楚煜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轻轻拉开她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面,俯下身子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才道:“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我已经够难过了,何必骂你让你陪着我一起难过呢。”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小云的声音:“清欢,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小云打开门,视线便在寻找落清欢的身影。到处没看见,最后发现她躺在床上,立刻脸色大变,急匆匆扑到床边:“清欢,清欢,你怎么了” 见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半分反应,小云便迁怒到楚煜,她腾地从地上站起来,艰难地揪住他的衣服质问:“你把清欢怎么了” 小云要将他大卸八块的架势着实惊着他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22章 许君欢(58) 小云看起来只是落清欢的丫鬟,可是见着她的不好,她的反应却又太过激烈,仅仅凭借主仆情深是不能解释的。 “她染了风寒,发烧了。我刚刚将她扶上的床。”楚煜对于她的指责并未有半分不满,微微点头,淡淡道,“我很少到闹市,还请你去叫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清欢要是知道我请大夫会生气的。”小云知道原委之后很是松了一口气,“她喝任何药都会作呕,不过她从小身体便好。以往不小心感染风寒的时候,便是用她自己栽种的夷陵香治好的。” 楚煜坐在床沿上,看着清欢说道:“那好,点上夷陵香吧。” 小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楚公子一定有要事在身,清欢就交给我照顾吧。” “她是因为照顾我生的病,我要是现在一走了之,她再见到我估计又会给我冠上无情无义的称号。”楚煜仍旧没有回头,话中却带着笑意。 一般来说,故事的质量有三个决定因素,人物,情节,环境。仔细来讲,人物关系要错综复杂,容貌倾城绝色,情节跌宕起伏,大喷狗血,环境美妙绝伦,如同天上瑶池。 从不一般的角度来说,即从我的角度来说,人物普遍绝色便不足以成为决定因素,楚煜和落清欢的故事到现在环境单调不出彩,情节平淡没看头,甚至到现在我都没有在两主人公的眼里看到火花,真是慢热。 我揉了揉眼睛,再打了一个哈切:“景琛,要是我等会儿睡着了可别怪我,我也有努力坚持的。” 景琛不解:“你们小姑娘不就喜欢这样的故事,你应该是持续亢奋的状态,怎么会想睡觉。” 我不满道:“哪里喜欢了,落清欢和楚煜到现在都没有互通款曲,没有爱意,没有暧昧。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景琛急切道:“你没发现楚煜只有跟落清欢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吵得欢快,对待其他人便温和一些。” 经过景琛的点拨,我又想了想,立刻亢奋:“果真是爱意绵绵呀,有些看头。” 我将视线撇到一边,不再看景琛,可视线的余光一直在景琛的身上,他张了张嘴像是还有没说完的话要对我说,可是我没有给他机会。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因为你在我心里不一样,所以我不愿拿曾经对待全世界的样子对你。 景琛想借着楚煜待落清欢的不同来比拟他对我的不同。其实没这个必要,我一直都懂,只是女子都是易怒的,而景琛便是我易怒的根源,生气的时候我懂的那些东西便全都忘记了。 景琛让我看见了希望,我便振奋了精神,然后我发现楚煜对落清欢岂止是爱意绵绵,简直是可歌可泣呀。 他的娘亲贵为国母本该举国同哀,风光葬于皇家墓地。但是皇后生前留下遗愿,希望死后能够魂归五湖四海,见见皇宫之外的大千世界,将从前看遍山川的愿望统统实现。 今日父皇便会带着皇后的骨灰从高山挥洒,让她随风自由飘散。 楚煜没有去送母后最后一程,而是在‘落落清欢’照顾落清欢。 ... ------------ 第523章 许君欢(59) 落清欢醒来已经是第二天,见楚煜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便敲了敲他的脑袋:“不讲理,你怎么还在这里?” 楚煜反问,笑意却未到达眼底:“要不然我应该在哪里?” 落清欢看出了他的落魄:“你母后……” 楚煜说得轻描淡写,像是诉说无关于他的别人的故事:“父皇昨天已经将母后灰洒高山了。” 落清欢已经猜到,却执意问他:“你没回去?” “母后常说,要抓住还能抓住的,我现在只能抓住你。你说过,如果我难过的时候便可以骂骂你,你不会还嘴的。”楚煜情绪低迷到极点,“丫头,我现在很难过。” 落清欢给楚煜一个温暖的拥抱,仗义道:“那你骂我吧。” 楚煜想了半天,低沉的声音才飘进落清欢的耳朵里,直直地暖到她的心。 “丫头,以后再照顾人的时候请先把自己照顾好,要不然真是很烦人。” “不讲理,我记住了。下次你再难过得跟一滩烂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在我床下打个地铺。” 我看到落清欢粲然一笑,在楚煜看不见的地方。 或许,落清欢那颗懵懂的少女心便是在那时候开始心动的。 楚煜拿捏好最合适的力度推开落清欢,不禁笑道:“你也太没有同情心了。” 落清欢遵守自己说过的话,她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嘲笑讽刺他,而是陪着他露出一副笑脸:“对,就是要笑笑才好,你的母后一定跟天下所有平凡的娘亲一样,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微笑着面对一切苦难。” 楚煜看着那稚嫩却比任何时候的阳光都还要明媚许多的笑脸。他想,没有娘亲的以后,或许因为她,他可以过得比想象中好。 那时候,他心思单纯,只一心想若是身旁这个能不碍于他身份,而待他真心实意的小妹妹能够一直在身边,他便有足够的信心微笑着面对一切始料未及的苦难。 其实,依赖和信任虽然不比一见倾心激荡人心,但却是细水长流的爱情开始。 我才明白,让楚煜最最难以忘怀的往事原来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那年落清欢十三岁,快要到及笄的年纪,而与她同一天生辰的楚煜已经十八了,仿佛眨眼的时间,她却已经陪着他过了一个年头。 楚煜拒绝听从落清欢所说,每个生辰就去大吃大喝的庸俗建议,而是带着她去了他排忧解难的秘密基地。 你见过那样的天空吗?那朵云是从远方飘来,笼罩着飘渺的烟沙,那两只鸟在缱绻分离,柔情呓语。你见过那样幽静的林子吗?那参天的树纷纷合抱,势必要与天比高。那条崎岖逶迤的幽深小路,路旁盛开着繁花万千。那条河清澈见底,河里鱼虾成群,偶尔微风拂过,平如镜子的水面荡起鱼鳞般的纹路。 那一男一女各自穿的清凉,挽着袖子,卷着裙角,光着脚踩在水里,时不时雄浑低沉的男音混合着女子娇俏的嗔怪齐齐回荡在林子的上空。 ... ------------ 第524章 许君欢(60) 第六十章许君欢 我想起了上次我抓鱼不成的事情,真是太不浪漫了。 而不浪漫的根源就在于景琛太没有情趣了,不像楚煜可以随意在温柔和粗暴中转换,情趣这东西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楚煜第一百八十九次快要抓到鱼却被落清欢搅混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冲着她吼出了声。“你到底会不会抓鱼呀?” 落清欢心想他或许还能够多忍几次,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导致直接被吓得一屁股坐在水里了。 楚煜见这河水并不深,落清欢坐到水里溅起的水花浇湿了她一身,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不讲理,你笑屁呀。”落清欢从水里站了起来,异常勇猛地开始用水泼他。 楚煜反应过来也不甘示弱地向他身上泼水,嬉笑打闹一阵子之后,他便停了下来,眼睛别扭地转向一边。 对于他突然的安静,落清欢有些摸不着头脑,粗声粗气道:“不讲理,你又哪根筋搭错了?” 楚煜依旧不看她,落清欢便大大方方的绕到他的跟前,将他的脑袋扭过来正对着她的脸,调侃道:“是不是又一个不注意被本小姐的绝世容貌慑到心魄了?” “我去生火,你烤烤你的衣服。”楚煜不知道这个小姑奶奶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赶紧逃开。 “大白天的生什么火,大热天的烤个什么……”落清欢无意间低头看到自己湿透的衣服早就坦露了一片春光,这才想到楚煜出了奇的反应,羞得赶紧低下头不敢见人。 偌大的山上要找一堆焦干的柴火不是什么难事,楚煜生好一推火之后便自发地转过身去,好心提醒道:“你一个姑娘着凉了可不好,将里面的衣服也烤烤吧。” 落清欢在火堆旁坐了下来,没良心道:“我着凉又不是什么大事,点个夷陵香便好了。” 楚煜像个唠叨的老太婆:“你还说,前些日子着凉了,点了三天的夷陵香都未见你醒过来。我都快要给你做一副棺材,请个上好的法师替你算个日子入土为安了。” 落清欢撇了撇嘴,对于他说的事实不以为意:“不讲理,你这心肠比妇人心还毒呀。” “我怎么就……”楚煜一时激动转过身准备与她理论,落清欢的手刚好扯掉腰带,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泼辣地扔过一根枯枝:“色狼,你看什么?” 楚煜转过身去,嘴硬道:“你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小姑娘,我能看什么。” 落清欢有些失望地看了看自己的身材,便一声不发地开始烤衣服。 我知道落清欢为何失落,就像男人被人说不举会感到绝望一样,女子的身材也是说不得的。 若是景琛敢说我身材不好,我肯定要捏着拳头伺候他。 下一刻,景琛哪壶不开提哪壶,蒙着脑袋就往枪口上撞:“符儿,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腰上最近多了一圈肉。” 我拎着拳头便朝着他的肚子去了,预想中景琛会倒在地上嗷嗷直叫,可是现实却是他捏着我的拳头,毫不费劲便叫我痛得嗷嗷直叫了。 ... ------------ 第525章 许君欢(61) 景琛的手稍微一松,我便趁机抽出了我的手,没有好气地指责他:“你一个大男人敢不敢让着我一点?” 景琛抬着下巴骄傲道:“不敢。” 我绝望地低下头:“……”。 所谓孺子不可教,景琛是也。 不过我这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犯贱,总是想着和景琛多说说话。可是每次说话的结果便是将我气得不轻,我真怀疑常此以往,我会不会积气成疾,病入膏肓。 也罢,我还是认了吧。 回过头来,楚煜和落清欢抓鱼是抓得浪漫了,可是最后一条鱼都没有抓到。 楚煜不得已只能屈从于落清欢的建议,两人各自提着好酒好菜回了‘落落清欢’。 小云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等着给寿星过生辰,看见不远处落清欢的身影,直直地冲过去拥抱她,酸溜溜地嗔怪:“清欢,你光顾着和楚煜过生辰了,都忘了小云还在家等你。” 落清欢提着手中的吃食在小云眼前晃悠:“这不回来和小云一起过生辰了吗,不过有个蹭饭的。” 楚煜瘪嘴,从她手里接过东西,径直往后院走,落清欢和小云便挽着手跟在后面。 ‘落落清欢’的后院是落清欢的宝贝,青黑的樊篱规则地围着,篱笆内四周依附着搭建的木架,一层层参差错落地累加上去,每一层摆着同一颜色的不同花类,从上到下花的颜色也由深变浅。蓝色系列的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深蓝的海底深处积蕴着巨大神秘的力量,却掀起最纯净的浪花。黄色系列像是黎明渐起的第一束光,敏感地抚平夜的凄冷和漫无边际的寂寥,让人看到温暖和希望…… 这个院子里的花都不是寻常种类,各自清香,混合在一起却又成一种别致有层次感的香郁。普天下也只有落清欢能在千万繁花里自动屏蔽干扰,闻香便能识花。 “小丫头” “落清欢。” “落清欢。” …… 自从落清欢踏入了后院,注意力便被开得正盛的花吸引了,笑眯眯地跟被招了魂似的往花架旁边凑。闻了看看了闻,闻了笑,笑了闻,最后没完没了,好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把周围的一切都忘了。 楚煜连续叫了几声她都似没有听见般没有回应,他忽觉得头疼。每次都这样,敢于和落清欢来这个地方,就要有敢于接受被彻底忽略的觉悟。 显然楚煜和小云便是有觉悟的人,两个人也不管她,坐到一边无奈地干杯喝酒,苦笑看月。 在楚煜喝干一坛酒之后就终于忍不住了,紧贴着落清欢身后站着。平日里他离着她这么近的距离,小丫头早就咋咋呼呼地跳开来。今儿注意力全在这些花花草草上,竟没空在意他的贴近。 落清欢正吴侬软语地自言自语:“你长得真好看,香味也很独特。什么,你想被我制成香。你别急嘛,时间还没有到,看你的成长状态起码还要承接半个月的过夜冷露。那时候制成的香才会清爽芬芳。” ... ------------ 第526章 许君欢(62) 看着落清欢认真的神态楚煜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已经移动到另一边的花架上,指腹碰了碰锯齿形的大圆叶:“你好凶呀,叶子都长得这样威武。你别伤心呀,我知道你勇猛的外表下其实是有颗温柔的内心的。对呀,我制香就是为了发掘你的柔软,你制成的香味道应该绵长悠扬,久久不散。” 楚煜素来知道落清欢捯饬花草都是把花草当做朋友一般对待,竟没有想到她还会跟它们聊天。小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变,神情生动。 楚煜看见这样的落清欢的时候,脑子里面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她比这些花儿更加好看。 一般情况来说,没有任何一个哥哥会在意妹妹的容貌几何。从楚煜开始在乎的时候,他心中那份自以为是对妹妹的感情早就在朝朝暮暮的相处中变了质。 可男子很多时候都不如女子来得精细,非得等到见不着一个人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这种病入膏肓的状态,才会猛然觉醒,这不就是爱上一个人的征兆。 后知后觉有时候无伤大雅,但也有时候便会酿成永久的遗憾。可我既不希望落清欢是楚煜的无伤大雅,又不希望楚煜有得不到的遗憾。 我顿时便觉得自己真是个严格要求完美的女子。 我又不知不觉地陷入对自己的崇拜里,被景琛敲醒的时候,落清欢已经结束了和花的对话,加入了两个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落清欢的心里还没有花重要的可怜人里。 月正高悬,万家灯火已经在停滞的风中沉眠,怕人的万物生灵以独特的发声歌颂着只属于它们的时刻到来。默然地听着自然的声音,可以感觉心的安静和清涤,这是夜对躁动了一天的人们最深情的抚慰。 “清欢,你五岁的时候我便在你身边了,这是我陪你过的第八个生辰。我还想陪着你过以后的每一个生辰。”小云酒至半酣,死挽住落清欢的胳膊不放,脑袋就靠在她的肩膀上。 落清欢一改平日里刁蛮泼辣的面目,低头看了看小云,眉目弯弯,仿似身后升起一轮新月。 “清欢也想和小云永远在一起。” 楚煜比小云喝得多,脚下的酒坛子歪七歪八地倒着,他醋溜地端起一杯酒,学着小云的煽情:“小丫头,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辰,我也想陪着你过以后的每一个生辰。” 落清欢浅笑着抢过他手中的酒,调侃道:“醉成这个样子,你就别喝了,是不是又想找理由留宿花坊呀,我今天可累得厉害,不会给你打地铺了。” 楚煜起身摇摇晃晃地坐到清欢的另一边,抓着她还能自由挥动的另一边胳膊,满脸郁结:“我说要陪你过以后的每个生辰,你都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落清欢失笑:“不讲理,你以后会有自己的皇后,还会有后宫三千,莺莺燕燕的就够你忙了,你哪里来的时间陪我过生辰呀。” 楚煜猛摇着头:“不要皇后,不要后宫三千,也不要莺莺燕燕,就要丫头。” 他醉得厉害,不慎流畅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头栽在落清欢的身上。 他没有看见静谧的夜里开出了一朵期期艾艾的花,那是一个十三岁小姑娘迫切希望长大的心。 ... ------------ 第527章 许君欢(63) 白云苍狗匆匆而过,那年楚煜十九,落清欢十四,离女子及笄的年纪又近了一些。 天色已晚,墨黑的天空还有绚丽云霞托着长长的尾巴久久未消逝。 落清欢隐隐见着倚靠着树身的男子,神情不明,身形修长高逸。 她喘气的声音不由得放轻,话出口却仍旧蛮横:“不讲理,你神经病吧你,竟然约这么一个死地方。这么晚了上山,你不怕我一个姑娘家的被人劫财劫色呀。” 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激荡,甚至还夹杂着埋怨:“不讲理,你不关心你花坊的死活了,竟然这么长时间没来找我,你睡得着啊。” 楚煜听到熟悉的嚷嚷声,不由得会心地勾起嘴角,转瞬却更加忧虑:“父皇将我软禁了,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跑出来的。” 落清欢气焰顿消,走近他的身边:“你不是说你的父皇很宠爱你的吗?怎么会将你软禁起来了。” 楚煜真是好久没见到她了,感觉她长高了不少,伸出手想要抱抱她,想到她肯定又要尖叫着骂他。 楚煜生生克制住心里的念头,淡淡道:“星渺国与昊月相争,本就是将自己置之于死地,如今北部边境的梭凖国趁机来犯想要与昊月分一杯羹。父皇与其使者商谈,使者说他们的公主久仰我多时,若两国能够结秦晋之好,他们便会与星渺一起对抗强敌。父皇迫于压力,不得不答应。” 落清欢说话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那你答应了吗?” 楚煜看着落清欢低着头,他就这样看着她的头顶:“若是答应了,我便不会被软禁。” 落清欢忽地抬起头,伸出手摸了摸楚煜的脸,心疼道:“不讲理,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睡觉,没有好好吃饭,你看你瘦得快皮包骨了。” 楚煜贵为太子,婚姻大事便是国家的大事,岂能自己做主。为了国家兴亡娶亲本就是一个皇子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他就是打心里不愿意。 他被父皇软禁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他没有睡个好觉,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总会想起清欢跟他吵嘴时候的样子。头一次觉得再没有女子能够泼辣得如此生动,虽然不是那么温柔,好像也挺招人喜欢的。 楚煜是装疯卖傻,最后装病才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不知道绝了几天的食,肯定瘦了,他拿下她的手:“别瞎摸,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嘛。” “这是我研制出来的香,同我身上的味道相仿。”落清欢已经猜到,“你将我约在这里是不是因为皇上现在正派兵到处找你,而他很难找到的便是这里。” 楚煜将手中的酒和烧鸡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今天是你我的生辰,我带了皇宫里最好吃的烧鸡和上等的好酒。” 落清欢有些急切地抓着楚煜的肩膀:“不讲理,你一定不要答应。等我几日,一定会有办法的。” 还不等楚煜有所反应,落清欢便已经匆匆离开。 楚煜在后面呼喊:“你跑哪里去?” 落清欢头都没有回,提着裙裾奔跑着:“你别管。” ... ------------ 第528章 许君欢(64) 楚煜不知道落清欢有什么打算,但是他真的有听她的话,也决定坚持一下。可是看到他敬仰的父皇竟然拿着玉玺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看在死去母后的面子上,答应联姻。 他所有的坚持刹那间崩塌成细沙。 是的,楚煜答应了,他也不必被软禁了。 梭凖国的国君早就知道星渺国内忧外患必定不能拒绝,使者出使星渺国之前便已经预先定好了日子。 这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楚煜本想找个地方好好喝酒,不知不觉却又走到花坊,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关门的小云看见,朝着身后大喊:“清欢,楚煜来看你了。” 落清欢出门,眼中乍惊还喜:“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 楚煜长叹一口气:“小丫头,陪我喝酒吧。” “好。”落清欢一口答应,走到他的身边,“花坊里没有酒,我们外边去。” 楚煜心情低落,沉着一张脸慢慢往前走,落清欢今天不吵不闹,就静静地跟他并肩走着。楚煜最先打破沉默:“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被软禁了?” 她摇了摇头:“不想问。” 楚煜见落清欢的情绪也被自己感染得有些颓然,不由得苦振精神:“哪里的烧鸡好吃,哪里的酒好喝?” 落清欢果然开心一些:“走,我带你去。” 楚煜被她拉着去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买了一只烧鸡两壶好酒。 随后又是她跟着他走着,沉默了一路。 见他停在一棵大树下,落清欢想了想,问道:“不是说吃喝庸俗吗?” “在桌子上吃喝当然庸俗了,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那就不同了。”楚煜刚说完,便提着落清欢的腰肢,将她送上了树的枝桠,“比如说树上。” 落清欢紧紧抓着楚煜,不敢往下看:“你疯了呀,我怕高。” 楚煜静静环着主动投怀送抱的落清欢坐了下来,飞快地转移她的注意力:“丫头,你看今晚的夜空是不是很美?” 落清欢从他的怀里稍稍露出眼睛看了看,漫天璀璨,斗转星移。 楚煜见到她的眼睛里流荧闪烁,周围一片静谧,一时间觉得悲从中来,打开一壶酒便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不讲理,成亲是怎么一回事啊?”落清欢装作不经意间问起,从他的手里抢过酒坛也跟着喝了一口。 楚煜粗略地解释着,自己越发苦闷难抑:“就是从今往后,男人和女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还会生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落清欢声音柔柔的,可怜兮兮地问道:“不讲理,是不是你成亲之后就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楚煜抬头,认真地回答:“不会。” “那你还会不会每天来花坊看每天的开支和收益呀。” “会。” “你还会给我做从不给别人做的吃食吗?” “会。” “那你答应要教我去赌坊就会赢钱的小把戏还会兑现吗?” “会。” 落清欢偏着头咬着唇思虑,还想问些什么:“那……” ... ------------ 第529章 许君欢(65) 楚煜空着肚子连着喝了好些酒,不知道是气氛太凄凉还是真的有些醉了,他揽过落清欢的肩膀:“小丫头,别问了。你希望我怎样回答,我的回答便是什么。” “不讲理,少自作聪明了,我想说的是。”落清欢的声音有些哽咽,半晌之后才能完整的发声,“那你就同那个仰慕你的公主结婚吧。” 楚煜见落清欢这样想得开,心里就觉得添堵,苦笑道:“你真的那样想?” 落清欢再一次表现出超过她这个年龄的知情识趣:“既然你和她结婚,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变。况且还能救你的国家,这是你的责任,你应该这样做的。” “丫头,我是不是没有说过你越来越漂亮了。” 落清欢眼里闪着泪花,猝不及防地在楚煜的唇角落上一吻,随后笑的委屈:“不讲理,你是第一个亲过我的男子,你要对我负责。等我及笄的时候,你就娶我吧。” 楚煜有些震惊,他不曾想他娶了别的女子之后,她还会要他。 震惊之后,便是莫大的欣喜环绕,尽管他对这些欣喜仍旧感觉莫名其妙:“可是……” 落清欢执意要一个答案:“我有想办法帮你的,可是老天不帮我。但是不讲理,你可一定要娶我啊。” 楚煜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若是丫头到时候不嫌弃我,我定会让父皇指婚。” 照我说,落清欢真是傻,楚煜定是将来的帝王,帝王之爱,雨露均沾。她明知道将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同她一起分享这个男子,可她依旧求着他娶她。 楚煜的婚礼来得很快,帝京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欢声笑语,老百姓们都将他迎娶梭凖国公主奉为美谈。 因着落清欢再三请求,她成了楚煜婚宴上的贵宾,坐在前面视野最好的位置上。 楚煜本来是拒绝的,可是拗不过她的倔脾气,更看不得那样明亮的笑颜挂在脸上,眼角却溢出泪来。 楚煜狠着心不看落清欢脸上的伤痛,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拜天地结为夫妻。 等宾客散去之后,他竟然已经找不到她了。 楚煜想都没想撇下新婚的妻子便去花坊了,那里有他的丫头。 楚煜在花坊的门口便能听到酣畅淋漓的哭声,心里绞肉一般疼。若是今晚他不来,她是不是就会这样哭一个晚上,哭累了才慢慢睡过去。 楚煜站在她的身后,声音轻而缓:“丫头,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听到楚煜的声音,落清欢哭得更厉害了。小云见清欢的解药来了,便不再劝阻,默默地拉上门退了出去。 楚煜坐到她的身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丫头,你让我同她成亲,你让我的婚宴一定要带你去。为何还要哭得这样伤心?” 落清欢依旧将脸埋在桌子上:“我心里难受,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你别管我,我哭一会儿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顺着她的发丝摸了摸,自言自语一般喃喃:“丫头,我该将你怎么办?” ... ------------ 第530章 许君欢(66) 落清欢哭够了,头脑终于清醒一些了:“你这么出来了,你的太子妃怎么办?” 楚煜捧着她的脸一边用指腹擦着眼泪,一边说:“她执意要嫁给我,我已经不得已娶了她,哪里还能够给她更多。” 她揪着他的衣服,生怕她说出自己不喜欢的答案:“今晚你还要回去吗?” 楚煜根本不忍心让她不高兴,把问题抛回去:“那就要看丫头是不是留我了。” 落清欢眼泪已经止住了,对着外面要喝:“小云,替不讲理在我床边打个地铺。” 楚煜与梭凖公主成亲,新婚之夜本该春色无边,却和落清欢共居一室,纯粹地看着窗外一轮铁青色的月。 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灯熄灭,稀疏晦涩的月光打在地面上,可室内仍旧是一片暗黑。 楚煜望着一片虚无,承诺道:“丫头,我不会碰她的。” 我看见黑夜里,落清欢笑弯了眼睛。 我以为楚煜的承诺只是哄哄她而已,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很多王孙贵族刚开始是被迫娶的妻子,可后来不管是受不了诱惑还是受了陷害,最终的结果便是和她发生了夫妻之实。还很幸运地一次便有了孩子,最后那人用孩子的无辜和自身的楚楚可怜来笼络男人的心。 可楚煜并不是说说而已,竟然抛下新婚燕尔的太子妃,留书说是要去其他地方游历一番。说是体察民情,实际上是带着落清欢去了很远的大漠。 沙漠无风,孤烟直上,黄沙被烈日灼烤得黄灿灿的一片,其上翻腾着闪动的热浪。 一匹周身全黑唯独马头上有一撮白色绒毛的骏马在荒漠上撒开花地驰骋,昂头嘶鸣着。 落清欢坐在楚煜的前面,脑袋靠着他的胸,侧着身子双手紧紧箍着他精瘦的腰,嘴里兴奋不已地叫嚷着:“不讲理,快点,再快点。你怎么这么慢呀。” 楚煜突然一捏缰绳,马儿便陡停了下来。 “我的本意是想吓吓你的,不过看你玩儿得挺开心的。” 落清欢得意地揪了揪他最近才长出来的又粗又浓黑的胡茬,扎到了手,便又捏着拳头捶了捶他:“五岁的时候,爹便教我骑马了。要想吓我,你还是省省吧。” 黄沙漫漫,马儿也跑得累了,静寂无声地慢慢走在沙地上,楚煜戏谑道:“看样子,丫头还挺厉害的。” 落清欢捂住他的嘴巴,不满道:“不讲理,你别老是丫头丫头的叫我,显得你多老啊,好像我怎么都赶不上你似的,可你明明就长不了我几岁。” “那我叫你什么。”楚煜说话的候,吐出的热气润得落清欢的掌心一片湿热,她脸色稍红地收回了手。 “叫清欢吧。” 刚说完便自我否定:“不行不行,显得一点都不亲近。”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叫欢欢吧。”她转眼便又想出一个称呼。 落清欢纠结得五官都稍稍移了位置:“不行,俗气得好像在叫一条白毛的狗一样。” “叫欢儿吧。”落清欢自觉精妙,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鼓掌。 ... ------------ 第531章 许君欢(67) 楚煜一直愣愣地欣赏着落清欢变化多端的面部表情。 见她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称呼,他试着叫了一声:“欢儿。” 落清欢的小脸红扑扑的:“哎。” 他再叫一声:“欢儿。” 落清欢转眼便开始嫌弃:“哎,你没病吧。” 楚煜叫起来便难以自拔了:“欢儿。” 落清欢已经彻底嫌弃他了:“你真有病呀,这里可没有御医给你治。” 楚煜跟愣头小子一般,摸了摸头,嘿嘿地笑:“我就想叫叫你。” 我突然就想到念邪了,每次睡觉的时候一灭了灯,念邪就会将自己团成一个团,咕噜噜滚到我的身边。小手搂住我的脖子,小脸贴着我胸口处,娘亲娘亲的叫上很多遍。我要是不小心惹到他,并且让他很生气的时候,他便会完整的叫出我的名字,叫三遍,一遍比一遍凶狠。若是我没有在他叫完三遍的时间内去哄哄他,那么他便会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有那么一刻,我怀疑念邪或许是个姑娘,还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拉下他的裤子检查过,我确定他是个带把的。然后又开始对他的未来忧心忡忡,这样的好哭包哪会有姑娘喜欢,如果没有姑娘喜欢,我又哪里去抱孙子。结果我的手一直拉着念邪的裤子想事情想得入迷,念邪醒来看到我的行为,又气又怒地一遍又一遍叫着我的名字,我便只能跪在他的面前磕头认错。 我猛地转身:“邪儿,这完全你徒弟呀。” 没有人应答我之后,我陷入深深的失落。念邪早就离开了,他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找我,我可真担心他会忘了我。 景琛对于我精湛的联想能力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想起邪儿?” “你没看我正难过的厉害,你还提。”我偏头啐了一口他。 景琛一脸嫌弃地掸了掸身上还没有浸纱的口水,又无奈又无语:“你怎么还有小孩子的坏习惯?” 我异常得意地招供:“我跟邪儿学的。” 景琛拿我的话来堵我:“不是说不提他的。” 我理直气壮地耍赖道:“我提便可以,你提就是不行。” “那您自便。”景琛伸出手像是要打我,我的眼珠瞪到最大,看着他的手掌落到离我的脸不过厘米的距离,他又生生地收了回去。 景琛忽然平静的样子让我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全是我一个人的异想天开,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 视线回到画面,正巧看到惊险的一幕,拉玛沙漠里寸草不生,却无声无息地繁衍着一种天生耐旱的生物,金重蛇。 它或许也是很少见到沙漠中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生物的存在,表现得过于激动,直接缠上马儿的脚,再不痛不痒地咬上一口。 马儿受惊之后便发了疯一般往前跑,楚煜若是一个人在马背上还能勉强将它安抚得温顺,可是还要照顾落清欢,不能让她落下马。 ... ------------ 第532章 许君欢(68) 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想要兼得的下场便是两者皆不可得。 最后楚煜和落清欢双双跌下马背,危急关头,他将她紧紧抱住。两人抱成一团从沙丘上滚了下去,期间楚煜一直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落清欢。 停止滚动之后,楚煜蓦然发现他压在落清欢的身上,他的唇正紧紧贴着落清欢的唇,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藏不住的诧异和羞怯。 楚煜应该马上起身的,可唇上那奇妙的触感让他不忍心离开,但是身下的姑娘眼神太过纯净,害得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落清欢推开他,害羞地转向一边:“不讲理,我不推开你,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起身。” “欢儿,真是难得看见你害羞。”楚煜本是为了缓解尴尬,却没有没有想到会变成激将法。 落清欢不服气道:“谁害羞了,你才害羞了呢。不就是亲了一下,上次我还主动亲了你呢。” 见她认了真,楚煜很有兴趣地与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你那也叫亲,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话的尾音还没有完全消失殆尽,楚煜便感到眼前一黑,堪堪向后倒去,唇上温柔的触感以及全身叫嚣的难以自拔的感觉全都卷土重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软滑的丁香小舌滑入他的口腔,毫无规则地到处乱闯,渐渐的开始好奇地探索,连带着他的心脏也开始无规则地跳动。 非礼勿视,我蒙着自己的眼睛。 “真是不想看的话把指缝夹紧。”景琛好像不解气,又补充道,“矫揉造作。”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难以理解了,我又想骂人了。 但也只是想想,事实上,我照着他说的话乖乖地放下手,静静地观摩。 落清欢遇到楚煜的时候只得十二岁,按理来说是不会懂得这些男女之事的,因此便没有与其他人实践男女之事的经验。可她第一次实验便做得这样好,从楚煜陶醉的脸上便看得出。 楚煜准备化被动为主动的时候却被落清欢残忍地推开,她还故意伸出一小截舌头舔了舔嘴唇,本就殷红饱满的唇泛着晶亮的光,看得他喉头一紧。 “不讲理,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刚刚让你很享受呀。”落清欢的话里尽是暧昧,故意拖长的尾音绵软挠人,看着眸色如火的楚煜,更加不怕死地挑衅,“怎样,服了吧?” 楚煜有种想杀人的感觉:“谁教你的?” 落清欢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有那么多古书可以借鉴,还需要人教?” 我当然知道那些古书是什么古书,无非是春宫图之类,有让人心跳不正常的文字也有详细艳情的插图。心底里暗自比较,她看的或许要比我悄悄珍藏的要详细不少,竟然连接吻这样初级的技巧都有讲解。 当下决定,下次见到落清欢一定要问问她看的那本书还在不在,给我借鉴学习一下。 ... ------------ 第533章 许君欢(69) 后来我们才知道楚煜之所以一直压在落清欢的身上不是因为吃豆腐,至少不全是因为要吃她的豆腐。而是他为了保护好她,自己坠下马的时候崴到了脚。 落清欢蹲在楚煜的面前,无奈地看了半天。 “欢儿,我是崴到了脚,又不是没了脚,你的表情不需要这么纠结。”楚煜见落清欢一副严谨凝重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便没有打扰,一直陪着她静静地不说话。 后来发现她表情越来越纠结,他怕她是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落清欢的脸上本是愁云惨淡,突然拨开了云雾:“我有办法了。” “什么有办法了?”她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楚煜倒成了一头雾水。 “我知道找谁帮忙了。”落清欢拿起她胸前挂着的银色小哨子三长三短地吹了一阵。 完事之后,落清欢便轻快地在沙漠上跳了起来。 楚煜笑了笑,并不在意:“荒漠之上寥寥无人,你找谁来帮忙?” 落清欢的声音充满了期待:“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也有很久没有见到它们了呢。” 她的话,他没有听懂,却也没有过分追究,他该想想他们能怎样离开沙漠。 慢慢地,楚煜听到地面微颤的声音,那种声音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越来越近,抬头见落清欢脸上的兴奋却更加显而易见。 须臾,楚煜便看到那激荡雄浑的声音的制造者,成片的狼群浩浩荡荡地奔来。 楚煜觉得事态已经严重到超出了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忍着脚腕传来的剧痛,拉住落清欢的手开始跑。 落清欢却不断挣扎:“不讲理,你拉我干嘛。” 楚煜手脚灵便的时候都一定跑不过狼群,更何况他现在还崴了脚。见他拉着落清欢跑,狼群明显发了狂,奔跑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一时间黄沙漫天,雾霾袅袅,蔚为壮观。 狼群瞬间追上楚煜,以数量的优势淹没了他们。看得出来它们对楚煜有明显的敌意,领头的狼甚至已经对着他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落清欢冲到楚煜的面前,张开双手护住他,尖叫道:“大笨,他是我朋友,你不能伤害他。” 那头狼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闭了嘴,全身竖起的狼毛都温顺下来。它低着脑袋蹭着落清欢的腿,其他的狼全都原地蹲下。 这样的场面真是诡异奇幻。 楚煜刚见落清欢突然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心脏都快要吓得停止了,但是见到那头狼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里的戾气顿时烟消云散,甚至满是笑意。 他知道这头狼是认识她的。 楚煜看着落清欢蹲下身子,亲吻着那头狼,心里有一些吃味儿。 “大笨,想我了吧,我也想你呢。”落清欢轻轻地抚摸着那头狼的背,笑逐颜开。 楚煜开口:“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等下再告诉你。”落清欢转身向大笨,对着它指了指楚煜的脚腕,“他受伤了,你能叫你的部下们将他送到你住的地方吗?” ... ------------ 第534章 许君欢(70) 那么英俊威猛的一只狼竟然叫大笨,想来一定是徒有武力没有智商,我真怀疑它是否真的能够听懂落清欢的话。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看见大笨对着蹲在地上的众狼嚎了几声,众狼便像吃了兴奋剂一般聚集在一起,四条腿全都匍匐下去。 楚煜不清楚它们要干什么,这样整齐划一的行为直接将他看得一愣一愣的。 落清欢并不是提醒而是直接推倒他:“躺上去。”随即自己坐到大笨的背上朝着它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狼群将楚煜和落清欢带到了它们的洞穴。 洞穴位于沙漠之下,进入口呈现出自然上拱的形状。洞口最多容两人并行,通过十米长的狭窄小道便进入宽广的空间。 我不禁感叹这洞穴的建筑工艺是何等的鬼斧神工:“这洞穴是谁建的呀,太壮观了。” 景琛的样子看上去也挺有感触的:“谁都建不了,这应该是大自然的神奇,沙漠一般会有沙尘暴,也许是多发生了几次沙尘暴,沙子堆砌而成的吧。” 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喜欢景琛不光是因为他的容貌,更因为他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这让我崇拜。 我终于为自己的花痴找了一个极其正当的理由。 楚煜的脚其实没有大碍,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这根本不算是伤。 狼群将他放到地面便一窝蜂冲着落清欢去了。楚煜一个人落寞地活动脚腕,听到嘎嘣一声,他便知道脚已经能够活动了。 落清欢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将那群狼整治得服服帖帖的,老老实实地呆到一边玩儿去了,她朝着楚煜走去。 落清欢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问道:“想知道什么” 楚煜得寸进尺:“关于你的所有。” “我八岁的时候跟着爹途径沙漠的时候,遇见了受伤的大笨,我要求留下来照顾受伤的它。而后我们就成为了好朋友。”落清欢说得若有其事:“至于其他我就不想说了,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要不然上天会惩罚你,收回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楚煜突然很想刮一刮她的鼻梁,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小小年纪这么迷信。” “不是迷信,只是相信和信仰。”落清欢说到这里,眼睛里闪烁着琉璃般绚烂的光彩,“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国度的百姓他们都信仰天神。每年都会举行盛大的朝圣,皇上皇后都会跪长街乞求上天赐福” 原来这并不是星渺国的传统,如此信仰该是源自珍爱深深。 爱情这种东西也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不管现如今楚煜对落清欢的爱有几分,或者说根本没有到达爱这么深的程度,也许只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的那种舒适不被束缚的状态。 可最终,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落清欢的信仰便是他的信仰。 对于落清欢所说,楚煜曾经听母后讲过,罗云国是一个信仰和平的国度,几年前降生了一个天生带有体香的公主,她出生的时候,所有花都齐齐反季节开放,如火如荼地开了整整七天才又全部凋谢。 因此罗云国的君王为其取名落花羡,羡取仙的意思,说她是花仙转世。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35章 许君欢(71) 母后一直很遗憾没有看到那样绚丽的绽放。 楚煜随口道:“我知道,罗云国,一个鲜花遍野的国度。” 落清欢没有料到他竟然知道,惊讶过后欣然一笑:“我很喜欢那个地方。” 楚煜神色变淡:“可是天下分裂,各个势力盘根错节,割据四处势力。没有统一便没有永远的和平,它的宁静也只是暂时的。” 落清欢兴奋的表情一下子便沉了下来:“所谓的统一是为了天下永久的和平,不过是各个大国为了满足自己征伐壮大的野心。照我说没有便没有战争。” 楚煜从来没有见过落清欢皱眉头这么久,她很爱笑。虽嘴上不饶人,可她却是善良的,善良到能够将一切幸运拿来乞求永世无争。 他有些不确定,这样的女子能够和他一起征伐,当他将血染的江山送到她面前与之共享的时候,她还会如这般笑靥如花地扑向他,与他共看江山如锦吗。 “不讲理,你傻了”落清欢撒开手掌在楚煜的面前晃过来晃过去,“你是不是不习惯我讲这些。我的家乡,我的族人都是向往和平安宁的,我在那样的环境下受了熏陶感染,自然同他们一样厌倦征伐。” 楚煜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你的家乡,你的亲人呢” 落清欢眼神闪烁,打着马虎眼:“大笨在呼唤我了,我得去看看。” 说着,便起身,嘴里叨叨地朝着大笨奔去。 画面的最后一幕,落清欢离去的背影在楚煜回望的眼眸里凝结成飘渺愁绪。 景琛说:“星渺国是马背上的国家,士兵们生来骁勇好战。可是这些年他们却从未主动发兵攻打过任何国家,就算对那些主动招惹他们的国家也是点到为止地以示警告。” 我配合着他略显忧郁的气氛,感叹道:“估计是因为落清欢不喜欢吧。哎,纵使江山如画终究敌不过美人眉心一点红朱砂。” 景琛眼色朦胧,动情地抚摸着我的额头,我的心跳刹那间便没有骨气地乱跳了。 景琛突然邪魅一笑,嘴贱道:“你每次有意展露你才华的时候便是你在我眼中最愚蠢的时候。” 我拾起碎得满地的心,重新发表通俗易懂又能够在景琛的眼里彰显我才华的感叹:“天下男人一般色。” 回到正题,楚煜和落清欢在荒漠里呆了很长的时间,和狼群为伍的这些日子,忘却了一切人世间的烦恼和算计,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活着。 可荒漠再好,他们终归是要回去的。 眼看着便要到离开的时候,楚煜已经好几次偷偷瞧见落清欢悄悄抹泪了。他没有说穿,静静地满含着心疼地配合着她装出来的开心愉悦。 在荒漠里生活了大半个月终于知道荒漠并非是不存在水的,只是黄沙漫天,很少能够有人准确找到水源,可是长期生活在荒漠里有很好的方向感的狼群却可以。 落清欢提意在荒漠里种下一片绿洲,给横渡黄沙的人看见希望的时候,楚煜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36章 许君欢(72) 楚煜对于种花种草并不是什么能手,只能像一只毫无头绪的苍蝇跟在落清欢的身后帮倒忙。 落清欢终于忍无可忍,指着离她很远的空地:“你在我跟前晃得我头都晕了,哪里凉快就呆哪边去” 楚煜没有发言权便只能乖乖地滚到她指的方向呆着,落清欢见他如此听话,遥遥送给他一个大大的吻。 没有了楚煜的干扰,落清欢的心情顿时明朗了许多,挽起袖子,露出皓腕,一点水一点干沙和成稀泥,再点上自己随身携带的种子,每个动作都那样温柔轻盈。 楚煜最喜欢看她捯饬花草的样子,仿佛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全都为她静止了。她自成一方芬芳的境地,举手投足之间都闪动着爱和希望,你会在她身上看到一种让人暖和的光芒,会有一种很强烈地想要拥抱她的念想。 所以后来落清欢每每问到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时候,他便桀骜不驯地说道:“我喜欢你怎么可能明明是你不厌其烦地装淑女引诱我,偏偏我纯情得看不出真假,将你当做宝。” 落清欢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用沾满了稀泥的手点了点楚煜的脸:“不讲理,你看得这么出神,都快要流口水了。我说你是不是开始喜欢上我了不是大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落清欢就在他的眼前,看着那张蠕动的红唇,他不假思索地便凑了过去,贴着她的唇回答刚刚那个让他脑子里炸开一片白光的问题:“欢儿,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再问了。” 楚煜不知道轻重,差点将落清欢吻得断了气,她好不容易才推开他。 落清欢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还不忘指责楚煜的不体贴:“不讲理,你用不用这样如狼似虎呀,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楚煜笑得好看:“明明是你自己忘记了呼吸。” 落清欢嘟着嘴不服:“说得好像你挺有经验的。” 楚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男女之事讲究契合二字,契合之重在于一回生二回熟。” 落清欢听了,腿都软了:“不讲理,没看出来你还挺不要脸的呀。” 楚煜扶住她:“彼此彼此,欢儿不也没有如寻常女子面红心跳呀。” 的确,落清欢还真是没有半点脸红,倒是我这个局外人看得心跳如雷,真想直接按倒景琛或者被景琛按倒。只可惜景琛在有些时候就与木头无异,他不会按倒我,而我和他实力悬殊,也按不倒他。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认知。 我以为自己肯定要难过一会儿,却转瞬被画面上的宏壮场景震慑。 我见过邪雪站在彼岸花前一身红纱,我见过巫屠和练颜拔剑舞,我见过药衣与一缕魂魄结发却眉眼如画,这些都是我眼里心里觉得最最美好的瞬间。 我以为见得多了便可以不再有惊讶,可画面里黄沙上一面深依旧让人移不开眼睛。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37章 许君欢(73) 那是一场盛大的欢送。 楚煜牵着落清欢的手一步一步走出洞穴,背后若即若离地跟着一群狼,它们全都低垂着脑袋,嘴里发出低沉地哀嚎。 出了洞穴之后,大笨则是仰天长啸一声。所有狼都一字排开,学着大笨的样子齐齐仰天长啸。 落清欢背对着狼群哭得移不开脚步,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楚煜陪着她一同蹲下,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满是震撼和不舍,找不到好的言辞安抚她,只能干做着承诺:“我答应你,一定会陪你再回来。回来看你栽种的沙漠玫瑰是不是如同你说的那般,比我皇宫花园里开得还要娇艳,回来看你的大笨是不是有了一群小笨。” 落清欢终于抬起了头,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讲理,你知不知道狼也是会跳舞的。” “啊。”楚煜被落清欢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的,却见她一骨碌便起身迎向狼群。 “不讲理,你会吹这个吗”落清欢摊开手掌,其上躺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木制品。 楚煜见所未见,更何况吹了,他摇了摇头问道:“这是” “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那看来我爹没有骗我。”落清欢笑了笑,“这是云箴笛,是我爹发明的,以我娘亲的名字命名。听我爹说,他当年是在一片麦浪里吹着这笛子俘获了我娘亲的芳心。” “不如你也教教我。”楚煜趁着她不注意,那一枚云箴笛便稳稳躺在他宽大的手掌。 落清欢手脚并用地一边比划一边教导:“这个很好学的,半点不懂乐理的人都能很快学会。将大的一头含在嘴里,不是吹气,而是用你的嗓子哼着调子,靠着喉咙的震动带动笛子就可以发出美妙的声音。” 楚煜没想到这小小的玩意儿竟然这样有趣,不由得拿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地打量研究问道:“所以我想吹什么,便能吹什么” 落清欢摊着双手,尴尬地笑了笑:“反正我爹是这样告诉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应该是男子吹给女子听的,我便没有试过一次。” 楚煜一脸叹服:“你既然不用还随身携带干嘛” 落清欢强词夺理:“我有先见之明呀,万一有用呢” 楚煜致力于拆台:“哪儿有那么多万一。” “你不反驳一次会死吗现在不就遇到万一的情况了吗”落清欢跺了跺脚,声音高了十倍不止,“懒得跟你磨叽,你看着吹吧,实在不能吹你就放弃吧。只是以后别总说自己是所有皇子中最聪明的,还什么都一学就会之类的话了。” “我说的是事实,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落清欢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摸了摸大笨的头:“大笨大笨,我们跳舞好吗,愉快地送我离开。” 大笨像听懂了似的嗷呜了一声,随即又点了点头。 落清欢拎着衣衫外面那一层薄纱翩翩起舞,狼群发自地将她围绕在中间。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38章 许君欢(74) 落清欢朝着楚煜抛了一个媚眼,抬腿跳跃,稳稳落地之时同时转身旋转。狼群绕着一定的轨迹开始奔跑,速度越来越快,溅起的黄沙迷了楚煜的眼。 他只记得那漫天黄沙间生动的精灵用曼妙的舞姿彻底俘获了他的心,他为她心动。第一次认认真真,诚诚恳恳地将那个年幼他几岁的小姑娘当做一个女子看待,当做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看待。 楚煜感觉心里蕴育了一首歌,肝胆同恋,相照富欲的歌。他有些痴迷地看了看那仿佛梦中时常出现的影,呆愣地吹起手中的笛子。 这乐器很简单却也最能表达演奏者的心境,那些零碎片段却又富于感情的调子最终汇成完整的故事,讲的是一个懵懂的小姑娘在少年心中挠痒痒,最后少年终于受不了,将小姑娘作乱的手握在手里,将她从心底换做身边的人。 “狼孩儿们,我的煜哥哥吹的云箴笛可不是谁都能听到的,你们可算是享福了。”落清欢早就笑眯了眼睛,跳得更加欢快。 而后狼群散开,队列站好,落清欢在前面跳,它们便跟着一起摇头晃脑。 楚煜这一生都会记得,会记得狼群跟着落清欢一起共舞的画面,这一生只见过一次,一次便是一辈子。 那场沙尘暴说来就来没有半点预兆,动物的感官始终强于人类,狼群变得惶惶不安,焦躁地拱着沙子。 只片刻的时间,楚煜便看见遥远的天边突然出现一根巨大的柱子,周围黄沙怒号。 楚煜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抓起落清欢的手惊慌地叫道:“是沙尘暴,快跑。” 落清欢突然被他抓起,差点摔倒,跑稳之后便对着大笨焦急叫唤:“大笨,带着狼群跟着我跑,越快越好。” 大笨听话,带着狼群跟在落清欢的身后跑着。 狼虽然没有豹子的奔跑速度,可是在沙漠里穿行要超过两条腿的人类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它们一直在他们的身后紧紧相随,与其说是在逃命不如说是在保护。 楚煜知道落清欢已经没了力气,不顾她挣扎地背上她继续跑着。 落清欢搂住楚煜的脖子,眼睛里盈满了诀别的痛楚:“煜哥哥,以后我就叫你煜哥哥好吧。” “好,你说什么都好。”楚煜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妥,只知道稳稳地托着身后的女子,用尽所有力气向着出路奔跑。 落清欢哽咽:“煜哥哥,你放下我吧,我会拖累你的。” 楚煜有些心慌:“我不放,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我只是一个人,可煜哥哥还有整个星渺国,新婚的妻子,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还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吧。回去之后你和她好好的,忘记我这个过客吧。我教过小云调我身上的那种香,你以后不会再失眠的。” 楚煜咬着牙齿,忍着手臂和小腿的酸疼:“我再说一次,我不放。” 落清欢威胁道:“煜哥哥,你若不放下我,我便死在你的背上。”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39章 许君欢(75) 原来落清欢随身携带的不仅仅是那一枚云箴笛,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 楚煜停下脚步,无奈地放她下来。 “快走,离开这里,不要回头,永远也不要回头。”她手中的刀抹在脖子上,有一条细细地血纹。 楚煜了解她的脾性,他丝毫不怀疑他要是靠近她一步,下一刻她便会倒在他的面前。 原来失去离他这么近,她竟然要残忍地用这样的方式教会他什么叫做珍惜。 楚煜痛苦地跪在地上:“欢儿,不要。” “我只说最后一次,快走。”落清欢回身望了望已经临近的沙尘暴,满目焦虑。 楚煜又闻到那种奇妙的香味,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香味。 可抬起头,那暴风眼形成的柱子转眼便到了眼前。 大笨扯住楚煜到落清欢的身旁,随后跳起来将两人一起扑倒在地上,狼群涌上来围住他们。 我眼角忍不住湿润,再明显不过,它们是想用身体替他们筑起保护墙,可那样它们全都会死的。 楚煜也懂了狼群的意图,虽然心疼,却仍旧要死死按住企图挣扎着起身的落清欢。 风柱来临的时候,群狼像是被什么诡异的力量直接撕碎一般,痛苦凄厉地哀嚎,有些狼被卷入风柱里,有一些瞬间便被撞到很远的地方,当场便吐血身亡。 不过沙尘暴虽然凶猛,可只会飘过一次,由于他们贴着地面,又被狼群保护着,自然没有大事。 楚煜压在落清欢的身上,拱了拱身上的黄沙,见身下的人神智不清,眼神也没有焦距。 “欢儿,没事了,没事了。”他准备拥她入怀,可是却被她疯狂地推开。 她踉跄地摔倒在地上,徒手刨着黄沙,嘴里失神地叫着:“大笨,大笨,你真是一个笨蛋。我那么辛苦救了你,谁让你这么做的,谁让你这么做的。” “欢儿,它们死了。”楚煜紧紧抓住她淌着血的手,说出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落清欢本就受了惊吓又因为狼群的保护而伤心过度,便昏了过去。 楚煜已经无暇顾及已经死去的狼群,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腿被狼的利爪划开又长又深的伤口。 他没有知觉地抱着落清欢一步一步当着烈日行走着,身后留下艳丽的红线。 自从那件事后,落清欢便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忘记了荒漠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是一直念叨着要找一头叫做大笨的狼。 她说她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可是就是一定要找它,那样的念头莫名其妙却着实很强烈。 其实楚煜出了那片荒漠之后,便派人将那些狼群的尸首全都好好安葬,只是唯一没有找到狼王大笨的尸体。 他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因为落清欢心心念念着。 落清欢生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大夫说她可以下床之后,她便让楚煜带她出门。 她抿着唇小心地央求道:“不讲理,我把小云做的早饭全部吃光,你就陪着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楚煜不满:“你叫我什么” 落清欢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个圆圈:“不讲理呀,以前不都是这么叫的。”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40章 许君欢(76) 楚煜这才想起落清欢已经忘记了沙漠上的事情,也忘记了说以后都要叫他煜哥哥的话,他叹了叹气提醒道:“叫我煜哥哥吧。” 落清欢干呕了一下,翻个白眼:“不讲理,你乐意把肉麻当有趣,我可不乐意。” 楚煜明目张胆地威胁:“那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煜煜哥哥。” 落清欢略显娇羞的称呼让楚煜很是受用。 落清欢脸上的血色虽然恢复了一些,却还是显得比平时苍白,小云替她微微抹了一些胭脂便容光焕发了。 我没有想到,楚煜竟然会带大病初愈的人去那么刺激的地方散心,可偌大的赌坊二字提醒着我我看到的便是事实。 而且这家赌坊还是我未来夫君的产业,也就是说是我的产业。 落清欢满眼放光,一看便是和楚煜臭味相投。 落清欢抓着楚煜的袖子,兴奋得不能自已,要不是人多,她估计能跳起来:“你是不是要教我赢钱的奥秘了” “你是想我被赌坊的人追杀吧,声音这么大,你是想要害死我呀。”楚煜赶紧捂住她嘴巴,拉着她在人群最多的赌桌上下了注。 落清欢看着赌桌上赌注悬殊,不由得训诫:“你需要这么特立独行吗人家全都压大,你压小,你有钱了不起呀。” 楚煜一把握住落清欢在他身上挥舞的小手:“我有钱是挺了不起的,不过我这不是特立独行,你见过大多数赌徒一起赢钱的例子吗就算有,你一个小姑娘也是不可能见过的。” 庄家将赌注连同翻了倍的盈利推到两人的身边:“开大。一二三小,庄家通吃,这位公子可分一杯羹。” 落清欢童稚一般跳着鼓掌欢呼:“煜哥哥,你好厉害。” 楚煜愣了愣,随即眉目舒展,会心一笑。 不是因为他赢了赌局,只因为他的欢儿记着他说的话,要叫他煜哥哥。哪怕她表现出再不愿,她还是照着他说的话做了。 连着几把,楚煜一边实践一边教授落清欢浅显易懂的赌局知识,她听得一愣一愣的,连看楚煜的眼神都热情得多了。 楚煜只顾着教导落清欢这个好奇宝宝了,全然没有看庄家越来越黑的一张脸。 因为楚煜把把都赢,所以导致后来的几局他压什么,其他赌徒就跟着他压什么,然后庄家就通输。 庄家通输十几把之后就发怒了,指着楚煜的鼻子:“这位公子莫非是别人叫来砸场子的,今天我就跟你单独赌一把。” “欢儿不用收了,就用这些做赌注吧。”楚煜看了看桌上还没有收完的钱财说道。 庄家冷哼了一声,狂言道:“我可从不玩这么小的赌注。” 楚煜从容镇静,虚虚问道:“那你想赌什么” “我府上莺莺燕燕成群,各种各样的都有。我要是输了,你入府随便挑选。你要是输了。”庄家指了指他身边愤愤不平的落清欢,“你要是输了,你身边的小娇娘就送给我做丫鬟怎么样”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41章 许君欢(77) 落清欢躲到楚煜的身后,只露出眼睛,可嘴上却依旧逞强:“你敢” 庄家像是没听见一般,视线投及楚煜,他缓缓道:“不妨换个赌注。” 庄家邪笑两声,目光灼灼:“公子连赢十几把是我管理这家赌坊以来从未见过的事情,可见公子是个中好手。难道公子现在是要自叹技不如我,才不敢应战。” 落清欢极为护短,见楚煜没有答话,便抢话道:“你才技不如人,阴险狡诈的大胡子。” 庄家恶狠狠地看着落清欢,话语却语重心长:“小姑娘,男人之间的事情你最好是看着。” 落清欢听得打了一个哆嗦。 楚煜低了低头,道:“楚某技不如人,确实不敢应战。今日不过是交了好运,没有丝毫实力可言。” 说罢,他便拉着错愕的落清欢匆匆地离开了赌坊。 见了这庄家,我便开始怀疑景琛用人的水准了。 我叉着腰,嫣然一副老板娘的气质:“这人眼睛长在头顶上,智商却完全被他自己踩在脚下了吧。” 景琛看见我义愤填膺,不禁发笑:“符儿,你生气个什么劲儿” 景琛这样一问,我便更加生气,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家的产业,你让这样一个俗人来打理,我不该生气难道还要大肆庆祝一番” “符儿,你入戏好深。” 景琛表情严肃得让我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拐弯抹角地嘲笑我了,以至于一时间我不知道对着他该做出什么反应。 “煜哥哥,你怎么说自己技不如人呀,依我看你肯定比他强。” 落清欢不解的声音落入我耳中,我决心不再思考自己该如何反应,免得我们说着说着又说出了火药味。 楚煜抓住落清欢的肩膀:“欢儿说过要嫁给我,我也答应了。虽然我没有亲自上你家提亲,不过你也算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我虽然厉害,可也还是害怕的,我怎么能为了争一个面子,便将我未过门的妻子置于拱手让人的位置呢。 落清欢踮着脚尖吻上楚煜的唇,随后便想要离开,却被楚煜按住了后脑勺,她试图反抗:“你这人怎么这样” 其余的话全都被楚煜吞到自己的肚子里,他很庆幸是他陪着他的小丫头慢慢长大。 春风里,柳树上一对雀鸟欢呼,宽岸边一对男女爱意相守。 青鸾火凤一直纠缠嬉戏,完全不同往日,先是缠绵但总有一刻是相看两生厌。 这也是头一次遇见,我实在是费解,正准备费神思考,画面中却又出现让我喜欢的情节。所谓喜欢的情节不过是亲兄弟爱上同一个女子,或者是相爱的人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相守,也可以是热恋的人却要分离。 景琛常说我口味独特,我觉得他这话倒是说得在理,我是有些重口味的。 再没有多久就是楚煜的生辰了,欢儿也该及笄了。他答应过她会娶她的。 他向父皇提出娶妃之事,父皇提出让他带兵剿灭罗云国的要求,之后再带着罗云国的玉玺和落清欢去见他,那时他再考虑考虑。 毫无疑问,楚煜答应了。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42章 许君欢(78) 楚煜明知道短暂的分离是为了以后的长久相聚,可他从内心感到有些悲伤。好像这次离开了,会有一些东西会悄悄地发生变化,他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每一次去落落清欢都觉得脚步轻盈,心情舒畅,可这一次他越靠近花坊越觉得心情沉重。 楚煜知道落清欢的嗅觉格外灵敏,想必她早就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也已经准备好除疲乏的花茶给他。 进了花坊,果真闻到花茶的清香,随即便听到落清欢的声音:“煜哥哥快进来,我泡了你最喜欢的紫罗兰花茶。” 小云不是第一次听清欢叫楚煜煜哥哥,可每次听到还是忍不住偷笑。 落清欢发现小云在偷笑,指了指门外:“你去收拾收拾打烊了,然后就回屋睡觉,别来碍眼。” 小云揪着自己的小辫,摇头晃脑地数落着:“所谓见色忘义者,清欢是也。” 落清欢一点也吃不得亏,揶揄道:“清欢是个凡女,自是逃不了。不像小云肯舍得你的靖哥哥不远万里陪我受苦,可惜你的靖哥哥正日夜思念着你,茶不思饭不想的害了这世间最难医治的相思。” “清欢,你也太讨厌了。”小云娇嗔地骂了落清欢一句便踏着小碎步跑开了。 楚煜很喜欢看落清欢和小云闹腾的时候,他静静地坐在一旁观看,把她灵动变幻的表情丝毫不落下地装进眼睛里,然后引起唇角的微妙上扬,引起面部表情的无故柔和,引起眸中神色的无故温柔。 落清欢天真道:“煜哥哥,你每天都见着我,为什么还这么目不转睛地看我呢” 楚煜说着肉麻的话却自然天成:“欢儿长得好看,我怎么看都看不厌。” 落清欢怀着甜蜜猜测道:“这可是煜哥哥第一次夸我,你一定是有事求我。” 楚煜低声叫道:“欢儿。” 落清欢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楚煜,等着他开口说完接下来的话。 楚煜注意着清欢的反应,试探地说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半年。” 落清欢立刻流露出不舍的神情,柔若无骨的小手已经拉扯住他的衣袖,黝黑的眸子已经泫然欲泣:“为什么” 楚煜温厚的手掌覆在落清欢的手背上:“父皇为了保护我,从未让我上过战场,随着他年事已高就要将江山大业交给我,可是我还需要一些历练。这次他让我亲自领兵上战场,赢得战事之后便可回来娶你过门。” 落清欢不由得忧虑:“对方是谁你有多少把握” 楚煜以为落清欢会嚎啕大哭,却不想她竟然这么冷静。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即将要去对付的便是她喜欢的那个拥有信仰的国度。 楚煜善意地撒了一个谎:“对方一点也不强,我如果感受到你很强烈的思念,我便快些结束战斗。若是我感受不到,我就在战场呆个一年半载,呆到你很想很想我为止。” “那我一定会在花坊里很想很想煜哥哥的,你要早些回来。”落清欢缓缓靠到楚煜的怀里。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43章 许君欢(79) 那个离别的夜晚,春色旖旎。 刚满十五岁的落清欢心甘情愿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二十的楚煜。他明知道不可以,可她酥软的挂在他身上磨蹭,他一点儿都拒绝不了,只能越发温柔地对她。 这次活春宫几乎是一闪而过,景琛也就没有矫情地让我蒙眼转身什么的。 只是接下来的画面全是一片漆黑,如果楚煜和落清欢的故事到此为止的话,玄觞镜会直接飞入我的怀中。但是如果它显示的是黑漆漆的一片,这意味着后面一定还有故事,然而这些故事受到了什么障碍不能展现出来。 可到底是什么障碍呢,我想凭借我略显得有些饿了的肚子和跟着肚子一起饿了的脑子是完全不能够想明白的。 景琛也没有比我聪明很多,我和他已经想了一整天都没有想出看不到后面故事的原因,景琛也已经一整日未展眉。 我自称他的开心果,总得对得起这个称号。要不然会落秦风口实,说什么连主上心情都不能控制,还妄谈什么主母。 一想到景琛的心情关乎到我的地位,我便想要找个法子让他放松放松心情。唱曲弹琴,我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情,估计景琛也没有,除此之外,我能想到便是我最拿手的讲冷笑话了。 “我觉得楚煜过去的记忆里留下了三个重要的提示。”等到景琛的注意力被我吸引过来之后,我故意卖关子地顿了顿,才说道,“第一个提示是后面的故事更重要,第二个提示还是后面的故事更重要,第三个提示也是后面的故事更重要。” 这个冷笑话是我讲的所有冷笑话中最铤而走险的一个,我能预想到景琛听了这个冷笑话会有两个很极端的反应,要么冷静十秒之后笑出声,要么直接上手暴打我一顿。 景琛手中的扇子直直地朝着我的脑袋飞来,砸了个正着。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捧着头,笑着骄傲地说哈,被我看透了吧。我就知道你会打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一把扇子,打在我的头上是真真疼。 我已经疼得无语。 影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景琛,冷冷道:“主上,风求见。” 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对风的到来表示不满:“这人也太着急了吧,什么事情都得给人时间解决吧,况且这还是一个没有呼吸了的人。” 习武之人,速度就是快,影风没有离开多久,他们便进来。 四个人站成一排对着我们低了低头便算是表示尊敬了。 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训她一番:“这个事情很棘手,你得给我们充足的时间来了解事情,也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保证皇后不寻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催促。” 风详尽且利索地说明来意:“姑娘误会了,今日我打扫陛下书房之时,在香炉里发现一炉忘忧香的残香,我猜测陛下死之前一定闻过忘忧香。” 我对花花草草也很是钟意,询问道:“这忘忧香有什么功效” 风说话就和她的装扮一般没有多余的修饰,不拖泥带水也不冗杂:“闻过之后会让人忘记潜意识里面不想记起的东西。”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44章 许君欢(80) 风的到来吹散了蒙在我们眼前的雾。 我把手一拍,恍然大悟道:“这就好解释为什么楚煜后面的记忆竟然是黑的了。原来是他自己抹去了那段记忆。不过话说回来,看你们皇后那样温婉动人,为了救楚煜还拿出了那样珍贵的血琉璃,她究竟能对楚煜做什么让他死都不想带着那样的记忆死去。” “你知不知道中了忘忧香的人如何恢复忘记的记忆”景琛并没有如我所想放松了些,反而更加忧虑了,眉头已经不只一个川字能够形容。 风叹气道:“风只擅于武艺,其他与废物无二。不过我想这世上除了皇后也应该无人知道了。” 景琛惊讶:“早就听说贵国皇后是治香的惊世天才,莫非这忘忧香也是出自她之手。” 风道:“这倒不是,但也关系紧密。治香之人是皇后的娘亲,她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我才猜测皇后是唯一有希望知道如何唤回被忘忧香抹去的记忆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她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我感觉上天给我开了一扇窗,却关上了唯一可以逃脱生天的门,如此一来还不如让我早死早超生,何必给我希望然后面铺垫着深深的绝望。 风抿着唇,点了点头。 我觉得景琛这次狮子大开口是极其正确的,这生意的难度太大,不再像以往小打小闹便可以将事情处理得很好了,这次竟然要动脑子了。 我和景琛动脑子之后商量出来的结果,便是不管落清欢知不知道,我们都得去问问。很显然这个去问问的人选只能是身为女性,且聪明知变通的我了。 对于这种有些激动人心又略微能够做出贡献的事情我是很在行的,但是景琛的所有肢体语言包括面部表情都在传达对我的不信任。 风知道景琛的顾忌,略显冷漠的脸上浮掠出淡然的笑意:“景公子放心,风雨雷电拿性命做担保,一定护着符姑娘安全。” 景琛喝了两口茶之后,火气更严重了:“你们的命还没那么重要。” 我敲了敲景琛的头也顺便报仇,笑笑:“你们别介意,他每逢一三五七都会暴躁一些,性格阴晴不定,这不是他本意。” 风摆了摆手:“姑娘放心,陛下在世的时候,面对且接受语言攻击是我们这些贴身护卫基本的素养。” 我对于风的谦逊有点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同情:“这样对你们还能这样死心塌地,我实在是佩服。” 景琛看出了我势在必行的坚持,语气不像先前一般尖锐,多了一些语重心长:“符儿,我觉得以你的智商不宜离我太远,你刚刚的计划依我看也要从头商量。” “既然你提到了智商问题,我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不能老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偶尔还是要翻身翻身。这样的想法一出来,我都感觉自己高大了不少,抬头挺胸有底气地说道,“对了,你最好是放我走,要是我一个激动伤到自己就有些麻烦了。风,我们走。” 尽管景琛被我气得快要将浮生宫的房顶掀起来了,但是浮生宫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拦着我和风雨雷电,我们离开的很顺畅。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45章 许君欢(81) 雨雷电半路便不见了踪迹,听风说皇后一个人呆着,就算点了睡穴,他们也有些不放心,便先一步回宫了。 身边突然少了几个大男人,我也变得放松,任由风带着我在皇宫里值得逗留的地方游览了一番。 然后她才将我带进皇宫落清欢的住处。 离清欢宫还隔着一座花园,风便止住了脚步,恭敬道:“符姑娘先在这里候着,我进去通报皇后一声。” 我不耐烦地打发着风:“不用通报了,你先离开吧,我得先俘获皇后的心才好办接下来要办的事情。” 风有些犹豫:“这” 我给她下了一剂猛药:“这什么这,要不然你现在就送我回去,然后将你们陛下的尸体抬走。接着你们的皇后殉情而死,你们就能将他们这对生时不能在一起和平共处的苦命鸳鸯埋在一起,可他们死了之后依旧相恨相杀,不得安宁。” “那姑娘小心行事。”风是个明事理的女子,听我这么一说,转身便要离开。 我从后面叫住她,小声问道:“落清欢什么时候会出来呀。” “皇后黄昏时会在我们四个的陪同下到院子里坐上一会儿,每天如此。” 我抬头看了看天:“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吧。你也别走了,希望我等会儿的行为不会让你感到惊讶。” 我此话一出,风就已经表现出惊讶。我懒得跟她解释太多,像她这样长期与刀剑为伍的女子估计是不懂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想法的。 我怕待会儿时间不够,便提前爬上了树上。 风怕我摔下来,一边在下面左右移动慌张地护着,一边问道:“符姑娘你这是干嘛” 这树看着皮糙,可是爬起来却滑得厉害,我爬得辛苦,脾气就暴躁了:“别问那么多,你配合我就好了。” 光头的雷又惊又喜地问道:“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风抬眼看了看树上的我,众人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树上的我。 我刚好爬上树坐好,气还没有顺过来便看到目标任务,立即对着落清欢打招呼:“嗨,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落清欢一眼便认出了我:“小姑娘这次来又是所谓何事” 我没有想到她会出来得这样快,还没有想好一个情真意切的好理由,只能自己胡编乱造:“我是来逃难的,就是你那次见到的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因为救了我一命便逼着我嫁给他。可是我是有心上人的,自然是不从,然后他就说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他要毁了我,我害怕便逃了。那个男子唯一有惧怕的地方恐怕就只有这机关密布的皇宫了,然后我就来了。” 知道实情的风雨雷电无不是憋着笑,脸全都涨得通红。 落清欢表情仍旧淡淡的,看不出一丝一毫喜怒哀乐。 片刻间她已经在树下坐好,姿态优雅得跟所有贵族中休养出来的女子一般:“前言不搭后语,恐怕小姑娘是临时起意编排的故事吧。” 本书首发自“”,,更新快、 ... ------------ 第546章 许君欢(82) 我并不怪她刚见面便急于揭穿我,只是不理解在楚煜的回忆里她只是一个百事不懂的泼辣丫头,她就算费了大力气学习端庄,总归是能看出破绽的。可她的优雅大气浑然天成,那份端庄就像天生属于她一般,看不出后天的有意装就。 我本就不打算欺瞒她:“算你聪明。我不是逃出来的,风带我进来的,而我是来找你的。” “哦……找我。”落清欢有一刹那的惊讶,转身消失在眼眸里,“认识我,关心我的全都死光了,谁会来找我呢?” 我看不懂她眼里突然涌现的悲伤是为何,却依旧感同身受地怜悯她。 “我从小跟着爹学医,甚欢喜研究药花药草,听说你是星渺国最会栽种和制香的女子,我希望找你取取经,学学怎样才能培养出最极品的药花药草。”我不能够对她说完全的实话,可对着这样可怜孤独的女子说谎,我能够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忐忑。 落清欢对着树下的我招手,眉目处皆是祥和不惊:“小姑娘,你呆的地方太高,摔着就不好了,下来说话吧。” 我耍耐道:“你不答应我,我就不下来。” “小姑娘,可没有你这样取经的。”落清欢嘴角噙笑的样子像是邻家大姐姐。 我怕再接着矫情会让落清欢反感,便顺着那棵树原路爬了下来,浑身在树上一滚,青一块黄一块,像个小叫花一样。 身上穿着的裙衫可是景琛亲自去布庄挑选的料子,也是按照他钟意的式样做成的,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一想到景琛会不高兴,我也高兴不起来,愁眉苦脸地坐到落清欢的身旁。 落清欢的声音里都透着圣洁,有种普度众生的慈悲:“将将不还那么愉快地笑,现在就满面愁容的是怎么回事儿?” 想起落清欢十一二岁那张扬率真的模样,现如今的端庄安然应是岁月恩赐的厚重,说实在的我很喜欢这种改变。 我实话实说,还言行一致地挠了挠头:“我预见到不久便会遭遇不愉快的事情,心情不好。” 落清欢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逡巡,我担心她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她光是看看能看出什么呀,于是不自觉便挺直了肩膀。 我正思量该如何组织语言,让她给我时间和她好好相处,以便我好实施博取信任,获取如何唤回被忘忧草抹去的记忆的方法。 落清欢忽地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半真半假道:“如果你留在宫里陪我几日,我就教你怎样种出极品的药花药草。” 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出我最想要的结果,也根本没有考虑天上突然掉下来的是馅饼还是陷阱的问题,我略带惊喜地连连点头表示答应了。 于是,落清欢将我安置在离她的清欢阁最近的地方,而我则安心地在皇宫里住了下来。 落清欢莫名其妙地对我很好,想她身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亲自给我铺被子,让御膳房给我做最好吃的东西,给我弹曲唱歌。 不得不说,我真有些受宠若惊,另一方面,我感觉不是我在算计落清欢,而是落清欢在设计我。 我有些隐隐的害怕,也后悔没有听景琛的建议从长计议。 ... ------------ 第547章 许君欢(83) 落清欢邀我下棋,我欣然允之。 落清欢下棋和她的性格很像,耐心极好,处处小心谨慎,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我自觉赢她不是什么难事,可我的心里装着千万个疑惑,下棋哪里能够专心,几次下来我都惨败。 “小姑娘,下棋要气定神闲。我看得出你是一个高手,可高手若是没有心情,再好的技巧都相当于零。”落清欢也被我的心不在焉弄得没了心情,开始一颗一颗收着棋子,黑白分明的瓷子互相磕出清脆悦耳的滋滋声。 我一边帮忙收棋坪,顺便问出自己的疑虑:“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这一面之缘也不是那样美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像极了十几年前的我,天真胆大,无忧无虑。不管今夕何夕,只管快乐今朝。”落清欢从果盘里拿了颗葡萄塞进我的嘴里,企盼又欣喜地看着我,“论年龄,我比你大上好些岁。若是不嫌弃,我收你做我的妹妹吧。” 戏剧性的变化原来在这里,我本是来打探虚实的竟然没有想到会摊上一个皇后做自己的姐姐。 不管怎么算,这都是一个不亏的买卖,可是有些对不起我的良心。 我想了想,善意地提醒道:“你是一国皇后,身份尊贵地位崇高,可我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没钱没势,也许还会做出些伤害你的事情。这样你还愿意让我当你的妹妹吗?” “我倒是希望你能够伤害我。”落清欢苦笑地看着身边的风雨雷电,褪去高贵和荣耀,她终究只是个落寞的女人,也会露出悲伤的眼神,“这个皇宫里没有一个我想与之讲话的人,如果一定要在这世上活下去,我只想找一个能陪陪自己的人。” 像是怕我不答应,落清欢谨慎地补充道:“我知道你很善良。” 最后一句话重磅一击,让我羞愧得体无完肤。我虽然时常自我赞扬,可是从别人嘴里冒出来的,我还真有些愧不敢当。况且这次我还真的是别有所图。 风乞求道:“符姑娘,你便答应皇后就是了。” 既然落清欢那么坚决,我便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姐姐,我叫符生。符号的符,生命的生。” “哎。姐叫落清欢,落落清欢的落清欢。”落清欢立刻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两个云箴笛,“这是我爹送给我的,原本有三个,一个木制的,一个金属的,一个琉璃的,木制的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去了。金属的和琉璃的你选一个。” 我试探地问道:“也许姐姐送给另外的人了。” 落清欢想了想,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翠眉微皱:“我未曾起心送给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 她依旧不记得那片荒漠上发生的事情,不知道那个拥有木制云箴笛的男子已经魂归。 “琉璃五彩斑斓更衬姐姐气质,我就要这个铜制的好了。”我从落清欢摊开的手心里那个略微有些逊色的笛子 ... ------------ 第548章 许君欢(84) 一个妙极的想法如流星从脑海中迅速划过。 我还没有来得及收好云箴笛,便赶紧问道:“姐姐,你会玩骰子吗?” 我不过是明知故问,景琛教过我,而楚煜教过落清欢。 落清欢瞬间明白我的意图:“怎么?你想和姐姐玩。” 我用傻笑掩盖自己的心虚:“反正闲来无事,我们又都不会武功,刀剑上自然是不能切磋,也罢便在这上面较量一下。” 落清欢对着身后那个光头吩咐:“雷,准备两副骰子和骰盅。” 我继续循循善诱:“姐姐,我们得赌些什么。” 落清欢好奇:“赌什么?” 我流畅地说出准备多时的话,灵魂都充斥着难以抑制的喜悦:“若是我险胜姐姐,那么姐姐便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条件一定是让姐姐做不杀人不放火不有违姐姐原则的事情。若是姐姐赢了我,姐姐便也随意向我提一个要求。” 落清欢眉目清净,笑靥如花,一口应答:“好。” 雷已经将骰子拿来,我和落清欢各自执一枚骰子和一个骰盅。 我捏着手中的三颗骨玉骰子,冰凉圆润的触感更加激起我炫耀的心情:“三局两胜,第一局自己说出一个数,自己摇出来比大小,第二局骰盅落定猜出对方摇的数,第三局在对方还在摇的时候便开始猜测。” 这是景琛教给我的,说是最能吓唬到人的三招,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能够唬到人,但是看风雨雷电对我刮目相看的表情便知道这三招确实不简单。 落清欢听我说了规则,淡然一笑,脸上没有丝毫惧意:“看来妹妹还是一个行家。” 其实从景琛那里学了之后,我根本没有来得及试验一次。虽然输了也没什么,可是我想赢,那样我便可以在落清欢知道真相之后名正言顺地要求她好好活下去。况且我已经叫她一声姐姐,无论公私我都想让她活着。 所谓想赢的心有多大,人品就有多爆发。 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感到自信,心花怒放全表现在脸上,收都收不住:“没有,只是从某人那里偷师学艺而已。姐姐虽然不惧怕,但是也不可掉以轻心。” 风自然已经猜到我的最终意图,满面忧虑地提醒我:“皇后的赌艺是陛下教的,符姑娘你可保重。” 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为了证明景琛比楚煜厉害,我也是要赢的。 只是我没想到胜负来得太快,落清欢竟然连着输我两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表现出一副生手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姐,你是不是故意输给我的。” 落清欢无所谓道:“哪里的话,妹妹技高一筹,而我本身就半点不懂得赌艺。” 我拆穿她:“你撒谎,风明明说楚煜教过你。” 听到‘楚煜’两个字,落清欢脸上的从容便兜不住了,怒火燎原一般烧到了她的眼睛里,慢慢沉淀下绝望和痛楚交织的灰烬:“关于那个人的东西我早早地便忘得干净,你莫提他。” 我越发想知道最后楚煜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竟然这样苦大仇深地恨着他,恨得想要将跟他在一起经历的枝枝叶叶都剪掉。 ... ------------ 第549章 许君欢(85) 我躺到床上的时候,脑海里仍旧清晰地出现落清欢那个复杂得揪心的眼神。 于是越深想,我就越是觉得揪心,心里暗示自己想些其他的事情来缓缓揪心的痛,结果又想到昨个晚上做的噩梦,就是我房间里的那根横梁上挂着一个妙龄女子,舌头伸得长长的,眼睛凸出来像是要掉到地上的样子,嘴角鼻孔耳朵都流着血。我甚至觉得都能听见鲜血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立刻被自己吓得肝儿都在颤。 我好想回家,好想看到景琛。 我意识到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我估计会出现幻觉,赶紧爬起来做了些剧烈且消耗体力大的运动,汗是出了不少,精神头却是越来越足了,感觉自己睁着眼睛熬过这个夜晚也不是一个问题。 我有些挫败地瘫坐到桌子上,感受到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来人啊,刺客。’但是一想到刺客要刺杀也是找落清欢,怎么会找我这么个一没有钱二没有地位的人。我的第二反应便是‘天啊,有鬼,我又老又丑肉还不嫩,别吃我。’等我准备叫出声的时候,我的嘴巴已经被捂住了,就算想叫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的反应力这么迟钝,就算杀手有意放你生路都很难让你活下去。”我发现这人说话跟景琛一样贱,该不是我思之如狂,听谁谁都是景琛吧。 我正思忖着回浮生宫之后将这一出告知景琛,让他知道我是如何如何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对他是何等何等的情深意重。 “符儿,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吧。” 那人将我转身过来,我看到站在我面前的就是我前一秒正想念着的景琛,高兴得手舞足蹈地,泪花都在眼睛里转了半天才扑到他的怀里:“景琛,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你呀?” 景琛托着我的屁股不让我掉下来,重重地叹气:“感情你刚才没有反应是没有将我认出来呀。这才几天呀,我要是让你在外边多呆几天,你是不是就该忘记我了呀。” 景琛长长的一句话里用了三个软绵绵的‘呀’字,彻彻底底抚慰了我刚才受到的来自自己的惊吓。 “我正在想你,你就出现了,我还以为是幻觉呢。”我从他身上下来,将泪水全都擦在他的身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来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你呀?” “符儿,是我想你了。”景琛再次将我抱紧,头埋在我的脖颈,突然抱怨道,“你干什么了,怎么浑身臭烘烘的。” 我拉着自己的衣襟闻了闻,对他真是有些抱歉:“我睡不着就胡思乱想,想到了昨天做的噩梦,吓死我了。然后我就想着做些累一点的动作,瞌睡了就一了百了,结果出了一身汗。” 景琛按着我的背摸了摸,皱眉道:“后背都湿透了,洗洗换身衣服,要不然该生风寒了。” 我下意识拒绝:“我换身衣服就够了,洗洗就算了吧。都这么晚了,丫鬟们也都睡着了,何必扰人美梦。” ... ------------ 第550章 许君欢(86) “由着你,反正又不是我不舒服。”景琛推着我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我光速一般扒光自己,再套了一身轻便的衣物。 随后无赖一般再次挤进景琛的怀里,踮着脚,我的额头都只能蹭到景琛的下巴:“你还嫌弃我臭烘烘的吗?” 景琛将我抱起,扭头便吹了油灯。 “你干嘛?”我惊呼的声音被景琛尽数吞入腹中。 我十分震惊景琛是怎么在四周漆黑的情况下还能准确无误地吻住我的唇,以至于没怎么享受景琛越发高技巧的服务。 “看不出是要睡觉了吗?”景琛吻够了,便将我放到床上,“顺便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一点儿都不嫌弃你。” 我从那个吻中回过神,也乖乖噤了声,一个劲儿地往角落钻:“这床有些小,我怕挤着你了。” “这床是挺小的,只睡得下十个我外加五个你。”景琛躺下来,直接将我拖到他怀里。 我扭捏地抵着他的胸:“你抱一块臭豆腐睡觉会睡不着的。” 景琛一个大力便将我按在他的胸口动弹不得:“你刚刚不是说做了噩梦,给我说说是什么样的梦。” “都说是噩梦了,你还让我回忆,可真是残忍。”我刚刚已经且坚强地完整回忆过一遍昨天的噩梦,除了可怕两个字,我什么都不想说。 景琛像哄小孩子睡觉一般拍着我的背:“我很少做噩梦,唯一的一次也是娘亲在世的时候,娘亲说噩梦通常会留在人的心里很久很久,要想真正克服便要打心眼里不害怕。” 我已经感觉到了睡意,不断地打着哈欠,话不成句:“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景琛不服:“明明是你离开我的,别又给我乱安加罪名。” “我已经感受到强大的睡意了,景琛,别闹,让我睡觉。”我用自己最舒服的睡觉姿势安生地躺好,一手蠕动着钻进景琛的衣衫贴到他的腹部,两只脚都搭在他的身上,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当中好像听到景琛格外深情的声音:“符儿,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才两天没见就分外想你。” 满天繁星坠入梦里。 做了一个美梦,睡了一个好觉,一早醒来我元气满满。要不是看到桌子上只属于浮生宫特质的糕点,我还以为昨夜是做了一个只躺在床上聊天般纯洁的春梦。 洗漱完毕之后,我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想着今天一定要套出落清欢的话,然后打道回府给景琛一个惊喜。 糕点实在好吃我便忍不住吃光了,竟然忘记了每天早膳是同落清欢一起吃的。我明明已经吃得肚皮都快要爆炸了,却还要装作饿了一个晚上的样子。 落清欢没有察觉我的不适,关怀备至地问道:“符儿,是不是觉得不够,我让御膳房再做些。” 我在听到落清欢要让御膳房给我加餐的时候,脸上勉强的笑容再也兜不住了,苦着一张脸:“符儿知道姐姐心疼我,可是符儿实在是吃不下了。” ... ------------ 第551章 许君欢(87) 我一鼓作气喝完了粥,着实地打了一个饱嗝,一旁站着的风雨雷电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果景琛在这里,一定会扭过头去不看我,真是丢人。 “符儿确实是吃多了些。”落清欢强装镇定,最后还是笑出了声。 已经有太多人亲眼目睹我的丢脸,我自知无用,只能自我麻痹了。 吃过饭之后,落清欢便带着我去她亲手开辟的一块花园转转。不得不说,她种出来的玫瑰和牡丹比我见过的都要娇艳。 落清欢蹲下身子,眼睛里闪烁着真切自然的欢喜:“好看吗?” 我被她的情绪感染,心情也格外舒畅:“都是姐姐自己栽种的吗?” 落清欢轻轻地吻了吻那片叶子:“松土,栽种,浇水,施肥,这些都是由我亲自经手,别人我放心不过。你别看着这是些简单琐碎的事情,其实花花草草都是有生命的,你要和它交流才能和它心意相通,知道它需要什么。你只有将它当做朋友,它才会回馈你最美的花朵。” 看得出来落清欢是打内心里喜欢花草,这个院子里的落清欢明显比任何地方的落清欢要快乐许多,更像年轻时候的她。 我站在她的后面,似乎能够看见她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清雅的圣洁之光,不由得敬仰:“姐姐的兴致和心性让我自叹不如。” 落清欢神色收敛,自嘲道:“会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算什么本事,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像男子一般拿起刀剑,在战场上肆意的杀伐。” 我惊诧她的表情转换如此之快,同时也极其不赞同她所说,于是迫不及待把自己那套逍遥行事的论点告知于她“人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已经算得上是悲伤,何故拿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来约束自己。喜欢的事情纵然再无用,只要能够使得你安心便是极好的。” 落清欢转过身子,背对着我,形状萧然寂寂,孤清落寞:“妹妹,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我本来一直在想该如何开口说要离开的话,她却这样坦然地说出来,竟然让我接不住话了。 我行动快思维一步走到落清欢的面前,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指尖的冰凉渐渐被我的温热捂热。 落清欢抽出一只手,宠溺地抚摸着我的头:“我看你时不时望着墙外,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是想出去了吧。我当年如你这般大小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个束缚。” 我听人说过,一个人再是善于伪装,她的眼睛都是骗不了任何人的。我从落清欢的眼睛里看到真心实意的宠溺,我确定她是真心待我,像亲姐姐一样。 要离开的理由我可以胡编乱造一大箩筐,可我接近她的目的已经不纯粹了,我再不能说更多的谎:“有人需要我。” 落清欢笑得丰神端方,眼中闪过洞彻人心的慧黠:“那次我看见的那个男子?” 落清欢与景琛做过交易,我知道她知道他。 可落清欢现在不只是一国皇后,她也是我的姐姐,我要重新郑重地将景琛介绍给她。 ... ------------ 第552章 许君欢(88) 第八十八章许君欢 如此想来,我竟莫名的红了脸:“他叫景琛,幻灭组织的当家主上。他虽然会杀很多人,可他不是坏人。他对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难以言说却会让我感到幸福的好。” 落清欢淡淡问道:“还会回来看我吗?” “回来看姐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况且姐姐还欠我一个条件呢,我会随时回来让你兑现承诺的。”我犹豫了片刻,才话锋一转道,“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落清欢果断应承:“问吧。” 我专注地盯着落清欢的脸:“被忘忧香抹去记忆的人要怎样才能恢复记忆呢?” 落清欢在听到‘忘忧香’的时候,表情突然变得生动鲜活,甚至说是情绪激动迫切,她抓住我的双肩焦急道:“你在哪里见到忘忧香的?” 落清欢的反应过于激烈,我无奈只能编造了:“我没有见过。景琛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娘亲,说他是被什么组织抢劫走的,被抢劫走的那年他已经八岁了。可景琛却什么都记不得,她说他的记忆被人用忘忧香抹去了,他想知道她说的是不是事实。” 落清欢眸色载着失落的情绪,疏懒无力道:“你才服用血琉璃没有多久,它的效用一定还残留在你的血液里,将你的血液凝结成固体燃烧,让景琛闻过之后,他便能想起那些被抹去的记忆。” 我突然有些忧虑:“那要是中了忘忧香的人死了,他还怎么闻得到?” 落清欢淡淡道:“血琉璃它有聚集记忆的功效,不管人死了没,记忆这种东西可不会死。” 我兀自感叹:“这血琉璃也太神奇了,姐姐为何不再栽种?” 落清欢的眼角静静地淌出泪来,她却像是不自知一般,神态平静,言语幽冷:“这一生只种了一朵,却让我国破家亡,我如何能再种这血咒之花。”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浮生宫的,却始终记得落清欢最后留着泪说的那句‘一生只种过这一朵,却让我国破家亡。’ 落清欢和楚煜的事情或许比我想象的更加残酷肃杀,因着当事人变成了我的姐姐,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景琛看到我失魂落魄地回来,有些惊讶:“你事情办成了?” “景琛,我觉得事情很不简单。”我忙跑过去拉住景琛,“我们现在就去看楚煜后面的记忆好吗?” 景琛见我脸色有些泛白,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你不需要休息一下?” 我摇了摇头:“落清欢说我很像当年的她,她收我做了义妹,还将她父亲送给她的笛子送给我,我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 景琛一手牵着我,一手绕过我的背拦着我的腰:“走吧。” 景琛带着我再一次进入禁地,我将落清欢告诉我的告诉了景琛。他怕我晕血,便蒙着我的眼睛在我的指尖划开一条口子,等血液凝固之后将血块放入香炉,果真闻到缕缕清香,顿觉神清气爽。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景琛这次吹笛子不比寻常简单,面红耳赤,声音慷慨悲壮,营造出泣血地悲情。火凤时不时抬头嘶叫。我弹起鸾调,青鸾一出来便与火凤撕咬起来,羽绒飘扬。火凤并未还击,只是一声声哀叫。 我看得惊心。 ... ------------ 第553章 许君欢(89) 玄觞镜中出现的画面便是楚煜结束生命的那一天。 那个晚上,小风小雨,情调哀婉纠缠。 落清欢早早就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假寐。楚煜连续几个时辰在她的床头踱过来踱过去,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几次又吞了回去。 最终他还是开了口,卑微的调子飘散在冷清的房间里,飘入寡情的落清欢的耳朵里:“欢儿,我知道你没有睡,我们谈谈好吗?” 床上的女子依旧躺着纹丝不动,我清楚的看到她闪动的睫毛。 楚煜狠着心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愤怒和苦痛交织在眼眸里,化作更加深刻的悲哀。 他颓败地跪在落清欢的面前,近乎乞求:“十四年了,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落清欢见装不下去了,便漠然起床披了一件深衣坐到桌子旁,清冷淡然:“你能够忘记那些鲜活的生命如何在你手中死去,我却忘不了。如果你只是想问我什么时候能原谅你?我只能说多少十四年都不够。” “欢儿,我累了,也终于想通了,我不想再卑微地索求你的原谅。”楚煜言行一致,双手撑着床沿站了起来,身形单薄,像是一阵风便能吹得他东倒西歪。 落清欢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神情专注地拨弄着手中的蓝玉髓龙凤如意镯,眼底一片深切的恨意和邪恶的讥讽。 这样无情的落清欢真让我陌生。 楚煜明知故问:“那天朝圣是你请的杀手,你想死?” 落清欢笑得没心没肺:“你别这么认真,那只是我太无聊想出的一个游戏而已,你不会让我死的。” “风说得对,我真的是走火入魔了才赖在你身边求着让你遭践。” 楚煜那样愤怒的话语硬生生让我听出了哀怨无奈的感觉。 “杀了我,你就解脱了。”落清欢指着胸口的位置,一脸地无所谓。 “我只是不明白你那么恨我,为什么那天还要用血琉璃来救我。”因着她主动的保护,他高兴了许久,好像那颗渐渐死去的心又奇迹般地重新复苏。 那时候他才知道只要那个叫做落清欢的女人还活在人世间,他的心就绝不会死去。自从与她相识,他的心何曾是由他做得了主的。 落清欢像很多年前安慰楚煜那般,轻抚着他的面容,笑容淡淡。只是那样刺眼的笑容里没有丁点微热的情意,说出的话更像是肃杀萧索的寒冬风雪:“那样死去不就是便宜你了。你知道吗?我怀孕了,我们的孩子,我很开心他的到来让我又多了一样能够折磨你,并且杀伤力极强的工具。” 楚煜不怒反而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却分明有泪溢出。 落清欢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两人相对无言。 而后,楚煜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他喝得很急,醉得也很快,眼睛朦朦胧胧地泛着光亮:“欢儿,我不怪你杀了我父皇,我也不怪你杀了宸妃,那些血债我都可以替你背着。可是我心疼你,你从来没有拿过刀子,看见小虫子被太阳晒死你都会心疼半天。杀了宸妃,这些年你一定会时常做噩梦,醒来之后便再也不敢睡过去,睁着眼睛胡思乱想吧。” ... ------------ 第554章 许君欢(90) 楚煜的眼睛里有块烟雾缭绕的天地,拨开弥漫的瘴雾,是一片死水微澜。 弑父杀妻之仇尚且可以如此平淡地谈起,我已经不能分辨,这些往事里,到底谁该恨谁多一点。 楚煜像是醉得很厉害,虽然没有人应答,仍旧一个人说得起劲儿,仓皇悔恨的声音砸在四面封闭的房间里,平添一种难以挣脱的无可奈何:“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没有去打那场仗该多好啊。要娶你何必打仗,我带着你私奔,天涯海角地谁找得到。” “这些年我小心翼翼地对你好,无论怎么做总觉得对你亏欠。我害怕你寻死,我宁愿你躺在我身边心里死死地恨着我,也不愿意看你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和我阴阳两隔。我承受不了你的恨,可也无处安放我对你的那份执念,我只能像个傻子像个疯子,用最笨的方法留住你。” “前些年你总买凶来刺杀我,其实我也是想死的,那样比活着要轻松多了。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世上再没有你的亲人,也没有家了,我要是再一走,这世上对你来说就很陌生了,你会害怕的。所以无论你多恨我,我都想要活下来,陪着你活下来。” 楚煜不知道什么时候颤颤巍巍地移动到落清欢的身旁,突然哭着靠到了她的背上:“欢儿,我求你了,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要伤害他。” 落清欢后背的薄衫被楚煜的热泪润湿,腐蚀了她的每寸肌肤,甚至五脏六腑。 相爱相杀的这么多年来,楚煜从未像今天这般煽情失态,落清欢有种心慌失措的感觉。 但情绪被楚煜弄得波动不平,她除了心慌同时又对自己十分恼怒,却仍旧在他面前作出一副孤冷的神情:“楚煜,如果你说完了,我能睡觉吗?” 她只是通知并不是询问,还没有等到楚煜的回答,她已经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楚煜看她的眼睛里有爱有释然:“欢儿,今晚上我很开心你能同我说这么多话。” 他今晚说了这么多话根本不是来求同情的,他舍不得落清欢。可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些年来他背着落清欢的恨太累太累了,所以他想休息一下,永远地休息。 “欢儿,我以前对你说过死亡是迎接新生最残忍也是最圣洁的仪式,你说这样的仪式太过隆重,死亡太遗憾,新生又承受不起。”楚煜自嘲地笑了笑,“瞧我,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看来真是醉了。欢儿,你好好的,我今天就不看着你睡觉了,明天见。” 楚煜关上门去了御书房,干脆利落地喝了一杯早就倒好的鸩酒。 以往的忘忧香都是给欢儿点的,这次楚煜也给自己点上一点。他想忘记她对他的恨,他想记着她的美好而离开,假装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是相爱的,这样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许就不那么寒冷了。 楚煜应该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在国家正处于强盛之时选择自尽的帝王吧。 ... ------------ 第555章 许君欢(91) 我正在感叹天妒英才,立刻换了画面,画面中硝烟滚滚,尘沙飞卷,是一个血肉之躯刀砍枪刺的修罗战场。 二十岁的楚煜任先锋元帅,排兵布阵,战场上运筹帷幄,指点兵马。 一个是泱泱大国,物资丰厚,一个边防小国,物资财力匮乏。一个国家的士兵勤加操练,勇猛好战,一个国家则是信仰和平,懒于练兵。 战争的结果早就在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楚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连下罗云国四十八座城池,以排山倒海的淹没之势直捣黄龙,期间未曾遇到久攻不下的抵抗,破国犹如破竹所向披靡。 昔日繁花似锦,碧海空流的人间仙境罗云国,数天之内便断壁残垣如同死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哀鸿四下。 楚煜站在罗云国的都城里,看着满目疮痍,不由得大发雷霆:“是谁违反帅令,我说过我们是入城劝降,谁下令大开杀戒的。” 楚国几名大将全都跪了下来:“元帅,战场上兵不厌诈,我等以为元帅在城楼下的承诺只是权宜之计。” “若不是看你们都是星渺国立过汗马功劳的国之栋梁,我定手刃你们。”楚煜一脚踢翻跪在他面前的大将,戾气大盛,“罗云国的皇室在哪里?” 雷是第一次跟随着楚煜上战场,欲创立一番功名的心昭昭如月明:“属下已经派人将皇宫团团围住,他们插翅难飞。” “罗云国的人都不擅战,皇室们都没有权诈之心。他们全都信仰和平,我们不杀手无傅鸡的人。”说完,楚煜便匆匆赶往皇宫。 他始终是来晚了一步,罗云国的皇帝已经跳楼殉国,皇后和妃嫔们也已经纷纷站上了护栏。 楚煜急忙伸出手呼道:“慢着,你们都下来。” 罗云国皇后仪态淑合,端凝地看着,眸中没有怨恨和仇视,反而满载着慈悲和同情:“你就是领军的楚国太子吧,叫楚煜,羡儿很喜欢你。不过我罗云国素来与世无争,星渺国何故以大欺小,赠我国屠城之祸患。” “是我管教无方,我本意只是劝投降。”楚煜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同情自己,却实实在在感受到心角一处的塌陷,下意识对着一群女子跪了下来,“还请夫人们下来。” 皇后清丽一笑,容颜绝艳,可想当年魅骨风姿倾城绝丽:“我是一国皇后,理应母仪天下,我夫君因无法保护他的子民而殉国,我岂可独自活。各位妹妹,你们还年轻,我相信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众口划一,声音娇俏有力:“姐姐平日里对我们多加善待,皇上也雨露均沾,妹妹们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只求来世再与姐姐以姐妹相称。妹妹们先走一步,替姐姐保驾护航。” 话毕,多道靓丽的身影纵身跃下,一声巨响之后,城楼下是触目惊心的血色艳景。 “我制的无忧香送给你,你会用到它的。你不需要内疚,只要你好好善待我的羡儿。”皇后将一把香放在脚边,便毫无犹豫地跳了下去。 罗云国的皇室以这样逃避却又坚强的方式保住了罗云国的尊严。 ... ------------ 第556章 许君欢(92) 楚煜惋惜,却于事无补。唯有下令将所有跳楼的皇室以国殇厚葬。 不知道为何,看见皇后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好想立刻出现在落清欢的身边。 楚军这几个月来,一鼓作气,兵累马疲,本来应该就地扎营,第二日再出发班师回朝,但是楚煜等不了了,他当日便骑马独自回去。 几天几夜地日夜兼程,披星戴月,雨露浸染。楚煜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抱她入怀,落清欢却颤抖着身子一步步不断往后退。 “欢儿,怎么了,这才几个月,你就对煜哥哥这样生分了。”虽然浑身疲倦,连眼睛都睁不起,可看到落清欢,楚煜便能卸下所有累乏,眉眼清俊地笑着看她。 落清欢哭得花容失色,纤细的手指恨意昭昭地指向楚煜:“楚煜,你告诉我,街上的人说的不是真的,你攻打的不是罗云国。” 楚煜知道落清欢喜欢罗云国,可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样激烈。 他一边解释,一边尝试着慢慢地靠近她:“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喜欢罗云国,但是我想娶你,便必须要攻打它。我没想着伤害罗云国一个人,只想劝服。” 落清欢怒睁着的双眼里血红的游丝密布,声嘶力竭地控诉:“结果呢?你的劝服就是整个罗云国血流成河,百花尽染嫣红,皇帝皇后双双殉国,三千后宫血撒城楼?” 楚煜被落清欢的疯狂吓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让她信服:“你要相信我,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落清欢连声大笑着,笑声越发地凄惨荒凉:“你知道吗?煜哥哥,我想嫁给你,在你走之前我便给我爹写了一封信,让他同意我嫁给你。我昨天收到了他的回信,他说他的宝贝女儿喜欢,他就喜欢。他同意了。” 楚煜有片刻惊喜,可看到落清欢的笑容他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真的?我过些日子便去向他提亲。” 落清欢冲到楚煜的面前,拼了命地摇晃他的身体,理智全无:“提亲?怎么提亲,你去阴曹地府提亲吗?” 楚煜按住她一直颤抖的身子,搬开她紧咬着自己下唇的牙齿:“欢儿,你究竟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煜哥哥,你知道我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吗?落花羡,罗云国唯一的公主,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香公主。”落清欢笑得越来越大声,浑身散发着蚀骨噬心的凉意,“你说我该不该和杀我父兄母后的凶手同床共枕,举案齐眉呢。” 楚煜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寒冷过,明明是盛夏,却浑身血液都冻结,呼吸也变得冰冷。他终于能够体会罗云国的皇后看着他的时候,慈悲和同情的眼神,也终于明白她最后说的那些话。 原来她早就知道让她家破人亡的少年元帅便是她女儿的心上人。 楚煜抓住她身子的手不敢再用半分力气,慢慢地撤开。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世上能有几个生来便带着体香的女子,他怎么没有想到落清欢便是落花羡。 他只能满含愧疚和深深的忏悔,看着落清欢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这一切变故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一弄还弄了一个国家的人。 ... ------------ 第557章 许君欢(92) 自此之后,楚煜将星渺国掘地三尺都再也找不到落清欢的下落。 他猜想她肯定是回罗云国了,担心她想不开会做傻事,没有通知任何人便只身赶去罗云国寻她。 景琛一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一手曲着抵着下巴:“他此去很危险?” 我不解:“从何说起?难道落清欢还能伤他。” 景琛看着画面中马蹄溅起的泥土,慢慢说:“且不论落清欢能不能伤他,一般来说屠城并未瓦解所有死忠之士。等待大军离去,那些死忠之士便纷纷出来哀悼旧国,楚煜这个罪魁祸首只身前往难道还不算危险?” 景琛说得在理,我十分同意:“听你这么说来是挺危险的。” 情况果真如景琛所说,楚煜在城楼之外被一群战袍撕裂,披头散发的人团团围住。 每个都牙呲目裂地看着楚煜,恨不得下一秒就将他撕碎:“楚煜,你这个侩子手竟然还敢来,我等定然让你有来无回。” 楚煜不顾自己身处险境,一意想知道落清欢现在的下落:“你们有没有看到你们的公主落花羡。” 一人道:“公主福大命大,早先年便到处流浪也因此躲过一劫,她一定会替罗云国死去的万千冤魂报仇的。” “大哥,少跟他说废话,我们今天一定要替皇上和皇后报仇。” 围着楚煜的所有人都应声而上,楚煜怔怔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后知后觉拔剑的时候,身前身后已经各自中了一剑。 楚煜一心念着落清欢,这样的他哪里敌得过被仇恨激怒的勇士。 楚煜命悬一线的时候若不是风雨雷电及时赶到,他估计就能在落清欢的国度以死赔罪了。 楚煜身受重伤不得长途跋涉赶回星渺国,便只能在就近找个小的镇子养伤。半个月之后楚煜便能下床了,在他强烈的要求这下,风雨雷电驾马车载着他回国。 街上的人都在传父皇新娶的皇后像极了以故的皇后。可这么多年,楚煜再没有见过一人比落清欢更像他死去的娘亲。 楚煜已经猜到,却不愿意相信:“风,我要去父皇的寝宫。” 本来行驶向楚煜宫殿的马车掉转了头,这短短的路程让楚煜格外煎熬,他想早些到却又想一直不到。说到底,他是不敢相信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会嫁给自己的父皇,可是依着她刚烈的性子,什么她都做得出来。 还没踏进宫殿,楚煜便听见那熟悉的娇俏的声音:“皇上,今儿个晚上就在臣妾这儿歇息吧。” “朕还有些奏折要批,不能陪爱妃了。” 楚煜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尊重的父皇的怀里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 落清欢见楚煜进来,视线不仅不躲不避,甚至几多妖艳的娇媚,她整个人都快要挂在皇上的身上,娇小的身子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眼神也魅惑得不成样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落清欢今年才十五岁,跟我一样的年纪,却能自然而然做出那样妩媚的样子。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楚煜吧,要不然她怎么肯委身嫁给一个比自己爹年纪还要大的男子。 ... ------------ 第558章 许君欢(93) 落清欢从皇上怀里起身,拉过早已经浑身僵硬的楚煜,脸上笑意浅浅:“想必你就是皇上最爱的儿子楚煜吧,虽然我年纪小,不过以后你还是应当叫我皇额娘。要是实在叫不出口便叫我名字吧,落清欢,落落清欢的落清欢。” 楚煜看向父皇:“父皇,你怎么……” 楚煜没有说完的话是,你说过为母后保留后位,你怎么能够这样做。 一声父皇包含了多少无奈,可皇上只听出了责怪,他只以为他是在责怪他,声音沉厚而虚弱:“煜儿,你娘走了这么些年。父皇总觉得这人好像就到了年老,干什么也没有劲头。见到清欢,她好像你娘年轻的时候。” “可是她……” 楚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落清欢打断:“楚煜,为人子女不能这样自私,你父皇失去你母后的这些年清心寡欲,心里有多寂寞你过问过吗?现在我和你的父皇是真心相爱的,求你成全也求你祝福。” 落清欢靠近楚煜,踮着脚尖在他耳边低声语:“楚煜,你要是敢拆穿我,就准备好替我收尸吧。” 楚煜心惊得退后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落清欢背对着皇上,讥诮地看着满面伤痛的楚煜。 皇上解围道:“清欢,你别这样说煜儿,是朕的错,他只是替他的母亲鸣不平。” 久别后的再次相见,楚煜以落荒而逃作尾。 他用了几天的时间来消化最近接连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幸,终是不得解脱却也终是不能放下她。 楚煜去清欢宫找落清欢的时候,周围的侍卫丫鬟都被预先支开了。 落清欢正坐在雕凤紫珠妆花镜前涂脂抹粉,铜镜中倒映出九尺挺拔,嘴角立刻勾起一抹笑:“你贵为太子,难道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男子不得随意进入妃嫔的寝宫,你这是让我招人口实呀。” 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再来找她的。 楚煜撇开眼睛不看那张突然变得艳丽却陌生的脸:“你一直留在星渺国?” 落清欢已经怡然起身,抬手招呼他坐下慢慢说:“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做,我怎么会舍得离开?” 楚煜说:“我将星渺国掘地三尺,怎么都找不到你?” 落清欢语气平淡,就像与一个阔别良久的好友讲述最近发生的事情,声线平稳没有丝毫起伏:“你一定猜不到这些日子我都是躲在你带我去的那片山上吧,后来我得知皇上选妃便毫不犹豫地进宫,没想到无心插柳竟然被皇上直接封为皇后,恩宠正盛。” 楚煜有些问不出口:“你和父皇……” “有没有睡在一起?”落清欢将手中紧握的牌子摊开来放到楚煜的面前,声音轻快而充满期待,“皇上今晚翻了我的牌子,他身边的公公给了我一瓶合欢散,让我沐浴过后涂抹到周身。他派来伺候我的嬷嬷见我年纪小,怕我什么都不懂,便教了我许多如何伺候人的事情,听得我面红耳赤的。其实那些我还是有些懂的,毕竟你教过我一夜。” 楚煜感到一种剔骨削肉的疼,整个脑袋也像快要炸开一般:“欢儿,错的在我,你何必如此糟践你自己。” ... ------------ 第559章 许君欢(94) 落清欢无奈地笑笑:“楚煜,你怎么还这么天真,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在山上呆的那几天,我发现我完全都想不起我们经历过些什么。我脑子里面出现的都是罗云国满城的冤魂,他们哭得好伤心,叫得好凄惨,他们哀求着我让我一定要抱这家国之仇。” 落清欢的神态动作显得太冷静太冷静,就像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这样的她虽然依旧美丽,却看得人胆战心惊。 楚煜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要报仇找我便是,我一人做事一人承担。至于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我立马去禀告父皇你是罗云国的香公主,而我要娶的人便是你。” 落清欢轻哼了一声,看楚煜的眼神像是看陷阱里垂死挣扎的猎物,可怜又厌恶:“你以为他会相信你吗?前些日子我便泡了些草药,那些草药入水便会融化成细小的颗粒物,堵塞了我全身所有毛孔。我的身上再没有香味,哪里还是什么罗云国的香公主呀。你这样做,他不过是以为你责怪他忘了你娘亲而已。” 楚煜撑着越来越重的脑袋,艰难地喝了一杯酒之后告辞。 “欢儿,在皇宫里生活需要算计谋略,步步为营。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但是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楚煜的伤本就很重,几日马车颠簸,风虽然有意放慢速度。可舟车劳顿,楚煜的伤明显恶化。他不顾自己的身子去了皇上的寝宫,进去的时候是恍惚的,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丢了魂。回到自己的寝宫,楚煜又药食不进,再是强壮的身体也得垮塌。没过几天,他稍微清醒一些又嚷嚷着要进宫见落清欢,他本就微微有些发烧,如今被落清欢这样刺激,他只觉得脚步轻盈,眼前的人化作了几个。 风雨雷电一直在宫外候着,见楚煜踉跄出门便赶紧扶起来,惊觉他全身发烫,风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好,主子发烧了。” 一辆马车在皇宫里飞驰。 楚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粗哑地问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主子,现在是辰时。” 楚煜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应该和父皇行房了吧。 明明告诉自己不该再去找她,他却依旧去找了她。 楚煜站在门口思考着见落清欢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却发现找不到一句适合他们之间的对白,无措地推开那扇隔断他们的门。 他看见落清欢摊在地上,怀里抱着紧闭双眼毫无生气的小云,周围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杯。 落清欢好像根本没有发现楚煜的来到,抱着小云轻轻地摇,眼神空洞地看着一处,静静地淌着泪:“小云,你怎么这么傻啊,那是我的决定,谁允许你替我去的。小云,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要在一起吗?你从来没有骗过我的。” “在清欢的心里,小云永远都那样纯洁无暇,全罗云国都没有一个女子比小云美好,要不然镇国将军靖哥哥怎么会当众退了我的婚要娶你呢。” “小云你起来呀,你这么走了,清欢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我会害怕的。” ... ------------ 第560章 许君欢(95) 楚煜见落清欢目光涣散,有些痴傻,惊慌地跪倒她的身旁:“小云怎么了,她怎么会死?” 落清欢恢复了些心智,偏头看了看,见他是楚煜,疯狂地将他推倒,大骂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知道我和你父皇要合欢,你就该阻止呀。你怎么能离开呢,你要是不离开,小云也不会走。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要因为你而死去,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你却还要活着。” 楚煜有些懂了,却仍旧不确定:“你在说什么?” “小云比我大五岁,她一直陪着我长大,我从未将她当做过丫鬟。我当初年少想要逃开父皇母后的庇佑,闯荡江湖,周游列国去见识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奇花异草。小云毅然撇下已经谈婚论嫁的未婚夫君,陪着我一同出来。因为你她失去了夫君和家,现在又因为我失去了生命和女人最看重的贞洁。” “她……”这是除了母后和落清欢和他交流最多的女子,本当是最美好的年龄,如今却花谢香残,楚煜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小云将我绑起来,偷了我的香,又替我上了龙床。你知道吗?小云她连死都是遗憾的,她担心到了另外的世界找到她的靖哥哥,他会嫌弃她不清白了。” 楚煜再一次将落清欢抱在怀里,心疼这个一无所有到不想要他的姑娘。 “楚煜,你别碰我,别让我觉得恶心。”落清欢冷冷地开口,没有半分犹豫。 楚煜脸上划过深深的伤痛,抱着落清欢的手缓缓松开,自觉地退到离她远一些的地方:“欢儿,你只看得到罗云国的覆灭,小云的自戕。你就没有想过我会有什么不得已,更不会去想我那些不得已只是为了你。” “为了我屠我国家,为了我伤我至亲和最好的朋友。如果你真有不得已,我只能说我落清欢无福消受。毕竟你再怎么也体会不到此时此刻,我有多恨你。恨到觉得让你死都是对你发了善心,我要你活着,并且时时刻刻提醒你做的恶事。” 可以说落清欢这辈子除了父皇以外,遇到的男子为数不多,她最爱的只得楚煜一个,最恨的也只得他一个。 说过来说过去,她被爱恨折磨得走火入魔了。 很难以想象仇恨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会逐步地将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逼成一个心机深重的疯子,落清欢的复仇绝不会止于此。 楚煜知道小云死后,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落清欢才是真正的死去了,他不怕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只怕她伤害自己。 楚煜派出时刻保护自己的风雨雷电暗中监视落清欢的一举一动,希图在她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及时将她救下来。而后的几个月里一切都风平浪静,可是楚煜的心里一直激流涌动,难以安心。他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终于应证了楚煜所想,他的父皇突然生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病势汹涌,所有太医都查不出原因,也无法对症下药。 苦思无策,楚煜记起落清欢曾对他说过,香并不只是安神醒脑的,高妙的香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于一线。 这世上除了落清欢还有谁能制出杀人于无形的香。 ... ------------ 第561章 许君欢(96) 楚煜坐在父皇的床前,看着因为这场病变得苍老无比的男子,他只觉得满满的无能为力。曾经他是那样崇拜父皇,此刻他却是说话都有些艰难,嘴唇分分合合许多次才发出微弱枯哑的声音:“煜儿,你看,你娘亲来接我了。” 楚煜顺着父皇手指的方向看去,笼罩着鸦青色的帷幕,还有稀稀疏疏挂着的点点残星。他知道父皇这是到了弥留之际,不由得一行清泪滑落眼角,滴落在无声的夜里。 楚煜悔恨难当:“父皇,是煜儿不孝。” “煜儿最乖了,父皇心里知道自己不行了,我走之后,火化之后的骨灰也撒了吧。我终于可以实现我的承诺,和你娘亲看遍山川了,父皇很开心。” 他看着门外,眼睛瞪得溜圆,承载着很多年前初见心上人的惊艳:“你看,你母后年轻的时候真是美人呀,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楚煜看向门口,落清欢长发披散在背后,未施粉黛,白衣白纱,一双笔直白皙的腿在轻纱里时隐时现撩人心思,完完全全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妙人儿。 落清欢故作惋惜:“看你父皇这个样子,不出半个时辰便会驾崩。” 楚煜握着父亲的手越渐冰凉:“欢儿,你对我父皇做了什么?” “你和他在我的计划中都是要死的,但是我要你们互相残杀,可是你们让我失望了。他翻过不少次我的牌子,可只是让我陪着他下一晚上棋子,或者聊天,却从不动我。那个晚上若不是小云用了香,估计他也不会碰小云的。而你也并没有因为我做了你父皇的皇后而迁怒于他,你们还真是一对情深的父子。别这么看着我。”十月已是深秋,落清欢赤着脚踩着冰凉的地一步一步走向楚煜,眼神中再无往日的雀跃情意,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冰冷仇怨,“其实我已经很仁慈了,我新研制了一种香,叫安乐香。闻到的人会产生他最想看到的幻像,如果他意志力足够坚定能够抽离幻像便中毒较浅,兴许能多活一段时间。可你的父皇实在是太思念你的母后了,他不愿抽离,短短数月便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楚煜满心的无奈,敌不过看着那样善良的女子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自嘲:“父皇之后便会轮到我了吧。” 落清欢翘着食指撑着她唯一的酒窝,嗫嚅道:“这个我得好生考虑考虑,不过我不会告诉你,这是个秘密。” 楚煜闷着声,捶了捶床沿:“我还有话要和父皇说说,没事你便离开吧。” 落清欢本来就只是来看看好戏,看看楚煜亲眼目睹自己的至亲被曾经的心上人伤害至死,他会有怎样的表情。她没有如愿看到他的痛苦,兴味阑珊地打了一个哈切,根本不愿多做停留转身便离开。 落清欢走后,楚煜发现父皇的眼色突然变得清明,他甚至自己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楚煜大喜过望,却转瞬大悲,因着他想起有个不美好的词叫做回光返照。 ... ------------ 第562章 许君欢(97) 楚煜紧紧咬着唇,忍住心底涌起的悲苦和眼中承载的眼泪。 他看着父皇的脸色变得如健康时一般红润,对着他慈祥地笑:“煜儿,你别怪清欢。你母后死去之后,我从来没有白日里见到过她,所以出现幻觉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中毒了。之所以没有及时就医只因为我是心甘情愿的,只要能经常见到你的母后,我愿意。我还知道她是罗云国的公主,天下能制香的天才不过是罗云国的皇后和公主,皇后已死,她可不就是公主了。但是我不后悔让你去攻打罗云国,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攻打它,迟早有其他国家也会攻打它的。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父皇亲手扼杀了你们之间的感情。若是经过这么多事情,你还想跟她在一起,那就耐心包容她,慢慢融化她,请求她的原谅吧。父皇和母后会在天上祝福你。” 楚煜一直将父皇的手握着,那双温暖却粗糙厚实的手突然失力地从他的手中滑落,他抬眼看去,父皇已经安然地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先皇驾崩,楚煜作为东宫太子,众望所归也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太子妃本应与他携手母仪天下,可他只封她做了宸妃,凤位空缺。 星渺国有个古老且残忍的传统,先皇驾崩,所有无子嗣的妃嫔全都要殉葬。 楚煜没有立淑良娴德的太子妃为皇后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给文武百官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又接着做了一件大逆不道得让人惊讶的壮举,一道圣旨便撇开了落清欢白绫鸩酒之刑罚。他要娶自己的皇额娘落清欢做为自己的皇后,这落到世人的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笑话。 可是谁知道他心里的哭呢,宸妃的阿爸在边境施加压力,好在宸妃知书达理,虽然成婚这几年,两人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但是她待楚煜是真心实意的好。 宸妃主动面见阿爸,求阿爸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星渺国安宁,阿爸恨铁不成钢,大怒而去,同时也撤了兵。 刚解决完这件事,随后宫里谣言四起,街道穷闾口耳相传,版本不一。 一说先皇之死,事有蹊跷,太子垂涎前皇后美貌,弑父夺母。 二说楚煜性孤僻,嗜好独特,尚的刺激。 三说楚煜和落清欢早有奸情,这不过是两人演的一出里应外合的好戏,为的不过是早些登基为帝。 风将这些谣言一一说与楚煜听的时候,他正在与自己下棋,神态祥和安宁,下棋的思路没有半分打断,下子的速度只增不减。他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只觉得好笑:“欢儿怎个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聪明了不少,连环计用得真好,我的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当中。” 风从来没有见过楚煜这般颓唐,满眼疼惜:“主子,你真的要这样任由皇后胡来?” “风,欢儿曾经当着我的面说小云死后,她在这世上就再无亲人,可自从父皇死后,我的亲人便只有她了。我很清楚只要我不死,她便会坚韧地活下来。所以我纵使再不愿,也只能步步洞彻却装得一无所知地好好陪她玩儿。”楚煜饮了一杯酒便起身,“欢儿传出的谣言,我得去她那儿让她看看我有多焦头难额,她或许会高兴些。” 楚煜一心一意在赔罪,陪一个不完全怪他的罪。 ... ------------ 第563章 许君欢(98) 这谣言传得很到位,皇宫上下包括敬事房的倒洗脚水的丫头都在拿这件事来嚼舌根。落清欢却一直不动声色,不喜不悲,好像她对一切都并不知晓一般。 楚煜顶着众多的压力让她成了他的皇后,只是再没能听到她开口说话了。 两个人每日同床共枕却各自为梦。 一日清晨,楚煜抓住落清欢为他整理衣襟的手:“欢儿,今儿个便陪我去早朝吧。” 落清欢瞪大眼睛看着他,自古后宫不干政,她一个亡国公主,虽然从小便外出流浪,却也知道这些基本的规矩。 楚煜懂得落清欢的惊愕,安抚道:“有我在呢,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落清欢的眼中堆着层层迷雾,她不知道楚煜想要做什么,当然我和景琛就更不知道了。 楚煜伺候落清欢换了一身盛装,随后牵着她的手穿过逶迤曲折的长廊,坐上那高人一等的龙椅,他特意让人在旁边放了一个坐着舒服的椅子,将落清欢安置在那里。 楚煜的手一直握着落清欢的手,没有分秒的放松:“各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朝廷上下声音窸窸窣窣,可未曾见人站出来。 楚煜斜睨着座下的一干人等,不怒而威:“朕倒是有一事情要说明,各位爱卿应该也对最近的谣言耿耿于怀,却苦于朕的神威,不敢相问。”楚煜看了看落清欢,她也正看着他,他便对着笑了笑,随后说道,“自古以来,谣言基于一半的实情,所谓空穴未必来风,事出必有因。况且谣言全部属实。我愧对先皇,但却不会再愧对百姓。若你们忠心扶持我,我必然重用,若再有人煽风点火甚至言说造反,那么风雨雷电会告诉你我的决定。” 文武百官都是人精,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我等必定全力扶持新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不相信楚煜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他承认了谣言,又用武力逼迫百官不得不服从他。这的确可以杜绝谣言,可文武百官里定是没有一人是真心服从的,失了臣心的帝皇境况实在是十面楚歌。 而楚煜执意这样做只是为了让精心策划谣言的落清欢不会目的落空罢了,我想或许她得到的比想象得还要多得多,这一切都是楚煜心甘情愿想要给她的。 落清欢在一片恨不得以死明志的呼声里应声倒去,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到楚煜脸上从来没变的惊慌。 楚煜就这样丢下满朝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抱着怀里的人匆匆离开。 御医替落清欢把了脉之后,一个劲儿地摇头:“皇后气血亏损,身体内本应该自然排出的毒素无法排出,废气淤积才至于昏迷。” 楚煜扭头怒视着,浑身笼罩着奔腾增长的火焰:“我要的是办法。” 太医年老,几番折腾才勉强跪了下来,说话更加不利索:“我刚刚替皇后把脉的时候,发现她毛孔很粗大,我想是毛孔堵塞的原因,这个堵塞是人为的,但是微臣医术浅薄,实在不知道该用何药。” ... ------------ 第564章 许君欢(99) 雷的性子比较急躁,抓着御医的衣襟,将他轻轻松松拎了起来,便准备挥拳头:“你这个庸医。” “雷放了他。”楚煜拉开他的手,“你退下吧。” 御医退了下去。 雷看着楚煜脸上的郁结和担心,不由得心急:“主子,要不要我再去民间找找大夫。” 楚煜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也下去。” 雷语欲言又止半天才悻悻地离开。 楚煜坐到落清欢的床边,拨开遮住她脸的头发,眉目疏柔:“你以前常说你只会弄弄花草没什么别的本事,可你已经两次三番让宫里最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我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傻呢。” 楚煜将落清欢扶起来盘腿坐好,一边扶着她一边自己也坐了上去,双手抵着她两边肩窝的位置,所有真气汇集在手臂处。慢慢地,她全身开始往外窜出热气,断了线的汗珠将她整个人都打湿了。 这个场景有些熟悉,我费力想了想,脸立刻红了:“景琛,楚煜怎么就没有脱她的衣服。” 景琛一本正经地说道:“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你是中毒,她不是。” 我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你不会蒙我的吧。” 景琛依旧镇定:“千真万确。” 我不放弃地试探:“千真万确是蒙我的?” 景琛抚了抚额头:“你想多了。” 景琛一口咬定没有骗我,我也就打消了疑虑:“说真的,楚煜这是在干嘛,这关于武功的事情,我还真是一窍不通。” 我不清楚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紧张的,他竟然长长吁了一口气:“你要是全通了,估计会得瑟到天上去了。他是用内力将落清欢身上所有毒素废气之类逼至头顶,然后通过毛发排出来。估计排完了,他也会脱力的。” 的确,落清欢的脸色越来越红润,楚煜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半个时辰之后,楚煜收了手,他将落清欢盖好被子,自己却已经不能够站稳。 这时候门被从外面打开,门外的光明亮得有些刺眼,楚煜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风几个箭步便走到楚煜的身边扶着他,无奈道:“你把我们支开就是为了用内心替她排毒,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楚煜虚弱地抬头:“风,在桌子的隔层里拿一点香出来,点上,让她忘记我替她排毒的事情。” 风将楚煜扶到一边坐好,按照他的话,点了忘忧香:“主子,你怎么不让她忘记一切,这样你和皇后就能够重新开始。” “她忘记了,我就能够忘记吗?况且要是她以后想起来该怎么办,听人说恨和爱一样能被时间消磨干净,我等着。她说得对,这是我欠她的。”楚煜有些失神,半晌才缓缓道,“扶我去书房歇息吧。” 明明是落清欢生病了,到最后,楚煜却比病人更加像病人,他的身和心都生了病。 我很同情这个男人,同情到就算他那样羞辱我的景琛我也可以原谅。他看到景琛为了一朵花那样低声下气,也一定想起了傻傻的自己吧。他恨因为落清欢无法自拔的自己,却又始终不能舍弃她。 ... ------------ 第565章 许君欢(100) “符生,如果你是落清欢,你喜欢的人破你国家,杀你国人,你会怎么办?”景琛眉头高锁,专注地盯着我。 “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会选择原谅。”虽然我不知道景琛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我必须承认他问我的问题,我方才就有想过。所以对于我来说,并不难回答。 “为什么是我就会原谅?”景琛感动的时候嘴角两边的面颊会微微向内收缩,瞳孔会装模作样的放大,还会掩饰地捏捏鼻梁。 这些小动作我早就了然。 “我不是圣人,也不是不伤心难过,可是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你比谁都不愿意让我受到伤害。可是你不是神,也会有没有计算到的事情,伤害到我你肯定比我更不好受,就像楚煜现在这样。”我上扬着嘴角,拉起景琛的手,“景琛,其实你喜欢上的女子真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我永远不会让你到楚煜这样的境况,我不舍得。” 景琛撇过头去偷笑:“可是你懂事了,我竟然有些不习惯。” 听到景琛说这么欠揍的话,我有那么一刻想要踢他屁股一脚。只是想到会破坏气氛,我生生抑制住了,没脸没皮地笑着:“一次不习惯,两次不习惯,经历得多了,慢慢地总会习惯的。毕竟我的懂事是一个长久且持续发展的优秀品质。” 景琛准备继续揶揄我,眼睛却瞟到画面里楚煜端着的茶杯,眼中露出炙热的喜欢。 我顺着景琛发烫的视线看过去,那只杯子通体是软润明澈的羊脂白玉,缠着细碎的芙蓉石粉,杯身上浮着流萤一样忽隐忽现的光。 我当下便决定要将那只杯子送予景琛。 有了这样的企图,我发现自己更加有干劲儿了,好像看故事的走向发展就像是在看那只杯子的走向发展一样。 楚煜微眯着眼睛,手中茶杯在手指连同肌肉的共同作用下轻轻转动起来,不消多时,紧紧捏住茶杯优雅地喝了一口茶:“风,皇后今天心情怎么样?” “皇后在园子里栽种的花开了,雨雷电正陪着她在园子里赏花呢。”风瞟见桌子上的云箴笛,猜测道,“这是皇后送给你的吧。”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楚煜看了看,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云箴笛还真不是落清欢送他的,是他从她的手里抢过来的,只是她也没有找他要还就是了。之后他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会将它带在身上。很多时候,他知道自己带着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巧的笛子,而是一段回不去的时光。 那段时光虽然代表着九死一生的逃亡,也充斥着凄烈的叫喊,还有壮烈的死亡。可沙漠里的落清欢和沙漠里的他自己,眼睛里都只有彼此而已。 多么干净纯粹的情意。 只可惜,那些都是记忆中的事情了。 那盏茶喝了很久,好不容易喝完最后一口,楚煜才酝酿出心里的话。“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风看着楚煜离开的身影,一阵叹息。 ... ------------ 第566章 许君欢(101) 那是落清欢嫁给楚煜的第四个年头,三月的阳光让楚煜想到她脸上的笑容,那些明艳艳的时光如今却成了深深刻在他心上的一道明媚的伤。 落清欢只有在看到花花草草的时候才会有笑颜,她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桃花紫玉水晶冰簪,穿着淡紫色的锦绣水蝶穿花凤尾裙,束腰的金丝软罗盈盈生长着纤细绵长的丝带。 她安谧地蹲在群芳中间便是最耀眼的一朵,楚煜已经很久没有见她笑过了,也不由得被感染,微微牵起嘴角。 楚煜穿过了爬满紫罗兰的月洞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生怕惊扰了她好不容易生出的雅兴。 “我的花不欢迎你。”落清欢看到地上一片阴影,紧紧凭借被扭曲得不成形状的轮廓便猜出是楚煜,腾地一声站起来。刚刚的笑容早就如同镜花水月,破碎成夜色湖中央朦胧熠熠的光。 楚煜也不恼,无奈地退到一边坐着。 落清欢因着不速之客的到来也没有雅兴了,坐到楚煜的另一侧,择了绿色的糕点吃了一口,道:“听说宸妃的女红不错,花纹独特精细,用针别出巧心,改天我得去找她帮我也做一件衣裳。” 楚煜蓦地沉了脸:“欢儿,不要动她,她不欠你什么。” “你是来我这里表现你和你的爱妃有多琴瑟和谐的吗?”落清欢将手中还剩下一大半的绿豆酥扔进鱼塘里,引来一群鱼儿争斗抢食,水面溅起半丈高的水花。 楚煜毫无顾忌地盯着她的侧面,幽暗的眸色里坠落一颗星子,更加黑暗无光:“以前,我一看到你便觉得很安心。可现在,我害怕,我是真的怕了。我求你,不要有动她的念头。” 落清欢顺手抄起面前的水杯,泼得楚煜一脸狼狈:“楚煜,别总是将以前以前挂在嘴边,你是想让人赞扬你的恋旧吗?你这副惹人可怜的样子只让我觉得虚伪憎恶。” 落清欢愤愤地甩袖离开了,楚煜却笑了,他们都伶牙俐齿,以前他不欠她什么,便总能赢她。现在打心眼里不敢反驳她,所以怎么都会输。 楚煜从四年前就已经看不懂落清欢了,他猜不准她是不是真的要伤害宸妃,但是他不敢赌,决定提醒提醒宸妃。 走到碧落宫前,楚煜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来看看宸妃了,他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一个没有心的女子身上,不曾分给她一分。可是宸妃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一句,一直本本分分地呆在自己的寝宫里,等待着他偶尔良心发现的慰问。 楚煜对她不由得升起同情之心,就像同情无论在落清欢的身上做多少努力都看不到希望的自己。 人其实是一种极其有报复心理的生物,别人给了他困厄,他也会给另外的人同样程度的困厄。但是这样的报复心理并不为人所知,大部分的人只知道自己在被惩罚,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一直在惩罚别的人。 很显然楚煜便是那少部分清醒的人。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意味着他在费尽心思应付落清欢的时候,还要分出一些精力来照看宸妃的感受。 如果清醒的代价是为自己增加双倍的负担,倒不如糊里糊涂得好。 ... ------------ 第567章 许君欢(102) 第一百零二章许君欢 楚煜驻足不前的时候,宸妃正欲出门放放风,几日闷在房间里,人都快发霉了。 宸妃一眼便看到门口站着的楚煜,乍惊之下还喜悦非常,完全忘记自己要出去散心的事情,急切地拉着他的衣袖往房间里走:“皇上,你在这里傻站着做甚,进来呀。” 进了房间,宸妃便将他安置在铺着猩红软毛毡的大椅上,她又转身忙着端茶送水,做些丫鬟做的琐事,谨慎小心的样子像是害怕出一丁点的差错,楚煜便会就此拂袖离开。 楚煜被落清欢长久地冷漠对待,别人一点点的热情都让他觉得像火海,面对如此热情的宸妃,他竟然心生不适。 他按住宸妃的手,示意她坐下来,满含歉意道:“云落,我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来了?” 云落在楚煜身旁坐了下来,满眸的欢喜,端庄得体地轻笑:“一百二十六天零五个时辰三刻钟,说起来,好像是很久了。可是现在看到你,我又觉得不是很久,你就像昨天才来,也是穿的今天这件蓝色的衣裳。” 云落的话让他更加愧疚:“云落,这些年是我亏待了你。” 云落伸出手覆住楚煜的手背,容色清缓,善解人意道:“皇上,如果你没有准备补偿我,就不要说亏欠了我。那并没有让我觉得好受一些,反而会让我在无奈的等待里更加添了无望。” “云落,你何必要这么痴等我。如果我的心里容得下你,何苦等到现在。你又是个性子倔的人,我劝说你总是不听。如果哪一天你觉得等不下去了,告诉我,我放你自由。” 楚煜反抓住云落的手,她的付出他看在眼里,再不能连这点温柔都吝啬。 云落佯装嗔怒:“楚煜,你很长时间不来,一来便是重复上一次说的话,真是好无趣。难道除了这些你就没有什么旁的事情讲给我听,实在没有,将你和皇后最近的情况告诉我也可以。” 楚煜有明显放松的面部表情,又变得冷硬起来,嘴角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自嘲的笑:“我和清欢之间的事情恐怕整个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大多数都将我这个皇上当做笑话。” 云落低头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楚煜点头示意她可以问下去。 “先皇驾崩那天晚上我听见你和皇后的谈话,先皇的死是她造成的,这些年她又做尽让你丢脸的事情,自残伤你,你就没有丁点恨她?”云落克制住心里涌起的苦涩,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楚煜的眉头又蹙起来,满面愁苦:“云落,你别这样说她。你没有见过她之前的样子,善良天真,无忧无虑,明媚纯粹的笑容总是挂在嘴角,她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 云落只想点醒这个傻子:“再大的错,这么些年,你一直以一个罪人的姿态全心全意地补偿她,难道这还不够吗?” ... ------------ 第568章 许君欢(103) 楚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真想把所有的苦闷不快和伤痛全都排遣出身体:“其实我和清欢到现在已经不存在补偿不补偿的问题了,我毁了过去的她,她何尝不是毁掉了过去的我。可她就是能够理所应当地恨我报复我这么多年,而我对她却是恨不起来。我一直在愧疚和委屈中生不如死。” “是不是只有当你真的恨上她的时候,你才不会这样难受?” 楚煜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沉沉道:“大概是吧。恨了就不会再想付出了,不付出就不会想要得到回应,那样就不会难过了。”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云落端起一杯茶,视线投放在昏黄的茶水里,荡漾着决绝的神光。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了小半天,到了要离开的时候,楚煜才猛然想起今日来的主要目的,问道:“云落,清欢最近没有来找你吧?” 云落并没有察觉什么,老实道:“没有呀,她一向都是特立独行的,怎么回来找我。” 楚煜嘱咐道:“那就好,云落,你最好不要跟她单独见面,见着她能躲就躲,不要有过多的交流。” 云落不以为意地笑笑:“她一介女流,被你说得跟洪水猛兽似的。” 楚煜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忧心忡忡:“清欢早已经没有理智了,我怕她伤害你。” 云落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亮光,嘴角却自然地上扬着:“楚煜,有你这句话,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以为楚煜和云落相见的那次,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只是因为楚煜的关心,她给出同等礼尚往来的对答。 可事实上云落给予楚煜的岂止是同等的,他只是关怀,她给的却是深爱。 落清欢依照平日里的惯例,本来是在给花浇水,碧落宫的清图丫鬟来找她,说是宸妃有事情要同她说。 落清欢和宸妃并没有什么交集,她既诧异她会来找她,更加诧异她还有什么事情同她说。 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但落清欢还是去了。 落清欢觉得很奇怪,碧落宫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她很小心地敲了敲门。 房间内传出清脆悠扬的女声:“你进来吧。” 落清欢推门而入,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张梨花木做成的大圆木桌,桌子上推新出奇地摆着一盆小小的血色仙客来,一女子拈花而笑,姿容清雅。 落清欢斜睨地看着她,冷言冷语道:“云落,你找我来干什么?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以交流的事情。” 云落不以为然,微微笑道:“那你干嘛还来。” 落清欢冷笑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来看你搞什么花样。” 云落表情平和温暖,轻轻提起茶壶给落清欢倒了一杯茶,别有深意道:“哪里有什么花样,况且要弄论耍花样,整个皇宫谁有你厉害。就连别人面前无所不能的皇上,还不是在你的花样面前节节败退。” ... ------------ 第569章 许君欢(104) 落清欢在和楚煜的相处与争斗里一直处于强势的一方,而楚煜也一直包容着她,突然出来一个人,言辞句句犀利尖锐,而且气势咄咄逼人,神态却又悠闲得如同与旧友饮茶一般。 落清欢不甘示弱地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美眸顾盼生辉,笑起来不可方物,她亭亭站立起来,随即便踏出向外走的脚步:“我明白了,你是在为楚煜抱不平。那这件事你就不应该和我谈,而是应该和楚煜谈,我就先离开了。” 她转身的刹那,云落突然出声,莫不是挑衅的意味:“你不是想复仇吗,你一直精心算计着楚煜。你有没有想过可能还会漏掉一些仇人。” 落清欢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是有关复仇的事情,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听她说完。 云落平平淡淡地叙述着:“楚煜征战罗云国是第一次去战场,我担心他受伤,便给我的父皇写了一封信,让他派兵助他。所以罗云国的覆灭真要算,我也有份儿。” 落清欢既惊又怒:“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云落眼角上挑,不屑地轻笑道“你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能杀得了我吗?况且谁都知道你来了碧落宫,我要是死了,你跑得掉吗?” 落清欢被她眼中的蔑视彻底激怒:“你真的那么自信我不敢杀了你?” 云落嘴角的笑容依旧未收敛,她从床头的引枕下拿出一把匕首递到落清欢的手里,一脸的不可一世,鄙夷道:“就算我把刀给你,你也不敢伤我分毫的。” “落清欢你的内心是懦弱的,你只能欺负欺负楚煜,并且是仗着他爱你。” 云落看着落清欢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也看到了她眼中天人交战的复杂情绪,轻描淡写地添上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现在刀在你手里,动手呀,你的报仇只是说着玩儿的吗?你对得起你的国家,对得起你公主的身份,对得起罗云国死去的万千冤魂吗?” “你给我闭嘴,我杀了你。”落清欢双手握住匕首的短柄,闭上眼睛插向云落的胸口。 一股浓湿腥臭的血柱从伤口处迸溅出来,部分洒到仙客来的花叶上,更添魅红,部分洒到落清欢的脸上,她木楞地摸了摸脸,看着手心上粘稠的血液,吓得跌坐在地上。 “清欢,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个勇敢的姑娘。我刚刚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别怪我。我只是想让楚煜能够恨你,只有恨你他才能放过他自己。” 云落支持不住,瘫倒在地上。 落清欢的那一刀又狠又准,转眼间,她的身下就成了血泊。 落清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吓得失了心神,张嘴想要喊出什么来却发不了半点声,只能麻木地看着她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然后越来越轻微,可胸口处的伤口却不断地涌出血来。 云落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艰难地说着,时不时不能呼吸上来:“清欢,你知道吗?因为你我得不到楚煜的丁点温暖,可也是因为你,他说他怕你伤害我。这是我自从嫁给他之后,从他口中听到过的最温暖的话了。” 落清欢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手中染着鲜血的刀刃,喃喃道:“我和他的恩怨从来没有想过把你牵扯进来,你说要让他恨我,我想你会如愿以偿的。” ... ------------ 第570章 许君欢(105) 这些事情是楚煜不知道的,却存在于落清欢的记忆里。我们之所以能够看到,我猜想是血琉璃的作用,它是落清欢用血滋养而成的。 云落在派人请落清欢过来的时候,同时也派人去请楚煜过来商谈事情,她时间计算得十分好,刚咽下最后一口气,楚煜便来了。 当楚煜看到落清欢手里拿着滴着血的匕首,脸上的汗水涔涔地流下,额前的青丝狼狈胡乱地沾在脸上,她偏头看向他,嘴里哆哆嗦嗦地说不出半句话,一个劲儿指着一旁。 云落的眼睛睁得大大地躺在她的身边,仿似身体里面的血液已经流干,地上一片湿热的红。 楚煜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那天不该求她的。他想保护的便是她千方百计想要毁灭的,一直都是这样,他怎么就忘记了。 楚煜对云落是亏欠的,她满怀着希望嫁给他,得不到他的爱和关怀,甚至最后还要为他而死。 他抱起身体已经冰冷的云落,顿住脚步,那双阴寒的眼睛如同枯死的深潭,寂寂无光,却又像是锋利尖锐的铁钩,牢牢锁住落清欢:“原来那句话是假的,你将我的爱磨去了一半,可我却没有将你的恨磨去半分。” 楚煜走后,落清欢今天所受的惊吓终于化作嘤咛哀伤的哭声,她哪里也没有去,一直呆在碧落宫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恐惧和黑暗快要将她逼得崩溃。 楚煜对落清欢很失望,她就像是一头永远无法训练得温顺的肉食动物。云落的死让他想要放弃她了。 可是当风慌慌忙忙地来找他,说是一天没有见到落清欢的的时候,他刹那间感觉浑身冰冷。 楚煜几乎猛地推开风,发狂一般朝着碧落宫的方向跑去,越是近一点,他的心就越是沉了一些。 他最终在碧落宫的门口停了下来,四野寂静,房间里幽幽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楚煜的心稳稳地落了下来,别说是落清欢的哭声,就连落清欢走路的声音,搓手的声音,穿衣裳的声音他都能够分辨得出来。 他踏进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寻着细微的哭声找到角落中的落清欢。他刚刚蹲下来,手一碰到落清欢,她就像突然有了依附,扑进了他的怀里。 因为势头过猛,两个人一同倒在地上,落清欢扑在楚煜的身上,脑袋耷拉在他的脖颈处,不断有湿热的液体从肌肤上划过,他不由得将身上的人抱得更紧,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里。 云落问他是不是只有真的恨落清欢,他才能不难受。他回答她的时候用了大概这样不明确的词,但是他现在有了更加肯定的答案,他就算再恨她也依旧不能停止一时一刻的爱。 渐渐地,落清欢在楚煜的身上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他轻之又轻的一个转身,便将身上的落清欢转到手臂上,抱着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碧落宫到清欢宫的距离并不远,楚煜却抱着落清欢走了很久,印象里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和谐安宁地呆在一起了。背后是一袭恬静的星光,面前是一片柔和明亮的月华,怀里是他的一世清欢。 ... ------------ 第571章 许君欢(106) 上一个画面起于血腥,终于温宁安然。但是云落的事情远没有结束,她再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在风华正茂的时候香消玉殒,楚煜总得要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说法。 楚煜还没有想出站得住脚的说法的时候,梭凖国的使者便来了,他说梭凖国的皇帝要楚煜亲自带着云落的尸棺赴梭凖国,给一个说法。 梭凖国这些年一直不安分,就算两国结着秦晋之好,他们仍然与周边小国勾结,很多军用物资的交易往来,其心昭昭。若不是看在云落的面子上,若不是楚煜不愿意让百姓好不容易安居乐业,又要开始在战争中诚惶诚恐的度日,星渺国想要碾压梭凖国,虽然要花些时间,却还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 今次因着云落的死,梭凖国师出有名,自古战争中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楚煜深知若是两国现在掀起战事,星渺国半点不讨好。 所以就算明知此去定是凶多吉少,他也不得不去。 楚煜轻车简从,只让风雨雷电跟着护送云落的冰棺。 梭凖国信奉火是保佑他们的神祗,城门大开的同时现出一条燃着微蓝夹着橘黄火焰的通道,长达百米。 “主子,他们分明是在为难我们。”雷最是暴脾气,眸色阴寒得像是要杀人一般。 “雷,今天我们所受的委屈都当是在还云落。不过百米而已,若是你们连这点都不能过,我要你们何用。”楚煜淡然自持,清远的眸光潋滟,“我们走。” 楚煜领头,足尖轻点,身体轻灵地跳跃到半空中,双脚有节奏的前后划动。风雨雷电各自抬着冰棺的一角,跟在楚煜的身后凌空飞起。 五个身姿挺拔的男女,衣袂飘飞,面不改色地落在百米火焰道之外。 “请公主的丈夫用手腕血在公主的额头上画一朵火焰形状的额饰。”一个公公尖着嗓子递过来一把刀。 风英姿傲然地站在楚煜的身后,冷言道:“我熟读各国风土人情的古籍,不曾见有书记载着梭凖国有这样的习俗。” 公公横眉冷对搭配着媚声媚气:“我们云公主在梭凖国深受百姓爱戴,可好好的美人儿到了你们国家说没了就没了。还不允许她的娘家临时起意增加点没有的习俗呀。” 风还想说些什么,楚煜已经从公公的手里接过匕首,毫无停顿地划向手腕静脉。风与雷电见状,赶紧打开冰棺。 楚煜横着淌血的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指尖如蘸墨汁一般,随后点上云落的额头,一笔勾勒出跳跃的火焰。 风二话不说撕下袖口处的衣衫,替楚煜包扎好。 公公娇柔地冷哼了一声,不情愿道:“跟我上马车,我带你们去见皇上。” 让一国帝王跟一个公公坐在一起,着实是一种羞辱。风雨雷电都愤慨地恨不得拆了面前不男不女的公公,可楚煜却依旧不动声色。 几个时辰之后,楚煜终于见到自己未见过几面的岳父云烈。 ... ------------ 第572章 许君欢(107) 云烈冷着脸,给了一个下马威:“楚煜,虽然落落死了,我也还算是你岳父吧。让你跪跪我这个岳父不算过分吧。” “你个老不要脸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凭什么跪你。”若不是被雨和电拉着,雷估计已经冲上去了。 云烈直直地看着楚煜:“楚煜,你说呢?” “应该的。”楚煜衣袍一撩,洒脱地跪了下来。 楚煜跪得这么爽快,云烈都小小震惊了一番。 楚煜这一跪就几乎跪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云烈问了很多问题,云落是怎么死的?听说他很宠幸皇后,她是不是被皇后逼死的?云落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楚煜最担心的就是他们知道云落死去的真相,碧落宫的所有知情人全都已经不在人世。他将云落的死全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说她是因为长期受他的冷落才想不开选择轻生的。 云烈听了楚煜的一番解释,竟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提出一个让他匪夷所思的要求。他让他封云落的妹妹为妃。 权衡之下,楚煜无法拒绝,只能同意。 楚煜从梭凖国回到星渺国,第一件事就是昭告文武百官,省所有嫁娶事宜,封云玄为玄妃。 楚煜已经很久没有见落清欢了,但是他也不打算再见她,毕竟他还没能原谅她对云落做的事情。 清欢宫里不断传来消息,皇后将寝宫里能砸的东西全部砸干净了,他只淡淡地吩咐下人再按照原先的装扮换上一套新的。 楚煜将风雨雷电全都安排在落清欢的身边,不是怕其他人伤害她,而是怕她自己伤害自己。由于她闹割腕被风瞧见,清欢宫里已经不再有任何锋利或者金属的物件, 楚煜安宁了几天,宫女便又来报说皇后不吃不喝两三天了。 楚煜再也坐不住了,风风火火地赶到清欢宫。 落清欢正一盘一盘地将桌子上的菜肴往地上倒,楚煜直接按住她的手,大喝道:“落清欢,你要有个限度。我一个人欠你,不是所有人都欠你。” 说罢,楚煜随手塞了一口粥,拉过落清欢,将她强禁锢在身边,吻上她的唇,将嘴里的东西过渡到她的嘴里。起初她紧紧闭着牙关,却突然松口,紧紧咬住他的舌头。 楚煜尝到腥甜的味道才放开她。 落清欢邪魅无情地舔了舔嘴角的血,若无其事道:“怎么?我终于将你剩下的一半爱磨光了是吧。那你杀了我呀。” 楚煜的嘴角荡开一抹狂狷邪邪的笑,脸上的表情却凝结着一层层厚厚的冰霜,冷言道:“我不会杀了你,你自己也别想死。你不是要我痛苦吗,你做到了,我是挺痛苦的,但是我不会去死。只要我不死,你就死不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骨埋在我的棺材里。所以我们就这样好好活着互相折磨吧。” 落清欢有一刹那的沉默,忽而眸光潋滟,伸手摸向楚煜的脸,笑声朗朗:“我很高兴我们的地位终于平等,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了。” 楚煜就着落清欢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突然一把甩开,恶狠狠道:“一直让我放心不下的是那个总爱叫我不讲理的小姑娘,落清欢,你认识她吗?如果认识,帮我告诉她,要是她回不来了,我也回不来了。” ... ------------ 第573章 许君欢(108) 末了,楚煜从腰间取下别着的匕首,木然地挑了右手的手筋:“当年我就是用右手挥剑进城的,我还给你。” 楚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落清欢看着一地的猩红,咬着唇,仰头将眼中的湿热倒回去。 我想她一定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吧,她心里想的根本不是颠覆与振兴,她只想着怎样能够让楚煜感同身受的痛苦。她也很想爱他,可是家国之恨横在中间,让她不能爱,她便将这些痛苦全都转移到折磨楚煜的身上去,希图这样能够好受一些。 她却越来越痛苦。 故事到这里已经告一段落,我和景琛都知道楚煜的心结是落清欢的恨和他自己的不能放过。他和落清欢一样,认为自己是杀害她亲人的凶手。 而落清欢的心结便是不能原谅楚煜,但又不能忍受他的心里再没有她,所以她的一切自残和伤害他的行为全是为了时不时证明一下她在楚煜心里的存在感,好让她安心。 我眼看景琛即将吹响火凤箫授意火凤催动玄觞镜吸收楚煜的情殇,我很纠结,可始终过不了心中那一关,在关键时刻打断道:“景琛,我不能让你现在收了他的记忆。” 景琛知道我又要多管闲事,伸出青葱般纤细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脑袋:“我不提醒你,你是不是以为你就能活很长时间呀。” 我从他的手里夺过火凤箫,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我叫落清欢一声姐姐,现在全世界最爱她的人在这里孤独地躺着,可她却还在心里怨恨着她。落清欢收我做妹妹的时候送了我一样她最珍贵的见面礼。礼尚往来,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她清醒些。” “随你吧。” 我趁热打铁:“我要去皇宫。” 景琛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声音已经快要将我冻结:“这次又是几天?” “哎哟,我就去几天而已。”我挪着小碎步到景琛的身前,用我左右摇晃的肩膀蹭着扭捏的男人,“要是让秦风知道他深深崇拜的主上竟然这样粘一个女人,他肯定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红颜祸水的。” 景琛嫌恶地躲开我,我又继续粘上去。 景琛也不挣扎了,双手紧紧箍着我的腰,脸越贴越近,鼻子都快碰到我的鼻子了才停止靠近:“他哪只手指的,就让他用那根手指在蜜罐你浸泡了之后伸进蜂巢里呆会儿。” 我渍渍了两声,故作惊恐:“最毒是你心呀。” “敢在我未来夫人面前动土就得有接受这样的惩罚的勇气。” 景琛说话时吐出的灼热气息快要将我热得发晕。 外边传来秦风恨不得肝脑涂地的忠心:“主上,我一定会像崇拜你一样尊重主母的。” “主上,你这禁地隔音效果不怎么好呀。”我撞了他一下,得瑟地扭着小臀从他眼前走了出去,只走了几步又转回到他的身边,挽着他的手弯,“走,一起去看我的崇拜者。” 景琛无奈地看着我翻白眼:“……” ... ------------ 第574章 许君欢(109) 上次我离开皇宫的时候,落清欢给了我一块金光闪闪的腰牌,还说我什么时候想进宫就什么时候进宫。要是有人不识泰山拦着我,我只要大气地亮出这块金牌,皇宫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能够畅通无阻。 不过落清欢却是给了我一个错误的暗示,她让我觉得不用人带也能进皇宫。 我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这道路四通八达的,我倒想有些阻碍生出来,阻碍那些不通往清欢宫的路。 我不得不承认一个问题,智慧超过诸葛孔明不少的我竟然被困在一个林子里了,我甚至都忘了我怎么会跑到这林子里来。 当我从四个不同的方向走却都回到原地的时候,我就彻底崩溃了,崩溃之余还听到更加让人崩溃得难以抑制的笑声,我估计那笑声的主人一定在地上打滚了。 我越听越不对,这声音怎么那么像秦风,不对,这就是秦风。 “秦风,我数三个数,数到三,我如果还在这个破林子里面,你等着手指被蜜蜂蛰成你脑袋那么大吧。” 被自己的崇拜者这样戏谑的笑,我的心情说不出的暴躁抓狂。 我叉着腰,分外闲适:“一,二……” 秦风身手极快,我还没有看到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就已经带着我出了林子。 我虽然已经出了林子,不过觉得做事情应该有始有终,便继续数道:“三。” 秦风的样子有些横:“都出来了还数。” 我决心整治整治他的年轻气盛:“景琛是不是平常都听你的,你是他主上吧?” 秦风摆了摆手,警惕道:“不敢不敢。” “那主母数不数要听你的吗?听你的吗?听你的吗?”我此时只想发泄,拿着手中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开打,心情舒爽之后立刻收手,佯装淡定,“我大多数时间还是温柔可人的,心情有些暴躁全赖今儿个太阳烈了些。” 秦风捧着脸抬头看了看,疑惑道:“哪里来的太阳?” 我横着眼睛看他,威胁道:“嗯?” 秦风用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屋檐,眯着眼睛看着天上:“主母说得极是,这太阳不只烈,还越来越烈。” 他的动作太过浮夸,我拿着糕点又敲了敲他的脑袋:“你瞎呀,哪里来的太阳。” 秦风无奈地开始抽自己嘴巴:“我嘴贱。” 我将手中的东西全都塞到他的怀里,万分嫌弃:“别抽了,带我去找落清欢。” 秦风怀着满心的不心甘不情愿在前面带着路。 我走着走着突然想起还没有出林子的时候想要问他的问题:“你帮我想想我刚刚是怎么走进那片竹林的,又为什么总也走不出来?” 秦风一边讲着又忍不住笑:“你刚刚跟着一只猫进去的……” 我急忙打断他的话,指使他:“对,里面还有一只猫,我都给转糊涂了,你赶快去给我把它弄出来。” 秦风已经迈出了步子,我又回心转意:“算了算了,就算是一只猫也要为它曾经的行为负责,它将我引进林子里瞎转了这么久,现在也让它在里面转转。” 秦风一脸的难以置信:“主母,你想要欺负一只猫可以直说,不需要这么有逻辑还有哲理的。” 我以一种‘你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了看秦风,智慧的人生总是被太多愚昧的人误解,我也难得解释了,让他继续愚昧下去吧。 ... ------------ 第575章 许君欢(110) 秦风并没有追究我最后那践踏他尊严的一眼,恭敬地走在我前头带路。可他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像是码头送别的痴男怨女一样恋恋不舍,我想他一定是有话对我说。 果不其然他后退了几步,贼眉鼠眼地退到我的身边:“主母,我刚刚只回答了你问题的一半,还有一半。” 我心不在焉地到处观望:“是吗?这说明我是真的转晕了,都忘记我方才问过你一些什么问题了,你接着说吧。” 秦风说:“你走不出来是因为那片竹林其实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竹林,是有人设的一个阵法,当然也只是比较简单的那种阵法。” 我随便说了几句:“那设这个阵的人肯定有病,真正的坏人挡不住,全挡些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了。挡我干嘛,我又没有攻击力,设这个阵法的人真是吃饱了撑的,要不然就是滥竽充数讨工钱的。” 秦风大概觉得我太过口若悬河了些,说话都变得谨慎了许多:“主母,明明是你自己走进去的。” 我觉得秦风的胳膊肘拐错了方向,我得引导他:“那设阵的人就更有病了,有几个人会像我这么单纯的自己走进去的,这个阵分明是个摆设。” 秦风已经终极觉悟,放弃所有原则地附和:“主母说得是鞭辟入里,那布阵之人一定有病。” 我和秦风之间并不是很愉快的谈话止于他对我的绝对赞同,而后我们便没有进一步深入地交流了。 以前总是影风在暗处保护我的,现在却换成了秦风。也不知道影风又帮景琛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去了,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她了。不过这样也好,影风跟着我的时候,我可不敢拿她开涮,她光眼神就能冻死我。还是秦风好,又崇拜我,又能被我欺负,我已经打定注意,等回去了便让景琛让秦风做我专属的护卫。 不过这个被我认定的专属护卫认路的本领可不怎么样。 由于秦风指路频繁出现失误,都过了吃午膳的时间我才将落清欢找到。 我早早便将秦风打发到暗处,提着先前准备的糕点,兴匆匆地穿过月洞门,转角便看到一袭黄衫正酣畅抚琴的落清欢。 琴声带着初秋的淡淡清凉,却也有夏日余温,里面内容很多,像一个魅惑人心的眼神,一个温柔缱绻的微笑,一句至死不渝的承诺。 我不由得鼓掌道:“姐姐,真是琴声与人同美。” 落清欢端端坐着,微微抬头与风对视:“风,我的嗅觉可比你们这些习武之人的听觉要强吧。” 这次再见落清欢,我感觉她有些不同了,可具体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 风表情淡淡地:“风甚是佩服。” 我刚来,想着可能落下很多话没有听到,一时间自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向来秉持不懂就问的优良品质,自然要问:“落姐姐,你们在说什么?” 落清欢颔首微笑不语,风解释道:“半刻钟前,皇后突然终止了琴声,说是符姑娘来了。” ... ------------ 第576章 许君欢(111) 我有些惊愕:“半刻钟的时候我还在离你很远的地方呢,姐姐怎么知道的?” “皇后的嗅觉无人能比。”风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是淡漠的,但是冷清的的语调里不无对落清欢的激赞。 看得出来风对这个皇后还是很满意的。 “好了好了,符儿难道是想一直傻站在那里。快过来,我正巧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要请教你。”落清欢对着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的我招呼着。 我突然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落清欢竟然会有事情要请教我,赶紧登登瞪跑向她。 落清欢亲切地拉起我的手,勾着琴弦,秀眉微蹙:“为什么我弹奏起伏较大的曲谱总有些跟不上的感觉?” 我想任何一个曲艺高手面对落清欢的问题都只会有一个回答,勤加练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我却想给她一个真心的建议:“姐姐,心性淡薄,本就适合花开而缓的曲子,何必要想方设法弹奏不适合姐姐的呢。勉强学会的曲子和初弹就能一蹴而就的曲子比起来,我想后者更有情怀也更通声达意。所以我的建议就是弹不好的就放弃。” 落清欢像突然被点了穴一般,她身后一丛湛蓝色的蝴蝶兰静静地摇晃着温婉的日光,像是把整片辽远的天空开在了人间。 她静止了一会儿,才又回过神来:“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那时候很痴迷解开九环锁,但是从未解开过。他直接一刀斩断,最简单也最快速的方法。” 我骨子里的八卦是神智控制不住的,急忙问道:“谁?” “物是人非中的人非。”落清欢的眼睛很漂亮,灼灼其华的桃花眼,此时看着我却是一片潋滟波光,“不说这些了,符儿应该没吃午饭吧,我让御膳房再给你做些。” 我知道落清欢在逃避,就算我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只得作罢,况且我的心里也有了答案,那个让她想起却不愿说出口的人叫楚煜吧。 “太麻烦了,我从幻灭带了些吃食,本来是专程为你带的,现在看来你要和我分享了。”我将加大的饭篮子打开,看到里面一片惨状,赶紧又将盖子放回去。起初还有一刻疑惑,转而想起我曾拿这个篮子打秦风来着。 落清欢瞥了我一眼,又好奇地打量让我顿时失色的篮子,轻轻悠悠道:“不是说要分享,现在改主意要独享了?” 我紧紧抱着饭篮,作誓死保卫的态势,故作深沉:“路途中遭遇了意外,致使其貌不扬,恐污了姐姐的眼,不便以之示人。” “符儿,你说话太过规矩了些,我有些听不下去了。”落清欢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不由分说地从我手中夺过篮子,干脆潇洒地打开,然后一脸纠结地往外面摆盘。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心情五味陈杂,挨着个地介绍:“这盘像饺子的东西确确实实是一盘饺子,我最爱吃的水晶青翠虾饺,这盘碎成一地的东西原先是一整块的,无事的时候用来解馋的燕窝丝渺萝卜糕,这是凉拌什锦。” “你这姑娘,以后可得长点心。”落清欢看着我满眼地期待,有些无奈地下了筷子。 ... ------------ 第577章 许君欢(112) 吃饱喝足之后,我正想打开天窗和落清欢说些正事,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身子慢慢滑落,还好风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我本能地探了探落清欢的鼻息,询问道:“风,她怎么了?” 风冷静的神色里也多了一分担忧:“皇后全身毛孔堵塞,以往每个月陛下便会用内力替她排毒。” 听风这样说,我便放心下来。 我在毒王谷的时候曾经偷偷潜入司徒易的书房偷师学艺,我在一本很偏门的医术上看到过这种情况,那是一种稻穗一样的植物,放入水中稻穗便溶解成成千上万的细小颗粒,无色无味,肉眼根本无法看清。这些颗粒会一个挨着一个地附着在人的肌肤上,不留半点缝隙。 同时书上也有这种情况的唯一解决药方,四方药引,龙血,血琉璃,极品玫瑰种子,橄榄叶。 帝皇皆是真龙转世,来的时候我便取了一些楚煜的血液。当然取血液也费了不少功夫,他死了这么久,血液早就凝固了,我们是将他在热水里泡了几个时辰之后才取的血。 至于血琉璃,世上最后一朵已经融入我的血液,只能是用我的血液代替了。 而能种出极品玫瑰的唯有落清欢一人,所以这极品玫瑰的种子她应该有,再说橄榄叶更是寻常可见。 “风雨电,你们帮我准备一个大的木桶,里面备好热水。另外我还需要橄榄叶,极品玫瑰种子,你们长期服侍落清欢便知道哪里有。”我有条不紊地吩咐,“雷帮忙将她抬到寝宫里面去。” 雷五大三粗是个急性子:“我们不是应该用内力给皇后排毒吗?” “那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按照我说的做,我比你懂。”。 风见我使唤不动雷,便帮腔道:“雷,听符姑娘的。” 雷依旧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抱起落清欢朝着清欢宫的方向走去。 他们各自的效率都是很高的,我让风以外的其他人全部退了下去。 我替落清欢除掉身上一切累赘衣物,虽然是姑娘家,风依旧转过了眼去:“符姑娘这是?” 这个时代断袖早已经流行起来,我怕她误会什么,澄清道:“她的皮肤表层附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颗粒状物体,呆会儿我会将药引放入水中,让她泡一泡溶解附着的颗粒。” 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加入了帮忙的阵列。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最后一方血琉璃的药引了,我拿着刀对着自己的手指却有些踟蹰不前了。 风见我如此为难,好心道:“符姑娘,要不然用我的。” “要是能用其他人的,我是绝对不会考虑用自己的。”我咬了咬牙,转过头去,锋利的刀划过手指。差不多的时候我将手指伸入水中洗了洗,然后便用绸缎包住。 风一直用疑惑的眼神审视着我的行为,我猜想她肯定在嘲笑我的矫情。想她们这些经常与刀剑打照面的人,手指上的一点点伤连挠痒痒都不算,哪里算得上伤。 ... ------------ 第578章 许君欢(113) “我不是怕痛,我只是晕血,所以要赶紧包扎好。”我举起手,替自己挽回形象。 风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我和她便坐到一旁等着。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落清欢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赤身的泡在木桶里面,她不禁尖叫出声:“啊。” 我蒙住自己的耳朵,有些惊魂未定:“姐姐,原来你堵住的不只是毛孔,之前声音也是被堵住了,现在多嘹亮呀。” …… 我成功地解决了让楚煜这么多年都一筹莫展的难题。 不过落清欢本就是故意堵塞毛孔,防止体香溢出。我这样做很显然就是破坏了她的计划,起初还怕她生气。但是见她也没有多激烈的反应,甚至不曾对我说一句重话,还破天荒地想要同我一起睡。 我本身也是不喜欢一个人睡觉的,便同意了。 当我和落清欢躺到一张床上的时候,我才想起景琛或许会来。看来他要无功而返,失望而回了。 “在想什么东西呢,眼睛半天都不眨一下。”落清欢用手指扫了扫我的长睫毛,呵呵笑出了声。 见她今晚格外放松愉悦,我觉得时机到了,想了一个自以为很好的开场白:“姐姐,我觉得你和我之前见的有些不一样了。” 落清欢见我后背亮在外面,将被子往我这边挪了一些:“哦,我倒没有觉得。”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很惊艳,但我看见的不像是一个活物,更像是在看一幅没有生命的画,你的美是冰冷的虚无的。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好像升温了一般,很亲切,像是春光照拂的远山,悠然恬淡。这次见你我好像看到还没有及笄之前的你,那幅画中的美丽女子走出了画,还对着我笑。”我一边称赞,一边用手勾勒着落清欢绝美的轮廓。 落清欢静默了良久,才说道:“我一直在等,我以为你还有些日子才会说,没想到会在今晚。” 落清欢的眼睛格外清明,像是发亮的镜子,炯炯目光闪着洞彻人心的光芒。 我突然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你知道?” “你第二次出现在皇宫的,你的身上有淡淡的蓝幽草的香味,这是属于楚煜的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了,这是我嫁给他以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风说他有些事要出远门,可我不相信,他说过他放不下那个叫他不讲理的小姑娘。我虽然嗅觉灵敏,可最敏锐的还是楚煜身上的味道,你这次来,身上依旧是他的味道。”落清欢如梨花带露,雾蒙蒙的眸光黯淡冷然,声音有些哽咽,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所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落清欢一语中的让我压力很大,我生怕自己将事情搞砸。 我就着被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要求,我现在便要提这个要求,还请姐姐遵守诺言。” 落清欢微微抬眸,眼中的情绪复杂:“你说。” ... ------------ 第579章 许君欢(114) “我希望姐姐能够连同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活着。这个孩子是星渺国未来的储君,你是孩子的娘亲,你应该知道未出生便是储君一定会遭到很多人的算计和排挤,所以你要坚强地保护他,保护你自己。” 这是楚煜的期望,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说过答应你一个要求,便一定会做到。”落清欢停止了抽噎,问得极其轻,没有半分埋怨:“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我也猜到了几分,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恬然笑道:“姐姐不也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你是心甘情愿地陪我演戏不是?” 落清欢水汪汪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她郑重地看着我,以真诚的语气说道:“我喜欢你是真心实意的。” 我当然知道她是真心待我,正因为这样我才尽心尽力,希望化解她对楚煜的怨恨,哪怕楚煜再也看不到。 “我叫你的每一声姐姐也都是真心的,所以我真心希望姐姐知道有些失去的东西固然珍贵,可近在眼前的东西更该好好把握。”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落清欢已经恨了楚煜那么多年,她惯性地拿出用来说服自己的那番说辞想要说服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能这样轻描淡写地劝慰,如果那些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也会……” “我会原谅他。”我急切地打断落清欢的话,“姐姐,你和楚煜之间发生的事情我通通都知道,一直不知道,一直都看不清的那个人是你。” 落清欢疑惑:“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的问题,为了避免回答这个问题之后的另外一个衍生问题,我并没有正面回答:“姐姐,明天我会向你证明你揪着仇恨不放的这些年不过是一个错。” “为什么是明天?” 这是个好问题,没什么原因,我只想吊一吊她的胃口。她今夜肯定睡不着,据说一夜不眠的人智商会低许多,明日我便好忽悠一些。 我故意转移了话题:“我知道姐姐出生的时候伴着奇景,给我讲讲吧,为什么会离开自己的国家来到星渺国?” 落清欢跟随着我话题的转变慢慢陷入回忆,周围突然变得格外宁静,热情的扶郎花盛开在初秋薄凉的清风和朦胧的月色里,像一张张笑意盎然的脸,每一次微动都像一次虔诚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是对生命的崇高致敬。 我听到一阵阵熟悉的旋律,柔婉情致,丝丝入扣。我知道我的心上人此时正在清欢宫外,他在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我的思念。 “罗云国是一个很神奇的国度,不管其他国家如何的硝烟漫天,罗云国里始终是歌舞升平。百姓们喜欢种花种草,喜欢下雨天淋着雨载歌载舞。他们比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要信仰天神,渴望和平。但是有一天天神突然疏忽了对罗云国的眷顾,城中各种花都难以种活,这样一直持续了一年。直到我的出生,没有血腥的腥甜,而是伴随着一阵其妙的芬芳,更奇异的是,罗云国的花不分季节突然之间百花齐放,花香四溢,蝴蝶蹁跹而至,整个罗云国像是童话的王国。至此之后,罗云国的人都说我是花神转世,父皇也赐给我香公主的名号。我出生在那样的国度,从小便喜欢花花草草,十岁那年意外得知一种神奇的植物,可是只有星渺国空气的湿度以及稀有的土壤才适合种植……” 落清欢的出生像童话一般,着实是个很好的睡前故事,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我的梦里繁华盛开十里,景琛穿着白袍手中执着我题诗,他作画的江南扇,穿越时光,抱着我旋转。 ... ------------ 第580章 许君欢(115) 我起床的时候,落清欢还没有醒来,她估计是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的。 我突然想起景琛昨晚好像在附近吹箫来着,赶紧翻身下床,一打开门便看到景琛慵懒地靠在漆红的柱子上。 我惊愕之余更添一丝丝愧疚心疼:“景琛,你该不会一晚上都呆在这里吧。” 景琛说得轻松:“没有,上半夜我是呆在房顶上的。” “……”我的脑袋上空飞过一群乌鸦,安慰性质地对他投怀送抱,“我交代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没?” 景琛那双如曜石般熠熠闪亮的绿眸紧紧锁住我,信心颇丰:“幻灭找人都很简单,找一条狼有很难吗?” “我叫姐姐起床梳洗,你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在乎再等一会儿了吧。”说罢,我便将他又关在了门外。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落清欢从床上拔起来,我帮着意志还未清醒的她换衣洗脸,最终将她折腾得完全清醒,她便一边数落我的无用,一边自己梳妆。 落清欢很快便把自己打扮得可以见人了,我立马冲了出去,将景琛拉了进来,心情一下便紧张起来,有些带男子回家见父母的感觉。 景琛对不熟悉的人通常是少话的,还是落清欢先开口:“我们又见面了。” 景琛疏离地点了点头,我瞪了他一眼,他才委屈地硬憋出一句:“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还不如不说。 我抓着落清欢横在半空中的手臂,高兴得上蹿下跳:“姐姐,谢谢你昨晚给了我一个很美的梦,我今天让你见见初相识的你和楚煜。” 落清欢不经意地抽出被我抓住的手:“我昨天想了一整夜,我和楚煜之间的恩恩怨怨哪里是那么容易分清谁是谁非的,就这样吧。” “到现在还是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吗?”我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惊愕又不满,“楚煜在五天前就已经死了,死之前还点了忘忧香,他不想带着你对他的恨到另外一方世界。” 落清欢跌坐在座位上。 “难怪那晚上他说了那么多话,还那么痛苦绝望。”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手足无措地倒茶,杯中的茶水满得溢了出来,顺着花梨木的桌面流下滴落到她的衣裙上,竟不自知。 “落花羡,让你国破家亡的大仇人死了,你应该开心才对,怎么会这样失魂落魄。”我从落清欢的手里夺过茶壶,狠狠地摇她的肩膀,希望她能清醒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要再一味地逃避。 落清欢用愤怒来掩饰她内心的惊慌,目光涣散地叫唤:“符生,你大胆,快来人给我把他们赶出去。” 她现在在我眼睛里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我同情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戳她的伤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父皇母后未必希望你怀着仇恨过下去。我看了楚煜所有的往事,和罗云国的争斗,楚煜一心只想劝降,根本没有想要伤人性命,只是破城的将领自作主张屠了城。楚煜赶去皇宫救那些皇室的时候,你的父亲已经跳下了城楼,他跪在边上求她们下来,可你的母后依旧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前她将忘忧香交给楚煜,她也希望你能忘记这些仇恨。可楚煜傻呀,他害怕你多年后想起更加痛不欲生,便没有对你使用忘忧香。” ... ------------ 第581章 许君欢(116) “楚煜想赎罪,希望用时间来消磨你的怨恨。你用堵塞毛孔的方法封闭了身上的体香,可你知道每个月都是楚煜用内力替你祛毒,然后自己脸色苍白得像个快要死了的人。” “你害死了他的父皇,你想让他众叛亲离,他便承认自己弑父娶你,你看不出来他做这些都是在赎罪吗。” “虽然宸妃的死是她自己的错,但是你杀了她也是事实。宸妃的父亲要求给他一个说话,楚煜毫不犹豫地割了十座城池给他,还答应娶他的另外一个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玄妃。还记得很多年前你生了一场大病失去了部分记忆吗?这部分记忆里,你们遭遇了沙城暴,狼群救了你们,可他们全部丧生,他怕你伤心再受打击便没有告诉你,可你知道他也为了保护你受了重伤。” “别说了,你别说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落清欢捂住耳朵发了狂一般摇着脑袋,不肯相信我说的事实,也或者是相信却一时难以接受。 “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当年若不是你隐瞒自己的身份,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明明你也有错,可你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地恨了他这么多年,也折磨了他这么多年。”景琛见我情绪激动,伸出手想要拉住我,我正在气头上狠狠甩开他的手,继续咄咄逼人,“你这么有底气到底是凭什么,还不是因为他爱你。”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鼓掌的声音,声音由小变大,直到一个上身穿浅蓝色撒花褶皱衫,下面搭配着水青色荷叶串珠裙的女子出现在碧落宫敞开的门前。 落清欢看到她便瑟瑟发抖,眼中的惊恐和愧疚交织成晦暗明灭的深渊。 我十分好奇这个不请自来的女子的身份:“你是?” “云落的妹妹,也是现在的玄妃。”玄妃的眼底云翻雾涌,阴鸷的眼光像是剧毒的铁钩嗜血剜肉,视线扫过我和景琛,嘴角换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小丫头,刚刚一番话说得很好。” 我怎么就那么想抽她呢,谁小丫头了,谁给她权力叫我小丫头了。 景琛轻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不落痕迹地火上浇油:“小丫头,过来些,别挡着了。这个玄妃应该有话要对皇后说。” 我深呼吸一口气,硬是没有压制住心里那股愤怒,狠狠地一脚准确无误地跺在了景琛的脚上。 看他憋得脸都发紫,我这气才稍微顺了些。 玄妃对于我和景琛之间显得有些重口味的打情骂俏并没有兴趣,迈着迤逦的步子靠近落清欢,眼神依旧如剥皮刮骨的刀剑,寒光凛冽。 “皇后,你身上的故事还真是生动传神,敌国公主,弑君害妃。你能活到现在,我只能说楚煜将你保护得太好,简直是滴水不漏呀。”玄妃一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倨傲样子,纤细的青葱玉指抬起落清欢的下巴,轻蔑地打量着她的脸。 落清欢完全不能直视玄妃,更别说挣扎。 ... ------------ 第582章 许君欢(117) 云落的确是死于落清欢之手,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她无疑是在陷害落清欢,她的死是她意料之中甚至是她所希望的,所以也怪不得落清欢。 我方才对落清欢态度恶劣,不过是想让她清醒一些,不要在自欺欺人。可若是别人当着我的面欺负她,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我愤愤地拍开玄妃的手:“对于你姐姐的死,我们只能说节哀。至于皇后和皇上之间的恩怨恐怕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妃子在这里说三道四。” 玄妃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嗤笑了一声:“如果星渺的文武百官知道是她杀了先皇,而且她还是罗云国的亡国公主,她不受五马分尸,车裂之刑已经算是大幸,怎么可能还是皇后呢?” 我倒是忘了这茬。 “景琛怎么办?”我本能地求助景琛。 景琛双手抱肩作清闲状:“两个办法,要么杀了,要么打晕扛走?” 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有没有温和中庸一点的办法?” “没有,非暴力不合作。”景琛傲娇地仰着下巴,眼中笑意盎然。 知道景琛说不通了,我只能开始关心有关我切身利益的事情:“打晕之后谁抗?” 景琛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当然是你,难道是我呀?” 我岂能吃亏,淡淡道:“浮生宫离皇宫还挺远的,扛她多累,还是杀了吧。” 景琛旁若无人地戳了戳我的脑门,一脸的嫌弃:“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让秦风扛吧。免得你累晕了,我还要扛你。” 我下意识说道:“你可以让秦风扛我呀。” 景琛的脸上浮现一丝厉色,似笑非笑道:“他敢。” “你们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皇宫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的。”我和景琛对玄妃的无视激怒了她,眼睛里承着险恶又阴戾的光芒,清润的嗓子叫出破锣一般沙哑粗噶的声音,“来人啊,皇后勾结党羽先诛先皇,又害当今圣上,给我把他们通通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轰然倒塌,一大批穿着金甲黄衫的御林军将清欢宫围得水泄不通,一张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彰显着皇家不容侵犯的雄霸威严,金戈铁戟持在胸前赫赫生威。 “玄妃,你这是干什么?”情况变得紧急,落清欢倒是比先前要强硬了些,挺身将我护在身后,眼神坚毅又冷漠,“她是我的妹妹,你们若是动她试试。” 我也常常被景琛护在身后,但那时的感觉跟现在的感觉是天差地别的,就像再完美的爱情都不能替代亲情,再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很多时候也比不上爱情一样。 被景琛保护的时候,我就像是一只初生的没有驱壳的柔软蠕虫,新鲜的嫩肉曝光在朗朗天日下。他的保护就是附着在我身上刀枪不入的铠甲,让我拥有一份绝不动摇的信心来抵抗所有晦暗的日子和艰难的生活。 而被落清欢保护,我像是掉队很久,忘记回家路的蚂蚁,没有伙伴又顶风冒雨地摸索着。她的保护就是一方光明温柔的指引,让我觉得伸出手触及的地方便是我找寻了许久的家,一个可以卸下疲惫停靠的地方。 ... ------------ 第583章 许君欢(118) 玄妃挺直了腰杆,仗着握着落清欢的把柄,蹬鼻子上脸地耀武扬威:“干什么?很明白不是吗?为星渺国除害。” “你觉得楚煜留给我的风雨雷电解决这批御林军需要多长时间?要不我跟你打个赌,我赌半个时辰都要不了。”落清欢姿态悠闲,从容镇静的样子感觉局面仍旧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成竹在胸地笑看玄妃,“楚煜说他死后,会有居心不良的人借题发挥颠覆朝纲,这个人就是你吧。” 落清欢的话音还未落地,风雨雷电几乎空降,速度快得像是肉眼难以捕捉的魅影。 风一袭华衣锦袍,端凝严肃地上前一步,冷酷的眸子灼灼地盯着玄妃:“皇上曾经下令,除了他和我们四个,其他人一概不许进入清欢宫,而且我们进来也不能带兵器。你们现在违抗圣旨该当以何罪论处?” “落清欢是亡国公主,涉嫌伤害先皇和宸妃。我倒是要问问文武百官,这些滔天大罪又该如何论处?”玄妃轻轻招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恶毒的笑,“把他们全绑了,我们找文武百官说理去。” 我睁大眼睛瞪着玄妃,又酷又帅地拍了拍落清欢的肩胛,底气十足:“姐姐要不要帮忙,景琛的幻灭组织里也有不少的精兵悍将。” “你就别添乱了。”落清欢强硬地将我塞到景琛的怀里,心力倦怠地吩咐道,“风雨雷电,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做,你们替拦我着他们,尽量别见血,但是如果他们太过分了,见血也无妨,反正你们也不怕。另外别伤害玄妃,她想要闹就让她闹吧,出了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解决。” 风雨雷电对落清欢言听计从,她的话刚说完,他们便已经投入周旋为主,杀生为辅的战斗,哐当哐当的刀戟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重铁击中软肉的呼痛声此起彼伏。 “你们该不会在这里等到他们打完吧。”落清欢美眸中一闪而过焦急的情绪,拉着我的胳膊在奋力厮打的人群里左闪右避地穿行。 景琛怕刀剑无眼伤了我,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拎着落清欢凌空飞起,踏着不断赶来支援的御林军的头顶,施展别开生面的凌波微步。 御林军眼睁睁看着我们轻轻松松突出重重包围,气得捶胸顿足。 有了御林军成排的脑袋相助,景琛就算带着我和落清欢两个人,空中飞行的速度也丝毫不减。 景琛好像早就料到我们会遇到围追堵截和穷追不舍,他说宫门外左右两侧早就各自安排好了马车,一辆接应一辆混淆视听,掩人耳目。 我们刚出现在宫门口,大道两侧便飞奔出两辆马车,景琛趁着两辆马车呈现交叉状的时候,脚下生风,带着我和落清风如同鬼魅一般快速飘过,在后面赶到的追兵眼皮子底下,迅疾地窜入一辆马车之内,又从马车后面的暗门出去进入另外一辆马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纰漏。 ... ------------ 第584章 许君欢(119) 所有追兵都相信眼见为实,一窝蜂追赶着景琛安排作调虎离山之计的马车,放着一辆真正装着宝的马车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 秦风骑马的时候威风八面,驾马车的本领可不怎么样,速度比龟速快不了多少,我都有些怀疑刚刚宫门外那样气势磅礴地冲出来,肯定不是他驾车有方,一定是马儿受惊了。 若是我肚子不饿,我肯定能够忍受马儿爬到浮生宫,可是我肚子饿了,赶紧打发景琛去驾马车。景琛满不情愿地撩开帘子,酷酷地将秦风揍了一顿然后破布一般扔了进来,自个儿驾轻就熟地挥鞭。 马儿受了鞭策,撒开花儿地跑。 皇宫离着浮生宫的距离本就不远,加上马儿向景琛献媚,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卖力认真,我和落清欢都觉得好像景琛一接手秦风,马车就已经奔驰到浮生宫门口了。 落清欢几乎没有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对于我来说喘息不喘息倒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关键是她连我吃饭的机会都不给,左手拉着我,右手拉着景琛,嘴里嚷嚷着带她去看楚煜。她根本无暇注意景琛越渐深沉的脸。 我倒是将景琛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总之,我觉得景琛是有些做作了,跟他相处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有除了我不近女色的怪毛病,毕竟他对幽木就挺亲近的。 常说女人最喜欢心血来潮,对什么事情突发的兴趣比每个月来葵水还要不稳定。我害怕她突然又改变主意,我们就又要多花费一些心思,遂赶紧将她往禁地带。 落清欢见到躺在木箱子里的楚煜,眼中灼热焦急的光慢慢变得澄净下来,就像午后炙热的烈日爆晒过的水面,又浑浊,到了傍晚,湖水变得宁静,所有杂质全都沉淀下去,只剩下一湖澄澈明净。 她的表现跟我想的迥然不同,我以为她会发狂的撕心裂肺地哭嚷,不管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楚煜,符儿说你我的恩怨本不是恩怨,是我揪着一个不完全属于你的错而紧紧不放,这才逼死了你。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捅你一刀的时候,你何尝不是同等力度地又还我一剑。”落清欢神色凄迷,美眸中波光潋滟,她纤细的手指从楚煜的头顶拂下,顺着弧度精致的下巴,到修长流畅的脖颈,精瘦的肩头。 我想她应该有很多年没有这样仔仔细细地看过楚煜了,毕竟他们成为夫妻的这些年都是相恨相杀,从未有一刻安宁的日子给他,给自己。 所谓这世界上本没有难解的烦闷和忧愁,都是世人打着灯笼自找的。 我还以为落清欢肯跟我们来见楚煜便是想通了,却没有想到她脑子里那些错误的想法根深蒂固,但是我可不会饿着肚子陪她在这里自欺欺人。 我站在离落清欢四五米远的地方,虚着眼睛看她,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有些事情,光靠我说你可能不信,我让你看看那个被你亏欠太多的男人是如何如何待你好的。” ... ------------ 第585章 许君欢(120) 景琛已经吹奏过一次楚煜的凤调了,轻重缓急都拿捏得更加准确。 我的琴声慢悠悠地追上的时候,半空中那方圆的空间里折射出亮得刺眼的白日光来,那层层逶迤翻滚的腾腾热浪,带着将生灵万物都烤炙成灰烬的蓬勃壮志。 黄沙弥漫在视线里,脚下风中,无所顾忌地铺垫着飞扬着。 那是属于落清欢和楚煜的沙漠,单调而壮阔,枯燥而悲美,炎热而难忘。 正好是那令人心颤的一幕。 沙尘暴引起的龙卷风像一根粗大狰狞的土黄色铁柱,它嘶吼着毁天灭地的诅咒奔腾而来,那头叫做大笨的狼王带着他的属下们扑倒落清欢和楚煜。 楚煜在意识到狼群想法却又无法阻止的时候,用尽所有力气翻身将落清欢覆盖得严严实实的。飓风呼啸而过,狼群的身体承受着被撕裂的痛,双爪下意识地抓挠着,希望能借此减轻它们所遭受的痛苦。 由于楚煜在落清欢的上方,他暴露出来的背部被狼群的利爪抓得血肉沟壑,狰狞恐怖。但是楚煜并没有觉得多痛,反而庆幸是他遭受的这些。他难以想象,要是他没有将她护在怀里,看着她瘦小脆弱的身躯被狼群的尖爪抓裂,他一定比现在痛不欲生。 沙尘暴并没有持续很久,却是楚煜和落清欢永生难忘的梦魇。他们在群狼舍身相救的情况下活下来,那些刚刚还在跳舞欢送他们的狼群却尸骨无存。 落清欢在惊吓和巨大的悲伤相互交织的情绪里晕厥过去,楚煜抱着她徒步行走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漠里,苍白干枯的唇角翘起裂皮,烈日下渴得要命,好像全身的水分都被高温蒸发了出来,额头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汗水冒出来。 他背后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几根零落的烂布条稀稀疏疏地挂在背上,依稀可见那乌黑的血迹背后大开的血肉,甚至是森森白骨。 楚煜受了那么重的伤,可至始至终都没有将落清欢放下,他拖着沉重冗踏的步子滑着黄沙而行,身后洒下赤诚的热血,在阳光的照耀下斑驳成绚烂惊艳的色彩。 楚煜的身体仍旧是受极限控制的,他最终没能抱着她走出沙漠,而是跟着他一起晕倒在沙漠里。 幸而风雨雷电找来,这才救下了他们。 风雨雷电并没有将楚煜送回皇宫,而是在一个偏僻的乡村租了一间房舍,夜夜轮班地照顾着他们两个人。 楚煜是在三天后醒来的,他醒来的时候落清欢仍旧昏迷不醒。 他吩咐风雨雷电将沙漠中狼群的尸体埋在一处,风雨雷电照办了,所有狼的尸体全都找到了,却唯独没有那头叫做大笨的狼王的尸体。 落清欢恰好醒来,却忘记了沙漠中经历的所有事情。楚煜失望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如果这段经历里他给她的美好回忆不足以抵消她所经历的所有险恶悲伤,他宁愿她将这段经历忘得一干二净。 ... ------------ 第586章 许君欢(121) 落清欢的眼神从最初雾蒙蒙的变得越发清明,我猜想她是记起那些事情了。 只是玄殇镜并没有给她慢慢回味地机会,画面便跳转到下一个故事。 古朴沧桑的城楼上,因着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地上墙上全是新长出来的青幽幽的苔藓。国旗残破不堪地挂在折断的旗杆上,在哀风中飘零,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看得心惊又痛心。 城墙上整整齐齐地站着一列容颜正好的倾城裙钗,花花绿绿的轻纱像迷人眼的幻梦,她们脸上的珠泪美得让人心碎。 落清欢朝着虚空伸出手去,虔诚地抚摸着,嘴里喃喃自语:“额娘,额娘,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还是那么高贵美丽。二娘,三娘,你们好像瘦了,不过也更加漂亮了,四娘五娘的裙子颜色太老气了,一点也不衬你们白皙滑嫩的皮肤……” 落清欢十二岁就离开罗云国,到星渺国追求自己的梦想,这期间没有回过一次家。的确是好好就没有见到她的娘亲。 落清欢也许从来没有想到当初一别竟是永恒的不再相见,更没有想到曾以为的再无相见日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梦里千百次梦见的人,眼眶中的水泽兜也兜不住,汨汨地流着。 那样楚楚了可怜的神情却在看到画面中突然出现的身影后,蓦地变色。 银袍白甲,意气风发的少年元帅匆匆赶上城楼,看着城墙上整整齐齐站着一排清一色的女子,脸色因为紧张而变得通红一片。 身边先行开路的士兵凑到楚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脸色发青,比先前沉郁得更加难看。 “你就是楚煜,这次领兵攻打罗云国的少年元帅?羡儿很喜欢你呢。只是我罗云国素来与世无争,你又何必赠我们屠国之祸,欺凌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孩童,害得百姓们都家毁人亡,妻离子散。”国后转过身子,面对着一脸愧色的楚煜,清瘦的脊梁挺得端正,铮铮媚骨,气势铿锵。 楚煜掀开衣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惯性加重力,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那是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我并无屠城的心,只是想劝降而已。无奈我治军不严,手下将领罔顾我的旨意,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楚煜一路上看见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心里发憷得厉害,此时此刻面对着国后如沐清风的询问,却如同遭受着千万颗钉子穿心的疼痛感,“各位夫人们,你们先下来,上面太危险了。” “我夫君因为无法保护他的子民而以身殉国,而我身为一国之母岂可独活。不过我相信你的话,这并不是我觉得你好,而是我相信羡儿的眼光,她看上的人一定没有错。” 国后执意寻死,各位姐妹内心愤慨又崇拜,齐声道:“但愿我们来世再以姐妹相称,我们先去一步,为姐姐保驾护航。” 清脆冷肃的声音砸在古朴的城墙上,激荡起渺远的回音。数道靓丽的身影从高处飘落,摔在地上,白的脑浆红的血,汇集成触目惊心的骇人一幕。 皇后的眼眸中只迅速闪过一缕痛楚,转而神色如常,从怀里掏出一把忘忧香放到脚边:“楚煜,你不要愧疚。我早就告诉过羡儿的父皇说沉溺于和平幻想中的国家和子民定会遭遇大祸,可是他一直不相信,总觉得我不犯人,人必不犯我。罗云国有今日一劫纯属天意,与你无关。我走了,你要好好善待羡儿。” 说罢,她伸出一只脚悬空,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宁静和穆。 这些画面对落清欢来说不可谓不残忍,可是她必须知道那天的真实情况,要不然对楚煜来说更加地不公平。 ... ------------ 第587章 许君欢(122) 故事还在继续着,落清欢却哭着叫停。 “就到这里吧,够了。”她抽噎着说了简短的话,好像花费了绵长又寂寥的一生。 我随意弹了个调子,打乱了楚煜的鸾凤调,又随手收回玄觞镜。 “虽然你现在很难过,但是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你娘亲说罗云国的覆灭是天意,其实不然,找不到原因的事情才能笼统地用天意来回答,而罗云国的覆灭有你父亲的幻想主义作祟,也有你的错,你当初若是告知楚煜你的身世,我想他一定不惜用生命保护你的国家。”我说话的时间里,落清欢已经没有再哭了,她静静地看着我,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悲喜。我以为她是不懂我话里的逻辑,小心问道,“所以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吧?” “我知道。但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讨论我对楚煜有多么的残忍不公平,而是讨论应该如何保住星渺国。我很早就知道玄妃暗地里勾结收买掌握兵权的官员,只是当时我恨楚煜,我只知道她所做的能够伤害楚煜,对我来说就是做了对的事情。现在她已经知道我是杀害她姐姐的真正凶手,而楚煜又身亡,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星渺国一定大乱。到时候她再让她的父皇和星渺国内被收买的将领里应外合,星渺国的疆土将划入梭凖国的国土里,星渺国的千秋基业也将毁于一旦。”落清欢眼睛澄亮得如同寒塘月色,逼人的光亮,慑人的冰冷,像一根根寸长的削尖了的钢针打入人的全身各个重要关节处,不致死却让人生不如死。 我觉得眼前的落清欢在眨眼间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人,也或许她原本便是这样的人,有锋利鹰凖般的眼神,有清晰的逻辑和非一般的智慧。 只是这些年她一直记着仇恨,将自己身上所有吸引人的亮点隐藏起来,变成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不认识的女人,一个一心一意只为了仇恨而活着的女人。 我正在思考落清欢的变化,景琛已经消化完她的变化,并且迅速地分析了她所说的话中,他如何凭借最少的出力却能够使得利益最大化。 “星渺国处于倒悬之危于我何干,我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组织的领头者而已,实力虽然不弱,但是也不至于不自量力到和一个国家的力量火拼。”景琛疏懒地靠在一棵树上,黛青色的锦袍流动着莹莹光泽,几乎和那颗树干融为一体,他神思脱离,表情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我跟景琛相处这么久,当然知道他此时此刻打的什么主意。他从来不爱吃亏,对我都是这样,何况跟他非亲非故的落清欢,亦或是楚煜。 落清欢浅笑,眼里眉间都镌刻着愉悦的情绪:“难怪楚煜警告我,让我不要和你谈交易,否则会亏得骨头都不剩。” 景琛只是很崇尚儒家中庸之类的东西,讲求因果,相应的付出对照着相应的得到。可楚煜将景琛说得那样老谋深算,我很是不高兴。 ... ------------ 第588章 许君欢(123) 我蹙着眉头,不满的表情毫无遮掩地表现在脸上:“楚煜也找景琛谈交易了,可他骨头还好好长在身上的。俗话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够乱讲,看在他死了的份上,我就原谅他这一次信口雌黄了。” 落清欢青葱般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我的脑袋,半真半假地嗔怪道:“护短的丫头,你得公平一点,你好歹也叫我一声姐姐了。” 我在落清欢的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表示我的安抚:“姐,你先听听景琛怎么说,我相信他不会趁火打劫的,只是稍微收取一点报酬。” “稍微?”落清欢一边擦着脸上的口水,一边讥诮着,声调高得吓人,“那我就来听听你稍微收取是要收取什么报酬,景琛你说吧。” “符儿说皇宫里的御厨手艺挺合她胃口的,我原本只打算向你讨要一两个御厨罢了。但是符儿刚刚亲你的那一下让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要罗云国。只这一个条件,你只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其他希图改变我想法的话就不用费唇舌了。”景琛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话语果断又不容质疑。 落清欢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龇牙咧嘴地暗暗用劲儿:“谁让你亲我的。” 我被落清欢掐得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才摆脱她的魔掌,心里愤愤不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景琛见我一副落败公鸡的颓唐样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我瞪大了眼睛,扑到他的身上,大开大合纯属撒气地施展拳脚功夫。 我还没打得尽兴,落清欢便已经平复心情,理清头绪,答应了景琛的要求。 我们都知道罗云国对落清欢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她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先别说我,就连景琛都对她答应的速度感到些微的不可思议。 我怔愣地问道:“那可是你的家,你就舍得?” “现在的罗云国再没有我的亲人和我熟悉的面孔,怎么称得上我的家呢。我的家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了,我知道失去家的那种痛苦,所以我不想让楚煜也经历那种痛苦。”落清欢看着楚煜的脸,眸中涌现出流水般滔滔不绝的切切情意,“楚煜曾经说他对我的爱消磨了一半,却没有将我的恨消磨半分。我不知道在他决定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不爱我了,但是我知道现在我不恨他了,并且还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他。” 我遗憾地感叹道:“要是在楚煜还活着的时候,你能够将这些话说给他听该多好。” 落清欢神态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现在也不晚,等他醒过来,我还会将这些话一字不漏说与他听。” 我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凑到景琛的耳边小声说道:“景琛,我就说落清欢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崩溃就是不正常,你还说她是心理承受能力强大,觉得人死不能复生就轻而易举接受了楚煜死去的事实。看吧,她现在疯了,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了。” ... ------------ 第589章 许君欢(124) 景琛并没有理会我,视线一直停留在落清欢的身上,墨绿色的瞳孔里流动着深邃的洞彻的光,他似乎是在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落清欢沉默了半晌,抬眸说道:“我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天生就是蓝色的,有治愈和起死回生的功能。”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景琛才堪堪站好,又羡慕又嫉妒:“姐姐,你真是上天格外眷顾的女子,人长这么美不说,还调得一手好香,现在还有这样神奇的能力。这样的话,我老得要死了就喝点你的血,就可以长生不死了。” 落清欢没好气道:“我的血对于寿终正寝之类的人是没有用的,而且我申明虽然我的血液是不同常人的蓝色,但我还是一个正常人,会生病,也会死。” 景琛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先把楚煜救活了要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告诉我。” 落清欢笑得云淡风轻:“我只需要一把刀,我刚好随身带在身上的,所以不劳你费心了。” 景琛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阴云密布,表情沉闷得像是夏日雷雨天气的前兆。 但是落清欢哪里管景琛心情的好坏,兀自心情愉悦地哼着我没有听过,但是一听就想要学的小调,一边又毫不含糊地掏出小刀,轻快地往手腕静脉的地方割了一刀。 她看着血色涌出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楚煜现在是死去的状态,完全没有吞咽的意识。 景琛一点也不惊讶,淡淡的语气里包含着对于落清欢吃瘪一事的欣慰愉悦:“你还是需要我做些什么的吧,所以有些时候话不要说那么绝是一种很好的习惯。” “将话说得很绝的人要么就是嘴硬没有半点真本事,还有一种就是特别有实力的,而我恰好是第二种人。”落清欢一个华丽的转身,清丽的脸上挂着比夏日午后更加灿烂的笑脸,但此时此刻那样明媚的笑容在景琛看来一定相当刺眼。 我离他几尺远都能感受他的怒火灼烧得我肌肤生疼。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落清欢只寥寥见了我几面便要认我做妹妹,而我也没有在此之前对她很有了解便同意她做我姐姐,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原来是因为我们两个同样有本事将景琛气得频频跳脚。 我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装模作样去劝劝架什么的,他们既然没有打起来,我也就不去多管这个闲事,心情愉悦地作壁上观。 却说落清欢很帅气地奚落了景琛之后,又挥舞着手中的小刀在楚煜的手上割了一刀,由于楚煜已经死去几天之久,上次取血还是温暖了他的身子之后才办成的,现在是只见伤口,哪里见半滴血流出来。 楚煜的血液无法流动,那么落清欢的血液就不能被均匀地送自她的全身各个器官,他也就不能活过来。 景琛瞅准时机准备挽回自己失去的面子,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震惊了。 ... ------------ 第590章 许君欢(125) 婆娑双树各自绽放着蓝色红色的光芒,那种光芒是从树干中心透漏出来的,炫彩迷离。 最后蓝红的光线交织在一起,投射在楚煜的身上,他干枯凝结的血液开始流动,刚刚划开的伤口处有鲜血涌出。 落清欢乍惊还喜,赶紧用自己的伤口去贴合楚煜的伤口,却站在原地一步不能动。 那交织在楚煜身上的蓝红光束已经撤离,婆娑双树和落清欢,楚煜形成一个包围圈,婆树和落清欢的连接处是一道蓝色的光,娑树和楚煜的连接处是一道红色的光,婆娑双树以及楚煜和落清欢的连接处依旧是交织的蓝红光束。 婆娑双树处从光束地发起端各自涌出鲜红的血液,这些血液如洪涛一般涌向落清欢和楚煜,而后他们之间交织的蓝红光束里涌出他们各自的鲜血,蓝色光束里是落清欢蓝色的血,红色光束里是楚煜红色的血。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也看出了很多东西,其一,婆娑双树不是一般的树,当然这个结论在我第一次见到这两棵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只是当时是猜测而现在是十分的确定。 其二,婆娑双树在替他们换血的同时又吸收融合他们的血液。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很久,我和景琛都等得不耐烦了,我是因为肚子饿,他是因为先前被落清欢气得早就没了耐心。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蓝红色光束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婆娑双树看上去跟之前并无多大的不同,只是叶片更加莹翠剔透,像是浮着一层光润亮洁的光。 然而楚煜并没有死而复生的迹象。 落清欢的情绪十分低落,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能够救活楚煜。毕竟楚煜是因为在她身上看不到希望才选择死去的,她救活他,对他的亏欠也会少上一些。 我看着落清欢这晚了太久才到来的崩溃情绪有些于心不忍,拉着失魂落魄的她出了禁地,景琛眉宇凝重,跟在我们的后面。 我决定带着她去化悲痛为食量,这实在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既可以终止我肚子里弹唱了许久的空城计,又可以让落清欢暂时忘记她暂时没有救活或者永远都救不活楚煜的事实。 我大概是饿得久了些,饿过了头,只吃了一点点就饱得再也吃不下一丁点。落清欢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一刻钟过去了,她依旧保持着战斗热情,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 我和景琛都托着下巴欣赏着落清欢粗鲁的姿势,真担心她两边帮助咀嚼的面颊会抽筋。 落清欢最终结束吃东西是在一个时辰之后,那时桌上的托盘全都空空如也,地上桌面上都骨头成堆,狼藉一片。 我站起来舒展了筋骨,极其肉痛地感叹:“姐,我知道你悲痛,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悲痛。” 落清欢疑惑地看着我半天,最后因为打了一个饱嗝而羞愧地低下了头。 景琛则是慢悠悠地站起身,抚着我的背,安慰道:“没事儿,你未来夫君不仅很有才还很有财,她连冰山一角都没有吃到。” 经过景琛这么一说,落清欢自然知道我话里的潜藏意思,张牙舞爪准备欺我的时候,秦风急急忙忙进来了。 我问道:“景琛方才不是让你去看着楚煜,你怎么擅离职守呀。” 秦风看了一眼景琛,淡淡道:“楚煜不见了。” ... ------------ 第591章 许君欢(126) 得知楚煜不见了,我们三个的脸上同时露出喜色。 浮生宫可不是一般三流组织的基地,而是各国排行第一的情报杀手组织,幻灭的基地,里面机关暗器就不说了,最厉害的就是景琛十二岁研究出来的阵法,以五行模拟八卦,一个生门四个死门,从生门出去自然能安然无忧,若是从死门出去便会死得惨不忍睹。上次有个不长眼的小毛贼竟然摸索到浮生宫来,结果误入了死门,全身被射成了蜜蜂窝。 据景琛自己吹嘘,这个阵自出现以来便无一人可破,所以排除楚煜被掳走的可能性,那么就只剩下他自己离开的。 这也说明他活过来了。 于是我和景琛又开始猜测他去哪里了,而落清欢则静静地盯着一个地方看了几秒钟,回过神来便让我们给她安排一辆马车回宫。 她觉得楚煜是回皇宫去了。 这个可能性是我和景琛首先排除的,楚煜一看便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美人还在浮生宫,他怎么会抛下她独自回去。 不过见落清欢的神色那么坚定,还隐隐有些忧心,我们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陪同她一起回了皇宫。 落清欢首先去了楚煜的寝宫,没有见到人,便又马不停蹄地转到他的书房,竟看到文武百官全都跪在门口。 落清欢冲到他们的中间,拉着一个人的衣襟,焦急地问道:“你们怎么跪在这里了?你们是不是见到皇上了。” 那人并不理睬她,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落清欢也有了气焰,威严逼人:“我以皇后的身份命令你回答我的话。” “我们星渺国没有你这样的皇后,因为你,很多掌握兵符的将军元帅纷纷倒戈,而梭凖国的铁骑也已经兵临城下。你这个祸水,害死先皇不够,现在又来害皇上。我等今天便是来请命废后的,皇上若是不答应,我等就长跪不起。” 一旁的人奋力推了落清欢一掌,她没有留神,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看着他们这么多大老爷们儿欺负落清欢一个女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正要去扶她起来的时候,却被景琛拉住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房的门口,我受了蛊惑一般,也鬼使神差地跟着他看过去。 那扇一直紧闭着的门突然打开,楚煜出现在逐渐扩大的门缝中间,他应该是沐浴更衣过,穿着深紫色的便服,头发全都松散地披在身后。如此装扮却也丝毫不损他帝王的尊严,他睥睨地看着跪着的一干人等,脸色阴郁沉闷。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他负手而出,走近文武百官。 落清欢仰视着近在咫尺的楚煜,神魂中涌现的莫大欢喜全都化为缠绵和婉的眼泪,簌簌落下来。 “能再次见到你,这种感觉真好。”她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 楚煜并没有伸手去扶落清欢起来,而是莫名其妙地打量了她一番,说出的话对有些人来说就是大晴天里突然的一声惊雷:“请问姑娘是?” ... ------------ 第592章 许君欢(127)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深爱落清欢的男子,有一天会忘记她。我相信落清欢也没有想过,所以她才那样楚楚可怜地看着楚煜。 可是楚煜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淡,他的神色又那样冷漠疏离,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是确确实实忘记了落清欢。 落清欢不死心:“楚煜,我不相信你会忘了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为以前的种种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各位爱卿中可有认识这位姑娘的人,麻烦将她带回到她自己的家里去。”楚煜的视线没有一刻停留在落清欢的身上,他肃然的眉宇上堆积着厚厚的冰霜,眼神漠然而冷酷,“另外,朕想问爱卿们长跪这里所谓何事?” “玄妃造谣说皇上已驾崩多日,朝纲震动,终日惶惶不安,许多觊觎皇位的势力蠢蠢欲动。我朝几位作战勇猛的后起之秀全都带着自己所辖士兵倒戈梭凖国,现如今梭凖国屯兵驻扎在离帝都不远的地方,所以星渺国现在是内忧外患齐齐出现。”一黑发白胡子的老头站了出来,痛陈事实。 楚煜冷眸而视,语调里没有温度:“你们是想我赶紧决定是迎战还是求和?” “非也,攘外还需安内。我等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不认识皇后了,但是也绝不会心软。我们是为了请求皇上废除皇后而跪的。皇后是敌国之女,潜伏在星渺国先是害死了先皇,现在又来害皇上,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星渺国几百年的基业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白胡子老头慷慨激昂地表忠诚,文武百官受了鼓舞,齐齐喊道:“皇后坏我朝纲,请皇上明察秋毫,废除皇后,全臣等忠心,定我军心,安我民心。 楚煜的眸色深沉晦暗,声如寒月秋水,凉而迷离:“朕有你们这样一心为国的好臣子,甚感欣慰。只是朕记不起这个女子,便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们得给我时间判断判断这后是不是的确应该废。” 我终于明白楚煜失忆的原因了,他是想保护落清欢。 白胡子老头自然也不是傻子,咄咄逼人:“皇上莫非是假装失忆,就是为了留下皇后。”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想要留下她。我以帝位留下她不更容易,何必多此一举假装失忆。”楚煜浑身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霸气,风雪交加的眸色中,射出泛着寒光的冰刀,刀刀切在一干人的身上,“朕累了,你们先退下吧。至于你们说的内忧外患,朕自有办法解决。” 我快要被楚煜弄糊涂了,他究竟是假装不记得落清欢,还是真的忘记她了。 而落清欢作为当事人,显然比我的情况恶劣多了,我是快要糊涂了,她是直接糊涂,直接崩溃了。 楚煜转身欲离开,落清欢慌张匆忙地翻身而起,从身后死死拉住他的衣袖。 我站着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楚煜的脸,阴沉得可怕,黑曜石一般夺目的眼睛里迸射出天寒地冻的彻骨冷意,那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 ------------ 第593章 许君欢(128) “楚煜,我不想去猜测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就给我一句真话,你究竟还记不记得我?”落清欢的气势看着挺唬人的,但是声音却轻微地颤抖着。 楚煜手一抬,盛怒道:“如果你真是我的皇后,现在就应该回你的寝宫。朕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没空应付你这种女人突然儿女情长的勃发。” 楚煜的话是真真的尖锐呀。 我看到落清欢水润的杏眼里仅存的光都黯淡了下去,她不知所措地看着空落落,什么都没有抓住的双手,背影单薄凄惶得像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却被人一顿劈头盖脸骂的可怜孩子。 各位大臣都是人精,见皇上对盛宠的皇后都发怒了,更何况他们这些人,赶紧的起身告辞离开,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楚煜也头也不回地踏入书房,关上了漆红的木门。 我以为落清欢会一直站在那里,至少不会马上离开。 但一切出乎我的意料,落清欢几乎是小跑着转身就走,我怕她想不开,赶紧跟了上去。 落清欢并没有想不开,她回了清欢宫就开始打包行李。 知道她这是要离开,我又原路返回楚煜的书房通风报信。 可是我敲了大半天的门,里面都没有半点回应。 “楚煜,你忘记她也好,装作忘记她也行,可我们都知道你这一辈子最爱的是她,无论生死都放不下的人也是她。现在她要离开了,如果你不怕后悔,你就继续呆在里面吧。” 我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说的这番话,却没有想到效果奇好,话音还没有落地,那扇门便打开了。 “她要走?她不是朕的皇后,没有朕的恩准,她如何走得了?”楚煜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还未束好的头发,满面疑惑地问道。 楚煜是开了门不错,可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只是单纯地对落清欢要离开的事情感到好奇,好奇没有他的允许,她如何能够离开。 也许楚煜是真的将落清欢忘了,毕竟我们这些局外人都不知道楚煜能够醒来,是因为落清欢的血液,还是因为婆娑双树的血液,抑或是两者都有。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楚煜起死回生是件好事,可弊端就是要忘记他深爱的人。 “光凭她自己当然走不了,可有景琛带着就不一样了,我们哪里都能来去自如。”我得意地指了指景琛,他站在远处遥遥地递给我一个回应的眼神。 “你现在给我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楚煜竟然不顾江湖道义,趁我不备点了我的穴。 当然就算我再怎么准备,楚煜该点我穴位还是要点我穴位的。 景琛见我不能动,也没有对我表示同情,还善意地提醒楚煜:“或许离开对她来说比较好,你父亲和宸妃的死都是因为她,你年少时候一战成名,是攻陷了她的国家罗云国,而她恰好是公主落花羡。以前还有你滴水不漏地护着她,可现在连你都忘了她,她要是再留下来就必须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了。” “就因为我忘记了,所以我才不能让她轻易离开,我怕以后想起她是谁,想起关于她和我的事情会后悔。”楚煜微微偏头,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晦暗不明的离光。 ... ------------ 第594章 许君欢(129) 楚煜去找落清欢了,景琛粗鲁地抱起我跟在了后面,任我叫破喉咙,他都不肯解开我的穴道,说是他已经欣赏够了我的动态美,需要换换口味儿,欣赏欣赏我的静态美。 并且还十分恶趣味地恐吓我,如果他觉得我的静态美比动态美更美,他以后会尝试着让我时时刻刻处于静态美的状态中。 淫威之下,我敢怒不敢言。 突然,走在前面的楚煜停了下来,他与将要离开的落清欢迎面碰到。 景琛也抱着四肢不能动弹的我停在了离他们五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等待着好戏开场。 楚煜凝视着落清欢的头顶,讳莫如深地问道“你要走?” “你的臣子容不下我,你的百姓也容不下我,就连你也忘了我,我怎么能继续留在这里?”落清欢抬起头,不躲不避,迎着他冷硬的目光看去。 楚煜脸上的冰霜逐渐瓦解消融,语气也软了下来:“他们不能容你是因为你叫落花羡。你留下来,就住清欢宫。你以后也不要叫落花羡了,叫落清欢吧,清欢一世。” 落清欢的眼中荡漾着深情,她款款温柔地问道:“为什么要留下我?” “不知道,可好像就是必须要留住你。”楚煜拿过落清欢的行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只木制的云箴笛,三长两短地吹了几声,只一会儿的时间,便从一旁花草中窜出一头毛色灰亮的狼,嘴里叼着一朵快要衰败的玫瑰。 我问:“这不是大笨,它现在不应该是在浮生宫里吗?” “自从我将大笨带到浮生宫,它就想方设法地想要逃走,为此已经咬伤了浮生宫里好些人。估计它和楚煜在逃跑的过程中相遇,它认出了他,跟着他一起到了皇宫。”景琛又爱又恨地盯着那头狼。 落清欢在我们的帮助下已经恢复了沙漠里的那段记忆,她当然一眼就认出了大笨,只喊了一声大笨,便瞬间泪崩。 大笨听到熟悉的呼唤,转身看去,也只一眼便认出了落清欢,蹦跳着扑到她的身上,欢快地用舌头她的脸。 “这是我留下你的另外一个原因。它看见我书房里你的画像,会很开心地摇尾巴,还会激动地嚎叫,我想它一定认识你并且不会让你离开。”楚煜从地上捡起大笨嘴里掉出的有些干枯的玫瑰,递给落清欢,“它一直很宝贝这朵花,我想它是想送给你。” 落清欢一手搂着大笨,一手接过玫瑰,她怎么会认不出这是她在沙漠里种下的沙漠玫瑰。 落清欢感激动容地亲了亲大笨的额头:“大笨,你没死真好,你还帮我守护着沙漠里的那片玫瑰花,谢谢你。” 楚煜看着亲密无间的一狼一人,嘴角隐约浮现出笑意:“我要留下你,这两个理由够吗?” 落清欢站起身子,一时情感所致,也没有想要征求他的同意,先斩后奏地抱住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两个理由中的任何一个都足够。” ... ------------ 第595章 许君欢(131) 也许景琛不懂失去子宫对女子意味着什么,可是我同样身为女人,我知道,那绝不仅仅是不能做娘亲这么简单的痛苦。 我赶紧否定了景琛的提议:“姐姐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你就当景琛没说,我们还是再想其他办法。” “不用了,没有什么办法比调制美人香更好。景琛的幻灭再厉害,也不能抵挡一个国家的兵力,况且梭罗国还联合了星渺国周遭的小国家一起大造反。”落清欢深呼吸一口气,重重地吐出来,眼神格外明亮坚定,“而且我并没有怀孕,那只是用来骗楚煜的谎言。” 我知道这个决定就是她刚刚沉默不语思考的结果。 落清欢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但是内心却是很有主见的,她决定的事情也很难改变,而我也不会去试图做那个改变她主意的人。 因为我知道落清欢和楚煜其实是同类人,他们都固执不化,喜欢用自己觉得对的方式去偿还和爱护自己喜欢的人,就算要为此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 我不能改变落清欢,就只能支持她。 为了保证落清欢的生命安全,景琛专程调回在外面办事的影风,让她来取出子宫。 影风师承司徒易,开肠破肚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极其艰难,对于影风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一切都很顺利,落清欢不但很快醒过来,还感觉不到丁点疼痛,只是她不能起身,只能躺在床上。 所以调香的事情就无可厚非地落到了我的头上。 她怕我中了美人笑的毒,先让我吃了一颗百毒散,然后一步步口述调香的步骤和细节。 我按照她的口述,小心谨慎地做好每一步,一次便成功制成了美人笑。 那是一种沉溺古雅,丰富袅绕的香味,轻轻嗅一口便感觉一缕浓香长长久久地停留在鼻尖。 落清欢也闻到了香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味道对了。我们调制美人笑花了不少时间,今天便是楚煜亲自领兵迎敌的日子,你赶紧拿着美人笑去助他一臂之力。” 我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拖延,将落清欢交给影风之后便向着城楼飞奔而去。 我在城楼上只看到景琛一个人,问他楚煜在哪里,他指了指城楼下,我低头望去,他已经准备出战。 我急忙大声叫喊:“楚煜,别出去,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楚煜虽然有些怀疑,却还是退回城中。 看着他上了城楼,我也不多做解释,赶紧吩咐道:“城楼上每隔两米安置一架抛石台,我们抛火球,前提是火球上要滴上我手中的这种香。” 我又接着将百毒散分发给城楼上的士兵们吃了,楚煜按照我所说摆放好抛石台,我亲自将美人笑滴入火球。 我一声令下,数十枚火球无分先后朝着敌军打去。纵眼望去,他们鸡飞狗跳地乱作一团。 敌军以为我们是偷袭,只可惜我们的火球不是为了伤人,而是当做一种传输的工具,将美人笑带给企图以铁骑踏平星渺国国土的野心家们。 ... ------------ 第596章 许君欢(132) 经过火烧过后,美人笑的香味更加浓郁,弥漫的范围更加广泛,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将百毒散碾碎倒入国人赖以生存的水源之中,再让秦风带着幻灭的人挨家挨户的督促百姓喝水。 不消片刻,敌国的所有士兵全都丢盔弃甲,神思迷糊地伸手抓向半空,表情沉溺又幸福。有些意志力薄弱的人已经躺在地上了,其余的人也只是在负隅顽抗。 落清欢说她的额娘死后,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会调制这种香了。我想幸亏只有她一个人会,要是人人都会,这仗也不用打了,一瓶死一国,威力霸道得让人瞠目结舌。 我回过神来,楚煜已经不见了,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嘱咐城楼上的士兵以防有诈,一定要在敌方士兵倒下一个时辰过后再去收刮战利品。随后拉着景琛去找楚煜了。 他果然在清欢宫里。 我们看到,楚煜俯下身子在落清欢苍白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落清欢的眼角溢出泪来,柔柔道:“我上次怀孕是骗你的,可是现在我是再也不能怀孕了。对不起,我不仅自己放弃了做娘亲的权力,也剥夺了你做爹的权力。” 楚煜宽厚温暖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柔曼低迷:“清欢,你怎么这么傻,他们都容不下你,你却还要牺牲这么多来救他们。” “他们对我怎样不重要,我只知道你说过,尽管不知道原因也还是想要留下我。为了这,我愿意肝脑涂地。” 落清欢抬起被子里面的手覆盖在他抚着她脸的手上,眼中的欢喜跳动成簌簌而下,晶莹剔透的雨。 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一个情意缱绻,一个冰雪消融。视线的交点处,所有情意终会百川归海。 我赶来本是想要在楚煜的面前说几句落清欢的好话,看见这么安娴宁静的一幕,我也不忍心打扰,拉着景琛退了出去。 先前看着楚煜蜻蜓点水在落清欢的唇角上落下一吻的时候就心动不已,那样的感觉跟年少时候最初恋爱那样的怦然心动,羞怕中又带着淡淡的窃喜。 不像景琛每次吻我的时候都霸道得要死,哪里有什么怦然心动,全剩下心如巨雷滚过,炸得脑袋一片空白,啥想法都没有了。 突然很想和景琛来一次牵牵小手都会害羞半天,亲亲小嘴就直接晕厥在地的纯粹天真的幽会。 我将这个很脑残的突发奇想告诉了景琛,他竟然没有打击我,还一副只要我想怎么做,他就奉陪到底的决绝表情。 景琛如此配合害得我因为不习惯,思维出现了暂时却危害极大的空缺,刚刚脑海里浮现出的极好的幽会桥段全都消失得了无踪迹。 于是,景琛说他没做过幽会这件事,问我有什么好的主意的时候,我摇了摇头没有主意。 最后我的幽会计划由于我们两个人都没有经验,被迫宣告取消。 我和景琛只好坐在院子里看看花看看草。 另外,尽管楚煜最后忘记了落清欢,我们也还是要做做关于他们之间发生种种事情的总结。 景琛言简意赅,说落清欢和楚煜的事情告诉世人不矫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道理。 我和景琛的犀利不同,偏好文艺清新的总结风格。 我想,所有的尘缘往事,爱恨痴缠都会被时光带走,最后不留下半点痕迹。但是那座幽香暖软的花坊会记得,那次相见,她用一缕牵魂的香换了他自以为是的计谋无双。那条逶迤莹彻的小溪会记得,每一滴水里都洇染着,发酵着清香的情意。那片粗犷壮阔的沙漠会记得,他用狰狞的伤口和滚烫的鲜血祭奠真正爱上她那一刻的崇高。 世间所有生灵会为他们作证,他们相爱便是最美好的事情。 ... ------------ 第597章 浓情祭(1) 若是知道你会突然从熙光中走来,而我会掏心掏肺地喜欢上你。那天一定从日出舞到迟暮,时时刻刻不停歇,让你对我一见钟情。 -------------------------------------------------亏欠------------------------------------------------------- 落清欢凭借自己的力量得到所有容不下她的人的认可,认同她能够给楚煜强大的帮助和不参杂家仇国恨的爱。 尽管楚煜已经不能记住她,至少他还要她,那么她就一定要留下。这是我离开之前和落清欢的谈话里问她,你真的愿意留在一个不记得你们之间任何过往的男子身边吗?她脱口而出的答案。 我很相信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是处于施恩和受恩两种关系的循环当中,落清欢白白受了那么多年楚煜的关爱,她会用未来更多的时间去回报他。 我祝福她,以一个妹妹的身份。 按照实际情况来看,我和景琛可以动身继续我们的寻殇之旅了。 可这一段时间我和景琛一直忙着落清欢和楚煜之间的事情,根本没有属于我们单独的时间好好相处,因此我还想在浮生宫里多呆一些日子。 直到完完全全空闲下来,我才真正明了浮生宫的真正意义,繁华尘世间,或许最难得的便是能够在喧嚣躁动的午后,一杯嫩芽蒸腾舒展,泛着袅袅幽香的清茶,一本皱巴巴的旧书,在阳光下能够翻出尘土的气息。和最心爱的人,躲在并不宽广的小天地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建议告诉景琛,我和他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景琛说他的家里出了一些事儿要立即回去处理,我觉着撒撒娇耍耍赖他也就留下来了。可是想了想那似乎不是贤内助的表现,便没有挽留他。 还言笑晏晏地让他早去早回。 翌日侵晓,景琛束发遮面,玄色的长袍,腰间玉笛做配,手中握着银剑。挺拔颀长的身姿似酷冬天里一颗坚毅不屈的雪松,巍峨地站出一身风骨。 我在离他几十步远的地方望着他,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是他本身携带的光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男子竟然会那样温柔地待我。 我携带着满腔的爱与感激穿过晨间悠然升起的飘渺薄雾,来到景琛的身边。 景琛身旁还站着一位男子,我曾见过他一面,略微有些印象。 也就是因为他风尘仆仆的赶来,景琛向来淡定从容的脸上浮起一丝丝久久不散去的忧虑。此刻那个男子正死撑着胆子催促着,景琛虽然不满却也并没有责怪,我想景琛的家里大概是出大事了,他心里着急却又舍不得我,但最终还是会离开的。 我知道我与他道别的时间没有多少。 景琛望着我几欲张嘴,想来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机会,抢先一步噼里啪啦一通说:“回去和你那个有婚约却未过门的妻子解除婚约,说你在外边已经有心上人了,她漂亮温柔也对你很好。另外在我未来公婆的面前旁敲侧击一下我的存在,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 ------------ 第598章 浓情祭(2) 我话音未落,余光却瞥见那算是陌生的男子正捂嘴偷笑。 我深呼吸一口气,转而更加深情款款地看着景琛。他牵起我的手一边轻轻地捏,一边微笑着点头。 这男子真是生得好看,百看不厌地好看。 “听秦风说你去的是一个大地方,地方越大人就越多,人多了之后出产美人的概率也就相应大了许多。招来的蜜蜂和蝴蝶我都是很讨厌的,要是我对付地太过于艰难了,我就会选择离开的,所以人前你都要戴着面具。” “少生气,少皱眉,不能让自己受伤,不能让自己生病,不得已生病了就要多喝水,还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能让我担心。”我此时此刻心里正翻江倒海的难过,一眨不眨地盯着景琛看,他的眉目也越发清俊温柔。 景琛深邃的眼波里游离着无边的宠溺,眉宇凝着点滴惑色,又转瞬拨开迷雾:“我什么时候对你生气皱眉了,就算有,那也是你不听话的时候。” 他旁若无人地说着变相的情话,外人在的时候,我那点厚脸皮的道行做不到他这般镇静,哼哼唧唧,红着脸推他:“你听着记着就好,无须细细考量深究。” “符儿现在怎么啰啰嗦嗦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一样了,还有吗?”景琛刮了刮我的鼻梁,那若有若无,细致古雅的木香在鼻翼停留,打着圈地萦绕。 晨间的微凉清风携来沉香归土的落花,卷起他的锦衣下摆,他笑得清朗舒逸。 “还有我会乖乖的在这里等你,你要早点回来。”我被景琛的笑迷了眼,停滞了半分心跳。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抓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问道,“要是你还没有回来,我就想你了怎么办?” “还记得我给你的玉佩吧,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心思。”景琛从腰间解下玉笛,递给了我,“这个没有你在身边也是无用的,留给你。” 我将火凤箫拿在手里,像是更加深的失落感压在了心头上,鼻子猛地一酸,有泪要落却不得不忍住。 我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将它还给了景琛。 “看着它我会更加想你的,你还是带在身上。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要是不早点回来,青鸾会不认识火凤的。”我的手眷恋般在他胸前划动,指腹下锦袍的质地很好,快要及上他那一头华光流溢,软如荇草的银发,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景琛重新握住我的双手,俯下身子,看着我的眼睛,问得一丝不苟:“还有呢?” “还有我可能会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的,也会一直哭睡不着觉,或者好不容易睡着,我又会时常踢掉被子,没有你监督那些对身体很好的运动我也是没有心情做了。”我看着景琛脸上的忧虑由浅变深,觉得戏份不要太过了才好,赶紧安抚道,“其实我也不想让你担心,可我知道不让你担心,你便会回来得慢些。所以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记挂着我。” 景琛将我拥入怀中,声线低沉,大手掌在我的脑袋上一通乱揉:“当你看到天上有飞鸟飞过的时候,我便回来了。” 我忍了好久的眼泪终是在看到景琛翻身上马之后,他依旧回头久久伫立的场景惹得源源不断滑落。 我对着景琛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生怕下一秒我就会为自己的善解人意后悔。 ... ------------ 第599章 浓情祭(3) 就这样,我送走了景琛。 景琛临走前说的话我深信不疑,我以为天上飞鸟有飞过不过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所以景琛也会很快就回来的。 于是每每酒足饭饱过后,我便会挺着撑得溜圆的肚子,挣扎着困得不行的意识,挪着小碎步到彼岸阁外的石凳上坐着等飞鸟经过。回想一下和念邪之间逗趣的事情,再回味一下景琛深情对我的场景,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可连着许多日的等待,别说飞鸟,我甚至连一片鸟毛都没有见到过。 我的内心是哀怨异常的,一则景琛大概是要很久才会回来了,二则他离开这么久,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享受寂寞,真是愧对了我不撒泼留下他的善解人意。 当然,人与人之间的确没有绝对的平等一说,就如我的善解人意未必就能换回景琛同等的善解人意。这一点道理我懂,可是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还是会免不了世俗地难过一下。 就像景琛之前问过我,若是他要离开一些日子,秦风和影风他留一个人给我,让我选择。我毫不犹豫选了秦风,他却黑着脸说只能将影风留给我。 我当时屈从于淫威,不敢反驳,如今落到说话做事都得看着影风的脸色来,她却还是能够在不经意间便将我冻得厉害。 对于我这种天天望着天空一副忧郁女诗人的状态,影风常常抱着鄙视之后便无视的态度。而我却依旧满怀希望地一日复一日地等着天空中有飞鸟划过。 影风一次两次见了轻蔑眼斜,见的次数多了便也就好奇想不通了。 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便到院子里杵着,半点不想动弹。 影风风尘仆仆地从外头回来,紧身炫酷的行头还没有换下,衣服布料里都还充盈着星渺国街道喧扰热闹的人气和微微让人皱眉的血腥味。 我知道她一定又是去打打杀杀了,所以我不会问她干什么去了,却很想关心关心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影风武功再好毕竟还是一个花样正好的女子,她该像练颜一样找到一个只对她上心的男子,只是她或许还没有意识到那个人不可能是景琛。 我还来不及说话,影风便冷着一张脸,眼角都射出寒意:“符生,你没日没夜地望着天,难道主上会从天上掉下来。” 我已经渐渐习惯了影风对我的揶揄,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我的气度可是很大的,不和她计较,毕竟她是浮生宫里我最熟悉的人了。 我忽略她对我的嫌弃,生拉硬拽地扯着她坐在我的旁边,向她哭诉:“你们这里真是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我整天无甚事可做,无聊得很。” “破地方?”影风的嘴张得老大,辩驳道:“浮生宫虽然没有皇宫大,可是你所看到的一草一木,一石一花无不是能工巧匠传世之笔,就连各处室隅都能彰显鬼斧神工的造诣。你居然说这里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 ------------ 第600章 浓情祭(4) 我只单纯地觉得浮生宫无论造型和陈设都是我在别处没有看见过的,倒是没有想过会像影风说得那样厉害。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视觉的盛宴再过瘾,也不能拯救我满怀希望却天天失望的破败心情。 我说得义正言辞:“可这里没有鸟飞过是真的啊。” 没有鸟飞过哪里会有鸟儿拉的屎,这么想来,我说浮生宫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没有说错。 影风惊讶的表情很快便恢复到了正常,眸色澄澈空灵,唯冷清冰寒的声线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主上没有告诉过你,影宫里除了人是没有会发声的活物?” 听她这样说,我才意识到景琛这家伙居然不光不善解人意,还不知不觉就坑了我。 我一时间火气攻心,眼睛里的火焰已经呈现燎原之势,烧得浑身兽血,恨不能将景琛徒手撕了。 我本能地站起来,用手狠狠拍了拍桌子上。怒火烧到了头顶上的时候,我根本就忘记这桌子可是比石头还坚硬的金刚石做的,疼得我的脸如同调色盘一般变了又变,好半会儿都没有说出话来。 影风不但没有半分同情,看着我瞬间红肿起来的手,反而有些幸灾乐祸:“你整天在门前痴傻地坐着就是为了看飞鸟飞过?” 我的手通红一片,一边自己揉搓,一边委屈道:“我被景琛骗了,他说有飞鸟飞过的时候他就会回来。” 那种低压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又来了,影风突地站起身,目光有些难以揣测的毒辣。我有些楞忡地看着她,不敢说话,甚至痛出来的眼泪都被她吓了回去。 影风也没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走出几步,顿下脚步,半是警告半是威胁:“主上有自己的宏图伟业,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照顾到你。要做她的女人首先便要,若是你做不到,请离开得远远的,别变成他的羁绊和负累。否则,幻灭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直到看不到影风的身影,我才猛然醒悟,她方才竟然那样直白地威胁我。 我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决定再忍她一次。 若是再有下次。 我一定……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情定要看当时的情况才能决定我的行为,毕竟我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并且我还是一个很自制的人。 总而言之,影风那天的那番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并没有时时刻刻跟在我们身边。她所看到的不过是我如何如何给景琛添麻烦,如何如何任性让他放心不下,所以她才会那样说。 有朝一日,我会让影风明白,从一开始,她的观点就是错误的。 真正为一个人好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独当一面,什么事情都不麻烦对方,从生活到思维得彻底。 真正为一个人好是遇上他之后,什么都不会的人因为他突然想要学习,学习不事事依赖。我便正在学习,她只不过没有看到我的努力才会这样警告我。 ... ------------ 第601章 浓情祭(5) 我前脚刚得知自己深情款款的期待着的不过是景琛的一个谎言,后脚又发现了景琛信誓旦旦不留给我的秦风,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的彼岸阁。 这说明景琛虽然骗了我,却依然很关心我。 不过我却突然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好像自从遇见景琛之后,我的人生总是处于这种平凡到不能更平凡,同时又悲喜交叠的窘境里。 我无奈地叹了叹气,只有认了呗。 秦风发现了我的靠近,天真地以为我并没有看到他,正准备要逃。 我深知自己肯定追不到身手矫健的秦风,干脆定定地站在原地,拿出女主人的威严,勒令道:“秦风,你要是再跑一步,我一定在景琛面前告你的黑状。” 秦风宽肩窄腰的背影一个剧烈地激灵,猛地停在原地,好一番准备,才满脸讪笑着转过身,操持着三流的演技,浮夸地表现出惊愕:“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主母,真是太巧了。” 我白眼都快要翻到头顶上了,冷笑着附和他的话:“对呀,对呀,你居然会在彼岸花阁碰见我,真是太巧了。” 秦风窘迫地挠着脑袋:“你和主上真是天生一对,都这么难伺候。他不放心影风,让我留下来看着你同时也防着她,但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现身。” 我听了他的解释,十分认同地接受:“他说得没错,你不能现身。影风要是知道景琛不放心她,还派你盯着她,她肯定会难受。” 秦风瘪了瘪嘴,嗤笑道:“主上才不是这个意思。他说你怎么都学不会男女授受不亲,只能他费些心力杜绝让你能够男女授受亲的机会。意思再明白点,就是主上酿的是十年老陈醋,酸飘十里。” 景琛这点吃醋的心思让我顿时心情明朗。 我自然而然地踮起脚尖,手臂搭到秦风的肩膀上,笑嘻嘻又假装老成道:“秦风呀,你还是太年轻了,经历的事情太少了些。等你像景琛这么幸运地找到我这么倾国倾城的女子,你就算是出个门都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在家的。” 秦风盯着我的脸研究了半晌,五官畸形得移了位置:“主母这自信也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秦风甘拜下风。” 秦风表情诡异,我疑惑地摸了摸脸,才猛然想起自己正带着面具,哪里来的倾国倾城。 可是我现在无法解释,还是随他理解去吧。 不过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秦风走,影风说在景琛回来之前,我都要被禁足,由此我已经闷在浮生宫里好些天了,心情郁闷得不行不行的。而秦风是唯一能够解救我于无边寂寥中的最佳人选。 但我不知道景琛还有没有给他下其他什么变态的指令,比如说更严苛的禁足,将我的活动范围从相对偌大的浮生宫缩小到相对狭窄的彼岸花阁。 我决定委婉地探探他的口风:“秦风,你有没有发现我跟之前有什么不同了?” 秦风不觉有他,傻头傻脑地将我从头顶冒出最高的那根发丝到脚底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郑重地回答道:“腰粗了。” ... ------------ 第602章 浓情祭(6) 我没有抑制住突然爆发的愤怒,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小粉拳怒极的时候也还是有些力道的,再加上秦风随时准备着发挥他的演技,捂着胸口,咳嗽了老半天,泪汪汪的大眼睛又无辜又委屈地看着我,那意思是想要个解释。 我要是告诉他因为他不仅不爱幼,还对幼进行人身攻击,并且还在我就是这个幼的情况下,我才没忍住打他的冲动,他一定会彻底泪崩的。 考虑到他的情绪,我决定还是不解释得好。况且我是他主母,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我就打他一下怎么了。 我并没有因为秦风无知的人身攻击放弃了自己委婉探口风的计划,耐心地诱导着:“人生可以浅薄,但是不能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浅薄。所以你不能只从我的表面看我的变化,你需要往更深的层次想,更加偏向精神境界一点的东西。” 秦风一边揉着脑袋,再次打量了我一次,眼神有些惧怕地闪躲:“更加漂亮了。” 我有瞬间的怔愣,他这个答案完全没在我的考虑之内,虽然和我想要的答案完全不同,但是我又不能说他错,毕竟他是在夸我呢。 我不得不说,长期跟我天花乱坠,漫无边际地瞎侃还是一件长智慧的事情,秦风就聪明了不少。 我也不好再为难他,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景琛那样四肢发达,头脑也发达的。 我拍了拍秦风的肩膀:“你没有发现我不如之前活泼了吗?” 秦风不懂:“活泼?” 我无奈地解释:“就是跟灵动类似的词。” 秦风终于说出了我等了半天的话:“那主母是为什么不如之前活泼了?” “影风不让我出浮生宫,我被闷坏了,别说灵动了,再过些日子估计连人气都没了。”我可怜兮兮地装哭,扯着他的袖子恳求道,“秦风,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带我去看看吧,真的就看看。” 秦风面色突然严肃起来,残忍地拨开我的手,果断拒绝:“主母,外面的世界再大,我恐怕都没命陪你去看看。” “我发誓不告诉景琛。”我摊开手掌弯下两根手指,指天为证。 秦风并不看好,一脸漠然:“你还是消停点,我是绝对不会被你劝服的。” 秦风态度坚决,我知道他这次是来真的了。 我明智地妥协了:“好了好了,不出去就不出去。不过我不管,影风不让我出去,自己又整天没个人影,连个陪我玩儿的人都没有,现在你得陪我玩儿。” “只要你不吵着闹着出去,陪你玩儿什么都行。”秦风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甚至还有了些豁出去的感觉。 为了不辜负秦风语气里所表现出的壮烈感,我觉得我应该想些别开生面的玩法来回敬他。 思来想去并没有想到什么整蛊又有趣的玩乐,挫败之余,我的脑中灵光乍现,想起那个景琛一直不肯告诉我的事情,他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冲凉水。 ... ------------ 第603章 浓情祭(7) 上次我向秦风求教,他遮遮掩掩地没有回答,但是我确定他肯定知道具体内情。 “还是我上次问你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景琛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冲凉水?你一定知道,快说。”我满眼希冀地看着秦风。 他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但依旧紧紧抿着唇,拒绝回答。 我开始佩服景琛在幻灭所有成员心中的地位了,只要是他的命令,他们都一丝不苟地执行。 我算是想通了,我不要想着违背景琛对我禁足的命令,也不要想着从浮生宫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口中打听到关于景琛的事情。 “得了,我问些你能说的。你是男人,应该很明白男人的心思。你帮我分析分析,景琛明明很喜欢我,可为什么就是不碰我呢?”我拉着秦风坐了下来,一副要与他从天明到迟暮摆谈的架势。 秦风正喝了一口茶,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便一口喷了出来,诧异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正经地跟我谈论你和主上的闺房之事的,而且听你的语气,你还相当期待。” 我说得自然:“在我的家乡,男女之间互相喜欢的话,鱼水之欢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秦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慨万千:“你家乡的民风民情真是美好得让人向往。”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和景琛的鱼水之欢不仅不自然而然,而且我极尽妖娆之姿撩拨他都是没有用的。”我见秦风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以为他是不懂我的意思,急得我口不择言,“说直白点就是我在他面前主动脱光衣服,他都能面不改色地一件件替我穿上。” 秦风一脸惊恐:“主母,我请求你千万别将我们今天的谈话告知主上,要不然我命休矣。” “我除非找死才告诉他。”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他提醒我,笑话。 秦风眼中燃烧着炙热的崇拜:“不过我还真没有想到主上这么君子,世间所剩无几的好男人被你遇到了,你可真是幸运。” 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崇拜的,他要是到了我原来生活的年代整个就是一超级脑残的粉丝。 我不甘示弱:“我还是世间所剩无几的好女人呢,景琛也很幸运。” 秦风试图引导我找到答案:“主母,你那么聪明,你仔细想想就一定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喜欢到可以放下膝盖,放弃生命,可他却执意不碰她是什么原因?” 我脱口而出:“什么原因?” “舍不得呀,女子的名声很重要,主上和你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秦风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他对着我勾了勾手指,“不过你要是实在急切地想成为主上有名有实的女人,我也是可以给你支招的,绝对比你那个极尽妖娆之姿管用。” 我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便注定了我被秦风兴致勃勃地教导一晚上。 一对一的教学一直持续到公鸡叫醒沉睡的熙光,我感觉整个灵魂都是疲惫的,身子一沾到床,便睡得人事不知。 ... ------------ 第604章 浓情祭(8)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悲哀地发现秦风昨天教我的东西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什么欲擒故纵,将景琛把玩于鼓掌之中。 最强大的还有霸王硬上弓一招,秦风说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一定要男子领头,女人领头的话会更增加闺房情趣。 我感觉脑海里仅存的片段已经足够对付景琛。 不过我很诧异,秦风没成亲,周围也没有莺莺燕燕,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而且知道的还都这么有用。 他真是广大将婚和已婚女子之友。 我本打算去问问秦风从何得知这些招数的,却再也找不到秦风了。 他一定又是躲起来了,并且这次不是我叫一叫,他就会出现的。 不过这样也好,其实在我得知景琛骗了我之后,在浮生宫呆着,我便没有了盼头,心里早就暗暗打算着。 我也能够了解景琛的良苦用心,他不过是善意的欺骗,希望我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至少还有些念头。 可是当这份善意的谎言被拆穿之后,我等景琛回来的念头也就没了,浮生宫里的日子越过越不是滋味,我暗自思量着怎样离开。 影风送来午饭的时候,我刚睡觉起来没有多久。 她领了景琛的命令,要看着我吃完饭,并且还执行得一丝不苟。我就算肚子再撑,只要是她端来的都必须吃完,有时候我都觉得她是在整我。 我放下筷子指了指脑袋:“影风,你帮我看看我头上的簪子歪了没?” 影风虽然对我极其冷淡,但只要我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她都会按着我说的做。 我便趁着她弯腰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撒了一些会让人小小昏睡一会儿,却又不伤身体的粉末在她端来的菜里面。 影风瞪大眼睛,一副要发作的样子:“我没有在你的头发上找到簪子。” “哦,是我忘了,头发还没有梳呢。”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装作刚刚才想起来的样子,“影风,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先尝一尝,我怕有对我心怀不轨的人悄悄下毒。”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影风星眸睁圆,寒光四溅:“你在说我?” 我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气定神闲地问道:“你是对我心怀不轨的人吗?” “没那闲工夫对付白痴。”影风眼角微动,冷然的视线从我的身上撤离, 眼看着我的计划要失败了,我不得不搬出杀手锏:“我要是吃了粥死了的话,你怎么跟景琛交代?” 在影风的面前,景琛两个字敌过我苦口婆心对她进行长篇大论的熏陶。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随后偏头看着我,眼睛瞪得更大,像大水牛遇到牛虻焦躁,不由得鼓得眼睛跟铜铃一般大小。 我有些奇怪,按照常理来说,我撒的那种药粉是不该会出现眼珠突出这些症状的啊。 “你觉得这种三流郎中都能配出来的迷药对我有用?若果真是那样,司徒易死了也会把我拉下去的,免得我在世上毁了他的名号。”影风将剩下的那碗粥倒进了痰盂,将碗哐当一声扔在桌子上。 ... ------------ 第605章 浓情祭(9) 明亮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蓦地放大,吓得我的心也是咯噔一下,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有其主必然有其下属,影风傲起来的时候也是不可一世的样子。 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已经存在的现实,面子上又有些挂不住,防备地讪笑着:“我不过是试一试我新研制成功的迷药,这下看来是彻底失败了。” 影风一点也不懂得委婉,直接说出了我的目的:“我觉得你还是别研制新药了,要离开,换一招。” 我的小心思被除了景琛以外的人猜中,心情真是太不好了点。 况且影风离开时候的巧笑嫣然,直看得我已经受了不小创伤的心里更加毛毛的,果然狠角色的景琛带出来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傲娇。 不过影风虽然傲娇,可是她提出的意见是中肯的,我定是不要妄想在医学上埋汰她了,可是硬闯又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后来的几天里,我几乎全都躺在床榻上,样子看着比较疏懒,可大脑一直都处于飞速运转却一直不够用的状态中。 最后我终于认清现实,决定放弃委婉进攻的方式,采用直接感化模式。 后来,我又意识到感化的效果如何直接与对被感化人的了解程度挂钩,我自然是不敢直接和影风面对面进行了解,她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因此我只能趁着她偶尔不在的时候,去她的闺房看看,除开这一层,我也确实对影风这样的女子的闺房很感兴趣。 左盼右盼终于等到机会,我看着影风急匆匆地出了浮生宫,想来是有要紧事要办,一定会出去一会儿,我便放心地窜进影风的闺房里。 映入眼帘首先是红酸枝制成的宽大屏风,屏风周围镂空,其上画着女儿家溪水边对水照镜梳洗,穿过屏风便是层层精丝帷帐,最外层是绸缎,里层轻纱,此刻外层正两边卷起。四周墙上没有半幅字画,各种短刀宝剑倒是挂了不少。 我一边叹着着屋内的阴柔阳刚相互融合得恰到好处,一边向香闺移动,立马被书案旁花囊里的素心腊梅吸引了眼球,我抽出一支放到鼻翼狠狠嗅了一口,清新冰凉的气息让我顿时神清气爽。 定睛一看,影风的书案收拾得极其整洁,书案上静静躺着一支珠钗,看着并不起眼。 我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珠钗的质地是身毒国特有的彩色琉璃质地。 听说彩色琉璃每年的产量极少,只有身毒国的皇室才有机会使用。珠钗上并没有各种多余而珍贵的雕饰,可它的雕琢工艺相当不凡,四周游离的图案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翅羽丰满俊秀,眼睛炯炯有神,似盯着某处,深邃得想看透些什么。 莫非影风是身毒国皇室,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把我自己都惊吓了一跳。 崇奕曾热血昂扬地给我讲过奠定昊月宗主国地位的四大战争,其中最血腥残忍的便是我爹迟渊带领五万精兵,灭了身毒国最精锐的十万士兵,让身毒国的政治经济全部回到十年前。 ... ------------ 第606章 浓情祭(10) 景琛又说过影风跟着他差不多十年,如果她是身毒国的皇室,那么她花了女子最宝贵的十年如花岁月,卧底在景琛的身边,一定计划着很大的阴谋。 她或许是想借助幻灭的力量颠覆昊月的统治,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景琛跟着趟这一趟浑水。 “符生,你在我的房间干什么?” 影风的声音里多了冷酷之外的东西,那是惊慌。我准备转过头去的时候,冰冷的金属薄片横在我的脖子上。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头对着影风笑得粲然:“我是打算来找你的,可你没在,我便好奇地到处看了看。” 又举起手中的珠钗:“你这珠钗好漂亮,在哪里买的,我让景琛帮我买一支。” 影风的脸色只微微变了变又迅速恢复正常,从我手中夺过那支珠钗,眼神中的阴戾之气浓郁:“这是我娘亲给我的,这世上只得一支。” “我以为我那些簪子已经够好看了,与你的这支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我慢慢用自己的手隔开那把贴着我脖子的利剑。 影风眼风犀利地扫过我,一个转腕便漂亮地收了剑:“这支珠钗我一直好好收藏着,从来没有人见过,你不要同人说。” 我明知故问道:“景琛也不行吗?” 影风无情地下着逐客令:“谁都不行。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到我的房间来了,这次就看在主上的面子上饶过你一次。” 我想着做戏便要做得十成真,可怜兮兮看着那腊梅,讨要道:“那素心腊梅也很好看,给我一支可好?” 影风不耐烦地拿出一支塞进我手里,接着推着我的后背将我推出了她的房间。 偶然得知了影风的秘密之后,我更想离开浮生宫了。 但是我不是想着去外面看看,而是我得赶紧回去告诉迟渊,身毒国的人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他们要对付昊月,请他们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可要离开浮生宫首先要过影风这一关,过关之法我依旧信赖攻心。 某日午后,日中天,刺眼的阳光透过翠叶的缝隙在地上留下跳跃的金斑,空气中沉淀的草木盛香在光热的蒸腾下四散开来,郁郁芬芳。 打听到影风没有出门,而是在林间舞剑,我便向浮生宫中的侍者要了些姑娘家都爱吃的小零碎端了过去。 影风看到我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无奈只能等着。 待她舞完剑,一脸香汗地朝着我走来。 我这才打起精神,热络地招呼着影风:“影风,歇着吧,吃点点心。” 影风停了下来,将剑立在手臂右侧,拿起一块桂花糕,瞧了瞧,又嗅了嗅,赞赏地说道:“今天这毒下得不错,我竟然察觉不到。” 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有句话真的用在她身上是不错的,以妇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我在心里轻蔑地喷了她,面上却悠闲地轻笑着,懒洋洋道:“今天没有下毒,我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这样太有损格调了。所以我准备正大光明地和你谈谈。” ... ------------ 第607章 浓情祭(11) 影风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我在她的面前这么有骨气,眉宇里潜藏着诧异。 她将我周身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清冷又倨傲:“你有什么条件来跟我谈判?” 我缓缓将青鸾拿了出来,不舍地最后看了两眼,又来回抚摸了几次,最后递给了她:“算起来,我已经出来好久了,我有些想家了。我看景琛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想要趁着这段时间回去看看我的娘亲和爹。你不用担心我一去不复返你不好和景琛交代,这个琴关系到我的生命,我将它放在这里,我保证很快便会回来。” 看她目光冷冷凝,无动于衷,坐到一旁静静地擦拭着薄剑,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的表情。我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硬是从眼睛里挤出几颗金豆子。 影风脾气是有些不好,但脾气不好的人往往就最喜欢一条路走到黑,那么死脑筋的女子怎么会是想象力格外丰富的我的对手。 我只是小施苦肉计,影风深深看了我一眼,她大概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些缓和,略微有些尴尬无措:“哭什么哭,主上的女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掉泪。” 我见影风的世界观有些错误,说话便带有一些教导性意味:“主上的女人也会有伤心难过的事情,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常哭的,那是不得不坚强,但不可能我找到他了,还要继续装坚强啊。” 影风一挑眉,没有话说,她可能也觉得我说得似乎是有些道理,不好意思恭维赞同,只能沉默了。 但是我一说起景琛就有些没完没了了,哪里会记得看人脸色什么的。 “待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你原本再要强也会不自觉就变得生活难以自理的。我依赖景琛便是这个道理,我信任他,他也愿意让我依赖。”我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甜滋滋地说道。 影风眼神一冷,撇过头去:“你够了,这些告诉我干什么?”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触到了她的痛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告诉她:“你要等,属于你的那个男子必定带着最美丽的爱情在来的路上。你要做的,就是在他来之前,好好照顾自己,以最好的模样遇见他。我特别嘱咐一下,你明明是精心准备了好久,但一定要装出一副好像偶遇的样子。” “难怪,主上让我不要与你过多的交流。”影风拿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又放进托盘里,轻轻哼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缓过神来之后才慌忙追上去,拉着她的胳膊问道:“你别走呀,把话说清楚,他为什么让你不与我交流呀?” “你没凭没据,没逻辑便能胡扯瞎诌出长篇大论,还能轻而易举便颠倒人的正确观点,然后灌输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不与你交流是最明智的做法。”影风甩开我的手继续走着,话说完见我还没有跟上去,回头一看我竟然还站在原地,便对着我招手,“走,我带你出去。” ... ------------ 第608章 浓情祭(12) 影风前面所说纯属景琛恶意中伤,诋毁,我是不会承认的,我明明是为了拯救她的世界观,怎么就叫颠倒呢。 不过我可是清清楚楚听到影风说要带我出浮生宫的,我生怕她想通之后立马反悔,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心里乐得百花齐放。 我只打包了一些换洗用的衣裳,便跟着影风在浮生宫内九曲十八弯地绕。 一出浮生宫,我便释放地张开怀抱拥抱自由的味道,真是好久都没有出来了。 我赶紧打发着影风:“影风,你自己去忙吧。只要给我些银子,我就可以自己回家了。” 只要有钱,到哪里的道路都是四通八达的。 影风哪里有要走的意思,做派悠闲惬意:“主上说了,要是实在将你留不下来,那么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自知摆脱不了影风是个事实,我也就不怨天尤人。心里豁达地想着就将她当做一同行路的伙伴,至于向迟渊通风报信之事从长计议吧。 “我们两个骑一匹马就好了。”我不会骑马,便直接爬到影风的马上坐好:“帝京,你知道怎么走不?” 影风模样有些惊讶:“你的家在帝京?” 我莫名觉得好笑,反问道:“我的家不能在帝京吗?” 影风又恢复了终年如同雪山清寒的表情,冷淡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 影风的话听在我的耳朵里,我私自揣摩了一下,发现有些高深莫测。 既然高深莫测,我也就不会自寻烦恼去更加深入地揣测了。据说有个脸黑得跟煤炭一样的男人说过,真相总会大白的。 对于目前的我来说,最棘手的是要在马上呆很长的时间。我不是长期在马背上颠簸的女子,比不得影风体格强健。 我早就料想到回京的路上定是会吃些苦头,可万万没想到,影风倒是像换了一副性子。对我没有过多的冷嘲热讽,还格外体贴,没过几个驿站便会停下来让我休息一下,整合一下被颠散了的身子骨。 影风说要是她一个人,两天两夜快马加鞭便能够赶到帝京,加上一个我之后完全拉低了她的进程,两天两夜的路程活生生变成了半个月不止。 对于此事我没有发言权,因为我的确是拖了她的后腿。 不过影风预测得很准,我们进得帝京的确是半个月后。 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几辆马车并排而走都能畅通无阻的宽敞街道,街道两边的小贩生意正如火如荼,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也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或高谈阔论,活砍价议价,或采办物什。 按照我的指引,影风控马停在了迟王府面前。 看见以往门庭若市的王府如今却是门可罗雀,漆红的大门上装饰着铜质的兽形铺首,铺首上面明显落着一层灰,还有那两条不容忽视的交叉着的封条。 大门两边的石狮子也不若往日威严宏伟,门前还堆满了枯黄的树叶。虽然在王府呆得不久,可王府的下人都说爹是有洁癖的人,看不得这些叶子铺在地上。 我走了才差不多半年,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 第609章 浓情祭(13) 影风也下马来到我的身边,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这种严肃和以往装出来的严谨不同,我感觉到了事态严重。 她问:“你的家是王府?” “我的家不可以是王府吗?”我现在心里一片混乱,已经没有心情来回答她的问题,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好有个白发老人拄着拐棍,蹒跚走过,我拦住了他。 我指着迟王府紧闭的朱红大门,眉头轻皱:“老伯,迟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被封了呢?” “乱臣贼子当然不容于这世上。好好的无敌将军不当,竟然想要篡位,连老天都不帮他。就在他直逼正宫的时候,太子带着三千黑衣人连夜赶到,无敌的将军千算万算却算露了离家出走半年有余的太子。”白发老头子唏嘘一番,一看就是十分关注政事,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子分析得头头是道,“民间有传言,太子早早便想端了迟王爷和左相了,大概一直苦于没有证据,这次能够一网打尽想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我听得胆颤心惊,那个平日里爱好抚琴喂鱼,没事总来我的闺房里喝上两杯我泡的清茶的儒雅男子,竟然包藏了谋权篡位的祸心。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宁肯相信迟渊是功高盖主惹了皇上的嫉妒,也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抓着老头的手臂,迫不及待地问道:“那王府的人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老头子回答:“皇后求情,王府的下人才得以遣散。王爷王妃和他们的大女儿都临时羁押在郡邸狱里,正式定罪之后便择日问斩。” 我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影风眼疾手快地将我扶住了。 她担忧地看着我:“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影风扶着,甚至什么时候到达客栈的都不清楚。 影风将我扶到床上,东一句西一句安抚着,我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最后的最后影风替我盖好被子,宽慰道:“你现在睡一觉,我出去办点事情,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没有大清早睡觉的习惯,脑子里又装着这样那样的事情,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干脆从床上起来。 我想我不能坐以待毙,能救迟渊的人就只能是我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进皇宫面圣,我摸到腰间香囊里坚硬的一块,那是崇奕给我的一张令牌,说是只要拿着这张令牌便可以随便出入皇宫任何一个地方。 现在景琛没有在我身边,毋庸置疑影风是我最大的帮手,可是她武功虽然高,我还是不想连累她。 谋权篡位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我现在也是罪臣之女的身份,所以很可能难逃死路。况且影风现在身份不明,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她巴不得昊月少一个得力大将。 想通之后我便给影风留了一张字条在桌子上,一个人去皇宫了。 ... ------------ 第610章 浓情祭(14) 崇奕没有骗我,这张令牌颜色陈旧得像是始终蒙着一层灰,看着不出彩,确实是挺好用的,一路上我都是畅通无阻。 可是皇宫这么大,我该去哪里找崇奕。 我一个人迷茫地在皇宫里瞎逛,突然看到迎面走来了三个人。 我一眼便看到兴奋得上蹿下跳的珠儿,转睛看,崇奕也在。心下一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时看见故人,我的心里别有一番滋味,提着曳地的长裙喜滋滋地冲了过去。 珠儿见我向她扑去,没有想象中欣喜若狂的景象,而是怒目拔剑向我刺来。 我才恍然想起此时带着面具,她必定是把我当做不知死活的刺客了。看她剑尖指着的方向是我上次受伤的地方,不知道同一个地方伤两次,我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从鬼门关跑回来呢。 我见识过珠儿的武功,和影风有得一比。我已经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半天却没有等到钻心的疼。 同时不知道从什么方向而来一股强劲的力道,我跌落到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那清俊淡雅的檀木香萦绕在我的鼻尖。 景琛,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两个字。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果然是我日思夜想的那张脸,虚惊一场,他的脸上仍旧有余下的惊怕神色。 这些日子天天赶路,没有吃好没有睡好,我还浑身都疼。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家却没有了,刚刚又差点被珠儿错手杀了。 我好多委屈,在此刻终于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崇奕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来:“皇兄,这女子是谁?” 我倏地想起景琛还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崇宸。原来此刻抱着我的人便是让我父亲姐姐锒铛入狱的太子。 我知道他对我父亲有恨,他会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尴尬地退出了他的怀抱,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他的容貌。 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地落在他的身上,崇宸眉头一轩,不耐烦地看着我,眼光冷酷又暴戾:“看够了没?” 我被吓了一个激灵。 我自然是不敢和崇宸耍嘴皮子,却又委实觉得难以置信:“你和你的兄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的声音和身上的味道都和他如出一辙。若不是我事先知道,定会以为你们是同一个人。” 崇宸已经撇开的视线再次落到我的身上,那种冷漠到极致的眼波缓和了一些:“你和我兄长是什么关系?”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崇奕和珠儿,声音如蚊蝇,嗡嗡小声说着:“他说过会娶我,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会是你的嫂嫂。” 崇宸挑着眉捏了捏我的脸,直直看着我,眼里的风雪冻结了我的所有思想,他冷哼了声:“他在外面飘荡这么多年,见识到长了不少,眼光却是低得无下限了。” 我不习惯和景琛以外的男子有过于亲密的动作,赶紧挥开他轻薄的手,有些愠怒:“我都说我以后会是你的嫂嫂了,你还真是没大没小。” ... ------------ 第611章 浓情祭(15) “等你真成了我嫂嫂再来教训我吧,现在你还是省省。” 崇宸嘲讽一番,便转身离去。 崇奕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很是不理解,见崇宸离开,他才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在后面叫着:“皇兄,你到哪里去?这女人怎么办?” 崇宸背对着我们挥了挥手,玩笑道:“拖下去斩了。” 我真想晕倒,却抚着额头无奈地站稳。 直到珠儿看到我抬起手,露出了一截皓腕,上面带着的镯子,她惊讶又欣喜地叫出声:“她是小姐呀。” 下一刻,她便一个熊抱过来,搂得我脖子死紧,害得我差点没有喘过气。 崇奕的视线回到我的身上,认真地钻研着我的脸,一脸惋惜:“襄儿,你怎么出去一趟成这样了?” 我稍微拉开激动过头的珠儿,瞪着崇奕,没好气地对着他说:“你还敢说话,我才离家出走多久,家就被你皇兄端了。你就不知道在你皇兄面前吹吹耳边风,让他放过迟王府。” “四个字。”崇奕竖起四根手指,眼里眉间皆是云云笑意,“爱莫能助。” 我无奈又顺便看一下珠儿。 “四个字。”珠儿也竖起四根手指,笑得贼呼呼的,“无可奈何。” 看来,我真是要孤军奋战了,心里莫名就觉得荒凉。 但是我很快就振作起来,准备直接找皇上交涉。 崇奕强烈建议我要想救迟渊,最重要的还是先搞定崇宸,他说只要他既往不咎,最好有他的帮忙求情,那这事情就成了。 我深以为然。 只是崇宸不是一个静态的情况,白日里,他始终游走在各个地方,完美诠释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想他大概是比皇帝都还忙吧,有个这么勤勤恳恳的皇兄,也难怪崇奕会闲成那般市井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又总不能大晚上去找崇宸,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还未出阁,这对我的声誉不好。 于是我便赶了个大早出现在宸轩殿的门口,门口巍峨站立的侍卫像是尊尊神佛一般严肃。我一靠近,他们便小范围挥动手中的武器来驱逐我。 所谓秀才遇上兵,我空有满腹才华,他们却软硬不听。 我只能呆在彼此互不侵犯,相对安全的距离里想法子。然而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光顾着瞪着守卫表达愤怒而忘记了想法子的事情。 直到我的视线里面出现几个端着面盆毛巾的丫鬟,她们陆陆续续的进得宸轩殿去。 我趁着守卫松懈,奋起再次来了一次突围,毫无疑问又被守卫拦了下来。 这实在让人忍无可忍,我一边不顾形象地跳着一边扯着嗓门叫唤:“崇宸,你给我出来,我有事情要找你。” “崇宸,你是不是怕我,故意躲着我呀,你真当自己是那什么呀。” 我不停地叫唤着,守卫只是拦着不让进却没有对我动用武力,从这一层面来看他们的素质是很高的。 紧闭的门已经打开,一个丫鬟嗓音清凉,面带鄙夷:“别嚷了,太子殿下让你进来。” ... ------------ 第612章 浓情祭(16) 有了崇宸的允许,守卫自动放开我,散作两边。 我异常得意地从他们的面前走过去,做了一个鬼脸,而后大大方方地进了宸轩殿。 碧纱窗上交叠着,映出窈窕婀娜的身姿,俯身向下,和床上的人挨得极尽。我不自在地转过身去。 “今天她伺候我梳洗,你们先退下吧。”崇奕还躺在床上,声音里夹杂着刚睡醒的慵懒。 丫鬟们纷纷作揖退了下去。 门关上那一刻,崇宸便起了身,慵懒地靠着碧纱窗,眼神迷离幻化,他指了指我,声音沉稳而有磁性:“你过来。” 我不知所以地走了过去,说话莫名变得不顺畅:“我有……事要找你。” 崇宸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微微向下按着用力:“你刚刚在外面说,我当自己是那什么?” 我只感觉到肩头突然多了千金重,不住地往下沉。 这人还真是小心眼,我努力找了一个好的借口,笑得极其虚伪:“我那是夸你呢,你真当自己是密林隐士呀,我这不是经常找不到你人,所以才这样说嘛。” 崇宸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似乎想要探究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崇宸已经撤离了在我肩头施虐的手,看样子是相信了我说的话。 我突然有些紧张,眸光闪烁不定,双手还不断地扯着薄衫:“你能不能帮我在皇上面前帮我爹求情啊?” 崇宸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连着笑了几声,眉目扭在一块儿,表情恶劣:“你既然经常呆在景琛身边,那就一定知道我与迟渊的过节。他将我的娘亲弄得遍体鳞伤,你竟让我替他求情,岂不是好笑。” 我只能抱着他们兄弟情深的念头劝慰他为景琛的幸福考虑:“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若是这样做了,我和景琛便有了心结,还怎么走下去。” 崇宸有些动容,却威严更甚,表情酷戾又冷傲:“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痴痴地站在他面前,瞬间感觉自己很渺小,渺小得他一挥手就能将我扇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地方去。 崇宸忽然换了话题:“过来帮我换衣服。” “哦。”我脱口而出,后反应过来才惊道,“啊?” 崇宸的眉宇已经皱紧,眸中射出了烈火,声音冷而重:“我从不将同一句话说第二遍。” 我结结巴巴说不完整一句话:“这……可……我。” 崇宸已经在我面前脱了衣服,光着身子转身过去,背对着我伸展着双手,诱哄道:“若是我心情好,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考虑的。” 我一听,这个交易算是不错。 我在心里宽慰自己就算我这个嫂子提前关爱关爱自己夫君的弟弟吧。 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说服,然后手脚麻利地拿起丫鬟刚刚送来的衣服,为崇宸披上。 ... ------------ 第613章 浓情祭(17) 崇宸突然转过身子,和他比起来,我就显得格外娇小,只看得见他坦露着健硕的胸膛,视线情不自禁就向下,精瘦的窄腰,流畅的肌肉线条,如蜜汁柔嫩滑腻的肌肤。 我突然就面红耳赤起来。 崇宸抬起我的下巴,逼迫着我直视他:“怎么?没见过我哥的身子?” “关你屁事。”崇宸说话的语气太过轻佻,我也没有好话说。 崇宸的手指丝羽般从我脸上划过,微眯着眼睛,嘴角摇曳着一抹邪魅的笑:“貌似我们还是有婚约的,要是你不逃婚的话,别说让你看我的身子,或许更亲密的事情我们都做了。” “听说太子也逃了婚,我们男不喜女不爱的,您就别把父母年老不知事的往事拿出来说了。”我感到一些屈辱,挣脱他的手,“我终于看出你和景琛的不同了,他也冷,却是有温度的冷,而你的冷里面带着轻佻,很让人讨厌。” “可是他不在,现在是你求我,你得听我的。”崇宸呶了呶嘴,伸开手,喝道,“没替人穿过衣服吗?接着做。”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恶劣的人,我在心里腹诽着,等我救出迟渊,看我不让景琛将你收拾得求爷爷告奶奶的。 我一咬牙,双手绕过他的腰,替他收紧里衣。 崇宸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帮人穿过衣服,动作迟缓不说还总是出错。崇宸实在是不耐烦,便握着我的手穿好了锦袍。 但是他却始终握着我的手不放开,我挣脱了许久都没用,只能咬着牙用力地踩了他一脚。 崇宸惊呼一声,我趁机挣脱他的禁锢。 我如获大赦地远离他:“现在你可以答应我了吧。” 崇宸一点不为自己出尔反尔的行为感到羞愧,反而一副‘理所当然,谁叫你傻你天真’的表情:“你想得未免太过天真,如此便想要我放过迟渊,这世间哪里有这么仁慈的事情。” 我指着他,鼻子都快要气歪了:“你耍我?” 崇宸忽略我的生气,另开启话题:“宫里的琴师技艺拙劣,皆不能入耳。你给我弹个曲子,若我觉得好我便帮你求情。”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我多长了个心眼:“你该不会又耍我吧?” 崇宸很认真道:“君子无戏言。” 我向着他勾出小手指:“一言未定。” 崇宸起初是犹豫的,在我坚定的眼神示意下,他最后还是伸出了手指:“一言为定。” 我们拉过勾之后,我便觉得这事情极有转机。 我乐呵呵地跟在崇宸的后面去到御花园,那里有座年成久远的凉亭,名为双生亭。枯萎的枝蔓藤草爬在亭脊上,亭内四处落满了尘灰,可坐人的地方却纤尘不染,像是有人常来这里。 不管怎么说,在繁花似锦的御花园里,这座历史古远的凉亭和周围崭新华丽的亭子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崇宸径直将我带进那座落败的亭子,我倒是哪里都无所谓,反正都是铺天盖地的凉意袭来。 ... ------------ 第614章 浓情祭(18) 崇宸在我背后按着我的肩膀坐下,将自己身上的披肩取下披在我的身上,随后转过我的身子,替我系好胸前的带子。 我对他的动作并不反感,甚至在某一瞬间,我会产生一种面前的人就是景琛的错觉。 “你该不会是要移情别恋于我了吧?”崇宸取笑的声音打断我刚刚的念头。 我漫不经心道:“我想爱上景琛的人永远都不会有移情别恋那一天吧。” 崇宸突然嘴角噙笑:“想不到他在你心目中这样好?” 这男人真是奇怪,我夸景琛他高兴个什么。 “也不完全这样,还是有很多时候我都想跳起来打爆他的头的。”景琛得理不饶我的时候,我便有这样极端的冲动。 景琛手指轻轻扣着桌子,咚咚咚的声音脆脆地响起,伴着他柔曼的声音飘散在凉津津的风里:“我真是不相信我哥会喜欢你这样粗鲁的女子?”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这是事实呀。喜欢景琛的女子千姿百媚的有,武功盖世的有,可最终他喜欢上的却是最最平凡无奇的我。”我悄悄将他拉近,俯在他耳边,“告诉你一个景琛都不知道的秘密,其实是我先喜欢上他的,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他会是我心尖上的男子。” 崇宸脸色一变,没有说一句话,莫名其妙地转身离开,任我在他身后叫破喉咙,他都没有转过头来。 因此我并未有幸给崇宸弹奏一曲,我和他的约定便也不攻自破,不再成立。 我又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崇奕和珠儿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坐在亭子里赏花。 其实我本意不是赏花的,只是觉得迟渊虽然被抓进大牢里,可好歹我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就应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赏赏花喂喂鱼才是正常的。 “小姐。”珠儿见我闭着眼睛,以为我是睡着了,小声叫唤着。 其实我也是真的睡着了,秋日里的太阳晒得人全身都酥酥麻麻的,然后人就觉得特别想睡觉。 我睁开眼睛一看是珠儿,立马抱着她又蹦又跳:“珠儿,你竟然现在才来找我,看来我离家出走的半年你都没有想我。我真是太失望了。” 珠儿低下头,神情有些低落:“对不起。” 我有些迷糊,这丫头怎么又犯傻了,就算没有想我也不用道歉,我也只是寂寞的时候或者梳头发梳了好几次头上却依旧一团糟乱的时候才会想起她的。 见她这样诚心诚意地惭愧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珠儿猛地抬起头,神色愧疚:“小姐,要不是太子出手及时,我就杀了小姐了。” 原来是这样。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没事儿,都怪我自己带着面具,你认不出来是应该的。” 我和珠儿年龄相仿,在王府的时候就很是投缘,分别这么长的时间再见依旧没有生疏。 崇奕见我没有搭理他,便故意往我面前凑,一张俊脸笑得十分欠揍:“襄儿,出去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想我呀?” 我将他推远一些,残忍地说出真心话:“开始没饭吃的时候有想,有吃的之后便再没有想过了。” ... ------------ 第615章 浓情祭(19) 崇奕有些失落,沉默地转到一边生闷气。 珠儿挨着我坐了下来,亲近地挽着我的手腕,问道:“小姐,上次你说你不出意外便会是太子的嫂嫂,这是怎么回事?” 我很乐意将景琛介绍给他们认识,只是崇奕却冷言冷语地打断:“珠儿,主子的事情是你该打听的?” “珠儿知错。”珠儿虽然行事乖张,可却是最会察人脸色,崇奕心情好的时候,她也疯言疯语。崇奕不高兴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就赶紧认错。 我有些不乐意:“珠儿是我的人,你吼她做什么。” 崇奕突然弯着身子靠在我的肩膀上,尖着嗓子说话,刺得我耳膜痛:“我也很想做襄儿的人呢。” 我和珠儿面面相觑,各自一阵恶寒。 “你还要靠多久?”我觉得我要是不说,他估计该睡着了。 崇奕抬起头,心旷神怡地问道:“襄儿,等会儿宫里有场马球赛,骑马打球入球框,你要不要去看看。” 对于这种凑热闹的事情,我差点就脱口而出同意了,还好最后理智了些:“哪些人参加啊?” 崇奕说:“达官显贵的公子呀?” “有没有才貌俱佳,文武双全的男子?”这个应该是普天之下女性最该关心的事情了。 崇奕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最后指着自己,故作谦虚地问道:“我算吗?” 老实说,崇奕绝对能算作男人之中的极品,可我已经遇到过最好的男子,他还是我的心上人,除了他,我觉得其他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痴情,但是我知道景琛要是知道我这样想,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回过神来,淬了崇奕一口:“你算个鬼,你还没有我儿子帅?” 崇奕瞳孔微张,捧着胸口难以置信道:“你什么时候都有儿子了?” “他的爹娘早逝,我收养的。不过他现在不在我身边,等他忙完自己的事情回到我身边了,我一定让你们看看,那叫一个英俊非凡,粉雕玉琢的乖娃娃。” 我不知道念邪什么时候回来,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想早点回到我的身边的,尽管我这个娘亲有诸多不好,他也还是会像我想他那样想念我的。 崇奕并没有对我口中那个英俊非凡的小子产生浓厚的兴趣,回归最初的话题:“那是以后的事情,你现在倒是去还是不去?” 我从想念的情绪里拔出来,连忙点头:“去呀,怎么不去,我最近被你的皇兄虐得很伤心,也需要去释放释放免得抑郁了。” 崇奕自信地拍了拍胸膛,一副轻佻的样子:“你怎么就没有想到找皇兄不成,找我也可以呢。” “崇宸和你比起来,更像是个狠角色。”我并没有担心会打击到他。 崇奕揽过我的肩头,略显神秘地在我耳边说道:“等会你帮我一个小忙,我便让你看看我和他到底谁是狠角色。” 我并没有将崇奕说的话当回事,随便点了点头。 ... ------------ 第616章 浓情祭(20) 我本以为这所谓的马球赛只是这些贵族娱乐身心的运动,却没有想到还有些规模,太子和三皇子各自带队,皇上和皇后也来现场观赏,朝中重要的大臣也在场地周围安排了席位。 我本准备跟着珠儿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观察比赛。 崇奕却一把将我抱到马上,随后自己也轻松地翻身上马,笑得奸诈:“襄儿,这便是我要你帮的忙。你也可以身临其境地感受一下比赛的刺激。” “我还这么年轻,你不能这样害我。”我一想到等一下开始比赛,各自奔跑抢球,我很可能被甩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啃一嘴粗泥,我就很是心慌。 崇奕双手从我身后环绕过来拉着缰绳,神色轻松:“放轻松,襄儿,相信我,这次我不仅要保护好你,还要赢我皇兄一次。” 崇奕好胜心太强烈,我便更加紧张了。 很快,两个队已经全员到齐,崇宸骑着马在我的对面,目光幽深炯彻,如深海玄铁般黑暗沉重。 眼看着比赛快要开始,我顾不得矜持,央求道:“崇奕,那你可得抱紧我,我怕疼得很。” 下一刻,崇奕的手便绕到我腹部,紧紧收拢。 我感到安全了些,抬头却看到崇宸一双阴郁的眼睛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光。景琛每每露出这样的眼神便是他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不知道崇宸是不是也如此。 裁判站在中间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崇奕拉着缰绳顺便抱着我,并且先声夺人地推着球向着对方的球框进军。 一切都很顺利,崇宸却从半路插了进来。崇奕有些大意,调转马头过于急,我差点翻身下马,还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的身子稳住。 崇奕出现状况,按照道理来说崇宸轻而易举便能夺得首球,可他竟然停在那里没有动。崇奕见这是机会,便重新夺回崇宸手中的球,驱马奔跑,一竿进洞。 周围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崇奕和崇宸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挑衅地看着崇宸,笑盈盈道:“皇兄,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前前后后,我虽然和崇宸只见过几面,却也知道这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崇奕的挑衅再明显不过,我为自己头脑发热答应帮忙而追悔不已。 “你好好打球,不要在嘴皮子上激怒他好不好?”崇宸面无表情地骑着马走远,我便忍不住责怪起来。 崇奕倾身向前,整个胸膛都紧贴着我的背,胸有成竹道:“你放心,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能够惹我皇兄发怒的,他完美到任何场合任何情境都不表现出大悲大喜。” 我感觉崇奕说的人和我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他明明就是喜怒无常,哪里完美,又哪里不喜形于色了。 看着崇奕嬉皮笑脸的样子,便知道他没有将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我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哀悼,我虽然有才华却还是要靠脸吃饭的,一定不要摔到脸。 ... ------------ 第617章 浓情祭(21) 或许是我的乞求奏了效,局势一片大好的崇宸竟然自说不敌,控马走到皇上皇后的面前。 颀长俊秀的身姿翻身下马,随后恭敬地作揖:“皇弟今年技艺突飞猛进,儿臣与之相去甚远,自觉不敌。” 皇上面色青黑,气得不轻:“皇家子弟岂能不战而屈?” 我知道崇宸并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请文武百官前来观战,崇宸胆子也是够大的,竟然不战而败。原本一场异常精彩的马球赛还没有开始就行将结束,扫了皇上,也扫了文武百官的兴致。 崇宸话虽恭敬,但任凭谁都能听出来他态度的强硬:“识时务者为俊杰,认清局势也是大智慧。待来年我勤加练习,在与皇弟一决高下。” 皇上正襟危坐,浓眉凝霜,凌厉之势不减:“输赢乃兵家常事,朕命令你立刻投入比赛,若是违抗以抗旨论处。” 我看着崇宸挺直的脊背便知道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有回转的余地,可是景琛就这么一个胞弟。他不在,我这个未来嫂子总要多担待一点。 我抢在他说出更加惹人生气的话来之前,迅速地从马上滑下去,小跑到崇宸的身旁,求情道:“皇上,你别生气,崇宸马上就去比赛。“ 崇宸瞪了我一眼,估计是在怪我多管闲事,我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 崇宸没有征求我的同意,便牵起我的手,目不斜视地看着皇上:“父皇,若是比赛要正常进行也是可以的,迟郡主必须要坐在我的马上。” 我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他这算是什么要求。 文武百官全都议论纷纷,唯有高堂上的皇后笑得快要合不拢嘴来,推了推皇上:“皇上,你还看不出来吗?宸儿不是不敌,是在吃醋呢?” 皇上被点醒之后,也扫尽了刚刚的阴霾,立刻龙颜大悦:“你早些说出来不就好了,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朕答应你。” 周围的人全都向我和崇宸投射来暧昧的眼神,我感觉身上有无数的眼睛在看着,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被这样的氛围弄得心神不宁,被崇宸突然拦腰抱上马的时候,禁不住叫出声来,看清周围这么多人后,我又后悔得恨不得钻进地底下。 我把自己的头低到最低,虽然都穿着厚袄子,我却觉得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阵灼人心神的热。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众目睽睽之下,你都不放过半点贴近我的机会。”身后传来崇宸欠扁的声音。 我用手肘狠狠向后捅去,他像是预先知道一般灵活避开,我做了无用功,心里是崩溃的。 我忍不住埋怨:“你为什么让他们误会?” 马儿在慢慢向着比赛初始的地方走去,哒哒的声音有节奏地轻重起伏,每一声都准确无误地踏在我的心上,背后的人故意随着上下起伏的过程更加贴近我的后背,甚至伸出一只手牢牢环住我的腰。 他不同崇奕,崇奕对我是恭敬的,他只是虚虚扶住,可这人却是霸道地圈住我的腰,力道大得更像是泄愤。 ... ------------ 第618章 浓情祭(22) 我没有指望崇宸会回答我的问题。 半晌的沉默过后,崇宸灼热的气息浮上我的耳朵,魔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你刚刚自己怎么不反驳?” “我……我。”我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女子的腰不是任何男人都碰得的,这次念你年纪小便不惩罚你。若是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崇宸拦在我腰上的手又紧了紧。 我一愣,那样三分嗔怪三分盛赞三分宠溺一分责怪的语气竟然与景琛同出一辙。 “这么瘦,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崇宸的手在我腰侧捏了捏,见我没有什么反应,语气又变得冰冷,“别走神,刚刚输的那个球就算是给那个小子的甜头,接下来便是要惩罚他,告诉他什么东西碰得什么东西又碰不得。” 我有些担心,前世的父亲似乎说过同卵双胞胎能够互相感应彼此,就连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要是崇宸真喜欢上我了,我当然是能够非常理智的拒绝,可景琛会怎么办。一面是兄弟,一面是女人,他做出任何选择都会痛苦的。 我不乐意景琛烦恼这些事情,所以我一定要找个时间和崇宸好好谈谈,摆明我坚定的立场,也希望他身为弟弟为哥哥的终生幸福考虑一下。 崇宸果然说得出做得到,好像突然进化完成的猛兽一般,所向披靡。 崇奕那队见崇宸如此凶猛,便不再进攻只是单纯的防守,六个人骑着马并排地站在一起,拦在球框外。 我以为终于能够挫一挫这自大狂自恋狂的锐气,不禁喜上眉梢,幸灾乐祸道:“这下看你的球怎么进?” 崇宸挨着我很近,我能够感受到他笑起来胸腔起伏的大小。 “那就让你看看我的球是怎么进的,别眨眼睛哦。”崇宸语调轻松,像是成竹在胸一般。 我以为他只是碍着面子在强撑罢了,根本没有在意,却没有想到眼前飞出一球,速度迅疾,划出的弧线诡异,直接跳过崇奕的人肉围墙,然后瞬间落地滑入框内。 我震惊于他对打球的力度掌握得如此精妙,却听见身后轻飘飘并且略微带着遗憾的声音:“怀里抱着你就很难集中心思,刚刚有些失误,这球明明要在半空转一圈才对。” 我真是要晕倒,他原来不只是想进球,他还想要华丽地进一球。 看客们都在回味崇宸刚刚的那一球是怎么进的,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继而掌声雷动,崇宸以绝对性的胜利压倒崇奕。 崇奕却是最有风度的落败者,他率先下马,抬头仰视着崇宸:“皇兄,恐怕我再练多少年都不能赢你一次吧。” 崇宸将我抱下马来,眼光凌厉地看着崇奕,淡淡道:“你刚开始不就赢了我一球。” 崇奕看我的眼神里若有所思:“恐怕皇兄心里有数,那不是我赢的,而是襄儿赢的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打着什么暗语,我丝毫没有听懂,便不好插话。 ... ------------ 第619章 浓情祭(23) 崇奕突然向我伸出一只手,神情温柔得如同烈日当空的天气里浸润出的丝丝清凉:“襄儿,你小的时候便只同我玩耍,现在才有了珠儿这个玩伴,可她毕竟成天要打打杀杀,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吧。” 崇奕虽然整日吊儿郎当的,可我知道他的心肠很好,对我也很好。我虽然总是表现出一副极端鄙夷他的样子,可心里却是将他当做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哥哥一般。 我将手递给崇奕,他立马将我拉到他的身边,嘴角微微上扬:“皇兄,我和襄儿还有事,先离开一步了。” 崇宸在我踏出脚步的那一刻抓住我的另外一只手,我回头看着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句话不说,那双和景琛一样的绿眸正闪烁着类似景琛的情绪,可我清楚的知道他不是景琛。 我又看了看崇奕,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怀,以及迅速用淡然的浅笑掩饰刚刚的失落。 最后我甩开崇宸的手,跟着崇奕离开,可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 那种不安终于在几天之后落到了实处。 皇姨娘匆匆来找我的时候,我才刚起床没有多久,准备再去和崇宸耗着。 我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心情也没有来由得便紧张起来,赶紧从椅子起身上前开门,便看到汗涔涔的一个美人站在我的面前,脸色惨白,神情仓皇恍惚。 这是我第一次和皇姨娘面对面,有些生涩害羞:“皇姨娘,你这么急是找襄儿有事吗?” “迟渊位高权重,造反之事,崇言觉得牵连甚广,便将调查的事情全权交给崇宸去办。可是以宸儿和你爹的恩怨,你爹肯定要吃不少苦头。”归晚已经六神无主了,说的话没有半点重点。 我抓住归晚颤抖不停的双手,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皇姨娘,你听我说,你别慌,你慢慢跟我说,我才能知道要做些什么?” 归晚一边说一边抽泣:“宸儿去了郡邸府审问迟渊了,崇言下了命令,只要能够从迟渊的嘴里得到这件事的参与者名单,不惜各种刑罚。我没有权利去干什么,现在能救你爹的只有你了。”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迟渊虽然是铁血将军,却也遭不住崇宸的审问。说不好听的,他们分明是想屈打成招。迟渊一生刚硬,肯定会咬着牙挺着,这样一来便会受更大的罪过。 “小姐,你昨儿便嚷嚷着要吃的金黄苹果酥和豆乳。”没有看到珠儿的人便听到她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拍了拍归晚的肩膀:“皇姨娘你先回寝宫等着,襄儿的爹襄儿自己救,姨娘不必挂心。” 不消一会儿便看到珠儿的身影,珠儿也看到了归晚,赶紧托着银盘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吉祥。” “我只是来看看襄儿回来之后习不习惯,你起来吧,不要这么拘谨。”归晚俯下身子亲自将珠儿扶起来,态度谦和宁穆。 我从珠儿的手里接过托盘,让她赶紧帮我准备一辆马车,越快越好。 若是归晚不在这里,珠儿必定缠着我问个水落石出才会去帮我准备马车,可现在却脚下生风一般消失在我眼前。 ... ------------ 第620章 浓情祭(24) 我见皇姨娘仍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道:“皇姨娘,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点心,你要不要吃点。” 归晚摸了摸我的头,声有哽咽:“小宛也喜欢吃这道点心,可这道点心只有皇宫才有。以前她每次来看我的时候,我便会给她准备这道点心,她会满足地笑弯眼睛的。” 归晚口中的小宛应该是我的娘亲归宛吧,她们一卵同胞,本就是一株并蒂花,相依相存,互相懂互相的心思。 娘亲走后,她该是再也找不到这个世上另外一个自己了,那种孤独不是用其他饱满的情感便可以填补的。 “襄儿去找皇姨娘谈心的时候,皇姨娘也要准备这道点心,我会考虑呆久一些哟。”这是我能想到的暖心话,或许不能解她思念,至少可以让她知道她对娘亲的关爱有一个可以延续的支点。 除了娘亲,我也是她的亲人。 皇姨娘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眉目温和柔软,衬得她越发雍容典雅:“襄儿说话算数。” “一定。”我坚定地看着眼前和娘亲一模一样的女子,瞥到已经回来,在旁边静静站着不敢吭声的珠儿,“姨娘你先回去等着,我去郡邸监狱了。” 在我的催促下,马夫将马车驾得快要飞起来一般,我在里面坐着都是心惊肉跳的。 直到下车的时候,我才觉得生命原来如此宁静美好,以后没有必要便不坐马车了,脚踏实地地走走路的感觉其实也是蛮好的。 我以为郡邸监狱跟皇宫一样,拿着崇奕给我的令牌便可以随时进出,却没有想到当我亮出令牌的时候,看守监狱的狱卒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完全将我当做空气一般。 我收起了令牌,叉腰怒骂:“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三皇子的令牌都不认识了吗?” “太子有皇上懿旨,现在太子正在审问重要犯人。他特地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可以进去。”两个狱卒中年级稍小却极其老成的一个一板一眼地说明。 我在心里将崇宸骂了一通,随后又重整旗鼓地吹嘘:“你知道我是太子的什么人吗?” 另外一个狱卒好奇地问道:“什么人?” 我想了想,什么人?嫂子,似乎没有多大作用。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一咬牙:“我是未来的太子妃,你说我是他什么人?” 最先说话的狱卒比较聪明,已经开始冷着脸驱赶我:“我们可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太子妃,姑娘你还是回去吧,别耍什么花样了。” 虽然是假话,可我依旧要死撑下去:“你让一个人进去禀告,看我说的是假话不是。” 狱卒见我如此执着肯定,将信将疑地互望着。他们毕竟还是怕事的,最后还是进去了一个人。 没有多久,进去的狱卒便出去了,全身都带着愤怒,冷言冷语更甚之前:“太子说根本没有什么太子妃,你赶快离开,要不然我们便要动用武力了。” ... ------------ 第621章 浓情祭(25)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便只能以我柔弱的身体往里面冲了。两个守门的没有料到我如此倔强顽强,首先惊讶了一把,回过神来便更加努力地将我拦在外面。 两个大男人很快便将没有二两肉的我撂翻在地上,膝盖摩擦地面,疼得我狠狠吸了一口凉气。 我只稍微瞟了一眼膝盖处浸出的殷红血迹,还好我转移视线快,只是有些眩晕还不至于晕倒过去。 我双手撑在地面准备站起来再往里面冲,便看到崇宸出来了。 他匆匆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子,直接掀开我裙衫的下摆看了看,皱着眉头将我抱起来,向着郡邸监狱内走去。 我心底怨气横生,冷冷道:“你这么假惺惺的,你哥知道吗?” 崇宸抱着我的手微微松动:“让你离开你就离开,现在受伤了倒来怪我。” 我吓得赶紧环住他的脖颈,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当然得怪你,你要是直接让我进去,我不就什么都没事了。” “既然你这么想看我审问你的父亲,我若是不成全你,你又该说我不近人情了。”崇宸将我稳稳地放在椅子上,从怀里拿出一瓶药粉,撒在我的膝盖上,又随手将我的袖子撕下一长条替我将伤口包扎住。 末了还恶趣味地重重摁了一把我的伤口,疼得我恨不得拿刀剐了他。 “崇宸,这些事我迟渊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怎样处置我,我都受了,请别伤害襄儿。” 循着苍老粗粝的声音望去,迟渊衣衫破烂地被绑在木架上,浑身是鞭子抽打过后的血痕。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却想着替我求情,我不由得一阵鼻酸。 “你也知道保护你的女儿,那么莫月当年为了保护他的儿子,你却将她弄得遍体鳞伤,你又是于心何忍。”崇宸的眼睛里满是仇怨,他的手挑衅地在我脸上抚摸着,我厌恶地一把打开他的手。 迟渊以为他是要对我做什么,有些被吓到了,慌忙地伸手阻止:“那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别伤害襄儿。” 我宽慰道:“爹,你别担心,有皇姨娘和奕哥哥在,他不敢将我怎样的。” 崇宸的眸色更加暗沉,脸黑得跟锅底一般,声音危险又酷戾:“奕哥哥?叫得还真是亲热。” “奕哥哥,奕哥哥,奕哥哥。我从小就这样叫,要你管我。”看着他快要抓狂的样子,我挺有成就感的。 崇宸的脸阴郁到极致之后,竟然绽开一抹妖冶的笑,他对着身旁的人说道:“让迟渊尝尝我们昊月十大酷刑之一的炮烙。” 我不清楚他口中所说炮烙是个什么东西,看到那被点到的人从火盆里拿出烧得火红的菱形玄铁朝着迟渊逼近的时候,我本能地冲到迟渊的面前,张开双手保护着。 我红着眼睛冲着他喊道:“崇宸,你这是假公济私。” “假公济私听起来是个贬义的词,可若是没有权利怎样假公济私,这个词实际上是懦弱无能者对比他强的人的变相的盛赞。”崇宸面色平淡地在我刚刚坐的位置坐了下来,眼中凶光乍现,“将她拉开,动手。” ... ------------ 第622章 浓情祭(26) 崇宸的话刚说完,便来了两个人将我拖到一边,任由我怎样挣扎都逃不脱辖制。 那玄铁死死贴上迟渊的胸膛,血肉之躯遇到炙热的红铁,就像锅里烙饼一般,兹拉兹拉地响,只有若有若无的一声隐忍的闷哼。 我看着迟渊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惨白,嘴角却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尽管那浅笑因为疼痛变得扭曲难看。 “没事儿,襄儿,爹打仗的时候受的伤可比这个重多了。爹不疼,你别哭。”迟渊强扯出的笑容被我打乱,他慌张又心疼,却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苍白地表达着。 我抹了一把脸,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我的整个面庞。 我既然来到这个时代,这个男子他就是我的父亲。 我几乎是跪着爬到崇宸的面前,他一脸纠结地欲要将我拉起来却没能如意,我抓住他的腿:“崇宸我求求你了,你别伤害他,不是说父债子偿,我还你。” 崇宸难以置信:“他不善待你的娘亲,甚至不曾一天尽过一个父亲的职责,你觉得你这样做值得?” 我既然已经穿越来做了迟渊的女儿,我享受了身为郡主的所有荣华,我便要担起应该担起的责任。 我摇头:“他与我娘亲的恩怨你我都不知道,可我知道他是疼我的,他和娘亲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对不起,迟襄。”崇宸无情地扒开我的手,我失去支撑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崇宸在椅子上端坐着,声音冷而厉,不带任何情感:“迟渊,你谋权篡位罪该当诛。若是你能说出暗中帮助你的人,皇上或许会对你从轻发落。” “崇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只有一句话,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人无尤。”迟渊挺直了背,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听说十指连心,若是这些金针穿入指尖,不知道将军还能不能如此傲骨。”崇宸眼波幽暗,又酝酿着嗜血阴寒的怪笑,他对着下属使了使眼色。 我从地上爬起来,从托盘里取出金针:“崇宸,我知道我爹做了对不起你娘亲的事情。可他年纪大了,他欠你的,欠你娘的,通通由我来还。” 崇宸眼中冷意四射,面色阴沉如夜,一字一顿:“你最好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 我摇了摇头,一咬牙便将金针插入我的指尖。 崇宸说的没错,十指连心,我感觉我的心都疼得颤抖。我咬紧牙齿不发出呼痛声,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崇宸慌了神,一把扯过我的手指,拔出嵌进我指尖的金针,一手小心替我按着。 我最是怕疼的人,却因为崇宸在一天内受疼两次,心里又痛又气,直推他离得她远一些。 “这也要怪我?”崇宸如泰山一般,蹲在我面前岿然不动,无可奈何道。 我扬起脚,揣了崇宸的肚子,恶狠狠道:“现在受伤的人是我,不怪你难道还怪我这个伤员。而且我再说一次,我已经看出了你的真面目并且从心底讨厌你,所以你就不用对我假惺惺的了。” ... ------------ 第623章 浓情祭(27) 崇宸身旁的侍卫护主心切,没有他的授命便将我手脚禁锢起来,让我跪在他的面前。 虽然这女子膝盖下不一定有黄金,但我还是决定不跪了,偶尔还是想要些气节的。 但是气节这种东西不是我想要就能有的,侍卫一脚踢在我的腿弯,我被迫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目中无人,应该如何处置?”侍卫之一问道。 “我们今天要审问的是迟渊,放了她吧。”崇宸的眼中满含着兴味,话里有话。 侍卫虽然心有疑问,却还是放了我。 “既然迟王爷不肯合作,我也不能再用温和的办法了,给我狠狠地打他,打到他肯说为止。”崇宸冷冷下着命令。 一名侍卫留下来阻拦我,另外一名侍卫持着长鞭走到迟渊的面前。 长且粗壮的鞭子,啪啪抽得极响,像是浑身带着倒刺的树枝,缠过的地方皮开肉绽,斑斑血迹。 迟渊一直闭着眼睛,好像正在受刑的人不是他一般安定娴静。 我看得浑身发软,却又不知道从身体里哪个部位涌出无尽的力量,竟然挣脱开钳制我的侍卫,再一次挡在了迟渊的面前。 我背对着鞭子,紧紧护住迟渊。正抽打得酣畅淋漓的侍卫并不知道我会如此突然地冲到他面前,一时间来不及停手。那遒劲有力的鞭子实实地打在了我的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咬着牙准备迎接第二鞭,却落入了一个蛮横霸道的怀抱,我挣扎了几下,不但没有撼动他铁钳一般的手臂,还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痛得嘶嘶地吸凉气。 “今天就到这里了。” 崇宸的手横在我的背上,小心避开伤口稳稳抱着我,脸是一片浓密的铁青色,看得我心惊胆战。 他径直将我抱进宸轩殿,轻轻地将我放在床上,一言不发地替我脱鞋子。 气氛沉寂得可怕,身体里好像无声无息地爬入微不可见的吞噬血肉的虫子,齐齐张嘴的时候,浑身奇痒过后便是血肉的糜烂。 我此刻竟有些害怕崇宸,不是害怕他对我动粗,而是怕他沉默不语,眸中却暗光涌动的样子。 可我听说女子的脚只有心上人才能看,我觉得对景琛有些愧疚,纵使再害怕崇宸也赶紧推开他的手。 崇宸却握住我的小腿,执意替我脱了鞋子,又脱了袜子。 最后,他替我盖好被子,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檀木香,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千万个景琛包围一样,突然我好想他。也不知道他回浮生宫没有,要是回去了,知道我离开了,他会不会疯了般找我,会不会很担心我在哪里冷着饿着。恩,一定会。 “你一个小姑娘不怕痛的吗?那么粗的鞭子说挡就挡,背上的鞭痕又深又长,留疤了很好看吗?那么粗的金针说戳就戳,要是手指废了,以后怎么弹琴,怎么画画,怎么写字?” 崇宸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床上的我,责怪的话里带着后怕和疼惜。 ... ------------ 第624章 浓情祭(28) 我那时候倒是没有想这么多,现在听来果然有些惊险:“那我的手指到底废了没有呀,还能弹琴画画吗?留疤不留疤对我的倾城容颜倒是没有损害,可景琛不喜欢,他不喜欢我就不喜欢,你帮我想想办法呀。” 也不知道是我哪句话对了崇宸的胃口,他竟噗嗤一声笑出来。可我手痛背痛的再被他一笑,就越发觉得自己的状况凄凉又悲惨。 我情不自禁地抽噎委屈起来,摸到眼中的涌起的水泽连我自己都惊讶了,因着不喜让人看笑话,我很少在外面面前哭。只有在景琛的面前我才能完完全全卸下伪装,哭个酣畅。 兴许是因为他除了性格百分之百地像景琛吧。 “现在知道害怕了。”崇宸起身去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又坐到床边,“这是活经雪花膏,对于各种外伤都是良药,从身毒国传来的,一年只有三四瓶。” 我眼睛闪着精光地看着这瓶雪花膏:“这么珍贵,送给我好不好?” “你要干什么?”崇宸把药抹在我的指尖,我立即感觉有一股凉意浸入骨子里,很清爽的感觉。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应该知道你哥哥有个很厉害的组织,他是当家人,树敌很多。我总担心他受伤,这个药这么好我留着给他。” 崇宸狠狠敲了敲我的脑袋,怒目瞪着我:“不给。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别人。” “不给就不给,你怎么跟你哥一样喜欢敲人脑袋,是不是见不得人比你们聪明呀。”我忍着痛嘟囔着,“再说,景琛怎么会是别人。” 崇宸猝不及防地撕了我后背的衣服,听到裂帛的声音,我脑子里空白了一刻钟。 反应过来之后,我立即防备地看着他,说不出的愤怒:“你想要干什么?景琛要是知道你撕我衣服,他一定会撕了你。” 崇宸丝毫不受我的威胁,按着我不断往墙角缩的身子,将珍贵稀有的雪花膏倾数倒在了我的伤口上。 末了,他拿着空盒子在我眼前挥舞了一圈,得瑟道:“用完了,没办法留给你了。” 我知道了他只是想替我上药,虽然方法过于无理和不合伦常了点,但始终是出于好心。 “败家子。”我感叹了一声,警告道,“你可别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你哥,要不然他真的会打你的。你那什么眼神,别不相信,他很在乎我的。” 崇宸突然俯下身子攫住我的唇,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顿时就呆若木鸡。 直到崇宸试探地将舌头摊入我的口腔,我才清醒过来,猛地将他推开,然后愤怒地扇了他一耳光便翻身下床逃走。 那一刻我就想,要是景琛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让人欺负我的,就算他的亲弟弟都是不行的。 我哭了一路,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已经又累又委屈,脸和脚都没有洗便上床了。想着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又忍不住哭一阵。 原本以为自己这么可怜,一定会哭一整个晚上,可我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 ------------ 第625章 浓情祭(29) 一大早,珠儿便将我从床上拉起来,看到我肿肿的眼睛,心疼地问道:“小姐,你昨天是不是哭过了。” 睡过一觉之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笑着编瞎话:“崇宸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忒感人。我回来之后想起那个故事,想起一次便哭一次,然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珠儿被我轻而易举糊弄住了,天真地恳求着:“那一定是很感人的故事,小姐找个时间给我讲讲。” 我白了她一眼:“你这么火急火燎地将我从床上拉起来,该不会是让我给你讲故事的吧,快说吧,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我去找三皇子的时候,路过皇上的书房,看见皇后正跪在门口,哭得梨花带雨,寒蝉泣露。任由周围的丫鬟怎么拉都不肯起来,急得丫鬟们也纷纷跟着掉泪。”珠儿一脸惊讶,像是看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遇。 不过也难怪珠儿会这么难以置信。 听崇奕说,皇姨娘和姨父的感情很好很好,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两人吵架。姨娘怀着他的时候,口味也变得十分古怪,特别喜欢吃以前不爱吃的荔枝,可帝都的荔枝已经过了季节。皇姨父为了她能够得愿以偿,亲自带着武将奔赴千里取回荔枝,为了保持荔枝的新鲜,一路上不知道骑死了多少好马。 我回来的这些日子也见识了些姨父对姨娘的专宠,至少每个晚上他都只留宿在姨娘的宫殿里。 能够让皇姨娘跪在书房门口,并且皇姨父置之不理的事情一定是关于迟渊。 我想都没想穿上衣服,披散着头发朝着珠儿说的地方奔去。 我紧赶慢赶地跑到的时候,崇言正站在门口,睥睨倨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哭得小心翼翼,溅湿了海棠的女子。 而崇言的身边便站着昨日轻薄了我的崇宸,我有些不想见到他。 “皇上,迟渊之事因臣妾而起,若是皇上不法外开恩,臣妾愿与迟渊一同受罚。”归晚抬着头直勾勾地看着崇言阴郁的脸。 崇言撇过头去看着崇宸,寒而阴地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秋后处斩。” 崇言下的死令让我再不能躲在角落,跑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求皇上开恩。” 崇言心意已决:“若不是你从小在皇宫长大,又是皇后的侄女,你本是该同迟渊一同入狱,哪里轮得到你来这里求情。” “皇上。”归晚拉着崇言的裤腿,却被他无情地甩开。 他哼了一声,愤愤离去。 直到崇言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不见,我才缓缓站起身,走到崇宸的面前,对着他笑了笑,随即没有收敛任何力道的一巴掌实实地打在崇宸的脸上:“崇宸,我会找到我自己的办法来救我爹的命。但是我告诉你,你这个人真是不一般地让人讨厌。” 算起来这是我第二次打了崇宸,我很惊讶他并没有因为我的无礼而收拾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懒得管他,便扶起双腿发软的归晚离开了。 至于他还要在那里站多久,这不是我的事情。 ... ------------ 第626章 浓情祭(30) 我对崇宸说的那些狠话不过是一时气话,我哪里有什么自己的方法。 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陪着我爹一起去找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娘亲。。只是我很遗憾,不能再见景琛一面。 想通之后我便越发清闲。 一日,我椅靠在木栏上,别有兴致地往凉亭外的池塘扔馒头屑,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锦鲤争先恐后地聚集在一起抢食,溅起大片水花。 很快,和我拳头般大小的馒头就已经全都扔进池塘里了。我准备再去御膳房讨上一个,转身却无意间看见影风。 我先是惭愧自己只留下简陋的留言便不辞而别,而后就很奇怪她是怎么进入皇宫的,她来皇宫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因着种种好奇,我并没有叫住影风,尾随着她一路走。 我没想到她竟然进了宸轩殿,转念一想,影风是景琛的护卫,和他弟弟有往来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我还是好奇她来找崇宸干嘛,便屏息凝神地悄悄在外面偷听。 鉴于前几次偷听失败,我缠着景琛教会我怎么偷听不被发现,学了好久好歹也学有小成。 我满怀信心地蹲在门口,里面传来影风抱歉的声音:“主上,属下办事不力,符生姑娘不见了。” “然后呢?” “她的家竟然在迟王府,想来应该在王府做过事情,她看到迟王府被封了脸色很不好,我怕她出事。” “我见过她了,她没事儿。” 短短几句话,让我如遭雷殛,趔趄地退后一步险些摔倒。 因为是景琛说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 我应该想到的,崇宸就是景琛,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家的儿女。他穿着粗布麻衣都难以掩盖的英姿豪气,定是人中之龙,可是我从没有想过我的心上人竟然也是这金笼子里面的金丝雀。而那所谓的弟弟不过是景琛欺骗我的说辞,亏我一直那么当真。 这些天我在他面前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笑话吧。 我深呼吸一口气,镇定地推开那扇门,我甚至升起了一股戏弄人的恶性趣味,我想看看景琛知道我知道他就是崇宸时候的表情。 影风见到我,腾地站了起来,掩饰不住的惊讶:“小姐,你不是已经……” 看样子影风也认识我本来的容貌,景琛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看向景琛,轻声问道:“我是该叫你崇宸,还是景琛。” 景琛正准备开口说话,我便笑着打断:“还是叫太子吧。让太子潜心埋伏在我身边这么几个月,还真是委屈了你千金之躯了。” 景琛长吁一口气,无奈道:“影风,不管你有多少疑惑,现在你先下去。” 影风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退下了。 景琛起身到我面前,伸出的手被我躲开,脸上苦痛深重,清越淡雅的声音不复往日,喉咙像是堵着沙石一般:“符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我多想景琛能够再编出一个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纰漏的谎话来让我相信他真的是崇宸,今天这不过是他为了整蛊我而精心准备的闹剧。 ... ------------ 第627章 浓情祭(31) 景琛的脸上写满伤痛,墨绿的眸子浓郁的忧愁快要滴出眸子,他一步步向我靠近。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向我解释的,可是你却选择了瞒着我。”我一步步向后退,直到背贴到门上退无可退,竖着眉头,冷言冷语,“况且你还要说什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迟渊的女儿,说你怎样一步一步精心设计将我爹擒住,说你怎样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欺瞒我,还是要说我们以前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 脑海里不断浮现和景琛一起经历的所有事情,曾经多么欢愉,现在就觉得多么可笑又可悲。 景琛不容分说地将我紧紧抱住:“符儿,我并不是因为你是迟渊女儿而接近你的,你怎么忍心将我的诚意全部划分到居心叵测里,这样未免对我太不公平了。” “你将我当做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难道对我就公平了?”我挣脱他的手,不允许他再靠近我。 景琛不若往常那般淡然,眉宇间都扭着一股叫做挣扎的绳:“娘亲的仇我不得不报,可我又不想失去你,我只能借助另外一个身份来报仇。” 我的心狠狠地往下坠,艰难地问道:“你是铁了心了是吧?” 景琛重重地低下头,随后又抬起来,眸中晶亮地泛着幽暗的浮萍:“符儿,你得替我想想。” 若是以前,景琛用这样哀伤的眼神看着我,我一定忍不住抱紧他,轻轻地抚平他皱着的眉宇,掌心贴向他的胸膛,温暖他。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任性,我从来不会为人着想。”我低下了头,感觉全身被一下子抽空所有实在的东西,颓败地倚靠着身后的门,漠然地说着仿似不关己的话,“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做了让我伤心的事情,我不会责怪你,甚至可以无条件原谅你。但是我会离开你,永远地离开你。” 对着景琛说起离开二字,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揭了伤疤,我顺着门滑到地上,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红着眼睛哽咽地话不成句:“景琛……我……现在就……很伤心。” 景琛的表情有些纠结,他想靠近我:“符儿,你是想让我一个人江湖了吗?” 虽然一辈子的事情不宜冒险,但这个男人,让我不畏惧冒险。我曾在心里发过无数次的誓,我要陪着景琛一起,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处处不离。 可是发誓的时候我不是郡主,不是迟襄,只是符生,一个从未来时空穿越而来,正好遇见幸福的女子。他也只是景琛,一个长得好看,对我很好又对我很坏的男子。 “或许我早就该意识到你的江湖不适合我,是我强求了。”我站起身强作淡然地擦了擦眼睛,甩开景琛攀着我胳膊的手,一溜烟跑了出去。 景琛并没有追出来,要不然凭他的轻功,随随便便就能抓住我。 那一晚上,我屏退了所有守夜的丫鬟,躲在被窝里,咬着被角哭得死去活来。 ... ------------ 第628章 浓情祭(32) 景琛并没有挽留我,由此我便知道让他放过迟渊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我还算清醒,崇宸是景琛对我来说是好的,至少我有了搏一把的赌注。 我开始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景琛来找我的时候天色已黑,他端着饭食进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在我的预计中,他至少还要过两天才会来看我。 “是我说得不够明白还是你听得不足够明白,我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不和你这个城府深的人玩儿了。”我咬着牙,将头下压着的枕头扯了出来,扔到景琛的头上,又弹到地上。 景琛额头有青筋暴起,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重新放回我的床上,然后强硬的把我抱到凳子上坐好,途中任凭我怎样掐他,他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景琛见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前,眼睛连看也不看他端来的饭菜,妥协道:“你不吃不喝不就是想要我来吗?现在我来了,可以吃点东西了吧。” 我这个人向来便是吃软不吃硬,见景琛语气缓和,我也不好再矫情,便轻言细语地说道:“我知道,我的心事都瞒不过你的,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景琛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替我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眉眼如初温柔:“除了放了迟渊这件事情,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的心瞬间成冰,却仍旧没有死心,还打算做最后的挣扎:“可我只有这件事情要求你。” 景琛将调羹塞进我的手里,另起话题:“你的胃本来就娇弱,又一天没有吃饭,我让人给你煮了一碗粥,快点趁热吃。” 我握住景琛搭在桌子上的那只手,他更加依恋地握紧我。 我认真问道:“景琛,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很认真地回答我。仇恨和我你会怎么选择?”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景琛似笑非笑,反问道:“那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和你所谓的父亲,你怎么选择?” 我笑了笑,笑意却未到达眼底:“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我的眼眶一热,一滴泪便滴在碗里,我将头低得更低。眼前的男子还是对我这么好,可是他怎么能伤害我的家人。 见我半响没有动作,景琛便抬起我的头,看着我哭花了脸,五官都快要皱到了一起,声音里也有些恼了:“符生,那又不是你亲生父亲,你跟我闹个什么劲儿。你不需要迟王府这个所谓的家,等这些事情完了,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我将调羹啪地一声甩在桌子上,挣脱他抬起我下巴的手,冲到床上,钻进被子里面,用被子蒙住我的头。 半晌没有再听到半点声音,我以为景琛离开了,赶紧揭开被子,便看到他站在原地,黑着一张脸立在我的床边。 见我露出脑袋,他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若是不将我端来的饭菜吃完,那迟渊就不是秋后处斩,而是择日处斩了。” 景琛总能很轻易地找到我的软肋,我再不愿也只能起床捧着那一碗粥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然后将托盘放到他的手中,比他更酷更冷地吼道:“我喝完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以后也不用再来了。我不想见到你,一眼都不想。” ... ------------ 第629章 浓情祭(33) 我在景琛身上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想起崇奕说的那些话,他说过他也可以帮我的。 当时我只觉得他虽然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却没有太子那样有能力。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谁都比我有能力。 我根本就没有权利挑人。 “啊,珠儿你没有睡醒吗?快要将我的头皮扯掉了。”我揉了揉发麻的脑袋,一脸愤愤不平反映到镜面,珠儿得寸进尺地笑个不停。 珠儿的手在梳妆台前左右拨弄挑选,时而发出焦急的声音:“小姐,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我都多久没有给你梳头发了。你回来之后又常常披散着头发,我更加没有实践的地方,生疏了是正常的事情。” 我实在看不下去一团乱的场面,忍不住问道:“你在挑什么东西?” 珠儿一直专注地拨弄,随意敷衍道:“好久没有帮小姐盘头发了,我得替你盘个好看的头发,挑个好看的簪子。” 我按住了她不停动弹的手,对着她娇俏地炫耀我的美貌:“知道有句俗话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吗?小姐追求的是不施粉黛,照样美艳四方。” “真是受不了你了,真想拿刀削你。”珠儿白了我一眼,随后拿起一支素色的珠钗插进我的头发里。 我打听道:“珠儿,你家那个自恋的主子呢?以前总是三天两头来找我,我现在回来这么久,都没有见他主动来找过我几次。” 珠儿时不时地打量我:“半年前,三皇子从宫外带回来一个病重的女子,病好之后她一直陪在三皇子身边。这段日子估计也是陪着她的。” 我像发现了什么很新奇的事情,高兴道:“看来我马上就要有嫂子了。” 珠儿半真半假地感叹:“哎,小姐,我有时候真替三皇子寒心,怎么会遇到你这样的人?” 我转过身子,翘着纤纤细指,指间从面庞的轮廓滑过,眨了眨眼睛,轻声曼语道:“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没有武功,可以说这世上再没有我这样完美的女子,我这样的人很差吗?” 珠儿对着镜子认真地摆弄着我的头,也就是她刚精心完成的艺术品,意涵深刻地说道:“不差,可你这样的人只能是属于一个人的,其余的人遇见你就不知道是缘还是劫难了。” 珠儿凭何说出这样深沉的话,我便无从得知了,只是我有些听不太懂,直觉告诉我一定是很有道理的。 我晃悠晃悠脑袋:“别说了,带我去找崇奕吧。” “我们申时再去吧。”珠儿淡淡道:“那个时候他应当是在水榭弹琴给那个女子听。” 我愕然:“原来那个吊儿郎当的人还会弹琴呀。” 珠儿满脸骄傲,称赞道:“太子的箫声和三皇子的琴声是昊月乐界的顶端。” 因着想听听崇奕的琴声,我便决定等晚些再去找他 好不容易捱到了申时。 珠儿领着欢脱得跟入了林的乳燕一般欢快的我,绕着雕栏玉砌的游廊,花叶拂岸的青石甬道向着水榭靠近。 很远处便可以看到水榭里,一黑一白两抹身影,映着明媚天光的粲然和无边碧水的莹澈,像是颜色润然的水墨画,一点一滴便鲜活惊艳。 我们越走近,便有袅袅音符入耳,果然是琴艺的顶端,绝世妙音呀。 ... ------------ 第630章 浓情祭(34) 我踏着水上搭建的走廊,鼓着掌,赞不绝口:“崇奕,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弹琴,而且还弹得这么好。” 琴音在处戛然而止,站到崇奕面前我才知道水榭里不止两个人,景琛也在。 崇奕的手指还搭在琴弦上,仰着精致的下巴,眼神柔和曼然地盯着我,满含惊喜地问道:“襄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的金屋藏娇呀。”我打趣地说道。 视线从景琛的身上撤了回来,自然而然转到旁边白衣胜雪的女子身上,肩若削成,腰若纨素,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明亮如繁星的眼睛,眼波流转便是一汪盈盈天堂水,倒映着世间所有清澈美好的物事。 崇奕慌忙解释道:“襄儿,你莫要误会,她只是我收留的一个可怜的女子。” “奕哥哥,你可别不好意思,这姑娘也是个妙人儿,配得起你三皇子。”我悄无声息地改了亲密的称呼,还故意说得酸溜溜的。 崇奕已经站了起来,握着我的手臂,紧张地说道:“她真是我收留的姑娘,她家里人都没有了,自己又受了重伤,我便将她救回来了。” 我只顾着刺激景琛来了,忘了这个端坐着没说一句话的女子,她的脸上没有悲喜,如水的眸子更加晶莹。 我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对景琛造成多大的伤害,倒是让这个女子难过了。 一旦良心发现,我就一定愧疚,赎罪般坐到她身旁。 看她年纪与我相仿,友好地问道:“姑娘贵庚,姑娘芳名?” “我叫雪瞳,今年满十五。” 雪瞳端端看着我的时候,有些沁骨的凉意袭上我的心头。 我肯定不会记错,我们只见过一面,可她却像是早就认识我,还和我有一段苦大仇深似的。 真是搞不懂。 “我们差不多大小,真好,我又多了一个玩伴儿。”我一扫内心的疑惑,转而兴奋激动地问道,“奕哥哥,这便是你那天要介绍给我的玩伴儿吧。” 景琛起身告辞:“我还有事情要办,先离开了。” 我刻薄地揶揄道:“你是得走,我有事情要和奕哥哥商量,外人不方便在。” 景琛听了我的话,黑着脸又坐了回去。 我一时口快说出的话只是单纯地针对景琛,却无意又说到了雪瞳,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尴尬地站起身,抬手扶着额头,疏懒倦怠地说道:“我有些困了,要回去睡睡,崇奕你先和迟襄聊天。” 我有些疑惑,似乎在聊天中我根本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她竟然会知道我叫什么。 该不会真的认识我吧。 这本来是崇奕和雪瞳的二人世界,景琛不长眼地叨扰已经是不人道的事情,后来我知情闯入,更加不符合先来后到的江湖道义。 我总不能还将雪瞳赶走,正准备解释,顺便挽留她。 崇奕却不冷不热地说道:“你去吧。” 看着雪瞳稍显落寞的背影,我有说不出的愧疚,但更多的是震惊,有些人竟然直言赶他走他都能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 诸如景琛。 ... ------------ 第631章 浓情祭(35) 景琛既然决定留下来,就一定做好了接受将会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准备。 而作为事情的主动衍生者,雪瞳走了,我也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我坐到崇奕的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来,亲密无间地攀着他的胳膊,挑衅地看着直勾勾盯着我的景琛:“不都说我有事要和奕哥哥谈了吗,你怎么还不走?” “我也想听听你们要谈什么事情。”景琛一手捏着桌子上的白瓷翠釉杯,杯中的水静静地颤抖着,沉淀的茶梗全都地浮在面上。 我将一切都尽收眼底,我和景琛的这场角逐,比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 我轻轻偏头,便靠在了崇奕的肩头,满脸幸福地回味:“那我就带你重温一下我和奕哥哥青梅竹马的过去时光吧。” “你确定你和崇奕有青梅竹马的时候。”景琛轻轻敲着桌子,凌乱地咚咚声里穿插着他冷而沉的声线。 我怎么就忘了他知道我不是原装的迟襄呢。 “襄儿,你刚刚说有事情和我谈,究竟是什么事情?”崇宸也觉察到我和景琛轻描淡写的话语里藏着汹涌暗流,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我站起了身,别有用心地崴了脚,稳稳当当地倒在了崇奕的怀抱里。顺便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装模作样地害怕着:“你看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要不是奕哥哥,铁定摔得鼻青脸肿的。” 崇奕任由我抱着,嘴角的笑一圈圈绽开,眼光柔溺:“你从小就爱摔倒,现在也没什么长进。” 我正准备回应回应,眼前罩着黑影,他扒拉下我环住崇奕的脖子,然后将我拉出了他的怀抱。 “你神经病还没有痊愈是吗,谁允许你出来放风残害正常人的?”我挣脱着崇宸铁钳一般的钳制住我手腕的手。 崇宸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冷嘲热讽,只敷衍地向崇奕打了声招呼:“我和她也有事情要谈,先走一步。” “谁认识你呀,谁又跟你有事情要谈,白日做梦还没有醒吗?”我挣脱不了,又气又怕,俯身逮住他的手臂就是一通咬。 “这可由不得你。”景琛任由我咬着,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手上使力,拖着不配合的我也能健步如飞。 我频频回头,对着从头到尾都没有作为的崇奕喊叫道:“奕哥哥,你在这里等着我,我把这个神经病解决了就来。” 景琛拖着一路乱骂的我到了双生亭,大概是因为那个地方偏僻,鲜有人迹。 他将我按在美人靠上就再没言语。 我被景琛看得心里毛毛的,站起身来:“你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要走了。” “符生,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谈谈,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气我。”景琛的眉头深锁,眼睛里遍布着血丝,看起来狰狞又疲惫。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不去看景琛的颓败样子,硬着心肠道:“怎么好好谈,这件事情只有两个方法,要么我放弃我的爹,要么你放弃为你娘亲复仇。你知道我做不到,我也知道你做不到,那我们还谈什么。” ... ------------ 第632章 浓情祭(36) 景琛又是半天不说话,我实在是没有耐心等下去了,起身欲走。 景琛从后面拉着我的手,用力一扯,我的后背便紧紧贴在毁了颜色的柱子上。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随后他便用精壮的身子将我挤压在柱子上,将我乱动的双手反剪在背后。 这样亲密地面对景琛,我立刻方寸大乱,口齿不清地说道:“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不准走。”景琛将脑袋埋在我的胸口,霸道又任性地喃喃,“符儿,除了我身边,你哪儿都不能去。” 我刚刚软下来的心又突然变硬,他只知道向我索取永远陪在他身边的权力,难道就不知道这世界上连白吃的午餐都没有,何来白得一个人。 我一脚踩在景琛的脚上,他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本能地松开了我。 我抓住时机撒腿就跑,可没跑两步,便又重新回到了景琛的怀抱。 他轻羽般的樱唇重重地压了下来,我在他的怀里躲无可躲,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近乎掠夺的吻。 我顿时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咫尺动情的男人,浓眉上凝结着一片炙热的浑浊,他紧闭着眼睛忘我地吮吸着。 他的身后一丛黄蓝交错的花簇荣荣摇曳,所有恼怒隐秘在静静流动的风声里,天地在刹那间沉寂。 我只听得见他的,我的雷鼓大震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同一频率。 可我总不能这么轻而易举便缴械投降,也用力挣脱过。但是我的抗拒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的火热却将我融化在怀里。 真是不公平。 不过仔细算算我和他又何曾有过公平,我先喜欢的他,我总是讨好他,我也总是打不过他,我还总是被他欺骗却不自知。 景琛本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粗暴狂热,见我走神,游离在我后背的手稍稍使劲儿,便将我贴得严丝合缝,那双到哪里都能引起一阵战栗的手轻轻地揉着我的每一寸肌肤。唇上没有丝毫停滞,贪婪地攫取我嘴里一丝一寸的呼吸,极大的力道吮得我舌根发麻,连意识都变得浑浊不清。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回的宸轩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景琛压在床上。 他的双手撑在我脑袋的两侧,在我身上有节奏地慢慢地摩,眼睛一瞬不瞬地自上而下地看着我,嗓子里像堵着什么,声音浓重而粗热:“符儿,我想要你。” 景琛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坦露他的,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紧贴着的身体,能够让我感受到他身体如烙铁般滚烫火热以及某处蓬勃的态势。 我蓦地红了脸,景琛的眼睛却更沉了一分。 有些事情发生了便不能中途停止,而我和景琛现在的状况显然不能发生这样的事。就算我可以凭借和他有了肌肤之亲而求他救救我的爹,可我千百个不愿威胁他。 由此我趁着清醒,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深知我的力道推不开景琛,只能设法让他自己放弃脑海里现有的念头。 我冷眼却媚笑:“要了我,然后呢?杀了我爹,让我背负流言蜚语,让我恨你,让我痛苦。如果是这样,我给你,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景琛眼中的欲,望顿时熄灭,他挫败地翻过身子,默默地躺在我的身边。 ... ------------ 第633章 浓情祭(37) 景琛没有再对我做什么,却也没有爽快地放我走。他就单纯地抱着我,一句话不说,紊乱粗重的呼吸一点点归于最初的平静。 我不知道我们在床上躺了多久,可是我感觉自己已经饿了老半天,这说明到了吃晚膳的时间或者已经过了时间。 “小姐,小姐,你在吗?”珠儿焦急的声音夹杂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 我如蒙大赦一般,推着景琛:“你放开,珠儿找我。” 景琛像个赌气任性的孩子一般,整个人往我怀里挤,湿热的唇贴上我的脖颈,轻轻痒痒地吻。 “揩油能揩饱呀,老娘让你抱了这么久已经算是仁慈了,你可别得寸进尺。”我趁着景琛再次动情,警备松懈的时候,猛地一把推翻他。 景琛躺在墙角,痴愣地看着已经整理好裙裾的我:“你还真是狠心呀。” 我没好气地答道:“比不得你。” 说完转身打开了那扇门,珠儿看见我,便拉着我的胳膊:“小姐,三皇子一直在凉亭等着,没有吃晚膳,也不离开。我叫他他也不应,他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可他究竟在等谁呢?” 我啪地拍了一下脑袋,怎么讲这茬儿忘了。 我让景琛吃了一通豆腐之后,脑袋里面也进了豆腐渣,竟然忘记自己让崇奕在凉亭等着的事情了。 “他在等我。”我不好意思,急切想要弥补自己的罪过,“我现在就去找他。” 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我身后,低声乞求道:“别去。” “就是因为你我才忘了和崇奕的约定,你说别去就别去,你谁呀你。”说话间我已经踏出了宸轩殿。 “今天你只要敢离开,我们之间再无瓜葛。”景琛盛怒的声音带着冷意。 我顿下脚步,回过头来冲着景琛轻笑,淡淡道:“我可不曾记得我们之间有过瓜葛。” 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融入夜色里。 珠儿一路聒噪地打听着我方才和景琛在宸轩殿里干了些什么,我和他又有什么瓜葛,我耐不住她放鞭炮一般的频率,耳朵一阵阵地犯疼,好不容易才将她打发走了。 天色已经极晚,天空像是被浓墨泼过,黑得幽深暗邃。单薄寒凉的月色投射在一方静沉的水里,愈发朦胧梦幻。 崇奕的身影在凉亭里翻飞的帷幕间时隐时现。 我拿着鹤氅站在他身后良久,他都没有发现,剪手在身后,看着远处放空。 我将鹤氅披在他的身上,心有所愧:“这么冷的天,看见我这么晚没来,你不知道走啊。” 崇奕将鹤氅取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对我没有半点埋怨:“你说让我等你的,我以为你会晚一点来,要是来了见我走了,你会不开心。” “什么时候变这么傻的?”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变得深沉温雅的崇奕。 “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聪明过。”崇奕自嘲着,突然又话锋一转,笑容里掩藏着难以揣度的苦闷,“虽然事实上我确实很聪明,不过自甘堕落惯了也是会上瘾的。” ... ------------ 第634章 浓情祭(38) 我还在思考崇奕说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崇奕便打断我的思绪,话归正题:“襄儿,你今天说找我有什么事?” 我也正经严肃起来:“你能不能帮我劫囚车?” 崇奕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中闪着精光和算计,嘴角的笑容邪魅妖冶,整个人都变得妖艳起来:“你终于想到我了,看来在皇兄那里是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怎么你就只想让我帮你劫囚车,不想报复报复他呀,”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崇奕,深刻内秀根本不适合他。 我对崇奕的提议很有兴趣,赶紧凑过去讨教:“怎么个报复法?” 崇奕诡异地笑着,笑得人心里发毛:“我们演一场戏,演一场你情我爱的戏。” 我摇头:“不完全懂。” 崇奕拍了拍我的肩膀,仗义道:“就说你喜欢我,你要嫁给我之类呀,我可是无条件配合你的。” 我想了想,之前竟然用绝食来让景琛心疼,不仅不够威力还让我自己的肚子饿着了。况且今次在凉亭稍微用了点激将法,景琛给的回应还不错。 崇奕果然说了一个好的建议。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且提醒道:“那你还是要答应帮我劫囚车。” “你很少求我一件事,好不容易求了,我要是不答应不就太不善解人意了。”崇奕端起桌面上早就斟满的一杯酒,笑意盈盈地喝了一口。 我感觉崇奕说的事情不简单,可是又觉得没有陷阱可以给我设置的,便完完全全放了心,也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啄了一口。 …… 我和崇奕愉快地达成了协议,第二便吆喝着他一起去景琛那里试一试效果。 我正准备敲景琛的门,崇奕却将我的手牵起来。 我欲抽出来,崇奕却更加捏紧我的手,抬到我的眼前,安抚着:“要想效果好,很大一部分戏份在我这里,这是为了效果逼真。” 我不疑有他。 崇奕带着我推门而入。 景琛的脑袋都没有抬起来,便不耐烦地说道:“崇奕,我说过多少次了,进门的时候要敲门。” “皇兄,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时太激动便忘了。” 景琛终于舍得抬起头,视线看到我和崇奕交握的手,视线灼热地贴在我的身上,让我差点都忍不出逃走。 景琛将问题抛给了我:“有什么好消息,迟襄,你说?” 我的手背崇奕握着,虽然如同芒刺在背,却还是有了不少底气,挺直了脊背:“既然你不能放了我爹,我说过我自有自己的办法。我和崇奕成亲,崇奕便有立场为他的岳父求情。皇上最宠爱他,一定会听他的话。” 景琛手中的狼毫砰地一声从中断裂开来,他看都没有看那支残碎的笔,而是逼视着我:“你再说一遍。” 我来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要激怒景琛,可我没有想到激怒他之后,我会比他更加愤怒。 我也不甘示弱地回视他,恶狠狠地说道:“再说几遍都是这样,我说过我有办法,我只想证明我并不是说说而已。” ... ------------ 第635章 浓情祭(39) 见我态度如此坚定,景琛便转向崇奕,眼神哀怨流转,声音冷而阴戾:“崇奕?” 崇奕被点名,干脆不怕死地揽着我的肩,笑得雍容华贵:“皇兄,我喜欢襄儿,如今襄儿主动提出与我成亲,我当然是乐意之至。” 景琛想了半天的理由有些苍白:“你和她是表兄妹?” 崇奕有板有眼且深情款款地瞎编这:“襄儿说她不在乎的,我也不在乎。万里江山给皇兄,我会带着襄儿云游四海。另外我们不会要孩子,襄儿说她收养了一个孩子,我会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 我们之前并没有窜排台词,崇奕说得这样顺畅,又这样动人肺腑,实在是男人中的情圣,情圣中的战斗机。 景琛不信:“这些真是你说的?” “是。”我的确有些报复的快感,“其实不止你可以,崇奕也可以给我一个家的,我再不会求你什么。” 景琛怒极反笑:“崇奕,你确定她喜欢的是你?” 崇奕趁我不注意,扳过我的脑袋,猝不及防地贴上我的唇,不是蜻蜓点水而是柔情缱绻地流连在我的唇上。 出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想着要怎么推开崇奕,而是替他的生命安全感到担忧。 直到崇奕放开我,我还没有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便本能地看向景琛,他手扶着桌案,纤长的手指刮掉了一层红漆。 “只要襄儿有需要,我便会不遗余力给予她帮助。不管她是真心想嫁给我,还只是因为有利可图,我都愿意。”崇奕神色真诚,有一刻让我觉得那不是演戏。 我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十分后悔陪着他一起胡来。 崇奕的话刚落下,景琛的拳头便挥了过来,直逼他的面门。 崇奕担心我受伤,将我推到一边,自己生生受了景琛怒气滚滚的一拳,嘴角立时就溢出血丝。他用大手指擦了嘴角的鲜血又舔了舔指上的嫣红,冷笑一声,赤手空拳地朝着景琛打去。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崇奕的武功不如景琛,他还没有靠近景琛就已经被踢飞了,身体贴着门滑了下来,五官都痛得纠结在一起。 崇奕好容易缓过来之后,看向一旁看好戏的我:“他是我皇兄,这是我让他的。接下来我就要出全力了。” 我没有想到崇奕的全力就是突然扑向景琛,用手脚死死缠住景他。两个容色风流,丰神俊秀的男子扭打在一起,时而滚向地面,时而撞向墙壁。 场面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我计算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正准备劝架,他们两个已经松开彼此,各自靠着墙剧烈地喘息着。 崇奕就算用这么无赖的方式仍旧被打得鼻青脸肿,景琛除了衣裳脏了点,脸上倒是没有挂多少彩。 “襄儿,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笑得跟傻子一样。”崇奕揉着自己青紫的面庞,哀怨道,“见我打不过你也不知道劝架。” “你们都在气头上,我怕你们没有理智伤了我。” 我走向崇奕,将他扶了起来,他得寸进尺地搂住我的腰,整个身子的力量全都交付在我的身上。 “我这伤可是为你受的,你想要怎么补偿我?” 崇奕有一天若是死了,一定是因为嘴贱得罪了人。现在他都被打成这个鬼样子了,一张嘴仍旧不消停。 不过他都被打成这个样子还想着帮我报复景琛,我怎么好抛下他,低声柔媚却足以让一旁的景琛听到:“随你。” 景琛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眼中的愤怒像是要将我烧成灰烬:“你们给我滚,现在就滚。” 我此时此刻是巴不得快些离开这里,景琛释放的低气压快要让我呼吸不过来。 崇奕因为怕再次挨打,拉着我跑得比什么都快。 ... ------------ 第636章 浓情祭(40) 我始终记得景琛看我的眼神,怨恨暴戾,伤痛不浅。 我猜想自己晚上肯定会失眠,便点上落清欢送给我的安宁香,虽然不如往常容易入睡,好歹还是慢慢感觉到了疲倦。 我快要睡沉的时候,却感觉湿热滑爽的东西滑入我的口腔,我无意识地吮吸了几下,却听到一声吸气声。 我猛地睁开眼睛,身上的人将我盖得严严实实的,他的舌头在我口中施虐,一双炙热的大手滑入我的亵衣内,揉弄着我身体最敏感的雪白。 “景琛,你喝酒了?”我闻到熟悉的味道,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 景琛立马从我身上下来,脸上是酒醉的酡红。 “符生,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要嫁给崇奕?” “如果我父亲因你而死,我是不会嫁给你的,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虽然我和崇奕是演戏,可我此时此刻却说的是心里最真最真的话,“我也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认为报仇的痛快要比今后的每一天有我的陪伴更重要吗?” 景琛再次将我半抬起的上身压在床上,狂热的吻像雨点一样密集地落在我的脸上,脖颈上,我忍住心里的渴望推开这个想要逃避的男人。 我主动且用力地将他抱住,耳朵贴着他的心脏,缠绵婉转地说:“景琛,大道理你比我懂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你难以做选择,那我帮你选,你报你的仇,我救我的父亲。我和崇奕要成亲的事情是假的,可是我说的我们以后不要再有往来是真的,今后各自珍重安好。” 那天晚上我说完那番话之后,景琛在我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便离开了。那天晚上的星空格外消沉黯淡,像极了分离的心情,只在心房里闷雷滚动,却掉不出半点泪。 而后只要有景琛的地方,我便会尽量回避。 崇奕总来找我讨论劫法场的事情,谈来谈去却是相同的内容,倒是每次便会想着法的让我吃下去不少东西。 我知道一定是珠儿告诉他我最近胃口不好,三餐都吃得少,他才会借跟我讨论我最关心的事情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只是还没有等到劫法场,倒是先迎来了昊月交好各国的储君,藩王或者君主的到来。 听崇奕说这样的盛况是史无前例的,所以皇帝也是很重视。 皇宫安全这方面就出动了幻灭的全部力量,那么多身怀超群武艺的黑衣人融在这苍黑的月色里,无声无息硬是让人察觉不了。 晚宴这块儿,告老归乡的前御膳房四大圣手全都被重金返聘回来,用最大的用度规格定了每桌十二道热菜,三道凉菜,四道饭后甜点甜汤,每到菜的工艺都复杂繁琐,却是绝世的精致。 而皇宫的布置就是崇奕在处理,他每日忙得不可开交,还借走了我的珠儿。 我见皇宫里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做,唯独自己太过清闲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毛遂自荐要去帮崇奕的忙,他说我除了一张嘴,没有半点实际操作的技能,帮忙也是越帮越忙。 没错,我就是被拒绝了。 由此,我就安安心心地闲下来,做个名副其实的贵族小姐,抚抚琴喂喂鱼,写写字跳跳舞。 近来我发出最多的感叹就是,这真是充满诗意的生活。 ... ------------ 第637章 浓情祭(41) 皇宫纵贯南北,地域辽阔,层层宫阙,薄纱飘飞,宛如琼楼仙境。夜色里明亮的灯盏像春日里姹紫嫣红开遍,人声鼎沸,吵醒了一湖湖的宁静的水。 千盏宫灯围成的场子里,皇帝和皇后坐在正中间的主人席位,我和崇奕,雪瞳便坐在一旁专门为皇子公主们准备的席位上。 由于我挨着皇后极近,众人看到两张极其相似的脸,不曾得知皇后诞下公主,便纷纷猜测我和她的关系。 我打量皇姨娘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我,冲着我慈祥地一笑,那样温柔,像极了生我的那个世界的母亲。 我回她甜甜地一笑。 我四处环顾都没有看见景琛的身影,不过想了想,他本身便不喜闹,也或许他是不想见到我,本来还有些期待激动的心情瞬间低落到谷底。 “迟襄,你是不是不开心?” 说话的是雪瞳,她的着装有着异域风情,层层风情万千的华彩锦缎薄纱交接,纤腰出狠狠内收,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手指般粗大的绳索编织成的璎珞正环绕在她修长细嫩的脖颈上,更加凸显她白瓷般细滑嫩白的肌肤和精致性感的锁骨。 我喜欢观察人的细微表情,虽只和她说过几次话,却发现她每每说话,乌黑浓密的睫毛便会迅速地刷一下眼睑,脸上的胭脂色更加浓艳。 “活泼机灵久了,偶尔我也需要装装深沉。”我将崇奕给我倒的葡萄浆推到雪瞳的面前,拿了个空杯子斟满一杯酒,尝鲜地添了一下,辣得我好一阵咳嗽,眼睛里泪花闪烁,“这酒酿得太实诚了些,完全喝不了。” “所以深沉这样高贵的格调是不适合你的。”崇奕从我手中抢过酒杯,我根本没有来得及制止,他便一饮而尽。 我伸出去的手无奈慢慢放下:“那是我喝过的。” 崇奕完全没有注意到雪瞳顿时苍白的脸色,自顾自地回忆着:“那有什么关系,小的时候一起用膳,你吃不完总是将碗里的东西全都推给我。” 虽然他说的话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依旧站起来辩驳:“现在不一样了呀,我们都长大了。” “好了好了,那边席位里有个姑娘正和你打招呼呢。”崇奕指了指我们左侧的地方,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落清欢正微笑地看着我,挥舞着青葱般的手臂,那笑容在见到我的时候又突然收敛,眼里眉间都晕染着淡淡的失落。 “我先去和我的旧识打打招呼,呆会儿便回来。”我转身欲离去,走出两步又回头,“也可能不会回来了。崇奕,对雪瞳好点,她似乎也不怎么开心?” 也许是我以偏概全,我要是开心的时候,恨不得将我正在开心的事情告诉所有人听。要是不开心的话便不想说一句话,雪瞳很少说话,我猜想她可能一直都不开心。 星渺国的席位离我们的席位也很近,我走到落清欢的面前,她只微微看了我几眼,便又低下了头。 我诧异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埋怨道:“姐姐,才几日不见,你便对我这样生疏冷淡了,让符儿好是心寒。” ... ------------ 638.第638章 浓情祭(42) 落清欢猛地站起来,看着我的样子像是见着多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瞳孔放大了好些倍:“符儿,我方才看见你的背影便说是你,楚煜说我是太想你了。 你转过头,我就知道自己是认错人了,没想到真是你。” “我一个姑娘行走江湖总得有些保护自己的措施。”我将落清欢的手拉起来摸着我的脸,得瑟一番,“姐姐,我好看不好看” “符儿,你真漂亮,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小姑娘。”落清欢宠溺地在我的脸上捏了一把,拉着我在她的身旁坐下。 楚煜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头问道:“符生,怎么没见崇宸” 我更加觉得自己失败,惆怅道:“你知道景琛是太子”我本应该是和景琛最亲密的人,可却也是对他知之甚少的人。 楚煜点了点头:“我跟他有过几次交涉,所以知道。怎么听起来,你好像不知道他是太子的身份。”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我不想在景琛的问题上说得过多,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姐姐,我其实是郡主来着,不过前些日子我爹企图谋反,皇上下令秋后处斩。” 落清欢紧张得巴掌小脸皱到了一起:“那你” 我轻轻拍着她抓着我胳膊的手,说道:“皇上爱妻如命,我又是皇后的亲侄女,我没事的,只不过我得想办法救我的父亲。” 楚煜轻松说道:“这对崇宸来说太简单了,他的幻灭劫个法场是很容易的。” 我无奈道:“抓我爹的便是他。” “你们之间” 我好不容易扯开的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我瞒不住便以最放松愉悦的方式简述了全过程:“算是和平分离吧,只能说我们两个人都有事情看不透,放不下。两个人的事情很多时候反倒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落清欢皱着秀眉,看起来比我还要遗憾。 我这个需要安慰的人反倒来安慰起她:“姐姐,没什么的,我不只是漂亮,还倾城,我也不只是有才华,还横溢得很。你该担心的是我以后如何处理大排长龙的追求者,到时候我让姐姐帮着参考的时候,姐姐可别嫌烦。” 楚煜冷不丁地瞟了我一眼,冷言道:“我会嫌烦的。” 我眼神暧昧地左右看了看落请欢和楚煜,惊喜道:“你想起姐姐了” 落清欢绯红了脸。 楚煜别扭地撇开视线,答非所问:“我留她在身边不是需要她,而是需要她身上的味道帮助我安眠。” “行了行了,我一直不拆穿你,你未必要装作失忆一辈子。”落清欢歪过身子倒在楚煜的身上,满眸笑意,抬头吻了吻他有着浅浅胡茬的下巴。 楚煜虽然依旧不看落清欢,可却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嘴角疑似有笑容浮起来。 我捧着自己的脸,一副深深陷入的样子:“你们这样甜蜜的出现在我一个刚刚被爱人抛弃的少女面前,这样真的好吗” 落清欢空闲出来的手拉着我,调侃道:“少女,你的爱人一直都在,我闻到了他的味道。” 原来景琛一直都在。 这个别扭的男人。 ... ------------ 639.第639章 浓情祭(43) 不多时,规定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各国的来使也都相继落座。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国家与国家之间是没有纯洁的友谊,古往今来都是常见的,互相的吹捧,互相的碰杯都得扯上政治。 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盛宴,只是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可是吃吃喝喝半天总得有人做了领头的羊,打破沉默。 我这样想着,便看到下方有一个女子直率坦然地站了起来。 “身毒国阿筝,听闻天朝有一词语叫才子佳人,阿筝不才愿领教一番。” 阿筝身材娇小,满脑袋的细小辫直直地垂在身后,其上装饰着玛瑙珠钗,短式的软筒牛皮靴,印着浮云图案的蓝色开衩长袍,腰间系着绿色的绣花腰带。黑幽幽的眼睛灵动地眨着,手腕的象牙链子亮如弯月,盈盈泛光,额际银饰,行走间锒铛作响,一身紧身的劲装包裹着发育完全的身段,周围的男男女女全都怀着钦羡的目光。 她的眼睛里跳跃着好战的熊熊焰火,赤手空拳地叫嚣更彰显着原始自然的粗犷美。 崇言向来喜欢豪爽的女子,阿筝能够当着各国来使的面公然向昊月挑战,这份胆识便教他佩服:“既然阿筝公主有如此雅兴,我天朝儿女也自当奉陪。只是不知阿筝公主是要比文还是比武。” “皇帝谦虚了,我是草原女儿,自幼在马背上长大,又喜与雄鹰为伍,只有浑身蛮力,当然比武。不过我有个阿姐才情倒是过得去,自然是比文。”那女子将头一歪,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阿姐到了婚配的年纪,草原上的男儿都五大三粗,难上我阿姐的心上。听说天朝的太子文治武功天下第一。若是阿筝和阿姐赢了的话,皇帝便把儿子许做我身毒国的乘龙快婿如何” 听到前些话的时候,我还觉得这姑娘的直爽性格是我喜欢的。听到后半段的时候,直接撕毁了我对她的好感,她就没有想过这文治武功天下第一的太子已经有了意中人的情况吗即使他的意中人已经打算不要他了。 真是鲁莽的小姑娘。 落清欢看着我焦躁的样子,她不由得打趣:“你不要的人,可有很多漂亮小姑娘对他有兴趣。” 我见落清欢有些倒戈的倾向,怒向胆边生便求同情求到楚煜的身上,拉着他的袖子,问他:“楚煜,你是我姐夫。这姑娘长得一点不漂亮,她阿姐也定是好不到哪里去,对不对” 楚煜身子一僵,求助地看了看落清欢,见求助无效,最后无奈地猛点头:“符生说得极是,见过了符生,爱过了符生,崇宸恐怕对天下的女子都不能提起兴趣了。” 我只是想要得到一些肯定,却没有想到楚煜会说出如此一番让我信心大增的话,我颇为感激的看着他。也感叹着我替他和姐姐解心结真是做了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楚煜心领了我的感激,低头浅酌了一口,又盯着台上。 ... ------------ 640.第640章 浓情祭(44) 只见台上已经上去了一个翠绿的身影,衣襟处绣着瑶花琪草,枝枝蔓蔓,延展伸腾成细致绵密的云纹。请大家搜索八 零 电 子 书 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腰间紧紧束着淡紫色的带子,同是云纹装饰。层层纱羽堆积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涌动,上身披着纤细柔润的鹤氅。乌黑透亮如墨色瀑布的长发,纤柔地披满了整个后背,头顶带着绿色的花环,灵动翩跹像是坠落人间的天使, 听得楚煜幽幽的声音:“她的阿姐长得倒是清纯可人的。” “姐,你得管管。”我硬是直挺挺地嵌到两个人中间坐着。 楚煜让我心里不舒坦,我便要让他浑身不舒坦。另外我刚刚做了决定,今晚要和落清欢叙旧一整个晚上。 “我叫阿雅,是阿筝的阿姐。比文不过是琴棋书画,比武不过是无论什么方法,能够打倒对方的功夫便是胜。天朝的巾帼和英雄尽管上来,阿雅,阿筝恳请切磋赐教。” 阿雅入乡随俗,以昊月的行礼方式跪在地上致敬天朝的皇帝。 撇开其他不谈,这女子的谈吐气度确实不凡,其次她的身段和浑身上下如霜似雪的气质像极了一个人。 天朝连续上了几个人,无论男女,无论文武都败下阵来。 身毒国皇帝的脸上,肥肉都笑得堆起来了。 有人欢喜自是有人愁,坐在正中间的崇言那张脸臭得跟刚从茅厕里面拣出来的一样。 阿筝越战越勇,刚刚才一脚踢飞上擂台呆了不到三十秒的壮汉,难免生出傲慢,指着几个手下败将,嗤之以鼻:“你们天朝竟然都是这样的货色,难道你们的天朝就没有人了吗要是真这样就让你们的太子出来。” 他们真是夜郎自大,一个颇有功力的女子便想和景琛挑战真是笑话。 星渺国的席位和崇奕的席位离着很近,我偏头不管不顾地冲着崇奕喊:“崇奕,你怎么还坐得住。上去杀杀她的威风,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过你得轻点,她还是个姑娘呢。” 崇奕笑着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一跃便上了擂台:“崇奕,天朝三皇子。领教姑娘高招。” 崇奕的身形未有一丝一毫地变动,长发在风中猎猎飞舞。阿筝先发制人,想要抢占先机,她习惯用短匕首近身攻击,手中刀起还没有靠近崇奕面门的时候,便被一把四面翻飞的羽扇隔断在一丈之外。 她久攻不下,反倒觉得眼花缭乱。 在局势向着崇奕一边倒的情况下,阿风筝几乎是耍起了赖皮。 她用蛮力撞开羽扇,将崇奕紧紧抱住,那是身毒国最原始的格斗方式,凭借力量和技巧的完美结合取胜,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也擅长。 我一时过于激动,绕到崇奕坐着的席位,更加接近地观察赛事。 崇奕生在昊月这个礼仪之邦,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人姑娘紧紧将他抱住,他却是哪里也碰不得,只能勉强稳住下盘,不让阿筝轻易将他绊倒。 “崇奕,大丈夫做事不拘泥小节,你无须顾虑太过,快速了结她。” 我也管不得失礼,站起来大声的吆喝。阿雅姑娘冷清着面庞看我,我也丝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 ------------ 641.第641章 浓情祭(45) 崇奕对着阿筝服了服身,嘴唇微动。 我不知道他嘀咕了些什么,只看到刚才还在张牙舞爪叫嚣独孤求败的女子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 那纤细瘦削的背部和地面接触产生的震感让我不由得咬牙,感叹:“崇奕还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阿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崇奕弯了弯腰,神色依旧倨傲不服:“阿筝学艺不精,却并不认输,待来年技艺精进,再找你切磋比试。” 崇奕见她见了棺材仍旧不落泪,连客套的回话都省下了,又以一个极其潇洒的姿势从台上一跃而下。 星渺国的席位和崇奕的席位距离不远,但现在人头攒动,我依旧费了好些力气才从一边穿梭到另外一边。 看到崇奕的时候,他正向后倾斜着身子,凑到雪瞳的耳边比划说教着什么。雪瞳笑弯了眼睛,恰似薄雾遮挡下那轮明亮的上弦月。 我狗腿一般坐到崇奕的身后,半真半假地称赞道:“崇奕你玩儿扇子的时候越来越英俊了。” “是吗”崇奕的脸上有可疑的绯红,在我的注视下直红到了耳根,“那襄儿是不是有些迷恋我了。” 我瘪着嘴地白了他一眼,推开靠过来的脑袋:“这个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你就像一个传说,我还是不要不自量力地迷恋了。” “不和你贫嘴了。”崇奕的眼睛里满含着兴味地看着一处,“看起来,你似乎和星渺国的皇后皇上很熟。” 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脸不红心不跳:“当然熟,一个是我姐一个是我姐夫。当然是皇后死皮赖脸地要让我做她的妹妹,我这种没财没地位没人脉的小姑娘,就只能屈从于淫威之下。” 我眼尖地看到桌子上多了好些美食,便不在和崇奕多说,两手并用地开始享受美食。 不多时,面前的桌子上空着的托盘已经比装着吃食的盘子数量多了。 我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不是因为我吃得多,而是量太少。 于是我成功被自己催眠,准备发动新一快朵颐的时候,忽然一串清雅的音符入耳,绵长的流淌。欢快处如龙潜深海,乳燕入林,鹰击长空,抟飞九万里征程。哀伤处如恋人分离之间的缠绵呓语,哀婉缱绻,难分难舍。处如千军万马齐齐奔来,踏飞扬尘土,惊雷阵阵,风电交错之声划破天际。 我听不出这是什么乐器发出来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我便看到舞台上阿雅姑娘用手做乐器,周围的人都沉醉在这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惊喜声乐里。 不多时,一群飞鸟便萦绕在她的头顶上空盘旋,众人中掀起了欢天呼地的热潮。 有称赞的。 “阿雅姑娘果然才气绝世,以手为器竟然能够引来飞鸟。此琼境妙音,真是百年难得一闻。” “三皇子和太子的琴箫也算得上是精妙绝伦,却也不曾听说会引来飞鸟。” 有的叹息。 “看来天朝这下是无人能敌了。” ... ------------ 642.第642章 浓情祭(46) 昊月的大臣们活到了这把年纪,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乐音吸引来飞鸟的,完完全全被眼前所见震撼到,都不知不觉地开始长他人的志气。 :efefd灭自己的威风。 我知道阿雅的意思是想给天朝一个下马威。的确成功了,见识到她在音乐上的造诣,天朝根本没有人敢上去与之比试。 我捅了捅崇奕,戏谑道:“你那个众望所归的皇兄肯定是不会出场的,琴棋书画方面,你肯定也有很深的造诣,上去接招吧。”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崇奕依然无动于衷地喝着茶,回头笑着对我说,“我就算上去赢了也不过是胜之不武,要是输了皇兄就要做人家相公了,你愿意还不如你去,帮天朝解了围,向皇上要些奖赏什么的都是很容易的,或许连囚车都不用劫了。” 我听了半天总算是弄明白了,他在教我坑他老子。 崇奕还真是前所未有的讲义气,对朋友比对他爹都要真诚,让我差点就感动得痛哭流涕。 我在大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情况下突兀地站了起来,没有直接走向擂台,而是对着崇言的方向鞠了一躬,趁火打劫:“皇上,若是我赢了阿雅,可否请陛下答应我一件事。” 崇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别说一件事就算是一百件事情,他也是会答应的,“朕答应你。” 我迈着沉着娴静的步子,依然走上台子,人群中议论更盛。 “这小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真是不自量力的丫头啊。” “这倒不一定,她好像是这些年以才情名动帝京的才女迟襄。” “就算是才女,可这以音乐引来活物倾听的事情不是只要是才女就能做出来的。” 我走上台去,对着阿雅微微地服了服身子,算是行礼了。 “姑娘以手为器,我着实是闻所未闻。”我近距离看到阿雅,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越发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我只会些古琴。” 我说着说着便有人将青鸾琴送来,偏头看了看崇奕,他正抿着唇微笑着。 我盈盈笑着:“阿雅公主,这里没有琴案,可否帮我托着琴,让我完成弹奏。” “胡闹,堂堂一国宫主岂会帮你托琴。”阿筝捏着拳头挡在阿雅的身前,怒斥这我刚刚的行为。 “听说昔日太子在身毒国作质子的时候,公主也让太子托过琴。让堂堂太子替你托琴,你岂不是更加荒唐。”我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嘟着嘴,在气氛沉默到零界点的时候,话锋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我只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我之所以这么放松,是因为对青鸾琴很自信。比音律是我最不会输的,无论我弹什么,都能唤出青鸾,可是这样对有些人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一手托着琴,一手拨了一曲简易的高山流水。以往青鸾很快百年苏醒了,可是这次青鸾却久久不见踪迹。 我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若是不能唤出青鸾,我必输无疑。 又等了一会儿,青鸾竟然还无动静。 我不再做过多的挣扎,处停止了弹奏,盈盈起身,谦恭道:“迟襄自愧不如。” 阿雅的眼睛里燃烧着灼热难当的火焰,真诚地赞道:“姑娘凭借单手于一曲中变换三十六套指法可不是我能做得出来的。” 想来她也是极其钟爱音律的。 ... ------------ 643.第643章 浓情祭(47) 我和阿雅礼尚往来地寒暄一番,而第一局的胜负已见分晓,阿雅夺得第一,胜在自然之声,引来群鸟。 :efefd 我的心里自是不服,他们这些庸碌的人只看到群鸟来时的壮观可曾关心群鸟归去的狼藉,鸟屎一大堆,多恶心人。二来我的青鸾鸟可比这些杂七杂八的鸟儿美得多。 “阿雅姑娘,第二局我们比棋,刚刚是你先开始的,现在便由我开始。”宫女们已经在台子中间摆好了棋坪,我走到棋坪的中间,拈着黑子白子呈包围状摆开,“今天我们换一种玩法,我这里有一局残局,寻觅多年都无人能解。若是姑娘能解开,便也算是我觅得知音了。” 那阿筝姑娘果然是直爽地性子,在蒙古汗王的身边都快跳起来了,欢快地叫着:“这下你又输定了,我阿姐平日里都是拿残局练棋的。” 说话间,我已经在软垫上坐好,肘在桌子上,手撑着脑袋,懒懒散散地看着阿雅:“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正中阿雅姑娘下怀了” “是阿妹谬赞了。”看着阿雅入座的动作,我觉得奇怪,蒙古大草原养育出来的女子竟然也有这样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的女子。 我仔细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阿雅,肌肤吹弹可破,宛若皓白的月光,泛着晶莹的光。可若是常年生长在蒙古草原上,整日风吹日晒,那肌肤必定是和阿筝般的小麦色。 看来在座的国君们都达成了共识决定灭一灭天朝的威风,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找来这个智谋无双的女子,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露算了一个跨越千年而来的我。 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温而雅的声音洇润在凉风中,飘渺动听:“阿雅姑娘执白棋,我执黑棋。你请。” 阿雅仔细看了看棋坪,有一刻的皱眉,随即舒展开来,啧啧称奇:“这残局果然是绝世精妙,黑棋看似散乱成一盘乱沙,却呈滴水不漏的包围之势,白棋看似必死无疑却是活一步,活千军。若此残局是郡主和某位高人一同做出的,那郡主的棋艺放眼整个昊月都是没有敌手的。” 我耸了耸肩,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残局,不过是我临时摆出来的,只是为了节约时间罢了,可不是有意为难她。 况且我也深知难不倒她。 我很期待阿雅聪明反被聪明误后的窘迫神色,眸中的精光闪烁不定:“那公主请下子吧。” 白棋落下的地方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因为我的布局,她想找活路就只能下那个地方,别无他处。 观众席的旁边也有一个放大了很多倍的棋盘,观众下都是叫好声,因得阿雅这步在我计划中的棋。 我在众人的欢呼中已经下好了第二步棋,刚刚还满脸欢喜的阿雅,一张红润的脸在瞬间变成了青黑色。 天朝的官员们都有些喜不自胜,完全由最初对我的不确信转化成此战必胜的肯定了,很多懂一些下棋的人便眼含着炙热。 崇言气宇轩昂,他手中握着皇后的手,剑眉星目皆备笑意:“晚儿,这迟襄有你当年的风范。” 归晚眼中的喜悦一直没有间断过,旁若无人地靠在他的肩头,眼中柔情万种:“皇上,我这侄女和她娘亲一样,姿容绝丽,智慧风流,可比臣妾才情更盛许多。” ... ------------ 644.第644章 浓情祭(48) 阿雅轻皱着眉头,执着白子的手在棋坪上左右划动找寻可以落子的位置。 我等了她半晌,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之后,笑谑道:“姑娘不下子,莫非又给我留一个残局。” 阿雅抬头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手中的棋子已经不动声色地放下,叹了叹气:“你早知道这局棋只有一条出路,而出路即是死路。迟襄,你真是好手段。”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淡淡道:“承让。阿筝只说公主你常用残局练棋,很厉害。可知我,从前只和自己下棋,还必须有胜负。” 那可是疯了一般的岁月,我那书香味浓重的老妈想出来的招可把我整得够呛。 阿雅从牙缝憋出一番话:“不说其他,就在这棋坪上,当世怕是没有能胜过郡主的人了。” 我掷地有声:“我天朝比我强的人数不胜数,可天朝子民大都谦虚谨慎,不擅与人斗。我这番作为算是失礼人前了。” 我走近阿雅的身边,以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这世上我只会败给一个人,那便是天朝太子。这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顿了一下,淡而甜的声音带着晚风吹入耳中,“只是我愿意做他身后的女人,输给他心甘情愿。尽管我现在正和他置气,可是面对要抢走他的人,我要守住他,自然要完胜你,绝不留情。” 阿雅的身形一滞,偏头看我的眼神似毒汁丰满的藤蔓,随时随地都可能将毒液射到我的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怨毒的一眼,我几乎能够确定站在面前的阿雅是谁了。 “第二局昊月迟襄胜。”身后传来公公高亢而尖锐的声音,打断我的想入非非。 按照规矩第三轮便是书,可阿雅却面朝着崇言跪了下来,神色里带着必胜的果决:“皇上,为了助兴,我要求加试。书画归并一起,比赛项目再加上一个舞蹈,还是四局三胜。” 我心里暗骂,阿雅简直是小人。作为东方主人,若是不同意岂不会在各个邻国里显得小气,贻笑大方了。 崇言担忧地看着我,万般为难下仍旧给了我台阶:“迟襄,你意下如何。蒙古人都是载歌载舞,若你觉得不公平,可以讲出来。” “我同意阿雅的意见。”众人都以为我会顺着崇言给我的台阶下,可是我偏偏不。 如果她觉得这样轻巧的伎俩便可以难倒我,那她就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阿雅公主请吧。” 我跟着她的后面走到早已经抬上来的长案前,纸墨笔砚和各种彩色的颜料也已经备好。 “我们一起吧。”阿雅已经执笔,话语谦和,神色却冷酷黯然。 听她这么说,我当然不客气,立刻也拿好了画笔。可是拿起之后我却犯了难,会画可不知道画什么也是一件难事,看着旁边的阿雅屏气凝神,手中毛笔遒劲如松,龙飞凤舞没有一时一刻的停歇,想来也是大手笔。 视线还是回到自己的纸上,突然想起落清欢送了我好些东西,我却从没有送过她一样。很快便有了主意,不如就送她一幅画。 ... ------------ 645.第645章 浓情祭(49) 我想通之后,心情便轻松了许多,大大方方地向落清欢招手:“楚皇后,笑得美一点,让我画一画。 ” 我并没有叫她姐姐,只是不想自己这个人或自己的事情成为别人口中揣测谈话的笑资。 落清欢正因为我迟迟不动笔而担忧得探起了身子,听到我的点名,赶紧坐了下来,心领神会地勾起嘴角。 那样的笑容不是年纪小时明媚得耀眼的那种笑容,它是经历过枯桑炎凉的人,最终忘却所有颓败重归美好所能展示出最贴近心思的感激。 只是人物要想画精的话可得要一些时间,此时阿雅的作品似是已经完成了一半,可我还没有动笔。虽说比的是成品,可这时间若是长了些,也会让成品降了分。 我重重地叹气,又要将自己累着了。 我索性双手执笔,一边看着落清欢和楚煜,除了手臂的酸痛,画起他们来可真是游刃有余。 所谓后来者居上,我先比阿雅放下画笔。 至于提什么词,我可得好好想想。 有了,公子人如玉,佳人笑倾城。 一阵龙飞凤舞,汪洋宏肆的字迹便跃然纸上,我示意旁边的宫女我已经画好。 宫女立马过来将我的画拿起向众人展示,我听到了让我满意的惊赞声。 崇奕满目喜悦,惊叹道:“襄儿,你不是说你不喜狂草那种乱糟糟,写一千个字就像在写一个字的感觉吗,今儿这狂草功力可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 “不喜欢是因为觉得自己一定学不会,可最后被逼着逼着就觉得什么事情都简单一些了。”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草书写得有多好,被夸赞完全没有高兴愉悦的心情。 一个白发老儿从座位上起身,看他穿的官服似乎是个大官,他捋了捋胡子,得意洋洋道:“襄儿,难怪师傅教导你的时候你不好好学,原来是私下里暗暗下工夫。你把为师讲的写字精髓学得一点不漏,写字如打仗,就是要剑拔弩张,游云惊龙。你这狂草的大家手笔让师傅羞愧不已呀。” 这时候,阿雅也已经画好了,一副浓墨重彩的江河图。布局气势恢宏,用色大胆新颖,线条错综复杂却不凌乱,简单的架构显得气势磅礴,惊风雾雨一般的壮阔。 可在我看来,不过是有形无韵。 母亲说过,女儿家就该倚坐在窗下画一些简单的花花水水,这才符合女子的气质。 阿雅之所以选这么有难度的画,还是因为她太想赢我了。得失心太重,她注定要输给我。 不过各位可就犯了难,到底评判谁胜是个难以决定的事情。 身毒国的皇帝迫不及待站了起来,络腮胡下的肥肉随着嘴唇的动荡而不断动荡:“我们投票决定吧。” 我心想,你们早就是蛇鼠一窝,投票岂不是便宜你们了。 在我即将反驳的时候,崇奕已经站了出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明亮闪烁得如同水中的繁星:“在座各位都看得尽兴,不如这场再加试一场书画比赛。你们意下如何” 这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阿雅也点头同意。 在场的各国掌权者本有些不愿意,可我们两个当事人都已经同意了,他们再是不愿也无济于事,颇为勉强地纷纷点头称是。 ... ------------ 646.第646章 浓情祭(50) “单单这样画着也是无聊,不如我出个题目。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眼瞎腿瘸的帝王,他突然心血来潮要找人替他画自画像。皇宫中最好的画师都替他作画,可是他看了自画像之后都一气之下将画师拉下去斩了。如果你们是皇宫中的画师,要怎样才可以让国王高兴而且保住自己的性命。”落清欢双手交叠地轻放在腹部,声音如同春日里喷薄而出的绿芽,有种莫名的暖意。 身毒国皇帝站起身,横着眼睛质疑道:“这位姑娘看上去与迟襄郡主相识甚久,姑娘出题对阿雅有些不公平。” 我还没有来得及辩驳,阿雅便站出来,话里有话韵味悠长:“我相信迟襄,你是绝对不会耍些小心机来赢我吧。” “姑娘说笑了,论心机我怎么比得上”我将未说完的话又咽了下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如果郡主同意的话,我们开始吧。” 我知道阿雅一定也知道落清欢出的这个题,自然是画得出,而我要想赢她必定要出奇制胜。 阿雅一手牵着宽大的衣袖,一手执着纤细的毛笔。 她专心画画的时候,我却在艰难地疏松着发髻。今天是个盛事,珠儿专程给我梳了一个比较繁琐富贵的发髻,我拆得急了,便胡乱地扯着簪子。看着手中掉落的一揪青丝,心疼得紧。 “襄儿,你要是再和你的头发较劲,她就要画好了。”崇奕虽然是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可话里的紧张任凭谁都听得出来。 落清欢更是紧紧攥着楚煜放在桌子上的手,娇俏的小脸上紧绷得没有多余的表情。 在众人的疑惑不解里,我终于解开头发,随后用发绳随意扎了一下发尾,然后拿着发尾沾了沾墨汁,便开始在宣纸上笔走龙蛇。 头发做成的毛笔质地不如狼毫,但是却又有狼毫无法比拟的优势,可以随意掌握笔尖的粗细,我想要粗毛笔便将所有头发合拢,想要细一点的,便将头发分成几股。 我很快便赶上阿雅,故意握着头发站到她的身边,小声地挑衅:“阿雅公主,这先动手的人不一定就是先完成的人,我至始至终觉得干事情之前还是得先动脑,这样会轻松许多。你说呢” 阿雅亦停下笔凝视我,神色厌烦至极。 知道阿雅此刻心情必定好不到哪里去,我就安安心心地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寥寥几笔便完成了画作。 我推开前来展开画的人,自己将画悬挂在半空,玉音朗朗道:“楚皇后的题目其实是这样的,要想不被杀就要让皇帝喜欢上画作。而自古以来皇室的尊严都是至高无上的,皇上尽管知道自身的残疾也不愿意画师在画中表现出来,我便用跪在地上,瞄准射箭的姿势来画的人。这样就可以掩饰腿瘸眼瞎的缺陷。另外我见时间尚早便题了词,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阿雅听了我的分析和构思,她竟然放下了笔,留下残画,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失落:“我承认我输了。” ... ------------ 647.第647章 浓情祭(51) 我并没有劝说她完成比赛,因为我比她更加知道她是输定了,又何必浪费时间,让她将一副注定是手下败将的图作完呢。请大家搜索八 零 电 子 书 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因着阿雅出乎人意料的主动认输,我便当仁不让地拿下第二局。 第三局是阿雅要求加的歌舞,想来肯定是很有信心的。 照说来这局本应该由我开舞,可是我害怕我跳了之后,阿雅便不会跳了。 我谦虚地说道:“阿雅公主,你先请吧。这歌舞不是我擅长的,身体和心灵上都需要准备一下。” 阿雅并不推辞,欣然接受。 她根本不用准备服装,蒙古舞本来讲究随意而跳,自然放荡不羁,如同精灵,到处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看着她在上面旋转,翠绿的巨大裙摆展开成圆润的锯齿形荷叶,如同借着渠波漂浮飘荡,无骨无依地翩跹摇曳。 随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离着她最近的我,能够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的香风,视线里的阿雅已经似真似幻。有那么一刻,我真怕她引来蝴蝶,那样的话我跳成了仙也胜不了她。 还好这世上只有一个香妃,她还跟了麦尔丹。 随着舞蹈如莲展开,阿雅轻启樱唇,传出空灵婉转的歌声:“大风从草原上来,翠幕层层如云散开,思君的放羊女儿心欠欠的发呆。大风从烈酒中来,浓香阵阵如雾弥漫,勇猛的围猎汉子歌舞半酣” 我看得发神,她以一个曼妙的姿势结束了这个自由至上,身心俱悦的舞蹈。坦白地说,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舞蹈,像是源于自然最原始的力量,每一个动作都给人最直接的心灵震撼。 我应该是要给掌声的。 大家都看得出神,我鼓掌的声音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接着受了我的引导越来越多的人鼓掌,那声音此起彼伏成了海上翻腾的巨浪,振聋发聩。 “阿雅公主这一舞当得起倾城二字。”我真心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 阿雅笑若桃花,却是不谦虚:“我身毒国个个都能歌善舞,你若是认输还来得及。” 我岂是能吃亏的女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忍了那么久,怎么就不继续忍着。哎,还是太心急了些。” 阿雅看着我,眼睛里写满疑惑。 我心情大好地转身下台,换上了大红的舞衣。 重新回到舞台上,我意气风发地指着阿雅,眼睛亮如繁星,笑得明艳艳的:“阿雅公主,你倾城我倾世,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惊鸿一舞。” 阿雅的表情若刚刚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语气却略有轻蔑:“君忘归的梦嫣然一舞惊鸿,也不过尔尔。” 景琛说不要让我在外人面前跳舞。可是只要他在时候,我的眼里便看不见任何人。 我学惊鸿舞的时候,只因为唐太宗和玉环的爱情,想着有一天,我也能够为我的心上人舞上一段。不倾城,不倾世,但求倾他心。 这一舞,只为十米开外那个我看不见,却深情款款看着我的男子。 ... ------------ 648.第648章 浓情祭(52) 阿雅不知道,其实我那次在君忘归跳的舞并不是什么惊鸿舞。 我粲然一笑,随即长袖悠然散开,足下生莲。 我舞到何处,何处便如朵朵娇艳若血的红莲绽开。 我幽幽吟唱起古老的歌曲:“我是一只修行了千百年的狸猫,洞中的岁月长长叫做枯桑的亡。我欲自渡成仙,却为你画地为牢,入世是妖。我曾深夜虔诚地转动所有经筒,转山转水转佛塔,用我半世修为换你平安喜乐” 随着歌谣到了尾声,舞蹈也开始舒缓起来,哀怨缠绵,如泣如诉,像是演绎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我折腰望月,媚眼如丝又悱恻含泪,手合成花。起身之时,长袖如银蛇逶迤游动,抬腿翻身而下,似欲飞却断翅的蛱蝶,期期艾艾。 最终定格在月色朦胧里的是一只绝望也绝艳的倾世红蝶。 一舞毕。 我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浸出的薄汗,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雅的眼睛,将她的慌乱无措尽收眼底,淡然道:“怎样还觉得只是尔尔而已吗影风。” 被我当面揭穿身份,阿雅安娴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可怖,她从怀中抽出短刀,向我袭来。 那时我已经闭着眼睛,耳边传来众多的声音。 “阿姐,你答应我不杀她的。” “襄儿。” 我不避开是因为影风的快刀天下闻名,我知道凭我四肢不勤一定避不开。 可我更相信,我的心上人他若是在,就不会真的不管我。他一定正朝我奔来,拼尽毕生之力。 意料之中,我听见刀剑激烈相接的声音,面庞有感受到强劲的罡风,却没有感受到疼痛。 我睁开眼睛,正在景琛的怀里,他的长剑挡着她的短刀。 影风手中的匕首铿然一声落在地上,苍白瘦弱的手穿过夜里凉薄的风,尴尬地举在半空中。 这时候,珠儿和崇奕也都飞了过来。 我看着泪流满面的阿雅,不,应该是影风,心里有些不忍。 我推开景琛的剑,那是让她难受的根源吧。要是有一天,景琛拿着剑,漠然指着我,我会恨不得马上死去。 其实影风是不会真的伤害我的,她只是对自己太残忍,有些事情她分明知道是怎样的结局,可还是想去试一试。 凡是怀着侥幸心理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会受些伤的。 影风缓缓收回了手,嘴角含一抹凄凉自嘲的笑,可却未到达眼底:“迟襄,你看你身边有多少爱你的人。三皇子是这样,太子是这样,甚至连我的妹妹都是这样。”她有些说不下去了,捂住嘴巴,“可是却没有人看得到我的努力,我为了太子都已经放弃了家国的仇恨,天朝铁骑踏平我家园的恨我都能忍,我父亲和哥哥便是死在那场战斗中。我这些仇恨都可以放下,可是他还是不要我。我承认你的才情盖世,可是你这样的女子不过是他前途的绊脚石,凭什么站在他的身边。” 我看见珠儿一直看着我,眼泪不停地留。她虽然平日里迷迷糊糊,可我懂她的骄傲,总是白眼说我是她遇到过的最笨的小姐。 可是她现在在求我,放过她阿姐。 众目睽睽之下行刺郡主是大罪,我知道,她是没有办法了。 ... ------------ 649.第649章 浓情祭(53) 崇言扶着因为刚刚惊魂一刻而险些昏过去的归晚,指着身毒国的皇帝,龙颜大怒:“,我天朝待你们不薄,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国之帝没有半点反驳,竟立马跪在地上,“这都是阿雅一个人的计划,我蒙古都是不知情的,还望皇上开恩。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有这样懦弱的帝王,身毒国的百姓如何活得不被欺侮,又如何活得有尊严。 他这样的说辞即使是没有说服力,崇言都不能随随便便扣押下一国之君了。 崇言威严大盛,睥睨地看着身毒国君王:“将阿雅关进监狱,明日午时斩立决。” 不管珠儿求不求我,我都是要救影风的。毕竟我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里,她有很多机会都能置我于死地,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做。 我急忙跪在了地上,扣头恳请:“皇上,这女子是冲着我来的,还望皇上交给我处理。” 景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开口道:“父皇,迟襄说得不无道理,还请父皇准奏。” 崇奕怕我们说的话力度不够,跪在我的身旁:“父皇,” 崇言抬手制止了崇奕的话,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厌烦道:“我也懒得管这些事,好吧,迟襄,她就归你了。” 说完之后,崇言便带着归晚离开了,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还能尽兴的话,那就奇怪了。 各国的人纷纷连夜赶回自己的国家去,没有要求留宿的。 影风和珠儿被族人完全地舍弃了。 那晚上的宸轩殿中聚集了我,景琛,崇奕,影风和珠儿。 影风并没有感激我对她的救命之恩,依旧是冷冰冰地看我。 我抓起她的手,她有些挣扎,可是我紧紧抓住不放,她也就没法子了:“影风,虽然你总是冷冰冰的,可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美人,没想到你的真面目竟是这样好看。” 我用过假面,自然知道其中苦楚,可影风一用就是这么多年。我知道景琛是她会这样做的最大原因。 影风没有看着我,而是转向景琛,油黑的眸子不由得低敛:“主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景琛说得直接:“从你一开始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 影风只是瞬间的惊讶,转瞬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神色从容道:“既然这样,你又为何将我留下来” “与其将潜在危险放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自由生长,还不如将危险放在我身边,或许还能有些其妙的收获。”景琛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我一直看着他,他的视线却没有在我的身上停留半分。 景琛一定是对我失望了,明明是我自己说好的再也不见,现在做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真是可笑极了。 影风分明是要求一个明白,明亮如水的眸光中泛着决绝的冷艳:“那你大可不必将影宫中大小事务都交给我,你就不怕我出卖你。” 景琛的嘴角勾起玩味地笑,眸光潋滟得令人炫目:“不给你足够的信任怎么让你相信我已经完全被你蒙蔽呢。况且每次重要的任务就算是遇到了挫折,到最后不都完成了吗。” ... ------------ 第650章 浓情祭(54) “你从来没有把实权交给我。”影风睁大了眼睛,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主上为何到现在才想要把我揪出来,以你的实力实在不用转那么多个弯,直接杀了我不更加省事” 我觉得我有些听不懂,看了看崇奕和珠儿,他们的情况也好不了哪里去。 景琛不再说话。 影风早已经知晓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从前的主上要杀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自从遇见符生,主上便变了。与其说变不如说没了心智。符生心思单纯,心地善良,她不喜欢杀戮,你不想让她觉得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人都能说杀就杀,因此便认为你冷血。你不杀我不是顾念我跟着你这么多年,而是因为你不想她怕你。” 景琛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 “我该是说你残忍还是说你痴情。” 我低着头,看见有一滴泪滴在地上,晕开一片深色的落寞。又抬头,便看见影风成行的眼泪。 她泣不成声:“除了对符生有情,你对所有人都是残忍的。” 我似乎能够理解影风对我的恨了。 “嗯。”我见景琛久久不说话,而影风脸上的泪更加肆意,有些于心不忍,便将话题引向别处,“其实你一直隐藏得很好,可是自从我出现了,你就开始慌了。你卧底这么多年,本就不该思乡的,还记得我在你房间里看到那只簪子吗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样的精雕细刻,那样的质地又怎么会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影风叹了一口气,释怀道:“我算来算去,我还是太高估自己,却低估了命。” “我觉得我有必要澄清一下,影风我没有杀你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人,精明的猫对死老鼠是没有兴趣的,我喜欢追逐狩猎。另外我曾经是对符生有情,不过那也只是曾经了。符生,你说是也不是”景琛冷眸看向一处,轻飘飘地将问题抛给了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景琛的视线里再没有温热,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声线里也没有半点起伏。 我也不甘示弱:“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不堪回首的时候,好在我有个健忘的好习惯,不好的忘怀就是。” 景琛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像说的是与他无关的事情:“我们在这样的事情上竟然出奇地默契。” 我赌气一般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影风推到景琛的怀里,善解人意地搭着红线:“我倒是有个建议,既然我和你已经再无可能,影风无论相貌才情倒是足以与你匹配,况且她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对你的衣食住行熟悉得很,你可以考虑考虑,她或许也是适合你的。”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珠儿怕我只是逞一时生气,做了让自己后来后悔莫及的事情,赶紧拉着我的臂膀。 她其实不知道这时候我是清醒的,刚刚一番话虽然有些任性和埋怨景琛无情的成分在,可我的分析却也是理智的。 ... ... ------------ 第651章 浓情祭(55) 若是我和景琛分开的事情全是因为他的错,我定是极尽妖娆,让他在未来没有我的任何日子里都过得不得安宁。可这分别的事情里有大部分是我的原因,对于他所承受的不亚于我的难受,我只能独自愧疚。而后我希望他未来的每一天都好,尽管那些好再与我无关。 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希望景琛能够幸福。 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是说真心的,希望你能考虑。合适的人可不是那么好遇到的,你不要顾此失彼。” 景琛的情绪像崩裂的绳索,牙呲欲裂地揪着我胸前的衣裳:“你已经让我错了一次,你凭什么认为我要听你的。” 我胸前一窒,闷得喘不过气来。他的手像铁钳一般紧紧禁锢着,我丝毫挣脱不动。 崇奕见我脸色不好,赶紧冲了过来,撇开景琛的手:“皇兄,你再这样,别怪我跟你动手。” “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凭什么管”景琛揪着我衣襟的手都已经气得发抖。 我咳了咳,清了清嗓子,笑得欢畅:“不是说好不好的事情通通忘记吗,你这么生气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忘得没我快而恼羞成怒了吗” 景琛木地松了手,崇奕扶着我远离他。 我胸口的气顺了些,便开始安抚崇奕愤怒的心情,顺便将影风之事如何处理的问题交给他,随后便踏着故作轻松的步子出了宸轩殿。 至于后来的事情都是听崇奕告诉我的,他说影风和珠儿是再不能留下来了,她们坏了计划,身毒国也是回不去了。 景琛将她们放了,替她们安排好了线路,准备了足够一生所用的金银。 她们正是女子最好的年龄,本应该多看看这世界最美的风景,可都在腥风血雨中度过。这次也可以算是因祸得福,可以不再为任何人卖命,自由地爱惜自己了。 我相信上天自有安排,珠儿和影风都会找到他们的爱人,陪着一起浪迹天涯。 等我将迟渊救出来之后,我便带着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定下来。至于我和景琛,天涯海角,各自一方安好。 影风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崇言并没有追究我们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 眼看着行刑的时间越来越近,解决迟渊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万国会的时候我因挽救了昊月在众国之中的地位尊严而得到崇言一个承诺,崇奕带着我去了金銮殿让崇言履行承诺,那时候正在早朝。 文武百官俱在,场合太大的时候我的胆子便小了,我就这么任由着崇奕牵着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文武百官纷纷站在大殿的左右两边,我们走到正中间,崇奕拱手,我微微福了福身,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言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崇奕找朕有何事” 崇奕重新牵起我的手,浅笑里带着安定人心的温暖:“父皇,非儿臣有事,是迟襄有事相求。她胆子小,我是来给她壮胆的。” ... ... ------------ 第652章 浓情祭(56) 崇言的脸上立马变得严肃:“什么事儿非要在朕上早朝的时候来。” 为了惹人同情,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疼得不行,却咬着牙忍了过去,最后艰难道:“皇上曾许我一个承诺,我今天便是请皇上履行承诺,我的要求是放了迟王爷和我的姐姐迟后。” 崇言直言拒绝:“除了这个请求,其他我都答应。” 我坚持不松口:“迟襄别无他求,皇上金口玉言,还望皇上成全。” 崇奕跟着跪在我的身旁,无视崇言变得跟锅底一般沉黑的脸:“父皇,百善孝为先,迟襄之举孝感动天,况且迟渊在昊月百姓的心中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父皇此举定会失掉民心。失民心之事从来都是很严峻的问题,可载舟可覆舟,一不留神,昊月危矣。” 这并不是经过排练的,我没有想到崇奕竟然会为了帮我违抗崇言的君意,甚至当面忤逆他。 崇奕早就预言,崇言听说我的请求必定不允,才让我当着满朝文武提出要求,君无戏言,他就算再不愿也是会答应的。 崇言对崇奕有些失望,宽袖一挥:“朕答应你便是。” 好歹他也算是我的长辈,我也不想这样逼他,可是若不逼他,他便要逼我父亲,万般无奈,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怀着愧疚的心情跟在崇奕的后面下了金銮殿,看到景琛也在百官中,他一脸地晦暗莫测。 听姨娘说,那个早朝是皇帝有史以来开得最短的早朝。回到御书房,他几乎是将能砸的都砸了,害得她在旁边好言相劝了许久才让他面色合和缓起来。 我本想着先将我爹平安救出来之后再去安抚崇言的心,却没有想到要将爹从牢里请出来也是不容易的。 我前前后后都劝说了半个时辰,想方设法,举一反三,爹还是无动于衷地闭着眼睛,一副一心求死,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也开始撒泼:“你到底要怎样我已经没了娘亲,你难道又要让我没了爹吗你怎么这么自私。” 迟渊终于有了反应,满是裂纹的唇角微启:“襄儿,我从来都没有尽到一个当爹的责任。现在爹沦为阶下囚,也不能再给你什么,便更不能很好地做一个父亲。如今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累赘,别管我了,你还是走吧。” “爹,你觉得血浓于水就是你一定要给我最好的生活吗锦衣玉食,雕梁画栋都比不上一家人在一起,娘在我出生的时候便没了,我很遗憾,我再不能让你也成为我的遗憾呀。” 情到深处我突然想要抱一抱迟渊,可是他却推拒着我的靠近:“襄儿,我身上脏得很。” 听他这番话,我鼻酸得厉害,更加拼了命地向他身上靠。 迟渊无奈地任我抱着,最后一双粗糙宽厚的手掌抚摸上我的头顶:“襄儿,爹也想陪着你。可爹是个罪人,对不起你,更加对不起你苦命的娘亲。” 我怔愣,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对娘亲不冷不热,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娶到自己不爱的女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到罪人这么严重的词。 ... ... ------------ 第653章 浓情祭(57) 迟渊最后的话让我百思不得解,我也试着问他,他却再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那双苍老无神的眼睛竟然留下泪来。 不能从监狱里带出迟渊,我便将其告知了皇姨娘,皇姨娘说迟渊一心求死是心结在作祟。 听到心结二字,我的心便像打上结一般揪着,这意味着我要去找景琛帮忙探听迟渊的心事。 可他宁愿和我一刀两断也不愿放过迟渊,他怎么会帮我呢。 事不容迟,我只能腆着脸试一试。 已经好久没有去宸轩殿了,这次有事情相求心情更加忐忑不安。 被秦风拦在门口的时候便应证了刚刚不安的心情。 我想要见到景琛便只能不顾形象地在外面张牙舞爪地叫嚷,景琛最不喜闹腾,很快便打开了门,并未踏出来一步,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冷言冷语道:“符生,我们不是说好各自安好,你又来招惹我是想做什么” 我吞下喉咙口涌出的苦涩,兴致勃勃地提出能够给予他的最大利益:“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让迟渊心甘情愿地走出监狱。当然不是让你无偿帮忙,我会给你钱或者说你想要其他什么” “你觉得我堂堂太子和浮生宫的主上会缺钱我会稀罕你有的动西”景琛连着两个反问句让我如遭雷殛,逼得我步步后退,“符生,你说得没错,你真是健忘,你明明说过不会再求我的。” 他拿我说过的话来噎我,我无言以对。 “符生,你走吧,我能做到的便是不再暗中动手脚取迟渊的性命,要想我帮你,这绝对是没可能的。”景琛毫不留情地合上了门。 秦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主母,我才几日没见,你怎么就将主上气成这样。主上正在气头上,你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一回事,你还是先回去吧。等主上气消了,他没准就主动来找你了。” 秦风不知道我和景琛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还以为我们只是如往常一样增进感情的小打小闹。 我对秦风的劝告置若罔闻,好不容易争取到正大光明将迟渊带出来的机会,不能这么轻易便放弃。 我咬了咬牙,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秦风吓了一跳,便准备来拉我。 我推开秦风伸出来的手,铿锵有声:“秦风,你别管我。若是今天景琛不答应帮我,我便一直跪倒他同意为止。”怕他不相信,我还特意补充道,“说到做到。” 秦风赶紧跑进室内,想来是想将我无赖的行径禀告给景琛听,只是后来便不见秦风出来,我知道这是景琛的命令,他想让我知难而退。 可他只知道他认识的符生是个不会持之以恒的小姑娘,一点小事犯难便吵吵嚷嚷着放弃,她还特别怕疼怕累。可那些都是因为他在身边,我情愿做一个生活不能自理,各种矫情的姑娘。 事实上符生也会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并且愿意为了那个值得的人付出很多很多,这些他也应该知道的。 ... ... ------------ 第654章 浓情祭(58) 快要入冬,地上寒凉的冷气浸入着地的膝盖,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瞬间传遍全身。 加上宸轩殿四面开阔连一棵挡风的树都没有,一阵又一阵的风灌进我的身体里,我感觉全身都快要冻得麻木了。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恰好天上有闷雷响动,我抬头看了看天,感叹道:“我的运道不会这样差吧,老天爷,你竟然对我这样残忍。” 随后便是啪嚓一声,一道白光划过天际,像是将浩淼的天穹划开一条晶莹的裂缝。 我感受到有雨滴滴落在头顶,随即便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我已经在寒风里跪了一天,再好的身子骨也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大雨的侵蚀,身体摇摇晃晃的开始吃不消。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便觉得更加头重脚轻,真想一头栽到地上睡上一觉。 直到见到景琛推门而出的身影,我才真正安心地闭上眼睛,身子一歪便倒向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 “明明就该我惩罚你的,到头来我竟然比你更觉得受折磨。”耳边是熟悉的宠溺声和着浓重的纠结。 景琛有些急切地吻着我的唇,我浑身没力却也熟门熟路地搂着他的脖子热切地回应着。 秦风捂着眼睛在一旁提醒道:“主上,进去吧,主母的身子吃不消。” 景琛这才醒悟过来,看见我脸上一片绯红,惊慌地抱着我进了房间。 迷迷糊糊听到景琛对着丫鬟吩咐着什么,我只想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头有些疼,便闭着眼睛捶了捶脑袋。 “都已经这么笨了,再捶得笨成什么样子”景琛调笑的声音让我的意识回到我跪在宸轩殿门口淋雨的时候。 我委屈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景琛无懈可击的笑脸,那种感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一如初见。 就像之前他对我的冷淡无情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梦过不留痕,梦醒来之后景琛还是那个会无限度纵容我的男子。 我咬着唇角,下意识便问道:“你怎么还会对我笑” 景琛不慌不忙地坐到床边,搂过我的身子:“看来你又忘了,我得帮你回忆回忆。” 湿热绵软的唇覆上我的唇,滑爽的舌头在我还没有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便滑入我的口腔,就在我慢慢沉醉其中的时候,景琛却放开了我,极其回味地舔了舔唇,这个极其简单的动作由景琛做出来竟然引得我有些口干舌燥。 景琛毫不遮掩地笑出声:“符儿,我很满意你的反应。” 我因为自己被他的美貌俘获而大感窘迫,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重点:“你是答应帮忙了吗” 景琛将我紧紧按在怀里:“能够救迟渊是你自己争取的机会,我并没有帮忙。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你问的那个问题,你问我要你还是坚持要报仇。我终于知道答案了,符儿,我还想要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没有你,我安好不了。” 我不敢相信地抬头,一向爱整洁干净的景琛竟然满下巴的胡茬,下巴也不如之前圆润,真清瘦了不少。 ... ... ------------ 第655章 浓情祭(59) 但是他方才说的一大串的话听得我心里乐开了花,我确定景琛是原谅我了,现在换我不原谅他了,谁叫他之前对我那么冷酷。 景琛突然放开我,端了一碗什么东西过来:“昨天你在凉风里跪了那么久,又淋了雨,喝些姜汤,然后再吃些晚膳。” 这个现实让我难以置信:“现在是晚上我竟然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要不然呢”景琛已经执着调羹送到我嘴边。 我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喝了一口,便想找痰盂吐出来,景琛知道我想做什么,提前警告道:“你要是吐出来,我更喜欢用另外一种方式喂你。” 我说话都是不经过脑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什么方式” 景琛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我,眸中神光离合,摄人心魄。 他就着碗口喝了一小口,没有预兆地强硬按着我的头,吻住我的唇,将嘴里的姜汤渡到我的嘴里,还异常聪明地堵着我的嘴迫使我全部都吞下去。 景琛放开我之后,我才嫌弃地擦了擦嘴巴,看着笑若桃花的男子,蹙眉道:“你恶心不恶心呀。” 景琛笑得爽朗舒畅,却仍旧不折不扣地威胁着我:“那你是自己喝还是我用刚才的方式喂你。” 我对着景琛竖着中指:“算你狠。” 我凶狠地从他的手里抢过那个碗,调羹都用不上,直接捧着碗咕噜咕噜喝个底朝天。 偶感风寒不是病,喝上姜汤真要命。 喝光姜汤的同时,我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赶紧冲到桌子面前,伸出手从一只烧鸡的身上揪下一只泛着油光的饱满鸡腿。 我还来不及端详它,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那些翻涌而上的吐意瞬间便被这口美味的鸡腿压在了胃的最底端。 景琛知道我的吃相不雅观,有旁的人在的时候我还会有所收敛。现在无人,我便酣畅淋漓地表现我的豪爽,转眼桌子上便一片狼藉,只身下一堆剔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我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景琛本来在一边观望,见我的行为实在不符合一个淑女所为,便再不能袖手旁观。他走到我面前将我正在舔食的手指从我的嘴巴里扯了出来,顺便将我整个人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我被他拉到一盆温热的清水前,他将帕子在水里浸润,然后拧干,专心致志地替我擦了擦嘴上的油污,接着便轮到我一双油腻腻的手。 我得了便宜卖着乖:“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随便献一点殷勤,我便会原谅你之前对我种种的过分。” 景琛将我的双手按在水里,细致地清洗着:“那我就不献一点点殷勤,献很多很多殷勤,献到你原谅我。” 吃饱喝足之后,我径直跳,正准备躺下,景婆婆便又开始唠叨:“才吃那么油腻的东西就睡觉,对身体不好,我陪你出去走走消化消化。” 我干脆地躺在床上,拉过堆成小山的被子遮住身子:“你说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啊,岂不是显得我太没有地位了。” ... ... ------------ 第656章 浓情祭(60) 景琛弯腰成直角,言辞恳切:“那么姑奶奶,我求您让我陪着您出去走走行吗” “问得很有诚意。”我话锋一转,眼神犀利,“坚决不行。” 景琛的瞳孔变得幽绿晶莹,转眼间便露出了真面目:“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敬酒罚酒都不吃,景琛,你要是敢用武力,就别想让我原谅你。”我侧着身子对着墙,打发着他,“今天晚上我便在宸轩殿睡了,你自己找地方解决睡觉问题。” 话刚说完,便感觉身后的位置有些向下陷,随后身上便贴上一堵炙热的墙,这堵墙还向我伸出一双手将我的身子禁锢在他的怀里。 “我还没有原谅你,你怎么就上来了,滚下去。”我努力用脚去踢他,直到双脚也被他夹在双腿之间,不能动弹。 景琛一个翻身便将我整个人都压在身下,他控制着节奏一上一下地动:“亲都亲了这么几次,你竟然说不原谅我,是不是要我吻到你原谅我为止。” “刚刚不是说要用献很多很多殷勤来换取我的原谅吗,怎么,这么会儿就改变心意了。你怎么这么善变。”我压抑着差点没有忍住的,却根本没有去推他,以前试过几次都没有成功过,现在便不想白费力气:“况且处理问题不能这样简单粗暴。” 景琛的呼吸开始有些粗哑:“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适合简单粗暴的方式。” 景琛的吻落下来的时候,我却很突兀地掉下泪来。 景琛从我身上下来,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符儿,对不起,我不该。” 我一直绷着神经,景琛突然又对我这么好,让我觉得这是一场梦,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害怕这个梦破碎。 我的腿缠在他的身上,手紧紧楼住他的脖子,不再忍着,大声哭了出来:“景琛,你怎么这么坏,我一个小姑娘突然就没有家了,本来还想求你安慰却发现你就是那个让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我明明最需要你的关心可你却对我冷淡不闻不问,你怎么就这么过分呢。“我一边哭,一边捶着他的胸膛。 景琛长长叹了一口气,顺着我的话迎合道:“对,我怎么会这么坏,怎么会这么过分,怎么会这么对我的符儿呢” 见他顺着我,我便继续指控着:“我和仇恨,你自己选择的放下我,我被你逼得没有办法了,才说出那些永不再见的话。可你不但当了真,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只是你的过去。” 景琛紧紧抓住我张牙舞爪的手:“你不还大大方方地给我介绍姑娘吗要不是崇奕拦着,我估计得掐死你。” 我知道自己没理,嘴上依旧不饶:“我突然穿越到这边以为无依无靠,迟府就是我的家。先不说你抄了我的家,就说我以后要是嫁给你了,迟王爷可就是你的岳父,女婿杀岳父,你让天下人怎么说你,又怎么看我” 景琛笑了笑,握着我的手送到唇边细细吻着:“原来符儿想嫁给我了。反正我们就有婚约,只要你同意,我明天就娶你。” ... ... ------------ 第657章 浓情祭(61) “谁想嫁给你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却突然想起,“慢着,你不要混淆视听。你还欠我许多解释,影风为什么也做过我的丫鬟,你还骗我你有个弟弟,害得我闹笑话。你在我身上下了那么大一盘棋,让我作为你的棋子却不自知。” “你见过有哪个做棋子的还自知的。”景琛不以为意道:“你还不是一样瞒着我。” 我急了,在景琛的怀里折腾:“我一个小姑娘行走江湖多不容易,要是不隐姓埋名,多危险啊。你跟我能比吗” 景琛将我露在被子外面张牙舞爪的手又摁进了被子,笑得越发柔软:“你不是说你是大姑娘而来嘛。” “大姑娘也危险啊,我长得这么漂亮,你这个妖怪不就看上我了。”我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感受到危险靠近。 景琛的唇压下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们不是在谈论正经的事吗,怎么就发展成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景琛发现我的失神,更加卖力地吮吸着,柔软灵巧的舌头莽撞地拖出我的舌头,重重地吸得我舌根发麻。好不容易不再纠缠舌头了,他又想方设法地抢夺口中的津液,像是在吸收清甜山泉一般无休无止,难以自拔。 我的唇酥酥麻麻的,所有空气被景琛夺光,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我便不想甘于他的下风,轻轻推开他一些,四两拨千斤的转身便改变了我们上下的姿势。我躺在他的身上,用舌头在他的唇角轻点,他的唇追逐上来的时候我又不着痕迹的躲开。 景琛的双手撑在我两肩的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怒火:“谁教你的” 我装作不懂,“什么谁教的” 景琛见问不出什么,也不恼,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明明撑在我两旁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我的衣服里。 我惊讶地按住他在我身上乱摸的手,问得苍白:“你想干什么” 景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听说女人只有在行房事的时候最诚实,既然你不说,我便只能用这招了。” 我到底是脸皮要薄一些,连忙说:“影宫的一个丫鬟说的。她说男人都喜欢欲拒还迎,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就想试一试。” 我算是实现了对秦风的承诺,没有将他供出来。 景琛的气息扑在我的面上,浑身有些发热,暧昧道:“那符儿试出来了没” 我一下来了兴致,笑盈盈地看着景琛,柔媚无骨地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揉:“这倒要问你,你喜欢吗” 景琛说得意味深长:“不喜欢,怎样喜欢,符儿又要怎样” 我觉得和景琛是聊不下去了,没有多长时间不见,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将他的手抽出了领口,又整了整衣服:“我太累了,睡觉了。” 说完,便将眼睛紧紧闭起来。良久之后,景琛在我的额头印上轻轻的吻,他说:“符儿,今天我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 ... ------------ 第658章 浓情祭(62) 我想我真不是一个干大事的人,明明是要让景琛帮我一起解开迟渊的心结,景琛却突然转了性子不再针对迟渊,我惊喜之余,又糊里糊涂被他调戏了一番,竟然把正事忘到脑后。 景琛拉着我说了一晚上的话,我们都累极了,所以睡到很晚。 崇奕在门外持之以恒敲了半天门,往日早早便起床的景琛却推也推不醒,我用脚踢了踢他:“有人敲门。” 景琛翻了个身,将我手脚全都禁锢在一块,下巴在我的头顶磨蹭了一会儿,一双手无意识地伸进我的衣服里摸索游离:“符儿别吵,我们再睡一会儿。” 我用手去摸了摸景琛的下巴,有些短粗的胡茬划得我的手指痒痒的:“敲门敲得这样急,别人有事找你怎么办” 景琛将我的手拿下来夹在腋下,任性道:“管他的,谁敲门都不开。” “皇兄,皇兄,你在吗” 我隐隐听到崇奕的声音:“崇奕也不开吗” 景琛猛地睁开眼睛,对着我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那是一定要开的。” 我还没有适应景琛突然的改变,他已经慌忙起身开门。 崇奕一进门就吵吵嚷嚷地:“皇兄,我听人说符生来找过你的,这两天我都没有见着她人,你把她弄去哪里了” 景琛倒了一杯冷茶递给气喘吁吁的崇奕:“符生没事,她正在睡觉。” 我并没有觉得景琛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从被子里伸出脑袋,睡眼惺忪兼带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眉眼笑开:“崇奕早啊。” 崇奕转过头来视线对着我的时候,脸色瞬间惨白一片,手中的茶杯就这样掉到了地上,茶水溅了景琛一身。 我有些不满:“崇奕,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吃早饭,拿个东西都拿不稳。” “你们”崇奕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崇奕,他不只是你的皇兄,他还是我喜欢的人。前些日子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才没有告诉你。”我想了想似乎没有解释通透,又回过头去补充,“我脚冷,和景琛睡他可以帮我暖脚。” 崇奕的脸上没有了来时的神采,失魂落魄道:“皇兄我能够和襄儿聊聊吗” 景琛点了点头,推着崇奕向外:“可以是可以,不过她需要换一身衣裳,你去外面等着。” 我发现景琛的心情分外得好,嘴角一直飞扬着笑。 “景琛,你该不是中邪了吧。”我穿好最后的衣裳,狐疑地看着景琛,“你摆了八百年的冰块脸,突然一直这么笑,笑得我心里毛毛的,很是不舒服。” 景琛依旧笑着:“大清早的便解决了一件顶棘手的事情,让人不得不开心呀。” 我疑惑:“你都还没有出去呀” “还好你不是事事精明,继续保持这样粗线条的性子。”景琛一眼瞟到我鸡窝一般乱草草的头发,“哎,珠儿现在又走了,你的头发该又成了难题,要我帮你叫丫鬟来梳一梳吗” ... ... ------------ 第659章 浓情祭(63) 我对着铜镜中的身影晃了晃:“我昨天睡相该是很好,头发都没有很乱,今天就不梳了吧。” 景琛一边说一边生动地比划着:“你昨天晚上揣了我肚子八脚,掀被子十八次。还睡相很好,你可真会说笑。”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掰:“我这不是为了训练你灵敏的反应吗你一组织的幕后老大,若是不惊醒一点,熟睡被人暗杀了都不知道。” 景琛说:“听起来有些道理。” “哪里是有些道理,简直不要太有道理。”我趁着景琛眸色暗下去的时候,赶紧往门外逃,还叫嚷道,“崇奕在外面等太久了,我要出去了。” 景琛并没有追上来,我却因为跑得太急直接摔到门外的崇奕身上。 他扶着我,眉头却紧皱着:“走路慢点,磕着了留了疤就不好了。” 我后怕地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脯,又豪爽地推开崇奕的手:“崇奕,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要向我取经呀” 崇奕指了指我身后:“你该不是要和我在宸轩殿的门口谈吧” 我回头看了看,理解道:“那我们找个适合谈天的地方。” 皇宫太大,我又懒得很,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宸轩殿和奕轩殿,可我心里所想的适合聊天的地方最好是有花有草,地势平坦,环境清幽,空气清新的,但崇奕却将我带到一块巨大无比的假山面前。 我站在假山下整个人都呆愣了:“你将我带到这里是怎个意思”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做了噩梦就会不开心一整天,我便带着你爬上这座假山,然后看看皇宫外面的阔大,那样你会开心一些。” 崇奕沉醉在过去的回忆里,却引来我一阵撇嘴,我没有想到以前的迟襄竟然还有一颗这样好动的心。这假山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算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了,更何况还是孩子的迟襄。 我仰着脖子又坎坷看面前的假山,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那都是少时不更事,我们一定要重温那些以自虐为乐的过去吗” 崇奕根本就没有听出我婉拒的话,亢奋的情绪只增不减:“这是一定要的。” 看着他孩子一般的笑,我便想起我快要是他的嫂子了,虽然年纪比他小可还是要有些做长辈的样子。 我跟着崇奕手脚并用地爬上假山顶端坐着的时候,感觉腿和手都已经不是我的了,当下便想到等会儿自己下去的时候又是一番痛苦。 “崇奕,你以后不要再单独找我聊天了”我轻轻捶着发酸的小腿和手臂。 崇奕眼光放在很远的地方,神色哀怨:“襄儿,重色轻友也不能做得这样明显。” “我只是不想这样上来下去地折腾自己,我是个柔弱的姑娘。”我怕他有所怀疑,还肯定自己的说法,“对,我就是一个柔弱的姑娘。” 崇奕另辟蹊径:“襄儿,你和皇兄是怎样认识的” 我虽然觉得他思维跳跃得有些快,却很喜欢他这个话题:“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 ... ------------ 第660章 浓情祭(64) “你慢慢说,我认真听。”崇奕从背后拿出一瓶梅浆,“我上次见你喜欢这个,便带了一瓶给你。” 我一直抱怨来着,完全没有发现崇奕带了东西,当下便抢过来大大地喝了一口,恩赐一般:“看在梅浆的份上,我就给你讲讲吧。” “我离家出走的第一天就受了挫折,不可以洗澡,不可以穿干净的衣服,甚至连肚子都吃不饱。可惜天无绝人之路,我发现有一个比赛获得第一名便有一百两银子,然后我就去试试了,也就是在比赛上遇到景琛。”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景琛长得很好看,前所未见的好看,我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 “难道我长得不好看”崇奕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 我怕他误会,只能尽可能简单地解释:“你长得好看,可是不是我喜欢的好看。” “你干脆说只有皇兄的好看是你喜欢的不就得了。”崇奕白了我一眼,又催促道,“那后来呢” “我和景琛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一起行路,一开始他对我并不好,甚至说是恶语相向。当然,现在也是,可是我却没有骨气地越来越喜欢他。”越往下面讲,我便发现没有什么可讲的,“我们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 崇奕停顿了半天,憋出一句,还红了脸:“你遇见的人太少,有没有想过或许还会有其他选择” 我做了做伸展运动:“或许吧,我自觉不是一个专情的人,景琛看起来也不是,但我们都愿意尝试为彼此放弃还未知的美好。” “我想静一静,你先回去吧。”崇奕坐在我身边,可他说话的那一瞬间,我却觉得他是那样的孤独。 我正想着要不要再陪他一会儿,便看见景琛。 他披着漫天的云霞向我走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能猜到,此刻他必定是温柔地笑着,那如同四月天微风拂面的宠溺让我不禁沦陷。 “你说太阳下山之前便会回来的,怎么又说话不算话。”说话间,景琛已经上得假山,自然而然地搂住我站了起来。 我早就累了,将身子全部的力量全部都交付在景琛的身上,还不领情道:“我晓得自己回去。” 景琛轻而易举便将我抱了起来:“你晓得路痴能晓得” “皇兄。” 崇奕叫了一声皇兄,我和景琛都在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沉沉出声:“好好对她。” 景琛从鼻孔哼出一个字,看得出很是不高兴。 景琛一直抱着我,一路上的宫女公公们都盯着我们看,我唯有将头深深地埋在景琛的胸膛。 景琛吩咐御膳房送了些吃的过来,我们两人便你一勺我一勺地用完膳。 他又不依不饶地让我做了些运动,然后就作势要伺候我睡觉。 我推开他拿过来的热帕子:“你还有很多事情没给我说。” 今天可再不能被他忽悠了。 ... ... ------------ 第661章 浓情祭(65) 景琛掌着我的后脑勺,拿着热帕子在我脸上轻轻地抹:“天儿太冷了,我们躺床上说。” 我模模糊糊地反抗:“躺床上就说不成事儿了。” “怎么说不成了” 我知道景琛在故意逗我,脸红得跟猪肝一般:“景琛,你又欺负我了。” 景琛见我不好意思了,也就不再逗我了,握了握我的手:“冻得像冰钩子了。乖,你在床上躺着,我坐着听你说事儿好吧。” 我一听觉得可行,便由着景琛伺候了。 景琛将我外面穿的衣服剥干净,我盖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便将自己裹成了一根柱子。景琛也从桌子下端了一个板凳坐到床边,看着我。 景琛摆出一副慷慨大方任由我宰割的样子:“想知道什么,说罢。” 我惊讶于今天景琛的配合,问道:“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居然这么好说话,该不是你父皇又给你赐婚了什么漂亮的千金小姐了吧。” 我本就是说说而已,却说着说着心里有些酸酸的,被爹的事情占据了脑海,都忘了景琛是太子的事情。 太子以后就是皇上,皇上便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皇后,妃嫔,才人,三千后宫都等待他一个人的临幸。就算他再宠着我,可是为了天下他也不会只宠我一个。 那不是我要的爱情。 景琛看出了我的失落:“昨天不还说自己是一个行走江湖都会遇到危险的漂亮小姑娘,今天就没有信心了。” 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姑娘,只觉得有什么说出来,不管好坏,只要说出来便是好的:“景琛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少女孩子在窥视,你喜欢我或许是因为我的特别,究竟是哪里特别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特别爱哭,特别任性,可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在你的生命中不只我一个人这么特别。到了那时你便会觉得你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样优秀的你,让我如何自信。” 景琛像是有些感触,伸手将我额前的一缕发压到耳后,又摸了摸我的脸,轻轻地像是怕稍微用重了一点力就会碰碎了一般。 我越来越沉迷于他看着我的样子,眼中只有我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他最珍惜的。我傻傻地想着,被他这样清风明月的人放在心上,就算站在冬风里一整个晚上,应该都不会觉得荒凉吧。 景琛躺到了我的胸口:“符儿,就算我再强大也是有累的时候,我也想一个纯粹为我的怀抱,一句纯粹为我心疼的关心的话。我遇见过很多人,只有你让我觉得很温暖。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来了,尽管她迟了好些年,也还是来了。” 我从来没有看过景琛这么脆弱的样子,不管他之前遇到过什么,这个男人,从今以后我拿命来爱着。 我不应该怀疑的,而是该感到幸运。没有在途中遇到一个爱人,没有受过情伤,才能够那么那么勇敢的抓住他的手,不管他是太子也好,将来会成为天子也罢,我都会在他左右,如果我不会被迫离开的话。 ... ... ------------ 第662章 浓情祭(66) 我抚摸着景琛的头,银发如锦缎一般顺滑,心里柔肠千转:“景琛,他日若你为帝,我便做你的皇后,学着不吃醋,不任性,解你忧,解你难,让你在万人瞩目的高位上,不至于一无所有。” “符儿,别问为什么,我不会是皇帝,不会让你处在那么一个战战兢兢地位置。就算我是皇帝,你必定为后,三千后宫我都为你夷为平地,种上你最爱的彼岸花。”他抬头看着我,眼中是不争气又红了眼的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帝王中也有高岭之花般的爱情,它在这皇宫里开得如火如荼。” 我都不明白我们明明是要谈人命关天的大事,竟然会谈出了这种静默难言的氛围。 我正想说些什么,景琛立起身来,硬生生将话题扳正:“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你爹的事了。” 第一次觉得景琛也是这样的善解人意,心里感到很欣慰:“你一五一十地说,毫无保留地说。” “崇言很早便对迟王爷私下里招兵买马,他起了戒心,但是这些年他东征西走为昊月王朝立下了悍马功劳,崇言也动不了他。自从娶了左相的女儿之后,迟渊越来越肆无忌惮,这两年的动作也越来越大。崇言知道他是等不及要行动了,便让影风跟着你去到王府,不过没有几天我们便在河边发现影风,而你也传来了溺死的消息,再次醒过来的迟襄就是你了。这次逃婚也是崇言的安排,为的是让王爷放松警惕。崇言的急召令下来了,我才连夜赶路去解他的围,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谋权篡位的罪责拿下迟渊。” 听了半天,我终于知道了一些,爹以为自己算计了一切,却不知道他的算计却是别人手中的一步棋。别人不怕他的算计就怕他一时发善心,不算计。 可是所有事情发生皆有因果,事情的发展都有了,可是景琛却没有告诉我原因。 “爹为什么要谋权篡位皇帝又为何洒下天罗地网要至我爹于死地。”说实话我不相信是因为爹想要做皇帝。 那次泡茶给他喝,他说做王爷都嫌累了,谁愿意坐在阴谋诡计里享受万人敬仰的目光。 景琛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姨娘能够回答你了。”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会这样复杂。 本想着第二日便去找皇姨娘问个清楚明白,可景琛却提前准备了好酒好菜,说是陪同我一起去看看迟渊。 我吃惊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拉着他的袖子左瞧瞧右瞧瞧:“你不是景琛吧,怎么变得这样通情达理” 景琛不满地勾着我的下巴,邪邪地看着我:“我什么时候不通情达理了。” 我忽然想到什么,眯着眼睛,兴趣盎然地问道:“景琛,我还是个小姑娘,你每次调戏我的时候会不会有自己是猥琐大叔的感觉。” “”景琛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抚摸着我下巴的手迅速地撤离开。 ... ... ------------ 第663章 浓情祭(67)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伤害到景琛了,赶紧解释道:“我并没有说你老,我只是。” “”景琛的脸已经从黑转青,五颜六色难看极了,龇着牙齿,“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看来我们得迟些去看你爹了。” “为什么”我问完,便被景琛突地抱起来,几乎是被扔在床上的。 景琛热血方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做些证明我不老的事情。” 我深知景琛不会将我怎样。 他整个身体的重力全都压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胸口处隔着衣服了老半天却也没有干什么实事。 被他突发奇想地袭击之后,我穿好的衣服又凌乱不堪,我耍赖一般让他替我整理衣服,景琛无奈只能替我整理。 我看着他欲求不满的样子便起了揶揄之心:“景琛,你有没有觉得很多时候我也是很善解人意的。” “没有觉得。”景琛的答案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没有吗”我野性地拉过景琛,踮着脚尖凑到景琛的耳边,轻轻咬了咬,便感觉到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随后轻笑着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我每次激怒你其实都给了你一个正大光明将我压在身下的理由,你生气是生气,可更多的时候不是很满足吗。” “希望有一天我进入正餐的时候,你不要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求我。”景琛趁我没有注意狠狠敲了敲我的脑袋,拉着我的手猛一扯,“还要不要去你看你爹。” 我靠,这人绝对是在报复,小心眼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景琛大步流星地走在我的前面,我一直小跑地跟着他。 这是我第三次再监狱里见到迟渊,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加速行走一般,这么几日不见他便又苍老了一些。 他一向少言,见我又来看他,他只是看着我,嘴里一边吃着我带来的东西。想来我定是和娘亲有几分相似,他许是想起她了,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女人。 可我依然不喜欢这种相顾无言的尴尬。 我告辞的时候,迟渊没有留我,还只是看着我。 王妃的饭菜是狱卒送去的,我没有宽容到那种地步,要不是遇见她,我还真不知道那样美丽的面孔下竟然装着那样生了蛆虫的,让人恶心的心。 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在很多地方,她比我那个未谋面的娘亲提鞋都不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怨恨,大概是得了这身子,便能站在她的角度去想问题罢了。 迟后就在迟渊的旁边,见到她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她的变化是最大的,原来丰腴的身子廋得不成样子,脸上最为明显,凹陷下去显得眼睛都凸出来了。 整个事件里,她显得尤为无辜,爹不喜欢王妃,自然对她也不过尔尔。她是个身性淡泊的女子,有个那样恶毒的母亲她必然也觉得羞耻,无奈身子里却有着那样的血,这是无法磨灭的不争事实。 我说话的时候,声音竟有一些哽咽:“你瞧你都廋成这样了,快吃点儿。” ... ... ------------ 第664章 浓情祭(68) 迟后似乎都有些是抬头艰难,不过也是,这常年锦衣玉食供着的千金身子怎堪牢狱之苦。 她的声音如枯枝断裂:“你在同情我” 我笑了笑,摇头:“我从不同情活着的人。” 迟后的神色平静,没有半点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感觉到害怕:“我马上就要死了。” 景琛说:“你会活着的。” 我以为迟后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很高兴,却没有想到她只是看着景琛,痴痴地要一个答案:“你想不想我死。” 景琛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冷冷道:“你死了,她会不高兴的。” 我看见迟后忧郁的眼睛里终是忧郁出泪来,她近乎崩溃地喊出并不大的声音:“迟襄,我想我是活不了了。” 我从未听过那样绝望的话,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在得知有生的希望之后反而更加颓败。 迟后跪在地上静静地哭了半晌后,终于找回了些理智,她征求着景琛的意见:“崇宸,我想和迟襄单独说说话行吗” 我还是没有习惯景琛等于崇琛这个恒等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征求景琛的意见。 景琛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大手一挥,“景琛,出去等我,姑娘家谈事情你在这里呆着算是什么事” 景琛一脸郁卒,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 我打断了景琛的话:“可是个什么,你要是不出去。”我将景琛拉低了下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今天晚上我就去跟珠儿睡。” 景琛看了看我,一句不说便出去了。 我知道迟后有些话告诉我,那些话不能告诉景琛。 待不见景琛的身影,我有些忐忑地问道:“你说吧。” “我觉得你变了,以前你也是才气动京城,可如今的你才让我觉得炫目。”她话音一转,“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输给了你。以往我活在你才貌倾城的阴影里,别人看不到我,最后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就在我最孤单失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改变我至深的男人,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他给我的那段时光像是童话一般美得不真切。我觉得我至少有一点胜过了你,爱我的男子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缱绻柔情不过是他缜密计算中的小小付出,我不是他捧在手上挚爱的女子,而是他执在指间可以随意撇弃的棋子。他并不稀罕我的真心,想得到的无非是迟王爷和左相勾结的证据。可是那又怎样呢,我陷进去了拔不出来了。” “后来他被赐婚了,我很难过,可还好他又逃婚了。我用他送给我的信鸽给他写信,将我满腔的温柔写成了一封最长情的书信,可他只简单回了我几个字你有你的固执,我也有我要守护的人。到头来我憧憬的爱情终于碎了一地,他筑起了我最想要的梦,最后又由他狠狠打碎。我的不顾一切在他眼里不过可笑的固执两字便可以诠释。” “后来我无意间从娘亲那里得知了他的消息,从未踏出闺阁半步的我骑着马义无反顾朝着他奔去,只因为我不相信那样的深情竟然是可以演得那样逼真。可是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过是去看了一场让我彻底死心的戏。他也对我笑,可是笑里都含着算计,他也对她笑,绿眸灿若繁星。他事事顺着我,好的坏的从不说不。他对她却是有所从,有所不从。我仔细想了想,他对她才叫爱情。” ... ... ------------ 第665章 浓情祭(69) 我现在才后知后觉迟后曾经说的那些令我百思不得解的话竟然关联了我将会深深恋上的男子。 我声音一冷:“那个男人是景琛吧。”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告诉我他叫崇宸。”刚刚说了那么长的一番话之后,她显得更加虚弱了,我给她倒了一杯水。 迟后接过打湿了唇,便又接着说:“你真是一个让人不得不羡慕,再怎么羡慕也不为过的女子。我以为他那样的男子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他那样的人本不该对人有真心,可一切不过我以为而已。他第一次没有欺骗我之后,那样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都是因为你。我问他喜欢你的什么美貌,还是才情他却说,你说的那个人莫不是符生,她哪里来的美貌,成日不梳洗打扮,有时候睡觉的时候直接到头就睡,连鞋子都要我帮她脱。再说才情,写写画画,无聊得厉害了弹弹琴,不过是小姑娘无聊时候的玩意儿。其实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他千般好,而是因为她有千般的不好,才让我觉得被需要。” 从监狱出来的时候,景琛便拿着我先前进来时候脱掉的皮裘披在我的身上。我躲开了,顺着他发愣的空档,钻进了他宽大的披风里。 我紧紧搂住紧琛的腰,一是因为这大风里着实是冷得厉害,一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便是这样抱着他。 这个喜欢我千般不好的男人,我看到了他对我的千般好。 景琛察觉到我的异样,柔声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我知道他有些紧张,便生起了故意逗他的心:“她给我说了你们在一起度过了如何如何快乐的时光。” 他脸上果然出现了焦急之色,急于辩解:“你别生气,我只是” 我捂住他的嘴,娴静安明地笑着:“景琛,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我不管你以前和谁在一起过,也不管你当时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只知道现在抱着你的是我。”我将头靠到他的胸膛,手指着他心脏的地方,“这里告诉我你是真心的,而且将会一直对我真心,这样就足够了。” 景琛深深看了我一眼,将我放在他的胳肢窝,披风围过来将我裹得只剩下两个眼睛。 我干脆闭上了眼睛,我信任抱着我的男人,无论多大的风雨,他都不会让我摔倒。 去完监狱,我们紧接着便去找皇姨娘。侍者说皇姨娘每日都要午睡,现在已经睡下了,我和景琛正准备离开,皇姨娘却站到了我们的面前。 我有些惊喜:“皇姨娘,你醒了” “襄儿来找姨娘,姨娘怎么舍得睡着。”归晚将我搂进怀里。 “皇姨娘,我们有事情要找你” “进屋谈谈吧,波斯国进贡的葡萄酸酸甜甜你一定爱吃。”归晚拉着我的手向着屋内走去。 我看着桌子上颗粒饱满,色泽艳丽的葡萄有些犯难,我的确挺喜欢吃的,可我却不爱剥皮。弄得满手黏糊糊的感觉真是不太美妙。 ... ... ------------ 第666章 浓情祭(70) 景琛像是读懂了我眼神中的渴望和犹豫,伸出手拿了一颗剥开递到我嘴边。 我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含进嘴里,滑爽酸甜,味道可口极了。 归晚欣慰地看着我们:“看见你和宸儿和好,我也算是放心了。” “姨娘,你别看着他现在对我好,他刚刚还狠狠敲我的头来着。”脑袋上被他敲过的地方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的。 景琛也不解释,继续态度恶劣地恶语相向:“那是你自找的。” 我仗着归晚在这里,便执意告状:“姨娘,你看看他的态度,在你的面前都敢威胁我。” “襄儿,宸儿岁便是我带着的,他这个人虽然不爱说些好听的话,可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让人暖心的。还记得前些年我生了怪病,必须要毒王司徒易出手,崇言都束手无策,他在毒王谷的门口跪到晕倒才为我换来一味药。你一定要好好地对宸儿,千万可别因为任性伤了他的心。”归晚温婉一笑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拉着景琛的手,然后叠在一起。 景琛回望我一眼:“我会像师傅对师娘一样对她的,但是不排除一些特殊的教育手段。她实在是不如师娘你这般端庄识大体,有时候需要打她一下才能长记性。” 我惊诧于景琛的称呼:“师傅,师娘” 归晚脸上着慈祥的光,轻轻悠悠的声音像是木叶发出的脆响:“那是因为宸儿进宫的时候已经知事了,不愿叫我娘亲。他的武功是崇言亲自教的,所以他私下便叫他师傅,叫我师娘。” 大多数时间,我都是以景琛为豪的:“那皇姨父把景琛教得这样好也很厉害呀。” 归晚实事求是:“他的武功是不错,可和宸儿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宸儿为人刻苦,三伏寒冬都孜孜不倦地练武,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样啊,我什么武功都不会,景琛却十分厉害,我打不过他也跑不过他,那我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虽然早就意识到这一层面,可是再次意识到还是让我感受到头疼心酸。 “你就别在师娘跟前装可怜了,师娘是不会相信你的。”景琛拦住我桌子下面偷偷袭击他腰部的手,捏在手上微微使力便叫我规矩变乖。 归晚自然是知道我们暗地里做些什么,只是了然地微笑,也不点破。 景琛终于开宗明义地讲出我们来的目的:“师娘,我们还是说些正事吧。我和她主要是想问一问迟渊逼宫的起因以及他的看不破” 归晚脸色不若先前那般红润有光,有些像是受过惊吓的苍白,垂下头好久才缓缓抬起来嘴唇轻轻地颤抖:“这些事情我本来是想等襄儿大一些再告诉她,她有权知道她的娘亲为何会死,知道她的父亲为何不善待她的娘亲” 我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切,催促道:“姨娘你就别卖关子了,我都已经十五,及笄了,告诉我吧。” 长期在深宫中长着的女子,自然是娇弱了些。 这么一会儿,归晚已经疲累,伸出皓白的手腕撑着脑袋,慢慢地回忆着:“罢了罢了,现在告诉你们吧。这事情得从四十年前讲起,有一对孪生姐妹在昊月的土地上降生,伴随着金色霞光的祥瑞之兆。那对孪生姐妹就是我和你的娘亲,别人都说我们一模一样不差分毫,可我总是觉得只有你的娘亲姿容才情才叫绝世倾城” ... ... ------------ 第667章 浓情祭(71) 我从未想到这生命攸关的事情竟然会牵连出这样一段风月纠缠的往事。 我的娘亲便是死于这场四个人生生不息,追逐不止的爱情游戏里,到死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甚至是从始至终都没能说出自己埋藏在心底最真的爱和最无辜的委屈恨意。而我爹蒙着自己的心云里雾里,守着那个情窦初开的自己十几年都没能幡然醒悟,执着地追求着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可怜吧,谁不可怜,娘亲的痴情和付出可怜,爹的情陷和努力也可怜,可谁让他们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欠了不该欠的账。 就算还得体无完肤,都是自己欠的,一分一毫都跑不了。 讲完那段故事,归晚便一蹶不振,瞳孔空灵无光:“我这身体孱弱得厉害,今个同你们讲了这样多实在是伤神。要不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我想睡下歇息了。” 我想,姨娘不是伤神,而是想起了娘亲吧。 都说一母同胞的孩子都会有微妙的心灵感应,她该是很想娘亲的。 照理来说我应该体谅归晚,马上退下去让她休息好。 可就算我等得,崇言的旨意未必等得,迟渊的脖子更加等不得。 我站起来,从身后拉住归晚的手:“姨娘,我知道怎样让迟渊跟我出狱了。不过还需要你的帮助” 归晚回头,叠翠的细眉轻皱成薄雾掩霭的远山,浅且淡:“需要我的帮助,我能做什么” “爹的结在你这里,这些年他马不停蹄地追着你的脚步。如果让他知道他追逐的不过是一直埋在心里的那段年少的青涩,而不是深爱着崇言的你,我想他应该能够看得开些。”我看见归晚眼睛里的疑惑更重,便直言,“我想知道你和父亲之间的种种” 归晚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要我讲给你听” 景琛拉住欲要解释的我,抢先一步说道:“师娘自是可以去床榻上躺着,等会儿她会弹一曲让你放松地熟睡过去,而后我便能看到你关于过去的记忆。” 我知道景琛为什么不将鸾凤调和鸾凤琴箫的事情告知归晚。 崇言用万方宫墙为她建筑的无忧之城,他将世上最绚丽多姿的东西送到她的面前,也给她最固若金汤的保护。 这些事情并不适合她知道。 “乐意之至。只不过或许会让你们失望,我的记忆里关于他的事情应该没有多少了。”归晚直接躺到了软榻上,姿态优雅地伸了伸懒腰,“我想你不弹曲子,我也能睡过去。” 话是那样说,可是归晚的睡眠程度直接影响到我们看得的画面,以防万一,我还是从头到尾弹了一曲催眠曲。 归晚很快便睡熟,我变换指法弹出了归晚的鸾调,至始至终都平淡祥和,如同幽静的林子里穿插一条叮咚流淌的小溪,如同万丈深渊下潜藏的山谷回荡着经久不绝的清音,也似天水相接的海面平静无波的载着游船,飘飘悠悠地行驶向无边的方向。 我只能想到细水长流。 ... ... ------------ 第668章 浓情祭(72) 景琛吹出凤调,音符与音符相碰撞的同时,半空中悬浮的如同尘封千年的巨大画卷缓缓展开。 许是因为关系到我娘亲和父亲的往事,我竟然感觉莫名的悲壮崇高。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我以为我接下来便会看到归晚和迟渊的初相见,却没想到画面是从归晚十五岁那年开始的。 那年正好是帝京巾帼会如火如荼开展的好时候,即是一年一度的帝京第一才女的选拔大赛,主办方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竟然找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崇言,并且还让他同意做选拔赛的评委。 太子做评委的消息一出来,殷心培养千金的爹娘和深居闺阁的女子们再也坐不住了,报名参加比赛的人从街头排到了街尾,登记报名的人更是几日不休不眠。 这样的盛况依稀记得只在上次皇上微服私访被人认出来之后,帝京百姓纷纷下跪呼万岁的时候出现。 别人争先恐后地报名却不代表右相的两个女儿也是如此,归晚和妹妹归宛虽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两个小姑娘的才情是帝京众人皆知的,无须再多的证明。 可是归晚没有想到爹居然没有跟她们商量一下便利用自己的职权替她们报上了名,虽然和妹妹的心里有责怪却也理解,朝廷上总和爹争锋相对的左相也有一个女儿,她也报名参加了比赛。 事已至此,两人便接受了参赛的事实。 归晚和妹妹开始吵嚷着两人谁来拿这个第一,归晚自知琴棋书画都略输妹妹一筹,可妹妹向来低调内敛,她自然不会出全力。争执不下的时候,两人便用小时候决定由谁去父亲那里背诵诗词两遍的方法来决定两人谁去争这个第一。 最后归晚还是输了,应该说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没有赢过归宛。 巾帼会正式开始的那一天,相国府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找遍了都没有找着归宛的身影,倒是发现爹收藏了多年的珍贵药材不见了很多。 归宏打小便将两个女儿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对待,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威胁着归晚跪下来。 他虽然是个文官,斥责起人来也是雄浑有力,中气十足:“快说,归宛又去哪里了我早早便说了今日是巾帼会,你们两个除了去参加比赛哪里都不能去。看来你们是翅膀硬了,我的话都不中用了。” “爹,我是真的不知道归宛去哪里了我相信归宛一定是有什么非出去不可的理由,要不然她绝不会忤逆爹爹的。”归宛以往走哪里都会给她说一声,这次一声不吭地出去,也不知道去哪里,归晚除了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担心。 归晚见归宏不再说话,便求助地看向娘亲:“娘亲,你帮宛儿说说话,她虽是淘气了些,可做事情是最知道轻重的,这点娘亲应该是知道的。” “老爷,参加巾帼会不是还有晚儿吗她不会让你在同僚中丢了面子的,至于宛儿,你多派些人去找找的,她没去过远处也跑不远的。” 娇妻和爱女在一旁劝慰,归宏很快便眉山松动:“就按照你娘亲说的做吧,你快点赶去巾帼会吧。管家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会陪你去的。” 归晚朝着娘亲感激地笑了笑,赶忙从地上起身,提着曳地长裙朝着门外小跑而去。 ... ... ------------ 第669章 浓情祭(73) 归晚本来就去得迟了些,看着周遭的千金官媛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看上去便知道很是重视这次比赛,而她自己却汗涔涔的一身,简单梳好的发髻也早就在寻归宛的时候变得凌乱不堪。 归晚向来知书达理,从没有在外人面前这番狼狈,现下恨不得找个深点的地洞钻进去,不想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可有些时候不是不想引起关注就不会被关注的,相反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在她出现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一女子端着盛气凌人的架子站在归晚的面前,怒目而视:“你是哪家小户小吏的小姐,这样大的盛会也是你能参加的,真是太过不自量力。” 下人们都是看着自家两个善良的小姐长大的,自然是不能允许任何人侮辱小姐,当下便挺身而出:“你们这些庸脂俗粉,竟敢这样说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可是右相国的千金。” 一听到归晚是相国女儿,纷纷退后了不少,眼中的轻蔑瞬间变成了讨好。归晚对于她们欺软怕硬的行为感到可笑又可悲。 突然从女子中间走出一位装扮得宜,稍有气质的女子,她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揽着自己的两臂,言辞犀利:“右相国的千金瞧你穿得这样脏兮兮的,莫不是相国府在皇上面前失宠了,然后家道中落了” 虽然来者不善,但是归晚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善茬,自然地拨了拨搭到前额的头发:“嫉妒和恶意中伤会让人变得丑陋至极,杜离你长得已经很愧对世人了,何必还要这样糟蹋自己。” 杜离便是左相的女儿,迟渊现在的福晋,对我假惺惺的后娘。 杜离指着归晚的鼻子,怒火中烧得脖子都红了半截:“归晚,你什么意思” 归晚盈盈一笑,撇开杜离的手,冷漠而疏离地说道:“不知道你叫的是我妹妹的名字还是我的名字,若是我妹妹的话,她不再或许没法回答你。若问得是我,那么我不想回答你这种无趣的问题。” “归晚,你别得意得太早了。等我拿到巾帼会的第一,我让你看看到底是谁丑陋至极。”杜离离开的时候还特意轻蔑地瞧了瞧她的周身上下,眼中流露出同情一个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的眼神。 归晚一直在斟酌杜离最后的眼神,却没有斟酌出个所以然来。 管家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小姐,巾帼会对穿着打扮也是有要求的,恐怕” 归晚这才开始打量自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沾染泥土的裙衫,有些想哭:“谁叫爹要罚跪的,还跪在下了一夜雨的院子里。我赶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赶到的,以这样狼狈的样子出现我是千般不愿的。” “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换上这件衣服。” 出现在画面中的是崇言而不是迟渊让我有一刹那的惊讶,但也只有一刹那,毕竟在皇姨娘的心里住着的人是那个万人之上的男子。 归晚看着这个未曾谋面过却向她伸出援手的男子,他鬓若刀裁,浓眉大眼,身材修长,一身得体的锦袍,腰上环佩随着他身体的微小晃动而清脆作响。 ... ... ------------ 第670章 浓情祭(74) 所谓无功不受禄或者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归晚从小就听先生说过。 归晚防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崇言手中羽扇轻摇,有些细微的风末夹杂着幽幽冷梅香袭入她的鼻端,好闻得让她发颤。 他的声线清冷却不至于拒人千里:“我乐意。” 归晚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状似漫不经心的男子:“这是什么理由” “姑娘有时间寻根究底,不如安安心心地换上衣服,这比赛眼看着便开始了。”似乎一切都在崇言的预料当中,他知道她会同意他的建议,扇子合成一股指向一旁帷幕精贵,富丽流彩的马车,“那里有马车,姑娘去换上衣服即可,你的管家会在外面帮你候着。” 归晚虽然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却也还是顺从地从他的手里接过衣服。当那件衣服躺到她手上的时候她便惊讶了一下,她家境殷实,从小到大穿过的绫罗绸缎都是上乘的,可和手中这件裙衫比起来,渺渺繁星岂敢与皓月争辉。 崇言嘴角噙着优昙盛开般转瞬即逝的笑,催促着:“愣着干什么,快去换呀。” 巾帼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归晚也不再扭捏犹豫,匆匆上了马车。 再次下马车的时候,归晚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到那陌生男子眼中分明的艳羡,深海般神秘流光的眸色里,蔓延着欢喜,装着一袭盛装的绝世佳人,唇红齿白,衣裾端庄。 归晚缓缓地走向他,:“这衣服质地出奇地柔和,想来该是十分名贵的,待我比赛完便将它洗干净归还。若公子嫌弃我穿过,那么我便买下它,价格任公子定。” “再说吧。”崇言显然关注的重点和归晚是不一样的,他倾身向前,归晚则默然后退。 “你也太过敏感了些,我只是想帮你弄弄头发。”崇言再次倾身向前,一手揽着她的腰不再让她再次逃开,另外一只手准确且迅速地抽出她发中的珠钗放于她的手中。 归晚第一次和除了爹,迟渊以外的男子这样的接近,心里忐忑得不行,刚才和杜离争执的那个伶牙俐齿的女子好像不是自己一般,吞吞吐吐道:“你” “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希望你待会儿好好表演。”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突然离开,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等下要怎么将身上的衣服还给他。 忽略那个插曲,归宛没有来,归晚便觉得很是无趣。 可是为了顾及到爹的尊严问题,以及让刚刚那个信誓旦旦地想要拿第一的杜离夹着尾巴离开,归晚决定认真对待了。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子竟然会是评委之一,她站在台上还来不及震惊便又听到主办方大肆渲染介绍,这个男子原来是昊月民间盛传的那个文治武功皆是上流的太子崇言,归晚回想方才应该是没有对太子说出一些过分的话,心才安定下来。 ... ... ------------ 第671章 浓情祭(75) 崇言做了个请的姿势之后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归晚姑娘,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巾帼会的比赛一般分为三个流程,两轮才艺展示,另外一轮是由特别邀请的评委现场出题,众位参赛选手可以同时说出自己的答案,然后各自阐述自己的理由,最终谁优胜便是由评委共同决定。 归晚原先是没有打算跳舞的,只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起来有些不习惯,弹弹琴作作画便好了。可是她发现身上的裙衫却很适合跳舞,特别是归宛最近新编排的舞蹈。 归晚是临时起意,并没有带伴奏的人,便对着裁判们恭敬地鞠了一躬:“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原先报的是弹琴作画,现在临时想要舞一段,不知道能不能提供伴奏。” 各位评委纷纷交头接耳,最后一人作为代表站起来:“不瞒姑娘,巾帼会的参赛者向来都是自己准备好一切,所以主办方未曾有这方面的考虑。” 归晚想了想,虽然有些遗憾,却也不忍让其他人为难,晶亮的眼睛眨了眨,遂善解人意道:“这样啊,那我还是弹一曲吧。” 崇言却突然站起来,眼睛里全是那个脸上还有遗憾未曾散尽的姑娘:“再下略通音律,若是姑娘不怕我影响了你,再下愿意为姑娘伴奏。” 堂堂太子竟然主动要求为她伴奏,归晚有片刻的怔愣,却也不是小家子气的女子,当下便大方地应承:“太子谦虚了,放眼整个昊月谁人不知道你的琴声是深谷绝响,清音天籁,若能得你屈尊伴奏,是归晚的大幸。” 归晚说得一点没错,崇言的琴音有着帝王之家天生的睥睨天下的自豪感,自第一个音符飘出便让人忍不住地景仰。可若是仔细一听,那汇集江山豪气的琴音里还夹杂着若丝若缕的倾情相付。 对于归晚而言,这琴音恰得她意,那一舞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一舞完,两人心意相通地相视一笑,彼此的感激和欣赏在眼神交流中不言而喻。 有了太子的助阵,第一轮自当是归晚大获全胜。 可第二轮的才艺比拼上,所有参赛者奇迹般都是选择的作画,而左相的女儿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有奇异香味的颜料,一幅百花汇便引来彩蝶翩翩舞,如此盛景自然是她胜。 归晚若是想在巾帼会上一举夺魁,最后一场的得失对她来说便是关键。 层层筛选过后剩下的参赛者只有六位,归晚和他们一同站到先前跳舞的台上,等待着评委现场出题。 这次好不容易邀请到不轻易露面的太子,自然是由他出题。 崇言懒散地靠着椅背,手指关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视线总是轻轻浅浅地落在归晚的身上:“接下来我会出三副对子,我说上联,你们在纸上写下下联,哪一位对的下联若是能够赢得评委们的两次叫好便算是胜了。” “听好了,第一题:荒月。” 台上的六位参赛者几乎是同时举起自己的答案。 ... ... ------------ 第672章 浓情祭(76) 四个写的是孤冢,杜离写的残日,而归晚对的是孤狼。 说实话她们对的都十分巧妙。 景琛还是第一次在我们办正事的时候问我于正事无关的事情:“符生,若是你会怎样对” 我说了自己的答案,顺便还解释了一番:“残影,月荒便是月亏,那么月光笼罩下孤独的人便会只有残影。” “你和师娘对得都很好,师娘虽然表面端庄得宜,内心却有着男儿家的抱负侠义,所以她才能将一国之母做得很好。而你看上去大大方方,总说自己是个懂事的大姑娘,可内心却柔软又敏感。” 景琛说了老长一段话,起初觉得他也有夸我,可听到最后我都道不清他对我到底是夸还是贬。 允许我妄加揣测一番,崇言出这一题也是别有深意的,他将来必定会继承他父皇的王位,作为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他就像夜晚那狡黠的月亮,一人的高位注定孤独荒凉,他渴望有一人能够同他一起站在高位,俯瞰月光照耀下洁白光亮的人世。 那莫不是一种凤求凰的心态。 而归晚对孤狼,字面意思便是狼本来就是冷血孤独的,可是她会在夜晚的时候对着月亮嚎叫,告诉那荒月,它不只是一个人,漫漫长夜还有它陪着。 我知道或许又是我的浪漫主义在作祟,可是凡是能够将它想得美好的事情,我都愿意尽可能将它想得更加美好。 几乎是没有悬念,归晚的三个对子都超过了评委的意料,总有一种这个对子还能这样对的惊喜。 可归晚夺冠却一点也不高兴,赢她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唯一能做她对手的从来都只有自己那个优秀的妹妹,而她心里的帝京第一才女的人选也是她的妹妹。 早就听说崇言自费一件神秘奖品给今天比赛胜出的佳人,崇言却空着手上台。 归晚虽然并不稀罕崇言的奖品,可十五的女子再是擅长知人论世也还是难免会有些好奇。 崇言对着台下围观的百姓挥了挥手,随后指了指身旁站着的归晚,眉目如画,般般清雅:“这世上只有皇宫里养着一种金蚕,它能吐出最细密柔软的棉丝。但是这种蚕很难养活,更是十年吐一次丝,我让宫里的能工巧匠连夜赶制了一件蚕衣送给这次大赛胜出的佳人。这件蚕衣便是归晚姑娘身上这件。” 归晚惊愕得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竟没有想到崇言借给自己穿的衣服竟然是大赛的奖品,更没有想到会如此名贵。 她也听父亲说过金蚕丝做成的衣服根本不能用名贵来形容,而是千金难求,市场上根本没有卖的,恐怕也只能是崇言有这样大的手笔。 归晚想着她身上这件衣服该是花 ... ... ------------ 第673章 浓情祭(77) 归晚正和妹妹在院子里踢毽子,归宏一脸意气风发地从门外进来,两姐妹一拥而上。 爹,爹的叫得欢快。 归宏左右都被挽着,享受着女儿们的天伦之乐:“大晚,爹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归宛吊着归宏的手臂,嘟着嘴不满道:“什么好消息,竟然只告诉姐姐” 归宏知道右边没有说话的便是大晚:“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有意将大晚许给太子崇言做太子妃,谁不知道皇上对崇言宠爱有加,日后皇位必定传给他。若大晚做了太子妃,日后必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到时候对我归家便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归晚抓住归宏的手立即松开,脸上光彩照人的神色不复存在:“爹,我和渊哥”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归宏冷酷残忍地打断:“你和迟渊的事情我只当是你们小孩子时候的玩闹,当断则断,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归宛也忙帮着腔:“爹,你做事不能这么武断,人生大事你得听听姐姐的心声。” 归宏摸了摸归宛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小宛,我知道你和大晚形影不离,你舍不得她。等姐姐嫁给崇言之后,爹再帮你物色一个好人家,这样你也不会孤独了。” 归晚见归宏是铁了心,流着泪恨恨地跑回自己的闺房。 归晚本想和妹妹一起想个法子改变爹将她嫁入宫中的主意,可是法子还没有半点着落,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金口玉言,赐婚归宛和崇言,两人择日成婚。 归晚下意识便想起身拒绝,却被归宏眼神示意呵斥着又跪了下来,归宏喜兹兹地接下了圣旨,从流地塞给传圣旨的公公一些劳力钱。 这个所谓的择日成婚来得如同圣旨一般快,归宏说是太子崇言的意思。他觉得择日不如撞日,眼看着几日后便是阳春三月,春光明媚是个嫁娶的好日子。 归宏将这些告诉归晚之后,她当然是抵死不从,她很想让迟渊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自从圣旨下来那天开始,她便被归宏禁足,就连时常帮她和迟渊通风报信的妹妹也连带着不许出家们半步。 无奈之下,归晚只能做出一般女儿家能够想出的方法,绝食起来。任由归宛和娘亲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她硬是听不进去半句。 她只知道若是这次她妥协了半分,那么此生她便与迟渊有缘无分了。 从小便是娇生惯养的女子怎堪这般饿着,没有几日,归晚便只能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变得轻微了,吓得一旁陪着的归宛急急忙忙去找爹,路上还摔了好几个筋斗。 归宏也没有想到一向听话的女儿会这般倔强,本来以为她只是闹闹脾气,饿个一两顿便会乖乖吃饭。 归晚看到父亲坐到自己的床头,她是埋怨他的,用自己全身仅剩下的最后力气翻身背对着他。 良久过后,她听见背后的男子连连叹气之后说道:“归晚,有些事情你莫不信命中注定,你和宛儿出生的时候天边有金光浮动,我花重金找一个德高望重的术数大师替你们看了命格。他说你和宛儿必有一人飞上凤凰枝,我当时也是不相信的。可是皇上提起这件事,说太子自巾帼会便对你一见倾心,我便不得不相信算命先生说的话了。” 归宏说得在理,若是我的娘亲归宛也去了巾帼会,一样的天姿红颜,更胜一筹的才情技艺,恐怕当今的皇后便不会是归晚了。 ... ... ------------ 第674章 浓情祭(78) 这事不关自己,我当然是能够想得开。可是早就心有所属,还非迟渊不嫁的女子哪里那么容易想得开。 归晚依旧无动于衷。 归宏也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也知道君恩浩荡,圣旨是不可以随意违抗的,抗旨当以斩论处。大晚,你不能只想着自己,还要想想相国府上百条人命。” 听得咚的一声,归宛跪在地上,恳求道:“爹,姐姐和迟大哥青梅竹马,从小便心意相通,我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宛儿没有任何牵挂愿意替姐姐入宫。” 归晚转过身子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为了自己跪在地上,愿意拿她未来的幸福换她和迟渊的双宿。 她是知道归宛心思的,她看得出来,宛儿对迟渊的心思绝不是妹妹对哥哥,而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爱慕。可是她从不戳破,却也从不相让,归根究底她还是只想到了自己。 “万万不可,若是被发现,这可是欺君之罪也是会连累相国府的。”归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顿了顿才说道,“我同意便是了。宛儿别跪着了,我想喝粥。” 归晚纵使是再不甘愿,可她也是善良的,因为自己搭上府上几百条人命或者是宛儿的人生,那么她下半辈子就算和迟渊在一起都会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在心底深处,她仍旧希望她的迟哥哥能够尽一些力。 只是一切都只是期望,她期望迟渊能来救她,却直到她成亲那天都没能如愿以偿地再见迟渊一面。她还是与崇言顺顺利利地拜了天地,坐到了太子的行宫。 咯吱一声,新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她知道是崇言,她拜过堂的夫君。这样确定是因为只闻到过一次便不知为何深深记得的冷梅香。 为了将会到来的洞房花烛夜,归晚在红绡内静静地淌着泪,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好似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归晚,你不用等了,他是不会来的。”崇言没有半分怜惜,一语道破归晚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与冷静,“家族和你,你必定是被抛弃的那方。 崇言的话让我知道,凡是有所顾忌的爱情便不能全心全意,或许很多人认为义无反顾的爱情会换来双方彼此乃至身边的人都跟着遍体鳞伤。 可难道就要因为或许的结果就放弃好不容易认定的情谊,那可是前世好几百次的擦肩而过,好几万次回眸才在人群拥挤中找到的人,就这样放弃未免太过可惜。 我不觉有些感慨万千:“景琛,我以后再也不会说和你分开的话。其实我说那些话是气你来着,若是真想和你各自安好,我便不会拿崇奕来刺激你了。你以后也别我随便一说,你便答应放手好不好。你耐着性子哄哄我就好了。” 景琛说得理所当然:“我从未想过放手。” 我仰着头看着站在我身旁的男子,眉目清雅,封神俊秀,不由得神思:“那你” ... ... ------------ 第675章 浓情祭(79) “我要为娘亲报仇这是从小便决定的事情,所以我不能帮你,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能想到办法救迟渊。”景琛将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腰上,霸道又深情:“我的身边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符身,一定要记着既然来了,就安安心心地留在我身边,我虽然不知道怎样对你才是最好的,可我会尽我全力对你好。” 我推攘着他的手,假装嫌弃:“景琛,你这个样子让我好不习惯。” 景琛的一腔柔情粉碎在脸上,扶着我后脑勺的手在我脑袋上敲出了花:“无趣的女子。” 虽然脑袋上传来阵阵的疼痛,可我的心里是极其高兴的,景琛终于不再说我只是一个小姑娘了。虽然是无趣的女子,可好歹也是女子了。 景琛有这样的认知让我颇感欣慰,嘴角都笑开。 见我被他打还一个劲儿傻笑,景琛显得莫名其妙。 笑了半天后再抬头看,画面似乎定格在崇言说完那句话之后,归晚的双手移到膝盖,紧紧攥着裙子,大有撕碎它的感觉。 崇言从桌子上拿起金灿灿的杆秤,轻轻挑起盖住她的红喜帕。 几乎所有女子在盖头被掀开的时候,都会娇羞的说上一句:夫君,从今往后,我定会做好你的贤内助。 或者是娇羞的说上一句:夫君,我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来到只认识你一人的府上,你可要处处护着我。 论起关键不是说话的内容,而是表情,一定要娇羞。 可看归晚哪里有半点娇羞,盖头被掀开,她便直直地看着崇言,薄怒的面颊微染着红粉,像白浪翻滚的清江水上漂浮着灼灼桃花,毫不客气地质问:“听爹说是你向皇上请求赐婚,我们只不过见了一面,你为什么非要娶我。我并不相信一见钟情的说辞,我要知道真的原因” “一见钟情是说给父皇听的说辞,他早就念叨让我娶妃,可我不乐意他也奈何不得。但是巾帼会见你一身汗涔涔的,连头发都散乱无章,那该是你最丑的样子。可你站在那群精心打扮的小姐中不但丝毫不逊色,还熠熠生辉。我便想,能够娶到你,我乐意之至。”崇言一边解释一边将归晚头上沉重的头冠取下来。 归晚本来准备了好多犀利的说辞奚落崇言,可他却这样体贴温柔,让她无从说起,只能承认他先前所说:“你说我和家族,迟渊放弃了我。你以后必定是昊月的天子,江山为重,若有朝一日我和你的江山只能择其一,你也会选择放弃我的。” 崇言嘴角挂着的笑从进门那一刻起便没有消失过,他亲自为两人的喜服打结,这本该是丫鬟做的事情,可崇言却亲力亲为。 若不是知道崇言如今对归晚的好,若不是见了崇言对着归晚说的话,对着她的动作神态,我觉得他和归晚的婚事不过是崇言见色起意的纨绔子弟的行为。 可见识过他对归晚的单宠之后,娶你,我乐意之至,七个字便显得尤为动人。 ... ... ------------ 第676章 浓情祭(80) 归晚的话后崇言久久未发言,我以为他是默认了归晚的说法。 崇言做好一切,将交杯酒递了一杯给归晚,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承诺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愿用江山为聘换你一世相守。” 归晚翻腾的内心突然一派安宁,他的眼神像吹开万物的神奇的风,拂过她内心所有枯败。 我只觉得崇言这话说得好漂亮,实现起来未免太过华而不实。将来,他必定是一国储君。若他真的这样做了,百姓口中,归晚必定同妹喜,褒姒是同样的红颜祸水。将她至于风口浪尖,又怎配得起他想要表达的义无反顾的爱。 归晚突然笑得妖娆,红烛映衬下,光彩照人:“你将来必定是要做皇帝的,我要让你封我为后。” 崇言楞了一下,嘴角含笑答应:“这是必然。” 归晚静静地看着崇言,像是看得出神,又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半晌,她才说道:“我虽是丞相之女,可是未嫁人之前憧憬的不过是寻常百姓平平淡淡的爱情。我倒是读了些诗书,让我的胸怀还算是宽广了些,可是还没有宽广到和三千佳丽分享一个丈夫。若我要你只娶我一个,你可愿意。” 归晚只不过是想无理取闹一番,却不想崇言按在她双肩上的手稳重踏实,回答得很认真:“你若倾情相付,我便堵了这弱水三千。” 我想归晚便是被这认真的表情收服的。 她想着她虽然不爱他,可只要他爱她,那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很多。 那执着杯子的手便这样轻轻地叩响崇言手中的酒杯,豁出去一般:“一言为定。” 归晚仰头一口饮尽,崇言紧随其后。 但那个本是苦短的晚上,崇言却并未动她,只是将她紧紧搂住。 归晚躺在一个对她来说还算是陌生男子的怀抱里一夜未眠,同样也知道崇言只是闭着眼睛同样未眠。 昊光十七年,昊光帝驾崩,太子崇言顺应天命登基为帝,归晚被封为敬德皇后。 崇言实现了当年对她的第一个承诺。 归晚当时只是由于对迟渊的气愤说出的话,却没有想到崇言却记得。 崇言加冕为帝的晚上,迟到了两年的洞房花烛夜,归晚决定将自己给他。虽然依旧不爱,可是两年来他对自己无所求的付出她是看在眼里的。 说起来,崇言该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我已经有了先见之明:“是不是又要我转过头去” 景琛略显大方:“你自己考虑吧。” 景琛竟然让我自己考虑,他还将我从小姑娘提到女子的地位,想必是从心里觉得我长大了,这些大人该知道的事情也就不阻拦我知道了。 我欣喜若狂又摩拳擦掌准备细细观摩一番,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我哀嚎道:“你不是让我自己考虑的吗” 景琛在我头顶打趣地笑着:“我本是以为你会自觉的,却没想到你还是需要人管着。” 景琛很快便放开我,我自然不会以为他突然想开了。 ... ... ------------ 第677章 浓情祭(81) 归晚被崇言压到了身下,本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却还是僵硬着身子直发抖。 早被遮住眼睛的崇言感受到归晚的不适,立刻从焚烧万千血肉的激情里清醒了过来,他生生止住蓬勃而出的,从她的身上下来,替她慢慢穿好衣服,声音压抑得沉而哑:“晚儿,我不急,两年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你不要勉强自己,这个样子让我心疼。” 崇言彻底推翻了我对帝王的看法,君王之爱,雨露均沾,可他真是世间少有的纯情男子。 不过我有些不高兴,又一场春宫被和谐,叫我如何不失望。 崇言压抑着自己,替归晚整理衣服的手都在剧烈地发抖,浑身的肌肤都灼热难当。不时碰到她的颈项,那样炙热的情绪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体内,身体内仿佛燃起一堆堆明晃晃的火,热得她止不住地冒汗。 归晚整个人化成柔软的一滩水,双眼迷离魅惑地看着崇言,突然抓住了他替她整理衣服的手放在了起伏的胸口上,轻轻一翻身,便占领了居高临下的位置。 看着归晚决绝地一件一件脱着自己的衣衫,崇言红着眼睛拒绝:“归晚,真的不必要这样。” 景琛早就自觉地转过身子,无论他怎么拉我,我的视线就像钉在画面:“崇言还穿着衣服呢。” 归晚俯身吻住了崇言口是心非的唇,良久后,依然贴着他的唇,轻声呢喃:“这宫中,真是寂寞得紧,不如我们生个孩子,你忙的时候他还可以陪着我。” 崇言本就是在压抑着自己,当归晚类似鼓励的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便发狂了。 迟到了两年的洞房花烛夜一直持续到清晨,那对鸳鸯蜡烛燃尽的时候,放下的蓝紫色的帷幕上印着交颈而欢的身影,红浪翻飞,共赴。 归晚一直觉得自己不爱崇言,可是人本身就是感性的动物,感动是可以变为感情的。也许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她认可了他,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未曾发觉。 这些我不过是凭借着个人猜测,那样娇羞的话,我只对景琛说得出口,若是换了别人,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说的。 看了这么久,我发现归晚的记忆里最多的便是崇宸,可我明明是想知道她和迟渊之间的故事的。 一夜旖旎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看到迟渊和归晚同时出现在画面里。 归晚静静站在湖边等着,许是等得不耐烦了,随意从地上捡起了许多扁平的石头,一颗一颗地往湖水里扔,湖水里月光的倒影破碎成满塘星光闪烁。 “归晚,我来了” 归晚听见熟悉的声音,却没了往日听时那般心如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会心一笑,她知道那个对她极尽宠爱的男子已经彻底将迟渊逼出了她的心里。 归晚转过身来,迟渊笑意然然地站在她的面前。 “归晚,你找我什么事”那个厮杀在千军万马中的无敌将军像是回到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归晚。 ... ... ------------ 第678章 浓情祭(82) 归晚将一大叠信笺递给了他,他看着晃眼睛,伸不出手去接,明知故问道:“这是” “你写给我的信,一个月一封,我每封都原封不动地收藏着。不过现在我觉得不需要了,我不想崇言误会。”归晚的话如二月初化的雪水淋在迟渊的头上,从头到脚冷个彻底。 迟渊有些抓狂:“归晚,告诉我你爱的还是我,你一定还有其他苦衷,是他逼你的是吗” 归晚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说着心里话:“他对我很好,我若是再记着你,对他不公平。” 迟渊紧紧将归晚抱住,任她怎样挣扎都挣扎不开:“那对我就公平了吗他有什么好的,有了你还不是照样三宫六院。他对你不就是图一个新鲜。” 归晚听见迟渊如此诋毁崇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决然推开他,啪的一耳光准确无误地甩在他的脸上。 归晚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迟渊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我”归晚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话锋一转,“他为了只娶我一个皇后和满朝文武斗的时候你看到过吗我觉得我真是他心尖的人。你知道吗他的三宫六院不是为他娶的,而是为我,娶进来他却从来没有碰过。” 迟渊心里有痛蔓延成殇:“你何必欺骗自己,新晋的于贵妃不就怀上过龙胎。” 归晚今夜本就是来和他做一个彻底的了结,便将所有真相告诉他,让他死心:“我一直都怀不上孩子,百官议论,直接威胁到我的后位。于贵妃是他准备赏给护国将军的女子,那孩子也是护国将军的,只是必须等到我怀上孩子才能放她出宫。我怀上过的,只可惜我不争气,在湖边散步被太阳晒得厉害了,眼前一黑掉进了湖里,孩子才没有保住。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所出,崇言将他在民间收留的孩子封为太子。他说皇位江山,依然只属于我们的孩子,崇宸是江山的守护者而不是争夺者。” 我七分心疼三分惊讶地看着景琛,发现他正看着我,给了我一个无事的笑。 怎么可能无事呢,那时他还那么小。那些居心不良的大人们为了守护崇奕的江山,将崇宸置于风口浪尖,人都是这么自私的。 在崇奕能担当大任之前,景琛披荆斩棘地为他开辟一条无阻的路。 我终于知道景琛的心思为何那样缜密,当一个人的所有都靠自己保护的时候,他能做的便是小心再小心。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说他不可能是皇帝,他只有义务没有权利。 当然景琛只要想争夺帝位,我想世上无人能挡他的光芒。 迟渊诚惶诚恐地想要靠近归晚,可她眼里的闪烁却狠狠地刺痛了他:“归晚,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一定会将你抢回来的。” “迟王爷,我想你应该冷静一些了。崇言在等我,我先走了。” 归晚摇了摇头,淡然冷静地甩开迟渊的手,毫无留恋地离开。 ... ... ------------ 第679章 浓情祭(83) 归晚嫁给崇言之前觉得这辈子除了迟渊,跟着谁都是受罪。 可是等到真的与他断情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过。至少崇言会等着她,那个承诺过,为她倾尽天下的男子。她会给他最长情的陪伴,和他一起看着如画江山慢慢老去,死去。 归晚提起步子,朝着那个颀长的背影奔了过去,从后面抱着他,面容蹭着他厚实宽广的背,柔柔道:“让你久等了,崇言。” 崇言的背影有些颤抖,声音有些颤抖:“我以为我要一个人回去了。” 归晚心里有一丝抽痛,这么些年了,他该是很累了,该是时候给他安全感了。 她左手与他紧紧相扣,如情人般细语:“你忘了,我们干过杯的。我接受了你的江山为聘,自然是要遵守诺言同你一世相守。” 归晚的心终于在崇言的陪伴下安定了,她想着既然和迟渊再无可能,而归宛又对迟渊倾慕已久,若是能够撮合两人,那便是最好的。 归晚知道迟渊必定不允,可皇命难违。崇言在她的耳提面命下下达了赐婚的圣旨给迟渊:爱卿劳苦功高,一心操劳国事无暇顾及自身大事,朕为之觅得良配,右相之女,归宛。愿德妻荫夫,爱卿与之红叶为盟。 婚礼定在了半个月后,归晚亲自为其选的良辰吉日。 到了婚礼那天,光是冲着无敌将军这名号前来恭贺送礼的人便已经将迟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还有些大官便是知道即将嫁给迟王爷的女人是皇后的妹妹,这昊月王朝谁人不知道,皇后的话便是皇帝也要执行的圣旨,若是她觉得无趣,皇帝便是将整个江山送与她玩耍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睛。这得亏皇后蕙质兰心是皇帝的贤内助,若是是妲己之辈,这昊月该是迟早会灭亡。 凭着这层关系,想隔山打虎讨好皇帝的人也不再少数。 迟渊的父母早逝,右相归宏又不愿主婚,这婚便是由皇上皇后主持的。 一个是王爷,一个是郡主,两人都是身份尊贵,成亲的礼节便更加繁多。 婚礼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结束,崇言不喜闹,巴不得赶紧回宫。 而归晚心念着妹妹,想教与她一些为妻之道,便让崇言先行一步。 只是这妹妹还没有见到,她倒是遇到了急匆匆离开的迟渊。 归晚想也没想伸出手拦住了迟渊,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怒意:“王爷,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此刻应是在婚房,这么急匆匆地是要去往何处” 迟渊楞了一下,见是归晚,便靠近了些:“你莫不真想让我同她圆房。” 归晚向后退了一步,进退有度:“你们夫妻的事该是与我无关的。” 迟渊以为她是在闹脾气,一把抱住她:“我违抗不了圣旨,收了她,但我是绝不会动她的。” 归晚轻笑了声,淡淡道:“我嫁给崇言的那天,他便说家族和我,你抛下的是我。要是换做现在,你要抛下的还是我吧。” 她终于看透,迟渊的选择只是两者择其重,而她刚好不幸,是他的轻而已。但是还好,总有人将她举若神明,为她乐而乐,为她忧而忧。 ... ... ------------ 第680章 浓情祭(84) “我想来救你的,可我的娘亲跪在地上,拿着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以死相逼。你让我怎么做,难道要我不顾他们的死活”迟渊也是有苦难言,最后像是宣誓一般,“你一定要等着我,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你就没有想到要是我为了保护贞洁也寻死呢”归晚说起当时曾经确实有过的念头,心里却没有半点涟漪,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不说这些过去的事情了。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正在等着你,你不能辜负宛儿。” 迟渊黑着一张脸,任性道:“我不管,这婚我是结了,这洞房谁爱进谁便进。” 归宛听了这混账话,不由得气过了头,一巴掌甩在了迟渊的脸上。 迟渊捂着瞬间变红的脸,也有些怒了:“归晚,不管怎么说,你最后都得是我的。” 说完,他便向着与婚房相反的方向跑了。 归晚看着迟渊的背影,她有些后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帮了宛儿还是害了她。 归晚的往事看到这里,我觉得已经再没有往下面看的必要。迟渊算是归晚至小便爱着的人,本该是最难忘的,可他在她记忆里的存在却已经所剩无几。 不是归晚无情,而是崇言太过用心。 我将归晚的鸾调倒着弹了半截,玄觞镜中的画面便消失不见。 见归晚睡得很香,我本不想叫醒她,可无奈我有问题要问她。 我轻轻推了推她,她便缓缓睁开了眼睛,星眸含着饱满甜蜜的笑意:“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言哥娶我的时候,梦到这些年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像景琛常为我做的那样:“姨娘,你当年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所以你比娘亲幸福。” 归晚敛低了眸子:“是我不该自作主张,不知不觉害她良深。” “你别这样说,这是娘亲自己愿意的,怪不得别人。”我安抚着她低落的情绪,“姨娘,我想知道娘亲被埋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她也一定想要见见我。” “我本来想将宛儿葬在宫中的,可迟渊说他虽然不爱她,可她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就算是死了也只能埋在迟家的园林里。”归晚看上去有些疲惫,眼睛又要闭了,“我有些累了,襄儿,带些葡萄给宛儿,她生前最喜欢吃了,每次都要吃好几串。” 归晚又睡了过去,景琛一手拿着我的琴,一手拉着我走出了归晚宫。 景琛总是喜欢握着我的手轻轻缓缓地捏着:“饿了没,叫御膳房给你做些吃的。”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来:“景琛,你现在是不是很纠结矛盾” 景琛停住了脚步,拧着眉:“我怎么表现出纠结矛盾了” 我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藏在身后:“你时常捏我的手是不是发现我的手跟我的人一样胖了一圈,你是不是想让我少吃一点,但是又怕我饿着肚子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下文,真的很怕他让我少吃点。 ... ... ------------ 第681章 浓情祭(85) 景琛眉头一轩,低声笑:“咦,我倒是没有发现这个,手拿出来我瞧瞧是不是真的胖了一圈。” 见景琛笑得欢畅,我破罐子破摔,索性将手拿出来摊在他的面前,翻过来翻过去供他细细观赏:“看吧,看吧,你就尽情地笑吧。” 景琛重新牵起我的手,眉眼笑开,明耀得刺眼:“你都这么胖了,我还愿意牵着你,为人实在是友善。” 我以为他会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然后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永远是我最爱的女子之类的话,事实却告诉我实在是不能对他报太大的希望。 景琛拿我取乐一番之后,彻底将叫御膳房给我做些吃的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径直将我拉上了一辆经过的马车。 我捧着肚子幽怨地看着景琛这个恶人,却不好意思告诉他我的肚皮还差一些便要贴到我的背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希图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马车外面,却发现这不是去宸轩殿的路。 景琛闭着眼睛,懒散地答道:“去迟府的墓园。” 我惊愕他现在竟然这么着急跟迟渊有关的事情:“我本来是想明天去的。” 景琛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看我:“我们刚出宫门不远,现在打道回府也可。” 我坐到景琛那边,讨好献媚:“这件事我们呆会儿再议,迟王府周边有一家王婆包子铺,皮薄肉多,汁浓味香。我一次可以吃一屉,等会儿我请你吃呀。” 景琛猛地睁开眼睛,揶揄道:“原来你有钱了,那你请我吃之前先把先前欠我的钱还清了再说。” 我抚上景琛的肩膀,柔柔弱弱地话语里却带着威胁:“景琛你这样计较,小心以后我管账的时候严格控制你的吃穿娱乐用度呀。” 景琛拍下我逡巡在他肩上的手掌,一拉一扯便将我整个人带到他的怀里,在我唇上浅浅啄了一口:“你这脑袋时而清楚时而迷糊,我是疯了才将钱财教由你保管。” 我转过身子:“那我就不要嫁给你了。” 景琛从背后搂住我的腰,他贴上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节节攀升,他在我的后颈摩擦之后轻轻摇了摇我的肩膀。 最后他恶狠狠地说道:“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现在便要了你。” 我突然想要试一试景琛说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还没有嫁给你,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我。要是我嫁给你,还不得任由你摆布。我又不蠢,不嫁,不嫁。”我脱离景琛的辖制,缩到马车的一个角落,摆手过着嘴瘾。 景琛手长,一伸手便将我重新捞进怀里,湿热的吻密密麻麻地贴上来,一只手更是不规矩地着敏感的凸起,不时有声从紧紧贴合的唇缝里溢出来,我脑子一片浆糊,完全分不清楚那声是属于我还是景琛。 直到景琛的手固执地解着我的腰带,我才清醒过来。周围是热闹的街市,仅仅一布之阁,我们却在马车之内做着隐秘之事。 我虽然时常有意无意地诱惑他,可也是知道他不会拿我怎样才敢那样胆大。他这样霸道孟浪的做法,我真心服了。一张脸像煮熟的螃蟹一般,推开他,规规矩矩地离他远些。 ... ... ------------ 第682章 浓情祭(86)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被熟悉的包子香味唤醒的时候我正在景琛的怀里。 我满心都是包子,不想追究我明明坐回自己的位置怎么会在他的怀里。 可我不想追究是一回事,景琛想主动告诉我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景琛一副伤神的表情:“你怎么任何地方任何情况都能睡着呀,要不是我在,你估计得一头栽到马车上了。” 不都说长身体的时候就会嗜睡吗,我想我大概是在经历身体的第二次发育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胸上的肉能够再多一些,毕竟是为景琛谋福利嘛。 见我没有回答,捧着包子吃得满嘴流油,景琛也有些跃跃欲试的表情,他抢过我手里已经咬过一口的包子,一整个塞进了嘴里。 得亏这个包子小巧,又被我咬了一口,要不然肯定得噎着他。 景琛像是吃上了瘾,却总是抢我已经咬过一口的包子。一来二去我便觉得有些烦,瞪着他:“你要吃不知道自己拿呀。” 景琛又闲散地靠在我的身上,一板一眼说得十分正经:“一个太大了些,我一口不能吃完。” 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这是理由” 景琛无辜地看着我:“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真诚吗” 我一直在想他这个理由真诚在哪个点上,直到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才意识到他竟然给我睡着了。 我要是稍微狠心一点便直接将他摔在地上,可意识到这样做的结果一定会被按在马车上痛打一顿。 我便忍了忍,挺直了背让他尽可能睡得安稳一些。 到了迟府的门口,我才试着抖了抖我早已经发麻的肩膀:“景琛,你醒醒,到了。” 景琛直起身子,便见我在揉着肩膀,责怪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还没有说什么,他这个受益的人竟然还理直气壮地向我兴师问罪。 “你就当我刚刚吃包子吃饱了撑的吧。”我气得一脚踢开马车的珠帘,勇猛地跳下马车,还朝着马车里刚刚探出脑袋的景琛做了一个羞辱他的鬼脸。 至于他有没有看出我动作里羞辱的意味,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本来是想凭着自己的力量找到娘亲的墓地的,毕竟这可是迟府,好歹我也呆过一阵子,可是我却一无所获,反倒是让景琛这个外人给我带路。 归宛的墓地有王妃该有的样子,上面有些将枯未枯的花,想来不久前有人来祭拜过她。 我忽然想到忘了拿归晚叮嘱我拿的葡萄,心有愧疚地跪到归宛的墓前:“娘亲,实在对不起,都是因为景琛拉我走得太急,我才忘了带您最爱吃的葡萄。不过您放心,下次来我一定不会忘记,我还会让爹也来看你。” 景琛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你倒是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我指着他,义正言辞道:“我明明说的是事实,你敢说你没有拉我。” 景琛也不恼,作势便要转身离开:“你确定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没有我的帮助能够做成” 我心里腹诽他小人,实际行动却是赶紧起身拉住他,妥协道:“景琛我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你一定会帮人帮到底。” “看在你这么虚伪的份上,我比较愿意送你送到西。”景琛冷冷道。 不是说男女之间差三岁便会有沟通障碍,我们差了两个三岁有余,我想我已经和他聊不下去了。 ... ... ------------ 第683章 第 浓情祭(87) 眼看着天色已黑,若不是景琛在身旁,我可不敢只身一人呆在墓园,感受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阵阵阴风。 我终于还是放下姿态去求一旁似乎准备在这里驻扎生根的景琛,小心地蹲到他面前,一声不响地抱住他的脖子,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做个交易嘛,我亲一下你帮一下。” “你那些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非礼勿视,这么多长辈在呢。”景琛的眼睛不敢看我。 我发现一个问题,景琛嘴里说出的话做的事情都很大尺度,可每当我主动调戏他一下,他便会害羞得不行。 对于这个发现,我有些得意:“我明明想正经求你来着,可你偏偏刁难我。万般无奈,我只能出此下策。当然特殊情况我还会用这招的,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谁刁难你,我在马车上没有睡够,小小补眠一下。”景琛已经将我拉下身子坐在凳子上,再将琴摆放在我的面前。 我意识到景琛是一个善变的男子,趁着他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按上琴弦。 归宛的鸾调有些悲戚,如泣如诉,娓娓道来。 归宛的凤调铿锵有力,有着不顾一切的果敢。 交织的鸾凤音符里,一个动人的故事即将拉开帷幕。 昊光元年,归宛和归晚伴随着漫天金光的祥瑞之兆出生,因着她晚出来一些便是妹妹。 归宏喜得爱女又见如此异相,便找了当时颇负盛名的天命师替其算一算命格,这一算便算出两个小女娃中有一个人会飞上云端做凤凰。 归宏当下大喜,甚至让天命师帮着这对双胞胎女儿取个好名字,天命师恭敬不如从命地给两姐妹取名为归晚,归宛。 乍听之下并无丝毫的区别,写在纸上才知道一个是晚上的晚,一个是宛如的宛。 右相归宏老来得了两个双胞胎女儿,自是宝贝得不得了。 两个小丫头也很争气,打小便显出过人的资质,被帝京的人称为色艺双绝。 迟渊的爹由于屡立战功,被晋升为异性王,迟渊便是世子。当时右相和他爹的往来密切,他便得了机会去到右相的家。 那也是归宛第一次见到迟渊。 那天艳阳晴好,归宛和姐姐在自家花园里比试柳师傅刚教的舞蹈,她的身子骨生就比姐姐柔软,学习能力更是超群。任何舞蹈只要看上一两遍便能跳出七八分精髓,姐姐虽然差上一些,贵在勤奋刻苦,两人的舞艺都令人惊艳叫绝。 归宛跳完已经气喘吁吁,便蹲在地上看姐姐的舞蹈。 归晚云鬓雾眉,斜斜插着红色珊瑚撞珠如意钗,腰上的流苏随着身子的转动,摆动逶迤,她将长袖径直甩出,挥动成缭乱的虹彩,在花间飞舞轻盈似梦。 这一幕刚好被初次随爹来访的迟渊撞见。 归晚的舞蹈一直都略逊于归宛,只是被迟渊看到的只归晚一人而已。 归宛和迟渊便是这样错过的吧,那命运如同宿命的嘲弄。 如果她知道有那么一天,迟渊会从熙光中走来,她又会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他,她一定从日出舞到迟暮,时时刻刻不停歇,让他对她一见钟情。 ... ... ------------ 第684章 浓情祭(88) 迟渊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美好的梦境,怀着崇敬的心情痴望着那个浑然不知,依旧翩翩起舞的小姑娘。 归宛偶然的一瞥,年少的迟渊逆着光的俊秀面庞,像是宣纸上雀跃生动的画,和着春日第一缕柔和的光线,缝织着每一寸清风,看进她的心里,让她感受到来自宿命的善意。 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走到他的面前,红着一张脸,歪着头天真地问道:“我从来没有在府上见过你。你又生得这样好看,是从天上来的吗” 这句话,见到景琛的第一眼,我也想对他说。那样的公子如玉,不似凡间人。 只是归宛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就算她和归晚有一模一样的外貌,依旧不能改变迟渊第一眼便看上的人是自己姐姐的事实。 迟渊当时大概觉得面前的姑娘虽然和那个跳舞的姑娘一样好看,不过可惜就是脑子有问题。 迟渊眉头一皱,准备掀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的手,恰好发现刚刚起舞的姑娘已经朝着自己这边奔过来,不由得手足无措。 归晚拉过归宛,关怀问道:“宛儿,你在干嘛” 归宛眼睛看着姐姐,可手却指着一旁的迟渊,害羞得脸上发烫:“这是不是教书先生说的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呀。” 归晚认真地打量了迟渊一番,果真是如画少年,公子无双。 归晚娇俏地笑着,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我叫归晚,晚上的晚,她是我的妹妹,归宛,宛如的宛。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我家花园” 归宛看着姐姐落落大方地介绍着自己和她,甚至还大胆地问他的名字,她对于自己的愚笨感到懊恼。 迟渊甚至不敢直视归晚,却也不忍从她身上离开,盯着她小巧的绣鞋:“我叫迟渊,家父来府上拜访恰巧带上我。他们在堂上议事,我无聊便想着到处走走,不曾想会看到姑娘的惊艳一舞。” 归晚掩面轻笑:“迟公子你谬赞了,我妹妹的舞蹈才堪称惊艳。” 归宛以为迟渊会因为姐姐的夸奖而将视线转向她,她已经在心里准备了一番谦逊却不卑微的说辞。可是却没有等到他的注视,他的视线至始至终都只围着姐姐打转。 “说得恰是,他们议事情确实无趣。远来即是客,就让我和宛儿带你到处转转吧。”归晚提议,转身看着有些反常的归宛,“平日你话多得让我头疼,怎么今儿个反倒是安静了。” 归宛没骨气地挽着姐姐,扭扭捏捏地红了脸。 归晚也没有再管她,任由她挽着,引着迟渊在迟王府闲逛。 一路上,看着姐姐和迟渊有说有笑,自己很想插上一句,可张了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不会显得突兀,说什么才会引起他的兴趣。 想的多,顾虑就多了,然后她发现说什么都不是很合适,最后硬是沉默了一路,只时不时悄悄抬起头看看迟渊,然后怯怯地欢喜。 ... ... ------------ 第685章 浓情祭(89) 领着迟渊到处转转,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可临走的时候迟渊却将随身携带的玉佩送给归晚,说那是他从小带在身上的玉佩。归晚觉得太过珍贵当下便拒绝,可迟渊执意要送给她,说是要感谢她尽到地主之谊。 迟渊送礼物的理由未免显得过于牵强,若真是要感谢,那也得算上归宛一份。 这样的差别待遇让归宛默默地难过了一晚上,那晚上也是她从出生第一个晚上不是和姐姐一起睡的。 后来的事情便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娇俏的右相之女,翩翩佳公子的世子成了最亲密的玩伴。文艺的称之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两小无猜并不是绝对的两小无猜,姐姐疼爱她,去哪里玩都会带着她,哪怕是迟渊明言想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三个最经常玩的游戏便是一个躲一个抓,归宛根本不用费尽心思找躲藏的地方,她一心想要被他找到。可是迟渊每每从她面前经过都不会抓她,而是各个角落地找姐姐。 这个本是三个人的游戏完完全全变成了姐姐和他的专属游戏,一次之后归宛便再也不玩了。 印象中年少的迟渊几乎没怎么和她好好说话,唯一几次面对着她,他的脸上是有认真的神情的,只不过他说的话却是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就不能不跟着。 归宛也想不跟着,可是爹娘一心想将她们送入宫中,知道姐姐和迟渊走得近,便左防右防地不让姐姐出去。唯有在她的帮忙下撒谎欺骗爹娘,才能让姐姐顺利和迟渊幽会。 眼看着归晚和迟渊的感情顺风顺水的,归宛便甘心情愿地在他们背后默默地帮助,毕竟一个是自己的姐姐,一个是让自己惊为天人的男子。 突然有一天,归宛发现一向温婉得体的姐姐竟然撒泼一样将桌案上的文房四宝弄得一团乱糟糟的。 归宛一边捡地上的笔墨纸砚,一边瞥着姐姐,终是好奇占了上风:“姐姐,谁惹你生了这样大的气” 归晚怒气未消:“还能有谁,不就是迟渊。” 归宛知道这本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自己不该过问,可凡是涉及迟渊的事情,她都想要了解:“他怎么了” “我第一次给人绣香囊,他不好好保管竟然把它弄坏了。”归晚拉着她的手,不停地抱怨,“你说我是不是该生气” 归宛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趁着姐姐生迟渊气的时候,说很多很多关于他的坏话,那么姐姐是不是就会永远不再理他。 想归想,事实上归宛却给她倒了一杯茶,帮迟渊说好话:“姐姐,喝口茶消消气,迟大哥一定不是故意弄坏你送的香囊的。” 归晚闷闷地喝下她倒的茶,觉得气依旧不顺:“其实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我生气他不珍惜我送的东西,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半点挽留。” “迟大哥一直很听你的话,你肯定让他别跟着。他本来就很木头,谁知道你的十八弯的女儿心思呀。”归宛自己也喝了一口茶,打开了话匣子便都收都收不住,“姐,迟大哥少年才俊,又对你惟命是从。你可不能仗着他对你的宽容而恃宠而骄,也要好好对他。” ... ... ------------ 第686章 浓情祭(90) 归晚眉山松动,脸上有了若隐若现的笑容:“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是胳膊肘往外拐。” 归宛笑得勉强:“怎么叫往外拐,以后你和迟大哥成亲,他成了我姐夫,那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归宛微笑着却向下的嘴角换做另外一个画面中笑弯了眼睛的她。 归宛背着手微微倾斜着身子,笑得甜美:“迟大哥,你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吗” 迟渊向来对除了归晚以外的人冷淡:“有什么事” 归宛见他对自己爱理不理,早就练成了一身金刚不坏神功的她丝毫不气馁:“姐姐昨天一回家便生了好大的气,她说你将她送给你的香囊弄坏了。” 提到归晚,迟渊脸上才有了其余的情绪:“我不是故意的,她送给我之后我便随身携带着,可哪里知道练武的时候将它弄坏了。” “现在那个香囊在你身上吗”归宛向来心小,要得不多,迟渊能够单独和她说几句话便好,哪怕十句话里有九句便是关于姐姐的也是好的。 迟渊警惕地看着归宛:“在我身上,你想做什么” “我帮你缝好呀,难道你不想将姐姐哄好”归宛心一横,牵起迟渊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大概又是因为姐姐,生人勿进的迟渊竟然没有勃然大怒地甩开归宛的手,而是任由她牵着,陪着她的步伐跟在她一侧小跑着。 那是归宛长这么大以来最快乐的时刻,手心感受着从迟渊手心传来的绝世温暖,那颗平静的心活蹦乱跳,欢愉得一塌糊涂。 归宛所谓的好地方不过是绵延整个帝京的烟雨河旁,她拉着迟渊坐下,迟渊在坐下的同时甩开了她的手。 他不耐烦道:“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归宛眉飞色舞地说道:“这里不好吗可以看到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挑着东西叫卖的小贩,河中浣纱的少女,河上吟风颂月的游客,多有人文气息的画面呀。” “我没空和你一起虚度。”迟渊作势起身要走。 归宛很不情愿地搬出杀手锏:“我帮你约了姐姐出来,说你已经将香囊缝好了。现在距离我和姐姐约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我再不替你缝好,看你等下该怎样同姐姐交代。” 迟渊规规矩矩地坐下来,从怀里掏出脱线香囊:“麻烦你了。” 归宛接过香囊,拿出自己专程带出来的针线包,沿着开缝的地方一针一针地缝起来。 起初迟渊只是目不斜视地朝着河上看,最后实在忍不住便探头看向归宛手中的针线,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没想到你还真的会。” “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只有姐姐会跳舞,只有姐姐会女红,只有姐姐会弹琴作画下棋的。”归宛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说道,“迟大哥,这一切只是你以为而已。” 迟渊没在说话,归宛便静静地缝着。 外人看来,男女搭配也不过如此,况且男的风流倜傥,女的风姿绰约。 ... ... ------------ 第687章 浓情祭(91) 画面的最后是月色里迟渊和归晚重归于好,深情相拥。 而站在不远处的归宛,本是笑着,却无故笑出了泪,最终被瑟瑟的寒风风干,将所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伤怀吹散在每一寸空气里,慢慢蒸发得毫无痕迹。 我必须得说一个公道话,在这三个人的恋情中,归宛是最努力的。 她努力的做好每次破坏归晚和迟渊约会的完全准备,到最后却帮着归晚瞒着娘亲出去和他约会,自己便悄悄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自己却瑟缩在风中,能抱紧自己的只有自己。 她还努力地想要在迟渊的面前表现,可是迟渊从来都只在归晚的时间里有停留,其他人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她努力说服自己在归晚面前讲尽迟渊的坏话,到最后却是好话说了一大框,坏话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昊光十五年,巾帼会风雨无阻地举办了十四届,第十五届比以往不同的便是请到了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太子崇言当评委。 巾帼会主办方与朝廷有什么关系竟然能够请到太子这样涉及政治的问题不是归宛担心的,能不能一举夺魁也不是她关心的。 其实只要她想,那些个达官权贵的女儿又岂是她的对手,可偏偏她不愿意锋芒毕露。 归晚和她商讨须眉会的事情,为了爹作为朝廷相国的尊严两人必须有一个人要拿第一,她们要商讨的便是谁来拿这个第一。 归宛本来就无心比赛,便顺水推船地用小时候常用的招将拿第一的任务推给了姐姐。 为了助归晚夺冠,归宛精心编排适合她的舞蹈,只是不知为何她竟然没有报舞蹈。 除此之外,归宛和归晚并没有做过多的准备,往日怎么过如今还怎么过,转眼便捱到比赛当天。 归宛无意间听到爹和娘的谈话,说迟王府的世子随迟王爷出征沙场,迟王爷战死,世子迟渊也身受重伤。 这个消息好像一道惊雷直直植入归宛心底,最后炸开来,心底一片血肉模糊。 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被人用力地按进海水里,窒息一般,费力地呼吸才能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本能般冲进归宏明令禁止她和姐姐进入的书房,她知道那里有爹这些年五湖四海收集来的珍贵药材。 归宛不知道这些药材有什么用,甚至是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便一样拿上一些,避开家丁和丫鬟,悄悄的跑了出去。 迟王府的大门紧闭着,兽形的铺首上面的环扣在风的助力下敲着,往日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已经眼神黯然。 归宛重重地敲着门,老半天才有人从门内探出一个脑袋来,见一个姑娘,便问道:“姑娘,这是迟王府,你找谁” 归宛生怕他不让她进,尽管恨不得破门而入,却尽量让自己显得谦逊诚恳:“我是相国府的,我和迟渊是朋友,听说他受伤了,我特意来看看他。” 门童一听她是迟渊的朋友,便将她拉了进去,身后的那扇门重新被关上。 ... ... ------------ 第688章 浓情祭(92) 归宛迫不及待地问道:“迟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门童在前面带路,稚嫩的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忧虑:“少爷一直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还一直恶化,情况十分不好。” 归宛的心又狠狠抽搐了一下,恨不得立马能够见到他。 绕过重重假山,行过一条条交错的抄手游廊,归宛见到迟渊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上惨白如纸,她咬着唇痴痴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姑娘,听下人说你是迟渊的朋友,你能来看渊儿真是有心了。”一位妇人拉着归宛的手,感激道。 “夫人,迟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归宛将手中的药材摊开,“这是我爹收集的药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希望对迟大哥的伤有用” 一旁的大夫见到这些药材,两眼放光:“这些可都是市场上极其稀有的珍贵药材,所谓千金难求呀。” 归宛急切地问道:“它们对迟大哥的伤有用吗” 大夫的眼神仍旧炙热,感叹道:“当然有用,光是那一株千年灵芝便有妙手回春之效。” 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姑娘,你可真是渊儿的救星呀。” “只要迟大哥能够醒过来,我就会很开心了。”归宛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床上。 有了这么多珍贵的药材,迟渊要是不醒过来便显得过于矫情了。 可是那个自称迟渊醒过来她便会很高兴的姑娘,看到迟渊突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那根绷紧的弦突然就绷断了,哇地一声便扑到迟渊的身上哭起来。 迟渊任由她哭了一会儿,便推开:“归宛,你还要哭多久,是想将鼻涕眼泪全都擦在我身上吗” 迟渊一般都叫姐姐晚儿,归宛立马破涕为笑:“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姐姐” 迟渊一愣,不耐烦道:“直觉。” 归宛下意识道:“迟大哥原来跟女人一样。” 迟渊大惑不解:“这是什么话” “跟女人一样,直觉挺准的。”归宛被自己逗笑,咯咯笑得停不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迟夫人亲自端着白粥进来,不满儿子对待归宛的态度:“你还说,要不是这位姑娘的那些良药,你能好得这么快” 归宛有些不好意思,使劲摇手:“不碍事不碍事,小事一桩。” 迟渊白了她一眼,嘟囔道:“多管闲事。” 迟渊醒来,归宛打心眼里高兴,只要他不像之前那样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无论他怎样揶揄她,她都乐意听。 迟渊想了半天,嘱咐道:“不要告诉晚儿,我不想让她知道。” “姐姐去参加巾帼会了,她不会知道的。”归宛突然想到什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遭了,巾帼会,哎。” 迟渊见她表情有些怪异,禁不住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好好养伤,我出来这么久了得回去了,要不然我爹寻我不到该报官了。” 归宛匆匆告别,心怀忐忑地往相国府奔去。 ... ... ------------ 第689章 浓情祭(93) 归宛知道少不了一顿骂,却没有想到归宏竟然手拿家法在堂上等她,姐姐和娘亲便坐在一旁忧虑地看着她。 归宏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你还知道回来给我跪下。” 归宛知道爹正在气头上,不能忤逆,否则受苦的还是自己。 归宏转过身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面色严肃:“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归宛一五一十地陈述自己的几大罪状:“巾帼会不该缺席,还有不该偷爹的药材,更重要的是不能谁都不知会一声便消失两三天,让爹和娘,姐姐担心。” 归宏给归宛一个解释的机会:“很好,你需不需要为自己辩驳” 归宛对着归宏磕了一个头,坚定道:“爹教过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怕犯错,就怕犯了错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 归宏狠了狠心,竖起手中的家法:“看在你承认错误的态度诚恳,家法五十你能接受吗” 归宏心里突突地跳,却还是答道:“能。” 归夫人忍不住插嘴,捧心而哭:“老爷,小宛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能和她计较呀。她这样的身子骨,你这五十下不就要了她的小命吗” 归晚不忍,帮腔道:“娘亲说的对,宛儿固然有错,可爹的惩罚未免太过了些。” “谁要是再求情,便再加五十下。”归宏疼女儿是远近闻名的,这次也是真的气得厉害了。 归夫人和归晚全都不敢再开口,生怕让她再多受一些鞭子。 归宛知道鞭子打在身上一定很疼,可她不知道会这样疼,那鞭子像是会吃人一般,每一下都好像在往肉里钻,可她的心是安稳的。 这些都是因为迟渊受的,她愿意。 五十鞭子之后,归宛是被几个人抬着回到房间的,她趴在床上让姐姐替她擦药,嫩白滑嫩的背部被家法打得血肉模糊。 听见归晚的哽咽声,她忍着疼痛安慰道:“姐姐,我还能受几鞭子呢” 归晚哪里能不知道她在安慰她,半是责怪半是心疼:“你这两天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要偷爹的药材” 归宛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仍旧选择守口如瓶:“姐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可这次我答应过一个人绝对不告诉任何人的。” “我不问了。”归晚尽可能轻的将药擦在归宛的身上,蹙着眉头埋怨道,“爹也真是的,下手这么重,以后你的背是要留疤了。” 归宛忍着痛,言笑晏晏地说到另外的事情:“这不怪爹,都是我的错。姐,巾帼会上,你是不是力压群芳呀。” 归晚有些无语,恨恨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 归宛表现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那太子崇言长什么样啊” 归晚言语平淡:“巾帼会上经久不断地便是少女欢呼的声音,你说他长得怎么样” 归宛将姐姐的注意力成功地引到其他地方,自己却暗暗地咬着牙齿:“那真是可惜了,我竟然没有见到。” ... ... ------------ 第690章 浓情祭(94) 那之后的好几个夜晚,归宛全都是匍匐着身子睡觉的,偶尔睡着之后不自觉翻了身,疼得眼泪直流。 暗恋若是暗恋得好不管兜多大的圈子,两人终会拨得云开见月明,可若是暗恋得不好,便会劫数连连。 这迟渊算得上是归宛的劫数了,这次若不是因为他,吸引到崇言的一舞该是归宛跳的,江山,后位,独宠她都能一一享尽。 可谁叫她偏偏舍不得逃离这个劫数呢。 转眼,归晚和归宛都到了要出嫁的年龄,归晚想嫁的人很明显便是迟渊,归宛这些年心里都装着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身边便也再没有出现任何男子。可她是明白的,她想嫁的人便是注定成为她姐夫的人。 然而,她的,姐姐的,迟渊的命运便因为一道赐婚圣旨的降临而重新洗牌。 归宏十分相信天命所归,这道圣旨更加让他确信,姐姐要嫁给崇言成为太子妃的事情似乎是板上钉钉。 归宛知道如果姐姐嫁作他人妇,迟渊痛失所爱一定会心痛得无以复加,所以她提出要替姐姐出嫁,无奈姐姐没有答应。 归晚出嫁的那天,迟渊没有来。 姐姐出嫁的第二天,迟渊来找她。他的手上提着几壶酒,一脸酡红,醉眼迷离,眼泪鼻涕交错在脸上,狼狈又邋遢。 显然在来之前他已经喝了很多酒,浑身都是恶臭,可她并不嫌弃地扶着他去了烟雨河边。 就算醉得神志不清,迟渊都没有混淆她和姐姐,依旧清晰地知道她是归宛,而不是他的晚儿。 这让归宛觉得悲哀,她想暂时做做姐姐的替身来安慰他都不行。 “迟大哥,姐姐是爱着你的,可是她不能置相国府于不顾。她是迫不得已的,可你为什么不去救她”这是归宛一直不了解的地方,那样喜欢姐姐的迟大哥,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甚至不做一丁点的努力。 迟渊双手捧着脑袋,说得无助:“我娘将我关在一个房间里,我在房间里疯了一般地砸东西,扔东西,甚至踢断了门栓。我知道,昨晚上我要是不去,会发生一些什么。可是看着我娘跪在我的面前拿着刀驾着脖子以死相逼,我没有一点儿办法呀。” 归宛心疼迟渊的心疼,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手抚上他的脸,沙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刀剑穿过肉都只是闷哼一声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无声地掉下泪来。 震撼之余,归宛感到更加深重的钝痛。 “迟大哥,姐姐已经成了太子妃,你放弃吧。以后好好的生活,我相信姐姐也一定希望你不要再记着她了。”归宛知道自己的规劝没用,可是却不忍心看着他这样颓唐地过下去。 “崇言夺我所爱,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迟渊醉得厉害,呢喃着闭上了眼睛,“归宛,我会将晚儿抢回来的,一定会。” 那时归宛悲哀地想,她和她喜欢上的人没有心意相通,最终却是同病相怜,但好歹是有了一点联系了。 ... ... ------------ 第691章 浓情祭(95) 归宛知道迟渊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花几年的时间下一盘大棋。 两年后的迟渊变成了迟王爷,他并不是子承父业,如今的功名成就全是他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打下来的。他这样拿命去拼,不过是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想积累自己的力量,将来颠覆崇家的天下,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放不下归晚。 这一切或许别人不知道,可是归宛却是清楚得很,可就因为清楚心里便更加疼痛。 这些年归宏给她介绍了很多英雄才俊,她全部都笑着拒绝,她心里的英雄至始至终都是迟渊,只是这个英雄心里长着一个执念,那执念是她的姐姐。 归宛从没有想过放弃追寻,总是鼓励自己说,既然迟渊在姐姐嫁人之后都能那样痴情,他还没有娶妻,她怎么能够轻易便认输,难道她还不如他痴情。 她一直固执地以自己的方式痴情着。这两年,迟渊大大小小的战争,她便都在人群里相送相迎。 每次得胜归来,迟渊便会找她去烟雨河边喝酒。归宛从来不会喝酒,可为了他总是瞒着爹娘将自己喝得烂醉,她不过是希望在有些方面上能和他有些共同的契合。 归宛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八月十五,月儿正圆。 迟渊竟然来找她喝酒,依照惯例他只有赢了战争才会来找她,可她没有听说迟渊在这前后赢过什么战争。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河边,身后各自萧条的影子充满善意地依偎在一起。 夜晚的风有些凉,迟渊见她瑟缩着身子,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归宛受宠若惊之下本能地出手去挡。 “归宛,我想她了。”这是除了姐姐结婚那段日子,他第一次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归宛的面前,她以为她已经能够像个成熟的女子一般安抚他,而不是像第一次见他伤心那般难受。可是终究是以为,看着迟渊如同孩子般呓语着他对姐姐的想念,她的心里也跟着泛起了密密麻麻不透风的疼。 迟渊的话很简单,很简短。 归宛便知道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约她出来,他并不是想见她,而是想见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她。 她仰面承接着柔妩的月色,脸上绽放着苦涩的笑容。 有那么一刻,归宛竟然有些感激自己有和姐姐一样的容貌了,除了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偶尔她还能寥解他的相思苦。 “归宛,让我抱抱你,就一下就好。”其实迟渊根本就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归宛多么希望他不是抱一下子,而是一辈子。 归宛笑起来,眸光如月下深潭般水色潋滟,张开纤细的胳膊,主动搂他入怀:“迟大哥,你的心里还要装着姐姐到什么时候。这么久了,你不累吗” 问完,归宛便觉得自己的问题着实可笑,这个问题恐怕最先应该问的是她自己吧。归宛,你的心里到底还要装着这个装着你姐姐的男子多久,你那从未摊开在青光白日里的可笑痴情还能支撑着你走多远,你不累吗 答案不言而喻,累得难以自己,却依旧不忍放弃,爱情这个东西除了水到渠成和顺其自然的表现方式,还有一种表现叫做死撑。 这种死撑是无论对方以何种残忍相对,她都拿出全部的光与热温暖他偶尔才有的悲凉,而她所剩的勇气甚至是不够抵御他给的看不到希望的伤。 ... ... ------------ 第692章 浓情祭(96) 迟渊挣脱了归宛的怀抱,抬头看着满月,露出温柔的笑意:“好久都没有同晚儿一起看月圆了,希望下一次就在不久之后。” 迟渊总是不正面回答归宛的问题,可归宛却知道他的意思是坚持。 看着画面中归宛收敛所有苦楚和女儿家的娇弱,手拿酒壶和迟渊先干为敬。 我觉得这样傻的归宛一点也不值得我敬佩,可我想要抱抱她,我那么不顾一切的娘亲。 归宛已经决定就这样守在迟渊的身边,他看着姐姐,她则默默看着他。 可就连这样卑微的愿望对归宛来说都是极度奢侈的,若是迟渊对归宛的伤害仅仅是让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那么他怎么当得起她的劫呢。 我们在归晚的记忆里看到她将厚厚一叠信原封不动地还给迟渊之后,便跟着崇言离开。 可迟渊在归晚走后,保持着她离开时候的姿势又站了许久才离开。 按照常理来说,归宛是大家闺秀,白日里都讲究三步不出闺阁,傍晚时候便更不允许出门了。 可归晚想念她找她入宫,她想着明日便要进宫看姐姐,便想带点平日里两人最爱吃的吃食带进皇宫。 帝京虽然大,可是达官显贵常走的就是那几条路。她走得很急,路过酒坊的时候,老板将一个人推了出去,那个人踉踉跄跄正好跌落到她的脚下。 她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下店铺的招牌,有些鄙视脚边的人。世人真是脆弱,以为凭借酒这东西便可以消愁,却不知酒醒了之后,一切还是如同原样。那些痛苦如同回放再次袭上心头,加上宿醉的头晕,反而是更加痛苦。 归宛正想绕过去,那店铺的老板跟了出来,一脚踢到了地上的人的身上,骂骂咧咧:“穿着这么好的绫罗绸缎,点我最好的女儿红,居然是个穷鬼,快他妈滚远点。” 虽然不同情地上已经被踹了一脚的人,可是同样也被老板粗鄙的话觉得厌恶。她抬起左手欲要阻止,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不由得放下手来,可踏出去的脚停在了地上那人抬起头的刹那。 迟渊醉得意识不清,懵懵懂懂地说道:“我是迟王爷,我有的是钱,把你们最好的酒全部给我拿出来。” 老板笑得出奇地夸张:“你说的可是那个帝京百姓人人爱戴的无敌将军,若他是你这副熊样,我将眼睛挖出来给你。” 有时候人说话还真的不能太绝对,若是归宛证明了他就是迟王爷,那这老板的眼睛究竟是挖还是不挖呢。 凡是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过商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将自己的嘴锻炼得十分的伤人,归宛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板的跟前:“这些可够了。” 老板像是看到了财神爷一般,双手捧着银子,一个劲地道:“够了,够了。” 拿了银子,老板便转身回到酒坊里面,脚踏在门槛上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奚落迟渊:“要不是这个漂亮小姐救了你,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 ... ------------ 第693章 浓情祭(97) 归宛狠狠瞪了老板一眼,他便悻悻地进到屋子里去了。 归宛本就瘦弱,将迟渊扛起来之后,便将她整个遮住了。幸亏酒坊离着迟府不远,连拖带拽终归是将他抬到了迟府的门口,迟府的管家见自家主子还没有回来,正准备出来寻他,见这个小姑娘将自家王爷扛着,忙过去接了过来。 这才看清姑娘汗涔涔的鹅蛋脸,他是认识她的。王爷的书桌上全是这姑娘的画像,似乎是叫什么归晚。 归宛将迟渊交给了管家,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但是按照她的本意她还想和他多呆一下,可是想到自己是女子,深夜呆在一个男子的家中总归是不好的,再不舍也只能告辞离开。 管家像是知道她的心事,叫住了她:“归晚姑娘,这些天府上很忙,照顾王爷的贴身丫鬟又请假回家了。如果您不忙,管家我请姑娘留下来帮着照顾一下王爷。” 归宛不知道有多开心,心想事成的喜悦也不过如此。 她像是怕管家反悔似的,立马答道:“我不忙的。” 归宛和管家一起将迟渊抬到他的房间。 这管家之所以能做到管家之位,实力未必占重要的因素,管家是必须要有眼力见的。 老管家交代一些好好照顾王爷的话之后,便默默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便只剩下归宛和酒醉的迟渊两个人。 归宛从来没有伺候过醉酒的人,可是伺候起迟渊便像是天生就会一般得心应手。 她打来热水为他擦脸擦手,这些她以为老夫老妻才会做的事情很高兴为他做。 迟渊觉得舒服了些,酒也醒了几分,至于醒了几分倒不至于从睁开眼睛角度的大小来辨别。 他紧紧抓住归宛的手,那眼神狰狞得像是要吃了她一般。她还来不及恐惧,他的汹涌而至的神情便缓和了下来,换上一副深情的面孔,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也减轻了不少,轻轻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脸上。 从小到大,迟渊见着她的面色从来都没有好过,这样的柔情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她慌张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更紧地握着。 迟渊将她一扯,她正在走神,便整个人躺在了他的身上。 我看到归宛的整个脸都红透了,想来她应该是懵了。 男人的力道本就是大的,据说男人在床上的力道又会大几分。就算醉酒也不影响迟渊将归宛翻在身下,因为那力量实在是太悬殊了。 归宛有些害怕了,推着覆在她身上的迟渊,隐隐带上了哭腔:“迟渊,你快下来,你不能这么对我。” 迟渊并没有放开归宛,将头埋在她的肩胛处,低声呢喃着:“归晚,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也会想我。” 对于归宛来说,这句话便是让她豁出一切的魔咒。 她不再挣扎了,反而格外坚定地抱住了他宽阔的肩背。 迟渊感受到身下的人的温顺和服从,便开始一点点轻轻地她的脖子,每一个吻便像是在归宛的身上点燃了一把熊熊的大火。 ... ... ------------ 第694章 浓情祭(98) 清风入户,烛光微熏的房间顿时漆黑一片,袅袅白烟在虚无的夜色里缓缓升起,逐渐消散,徒留暧昧又急促的呼吸声。 若一个女人真想保护自己的清白,那么她有千百种方法。除非是归宛自己心甘情愿,要不然没有一个男人能强迫她。 归根结底,归宛用自己的一生幸福赌了一个未知。 不经人事的归宛将她仅仅知道的那一点点的柔情全都交付给迟渊。 我真想快点看到迟渊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抱着最爱的人的妹妹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这可不是好奇心过重,不过是事情发展到这里,我不得不想到的事情。 可是天刚微亮,归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迟渊,她不想他误会她趁着他神智不清爬上他的床,她知道依着他的性子一定会对她负责的。她倒是想他负责,但却不想他有半点怨她。 如此一想,她便忍着初尝人事的痛楚,趁着他宿醉未醒的时候,从地上拾起衣物离开了。 而后的事情便是归宛不知道的,却也是个天大的误会。 迟渊醒来,一个人醉酒再是厉害,前一天晚上做了什么事多多少少会有些印象。他凝重地掀开被子,自己正赤身,更显眼的还是那抹触目惊心的处子红。 这时,管家推门进来,看到王爷袒露着上身,笑得暧昧:“王爷和归晚姑娘该是起来的时候了。” 迟渊有些难以置信,但胸腔之中迅速升起难以自持的欣喜:“你是说昨夜和我在一起的是归晚。” 管家知道王爷心情不错,便趁机邀功道:“昨夜你喝醉了,是归晚姑娘将你送回来的,她本来准备离开,是我自作主张将她留了下来。” 迟渊认真地告诫着管家:“本王会重重赏你的,但是昨夜的事情不要对外面提起。” “管家我嘴严实。”管家退了下去。 现在想来,这谐音的名字是将归宛送上这条不归路的罪魁祸首。 迟渊从来没有将归宛放在心上过,根本没有想过管家口中的归晚其实是归宛。而管家只见过画中的归晚,并不知道她还有个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妹妹,叫归宛。 有了这一夜,迟渊更加坚定要换了这江山抢回归晚的心。 我不想去猜测若是娘亲没有怯懦逃开,迟渊和她的命运会怎样。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而且发生在很久的以前,人力无法改变。 归宛去皇宫里看望归晚,她跟往常一样给她准备了好些她爱吃的吃食,可是她却半点没有胃口。 归晚看着她满面愁容,关怀备至地问道:“宛儿,你不舒服吗,怎么都不吃了” 归宛缓缓推开归晚伸过来的手,淡淡道:“姐姐,我都这么大了,你不能再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我呀。” 归晚笑了笑:“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不心疼你心疼谁。” 归宛看着一处失了心神,归晚了然:“你和迟渊怎么样了” 归宛无力地辩解道:“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和迟渊能有什么关系呢” ... ... ------------ 第695章 浓情祭(99) 归宛被归晚直言戳中心事,好像心中藏了很多年的秘密,甚至以为以后很长的时间里依旧会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深处,却没有想到会这样地突然地浮现在表面,摊开在人前。 她本能地隐瞒着。 归晚直言不讳:“宛儿,你从来不对我撒谎的。我早就知道你喜欢迟渊,可那时候我也喜欢他,姐妹之间有所让有所不让,我才没有戳破。事到如今,我与迟渊再无可能,若是你和他能误打误撞,成就一段佳话,那倒是让我少操心了些。” 直到这时候,归宛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原来早早就被姐姐洞察,她心生愧疚:“姐姐,对不起,我不” 归晚的眉目浅淡,嘴角含着端凝的笑容,柔曼地打断她的话:“宛儿,为什么要道歉,谁都有权利喜欢一个人。” 归宛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能够舍得迟大哥” “我也以为我放不下他,可是我却更怕抓不住崇言。他对我太好,我习惯了这种好,便生怕一旦失去之后日子会不好过,所以我要珍惜。”归晚剥了一颗葡萄塞进归宛的嘴里,“宛儿,不管做什么事情,你都比我聪慧,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得到你想要的。” 归宛和姐姐的一席谈话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我想她大概是误会了归晚的意思,归晚希望她得到幸福,却不是让她蒙着眼睛看不到现实到最后撞得头破血流。 总之,归晚的支持让归宛着了魔一般,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握眉笔画笔的大家闺秀却混入军医里面随军出征。 崇言要扩张领土,实行大一统,那场战争便是昊月和身毒国之间的战争。迟渊一路走来打的全是以少胜多的战争,这一战也是如此。 迟渊作为先锋部队袭击身毒国周围分布的兵力,情报说敌军据点只有一万兵马,迟渊便带着自己亲自训练的五千精兵应战。 行军过程中,北风狂啸,暴烈的大雪里夹杂着犀利坚硬的雨珠,打在人的皮肤上瑟瑟生疼。 因着雨水的冲刷,连行进的道路都变得泥泞,运着粮草的车轱辘全都陷进泥土里,连手无傅鸡之力的军医们都要下车推着粮车行走。 当然归宛也不例外,柔弱的她好几次都一脚踩滑了跌进泥水里,污臭的泥水溅她一脸,留下斑驳的泥污,任谁都看不出她半点美艳。 风吹雨打,食物粗鄙,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归宛不论内心多强大,终是不堪重负倒在泥浆里再没能爬起来,周围的人将她扶上光秃秃的板车任由她被雨水冲刷着。 这样又走了好几里路,迟渊才下令全军原地驻扎。 大夫给归宛把脉,手刚握上她的手便惊讶,这样柔软的一双手不该出现在军营里。这样的惊讶也只不过维持了几秒钟,毕竟有哪个千金小姐乐意来军营里受罪。 归宛感染风寒,气血虚弱,大夫草草给她吃了几颗简易的治疗风寒的药丸,便让她躺在帐篷里,休养生息。 所有人都严正以待,没有空来关心现在在他们眼中身份不值得一提的归宛。 ... ... ------------ 第696章 浓情祭(100) 她孤孤单单地躺在帐篷里,听着帐篷外面呼啸怒号的风,只觉脑子里爆发了一阵阵恼人的火山,通红发亮的岩浆推着蠕动着,身体难受得快要爆炸了一般。 她渐渐想起年少的自己和迟渊,一直以来她踩着他身后的脚印想要靠近他,却至始至终都改变不了她晚了一步,便再也追赶不上的事实。 我觉得归宛不应该责怪什么,一切怪她自己,她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也是应该有尊严的,纵使再爱一个人,都不能将自己放得太低。 骏麓一战,迟渊才发现情报出了错,对方不是一万而是十万兵将。 他领了军令状,五千精兵一个不差地回帝京,所以他不能退,况且骏麓的山头全都是敌方的人,他们想退依然没有机会。 狭窄的谷地最适合用火攻,上游的肆溪水源博大,动力风涌,打开水闸便能淹死下游的士兵,数月的委婉进攻,迟渊几乎是将整套孙子兵法的计谋全都用了个遍,终是折了对方五万兵马。而他的五万精兵没有一丝一毫的伤亡。 若是让迟渊继续周旋,创造以五千薄弱兵力在沙场上力挽狂澜,破敌方十万大军的奇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很显然,敌方将领也意识到这点,决定速战速决,将迟渊的兵马困死在骏麓,一个不留全部斩于马下。 这些日子的游击,随军而来的粮草已经吃得七七八八,朝廷发放的粮草又迟迟不到,迟渊逼不得已,只能应战。 他让将士们砍断自己坐骑的腿,置之死地于后生,他们都知道这场战争可能回不去了。 军队的后勤早就在得知敌我力量悬殊的时候逃离了,归宛的身体也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偶尔会咳嗽一阵子,扯得肺部跟着轻轻的疼。 她走出帐篷看见所有人在慌忙逃窜,她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人,眼里写满了焦急:“迟将军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骏麓一战,迟将军肯定要败了,我们快些逃走吧。”那人推开归宛便踉跄逃离。 归宛知道迟渊很厉害,昊月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他从来没有输过一场仗,这次赢了,他还是会像往常一般找她喝酒畅谈的。 驻扎地离着骏麓的战场还有一段距离,归宛身子仍旧虚弱,连滚带爬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凉雪纷飞里,入眼的是满目疮痍,嘶哑的马鸣此起彼伏,尸体堆成小山一般,随意的呼吸一下,便有浓郁恶心的血腥臭夹杂着还未散去的硝烟窜入胸腔内,刺激得她不住地咳嗽,掉眼泪。 归宛只听迟渊酒至半酣的时候聊到过战争一事,他说得意气风发,将整个战事都拿捏手掌之中,好像他就是战争的裁决者,他想怎么翻云覆雨都行。 如今真正目睹两军交战,激烈拼杀后的战场,她不禁吓得腿软。 过去的岁月里,归宛从未像那时般害怕,她害怕再也不能见到迟渊,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喝那种难喝得要命的酒,还有看八月十五圆圆的月亮。 ... ... ------------ 第697章 浓情祭(101) 归宛正蹲下身子想要徒手搬开一具具尸体寻找迟渊,却发现不远处那被箭头扎得如同刺猬一般的人。 他白色的战袍早就涂染了层层鲜血,他的敌人的交错在一起,融汇成战场上最荣耀的红色战铠。 他面对着昊月的方向跪着,身子却没有倒下,血污堆积的面庞在夕阳的余晖下模糊成崇高的影,眼神正无限哀痛地凝望着远方。 归宛不知道迟渊是死是活,可她知道他在凝望着什么,昊月最繁华美艳的宫阙中,那个最端庄安娴的女子,归晚。 她来不及关心自己的悲哀,只要他活着,哪怕让她永远得不到他的真心都行。 归宛暗暗在心里发誓,往些年的付出在迟渊的生死面前竟然根本不值得一提,这样的认识让她自己都开始可怜自己。 不远的距离,脚下堆积着层层叠叠的尸体,她神经恍恍地摔了好几次,干净的脸上血污和泥土交互纵横,她好像也是经历了刚刚那场残酷的战斗,才从尸体下爬出来的一般。 归宛凄凄地跪在迟渊的面前,眸光是一片亮晶晶的水润汪洋,泪水肆意流淌出来,混着脸上的血水,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头上,飘到她脸上混合成热气腾腾的泪,她看起来美得让人心生怜惜。 “迟渊,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会害怕。”归宛屏住呼吸,不断地啜泣着,试探地摸上他的鼻息,虽然气息微弱,好歹是有的。 知道他没有死,归宛悬在半空中的心立刻就放了下来,随即更加绵密的伤痛和恐惧层层袭来,她无所顾忌,肆意放声大哭起来:“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 迟渊被射成刺猬了竟然还有气息,生命力也着实是够顽强的。 可是生命力再顽强,若是不能及时就医,他也会流血身亡的,当然这是以我的半吊子医术的角度来看的。 自从被影风直接打击之后我便不会自称医术高明了。 归宛虽然不懂医术却也懂常人都能想到的道理,幸亏她随身携带了止血药。 她毫不迟疑,就像当初决定在心里默默爱着深爱姐姐的他时一样果敢。她闭着眼睛咬着牙齿将迟渊身上一根又一根的箭拔出来,迟渊虽然已经晕过去可依旧能够感受到剧烈的疼痛,每每从骨缝里抽出一根利箭,他便会闷哼一声。 随后归宛便脱掉迟渊身上的铠甲和衣衫,将自己的衣衫撕裂成条状,在他的伤口撒上药粉,然后用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之后才穿上衣服。 天气恶劣,寒风凛冽,骏麓似一座绝望黑暗的幽冢,连空气里都飘荡着死亡的气息。 归宛害怕迟渊的伤口恶化,便将身上厚实的雪氅穿到了他的身上。 她只着单薄湿透了的棉褥子,瘦削柔弱的女子背着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行在十里寒冰之上。 归宛知道这是身毒国境内,她自然是不会蠢到背着他去附近的城镇就医。 ... ... ------------ 第698章 浓情祭(102) 迟渊伤得很重,越早就医便越加多了一份活路。 迟渊效仿项羽破釜沉舟,斩断退路,让士兵无所顾忌地同敌死战。 致使归宛甚至不能找到代步的工具,目前返程最近的选择便是徒步翻越距离骏麓五里之外的雪峰,雪峰之后便是昊月。 先不说迟渊的身体能否坚持到翻过雪峰,他以五千精兵全歼身毒国十万大军,谁都不知道这场战事他打得有多惨烈,可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快传到身毒国皇宫内,必然引发身毒国残忍的报复。 由此光是到达雪峰山脚便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归宛凭一肩之力背负迟渊,又要逃开敌人的搜捕,还要保证两人不会在此之前便饿死,毕竟大冬天的,草木不生,群兽还冬眠了,找吃的就变得尤为艰辛了。 但是归宛想迟渊身中那么多箭都能不死便是他们一定会没事的预兆,她决定尽全力一试。 尽人事,听天命。 原来听着有些无奈的话,此时此刻归宛自己用上才觉得自己的形象顿时崇高了不少。他们都能活下来当然是极好的,可若是他等不到救治便死了,那么她一定会陪着去。 她要用实际行动践行迟渊所说怎么哪儿都有你的责怪。 可事情比归宛想得更加艰难。 风雪暴烈,四处是鬼哭狼嚎的呼啸声。 归宛本就是大病未愈,拖着迟渊在风雪里爬行,咬着牙坚持了几里,最终和迟渊双双跌进雪地里。 她扑向迟渊,有些绝望地哭泣:“迟渊,我会努力救你,你也要坚持住,姐姐还等着你。” 她希望迟渊能够听到,为了姐姐坚持下去。 归宛见迟渊因流血丧失了很多水分,又这么久没有喝水,嘴唇早就起了一层干裂的壳。 大雪皑皑的枯凉天地中,归宛蹲到地上冷得团成了团,酷风吹断残年中不支的树枝,吹起她如墨的发。 深不见底的黑暗夜色里,归宛的眼色越发浓稠晶亮,像一颗打磨得璀璨的明珠,光芒掩映,流彩洋溢。 她咬了咬颤抖的牙齿,表情恨恨地抓起地上的一把雪放进嘴里。 可真是个冷啊,冷得她恨不得立马将它吐出来,眼风瞟到一旁奄奄一息的迟渊,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待冰雪在口中融化变暖,她双手轻轻撑在迟渊的胸膛上,俯身攫住迟渊的唇,将口中的温水尽数度给他。 哪怕她也渴得不行,都不曾留给自己一分。 归宛重整旗鼓,费尽千辛万苦,她总算是将迟渊弄到了雪山脚下,她觉得自己走光了这辈子要走的路。 这一路并非无阻,路途上曾遇到身毒国进行第二次地毯式搜索的士兵,她将迟渊紧紧抱在怀里,几乎毫不犹豫地滚落山坡,用孱弱娇嫩的血肉之躯护住怀里的英雄,她的长生天。 尽管一路的碎石刮得她浑身是伤,好歹他没有事,好歹她赌对了,断崖下面定有深渊,好歹她善游更甚琴棋书画。 归宛始终紧紧攥着迟渊,两个人同时坠入断崖下面的深潭,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 ... ------------ 第699章 浓情祭(103) 对于归宛来说,雪山脚下并不是终点,而是更加残酷的开始。 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讲了几个好笑的折子戏的段子之后,信心又大增。 只是等到她好不容易到了雪山半腰,风雪愈发猛烈,吹得她身子左右摇摆,根本不能行走,更不要说还要带着人事不省的迟渊。 思来想去,归宛带着迟渊躲进了一个看起来荒废了很久的山洞,没有想到里面竟然还会有现成的柴火。 从迟渊的身上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堆火,听见干柴爆裂的声音,她才感觉到手脚的意识活了过来,汗湿的长发凝结着透亮的坚冰,在火焰的炙烤下,汨汨融化成水,低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无声地放大。 这场大雪来得突然,看上去要下个两三天的样子,归宛深知若是干待在洞里,他们两人都会饿死在这洞里,恐怕等他们成了一堆白骨还无人知晓。 所以眼下最紧急的事情便是要找到吃的。 归宛用稻草铺到迟渊的身上之后便出了洞外,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天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以洞口为初开始的地方,跪在地上徒手挖雪。 我一时觉得有些不理解:“归宛想干嘛” 景琛的视线未有一刻的偏移,紧紧盯着画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想在雪地里找吃的。” 其实雪地里的确是可以找到吃的,但前提是归宛的手要足够坚韧。 归宛拖着疲惫的身子,跪着爬行在雪地里,为了避免被烈风掀翻在地,她的双手死死抓住雪铺的地面。起初双手挖得通红,指尖木木得如同无数根尖针刺入,钻心的疼瞬间传遍全身。 多想要放弃呀,这些天她早就累得痛得哭都哭不出来了,可是只要一想到洞中的男子,她就本能得停不下来,一双发紫的手没有知觉地进行着挖掘的工作。 老天不负有心人,果然让她挖了不少还未干枯的草根。 迟渊不能自己咀嚼,归宛便放在自己的嘴里嚼碎了之后喂到他的口中。他也很争气,吞咽得虽然慢却也还是会吞咽。 看着他不时蠕动的喉结,归宛便能够忘却所有冷,所有痛。 归宛对着明晃晃的火,举起自己的双手,她知道自己再没有力气去挖第二次,所以她明明也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却不舍得吃一点点,要将全部的草根留着给迟渊。 那些草根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随着草根的慢慢消耗殆尽,洞外的风雪却没有半分减弱的趋势。 归宛在明火边上烤着,仍旧感到无可救药的寒冷从毛孔钻入,在她体内肆意窜跑。 她将脑袋埋在膝盖里,窸窸窣窣地哭了一阵之后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将手指在尖锐的石尖上划了一下之后,便将伤口涌血的地方凑到迟渊的嘴巴。 感受着血液以飞快的速度流动以及从迟渊口腔里传出喉结吞咽的声音,归宛痛却快乐着,那抹苍凉的笑始终挂在嘴角,藏在眼里。 ... ... ------------ 第700章 浓情祭(104) 随后风雪骤然停止,归宛不敢在停留,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自己的所有意志已经到了崩溃衰弱的边缘。她撑不了多久,但是她一定要在自己倒下之前将迟渊安全地送到迟王府。 上天有好生之德,它从未在情感上眷顾过归宛,怎么忍心看着她和她的情感一同死去,死在这冰凉寂寞的雪山上。 下山的途中,归宛终于体力不支跌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她使出了所有力气爬到迟渊的身边,紧紧抱着他,依靠在他的怀里。 “迟渊,别怪我,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再也走不动了。”归宛极尽柔情地喃喃着,“我知道你见不到姐姐一定很难过,可我现在很开心,能够长眠在你的怀里。” 归宛觉得自己和迟渊一定没救了。 归宏将归宛失踪的事情告诉归晚,她便猜到她定是随军出发了。 归晚立即出来寻她,半路上听说交战双方没有一人生还,她差点快要晕过去。 她终于还是找到了归宛,雪地里,她和迟渊紧紧地抱在一起,像是生来便是一体那般亲密。 归宛和迟渊都是被抬上马车的,她躺在归晚的怀里,意识有些转醒,看着流泪不止的姐姐,她笑得单纯:“姐,要是你再晚来一步,我和迟渊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是姐姐错了,你别为了迟渊这样糟蹋自己。”自己的妹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罪过,这才多久,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脸色黑青,到处是伤。 归晚只能一个劲儿哭。 归宛摇头,眼中没有半分委屈和不甘,却仍旧涌出大片地水泽。归晚拿着手绢不住地替她擦拭,却并没有什么用。 “姐姐知道你疼,你一定要撑住,我马上带你进宫看太医。”归晚抱着归宛的手都在颤抖,怀里的人儿就像一团怎么也暖不了的冰,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恐慌害怕。 从来没有对下人大声说过话的归晚头一次大发雷霆,“给我快点,再快点,要是延误了我妹妹的治疗时机,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归宛拉着姐姐的衣袖,一字一顿说得分外艰辛:“姐姐,先把迟渊送回去,他的伤很重。” 归晚劝说着:“你先睡一下,我送他回去。” 归宛如何肯依,执拗道:“我看着你送他回去之后再睡。” 归晚知道拗不过她,便一声声催促着马夫快马加鞭将迟渊送到门口,大力地敲了敲门,又坐回了马车,待大门打开,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亲眼见到迟渊被安全送到家中,归宛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半眯着眼睛,叮嘱姐姐:“姐,千万别告诉他是我救的他,我要的是爱情不是感恩和同情。”,之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眼,归宛昏迷了半个月,太医说她是舟车劳顿,营养不良,寒风入体,积劳成疾,那双纤细白嫩的手和雪地里滑行的膝盖估计以后会常痛了。 ... ... ------------ 第701章 浓情祭(105) 半个月后,归宛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拉着归晚问:“迟渊呢,迟渊有没有事” 归晚戳了戳她的脑袋:“他早就好了,昨日还来上朝了,倒是你昏迷了大半个月。” 归宛皱起的眉头终于平缓,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她更加从容:“他没事就好。” “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或者是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归晚恨铁不成钢:“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你这样糟蹋自己了,崇言已经下了圣旨赐婚你和迟渊。” “孩子”归宛疑惑。 “太医说你有了身孕,那么一番惊心动魄的逃离和拯救,它竟然还在你的肚子里生根发芽,连太医都说是奇迹。”归晚眼中溢出的心疼更加浓郁,“你老实告诉姐姐,这孩子是不是迟渊的。” 归宛点了点头。 “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他当时喝醉了。” 归晚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你和迟渊的婚事就这么定了。” 归宛有些忐忑:“迟渊明明喜欢的是你,一心一意地等着你的回心转意,他会答应吗” 归晚说:“容不得他不答应,就像当初我不能抗旨一样,况且你现在还有了孩子。” 归宛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可是” 一想到归宛现在的身体,归晚心疼:“可是什么,就是你总是顾忌到他,所以才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归宛知道姐姐心疼自己,可还是不忍让她将所有错都怪罪在迟渊的身上:“我做那些并不是为了让迟大哥对我有所愧疚。” 归晚铁了心要将迟渊推到归宛的身边:“宛儿,你不欠他什么,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听姐姐的和迟渊成亲,就算他还是不能爱你,至少能在他身边的只有你,长久地相处总能令一个人感动。” 毫无疑问,姐姐的话让她分外动心。 她这样付出真的是什么都不想要得到吗,她不就是想时刻呆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以求得他万中无一的回头便能看到近在眼前的她,然后发现其实她也是个不错的姑娘,还会是不错的夫人。 这场婚礼是必然的事情。归宛从小便想嫁的人,用整个花季来期待的新婚之夜里没有夫君,只有满面愧疚的姐姐。 听这脚步声归宛便知道是姐姐,她揭开自己的盖头,朝着姐姐盈盈一笑,她不想让她担心。 “姐姐,迟渊不会来是吧。”归宛又轻笑了声,“我早就猜到了。” 归晚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归宛,垂着脑袋低声道:“宛儿,对不起。” “姐姐,你别这样说,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真的对不起我的人也就只有迟大哥了。可我自己也有 ... ... ------------ 第702章 浓情祭(106) 归宛一直在提醒自己作为妻子的责任,有苦不言是责任,新婚之夜夫君不在不能埋怨是责任,那么若是成亲之后,女子只有责任义务,没有权益。这亲不成也罢了。 那个本该是红香帐暖的晚上,精心布置的喜床上躺着归宛和归晚。 她听归晚说了一晚上的对不起,没有睡意,也不想哭。 直到第二日归晚离开,她才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起初小声啜泣,直到最后才放声哭了出来。 她忍了好久,忍得好辛苦。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女人哭了哭了继续睡。 归宛在床上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像是被周公指点了一番,突然就想通了,好歹,她终于成了他的妻,不管他喜欢不喜欢,她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不管他爱不爱,在别人眼里始终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可以说,迟渊对归宛是没有丁点上心的。 昨日刚举行的婚礼,他便忘记了自己已经是有了夫人的人了。一个人如同往常一般吃着早餐。 管家战战兢兢地提醒着,“王爷,要不要叫王妃一起来用午膳。” “你们送些饭菜去她的房间就行了。”迟渊楞了一下,才想起有这么一个王妃的存在,然后继续喝着粥,砸吧两下,抬头看着管家,淡淡道:“把别院的房间打扫出来,让她搬进去住吧。” “这”管家有些为难。 迟渊瞪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吭声了。 王府的别院历来都是为了客人准备的,如今却让新娶回来的王妃搬去了别院。 下人们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初来时那些对她的钦羡,转眼间便变成同情和鄙视。 在他们眼里,不受宠的王妃地位甚至还没有当红的丫鬟高。 归宛又本就生着与世无争的性子,丫鬟们的闲言碎语她也有所耳闻,只是不去追究罢了,毕竟不受宠是铁打铁的真实。 她只有二十岁,还是一个傻姑娘,不愿花费过多的精力在计较各种琐事上。 她觉得能每日看见迟渊便是极好的。 归宛偶然有次碰到迟渊在桃树下舞剑,便没事去碰碰运气,然后她发现迟渊每天那个时候都会去舞剑的,那是他养成了好久的习惯。 因着迟渊的习惯,每晚吃过晚膳躲在一旁看他舞剑便也成了她的习惯。 在王府里呆久了,丫鬟们除了送些饭食过来,便很少出现在她的面前,常来的倒是管家。他总是会对着归宛感叹:“也不知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当时可喜欢得紧。” 归宛也是不懂的,自当是老人家喜欢念叨罢了,至于念叨的内容便是不重要的。 嫁人之前,娘亲告诉过归宛,成了家的女儿便不能随便抛头露面,除非夫君领着。让迟渊带她出去,她是想都没有想过。 亏得她和管家有些私交,托他上街给她买了一张上好的古琴,还有些笔墨纸砚,毛笔中,她至小便偏爱狼毫,觉得写出来的字遒劲有力,张扬中透着古怪的内敛。 白日里,她没事的时候便抚抚琴,写写字,倒是想起当年还是十六七岁红豆初开时,最喜欢的句子,她将他写在纸上,妾本丝罗甘托乔木。 ... ... ------------ 第703章 浓情祭(107) 归宛是个容易满足的女子,不像我,我见到景琛,便想离他更近,离他近了便想着只能我一个人近,到最后我还想他的眼里只能有我。 不是贪心,只是情难自禁。 不知此时为何,玄觞镜中的画面瞬间从百日到黑夜。前一秒归宛还在庭前为花浇水,突然就坐到别院前方的空地上抚琴了。 这歌声似是情人之间的细细叮咛,隔着虚幻听得,我依旧砰然心动,只能感叹她琴技实在了得。 不知道今夜她为何如此有雅兴,她的雅兴同样也吸引了她或许本能想吸引的人。 迟渊今夜没有像往常一样练剑,宫里传来消息,皇后怀孕了,算算日子,便想着归晚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他的,心里的喜悦是溢于言表的。 他的心绪本就是被归晚牵着走,如此一来他自是睡不着了,绕着亭台楼阁闲散着,突然听到隐隐约约有琴音传来。他虽说是驰骋沙场的常胜将军,却也极好音律,也不知道王府是何时有这样一位妙人,他却不知道。 他跟着断断续续的音律走着,竟然是归宛住的地方,要不是今天来,他倒是真的忘了还有她的存在。 突然心里就有些愧疚感,他负手缓缓走到她的身后立定,半晌过后,她竟然是没有发现迟渊就站在她的身后。 归宛搭在琴弦上的那双手像是雕塑一般完美无瑕,月光下更显得肌肤莹彻白皙,手指青葱修长,指尖一点粉色的指甲盖。 无可厚非,归宛勾起了迟渊弹琴的兴致,只是以往他弹琴都会有归晚在旁边翩翩起舞。看着这张与归晚一模一样的脸,他竟然生起了想看看她跳舞的念头。 迟渊清了清嗓子,夜色渲染,他的声音不由得放软了一些:“曾听你姐姐讲,你的舞蹈比之她更加惊艳,讲真” 突然的说话惊得归宛浑身一颤抖,发现是迟渊过后便淡定了下来,谦卑道:“会倒是会一些,只是不精罢了。” “本王突然想弹奏一曲,觉得单调,王妃可否为本王舞一段。”迟渊明明是询问却生生说成了命令的语调。 这是他习惯与人交流的方式,任何人都不能反驳他。唯一例外的只有归晚。 归宛亭亭站立在他跟前,他高大颀长的身子罩住了整个她,娇俏的小脸一片绯红,清婉柔曼道:“这是妾身的荣幸。” 他们之间的对话显得太过官方,其实很多时候相敬如宾并不是形容夫妻感情好的词语,只有关系不好才要守着这样那样的规矩,关系好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任性。 归宛将座位让给了迟渊,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搭在了琴弦上,她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好好跳,要跳得从未有过的好。 看着归宛跳舞,我总 ... ... ------------ 第704章 浓情祭(108) 同样惊艳的还有迟渊,他从前只看过归晚跳舞,便觉得她一舞足以名动天下。却不想看了归宛跳舞,他想好好收藏着,这样的舞,这样的好看,他只想好好藏着,只能自己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占有欲,来得那样快,那样的莫名其妙。 他抚琴,她跳舞,这是我此生见过最唯美的图景,但是我不希望这是他给归宛唯一的惊艳时光。 归宛不时趁机瞟向迟渊,他目光深邃迷离,却深情专注。印象中,这是他的目光第一次流连在归晚以外的女子身上。 她欣喜得不能自已,却突然发现身体里的力气被全部抽空,意识瞬间全无。 曲终人散场,只是曲未终,情已央。 命运一直都不曾眷顾归宛,不管她如何努力。 迟渊守在归宛的床边,其实她被他抱到床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迟渊却还是要请大夫来看看,我只觉得这些上心是他对她的怜悯。 归宛心里也有一番盘算,也许应该告诉迟渊,他有一个孩子。 管家请来大夫。 把了把脉,大夫便跪到地上,恭贺道:“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迟渊的脸瞬间便拉了下来,黑黑的,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风大雨。 还好他一直忍到将大夫送出门之后才发作,腾地从床边站了起来,眸光残酷又狠戾地铺在归宛的身上:“我不追究这孩子是哪里来的孽种,只是它留不得。” 归宛似乎是接了一个晴天霹雳,很想为肚子里被冤枉的孩子说几句话。她忽地想起,她从始至终不过是一个代替品。 那些解释的话到了嘴边,终是被她又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她怎么那么傻,还以为他会看在孩子的面对她好一点,可是他居然狠心得连孩子都不承认。 迟渊忽视归宛苍白的脸,接二连三地呵斥着:“你答应嫁给我就是为了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爹吧。” 迟渊额头上的青筋凸显,濒临暴怒的边缘,他声音大而冲:“你跟归晚流着同样的血,连容貌都一模一样,可你却不如她来得单纯,你把我迟渊当做什么了。” 归宛哀极反笑,他竟然问她把他当做什么了,能说吗她把他当做那轮遥不可及的月亮,她只看得到月辉,却摸不到他半点温暖的光。她时常感到很无奈,很绝望,却又忍不住振作起来继续向着那汪明亮靠近。 归宛嫁到迟王府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也不短了,管家在那次见到皇后,才知道这世间竟然真有长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两个妙人儿。 又因着巧合撞见王爷和皇后归晚争吵,才终于知道王爷画中的归晚,并非娶的夫人归宛。可是管家也记得那夜陪着王爷的女子手腕上有一块红色的印记,那是她扶着王爷的时候,无意间漏出来的,而王妃也有。 管家看着归宛的眼眶里楚楚可怜地兜着泪,心下不忍:“王爷,这孩子怎么会是孽种呢,他就是您的呀。” ... ... ------------ 第705章 浓情祭(109) 迟渊哪里听得进去,面色一沉,冷冽道:“你才认识她几天,你知道她的孩子从哪里来” 管家倒不敢确定这孩子就真的是王爷那夜留下来的,却还是不忍心一个未降生的小生命就这样夭折,再接再厉地劝说:“王爷,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王府也不差这口吃的。” 迟渊有些不受控制地怒了:“管家并不是管本王的家事,若是你做不来,本王换人就是了。”说完,便再次对着归宛重申道:“等下,我会派人送药来,你喝了便好。” 归宛起初只是低着头,此时却仰着头看着迟渊,似是在用目光凌迟他一般,又像是一把利刃,一刀刀地剖析分解他:“迟渊,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我也要生下来。若是在这个王府,我和他有什么闪失,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相信在我姐那里你也是交代不了的。” 她的心里是想和他好好说,她比谁都不愿意用家里的势力压着他。 迟渊冷着脸,漠然道:“我没碰过你,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来得不正当。我虽然钱多,却并不愿意替别的男人养孩子。” 归宛眼见着迟渊不断地撇清与她肚子里孩子的关系,心里就瑟瑟地疼开了,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豁出去的气势:“那好,你可以闹到满朝文武知道,看是你王爷的面子重要,还是我一介女子的面子重要。 迟渊气结:“你” 归宛打断他的话,直接下着请客令:“王爷若是无事,我要歇息了,请离开。” 迟渊那些没有说完的话再没有机会说,许是气郁,衣袖一甩,便转身离开,书桌上一张纸飘了下来,他拾起来随意一看,娟秀细致的字迹写着:妾本丝罗,甘托乔木。 他冷笑了一声,将它撕成了两半,随意丢在身后。 没有人会将狠心表现得这样好。好到我都想回到过去抽迟渊一巴掌了。 从此之后,迟渊再没有去过别院,以往想方设法都要见到迟渊的归宛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为了孩子她变得更加坚强,就算有时候泪水在眼眶打转,她会抬头看天,那些想流的泪便又回到最初的地方。 归宛以为她和迟渊会像两条平行线,再没有交点。毕竟这王府之大,若是有心避着一个人,这辈子都难再见。 但是归宛决没有想到,她再次见到迟渊是在他纳妾的婚宴上,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这方面的消息,直到迟渊派人来请她出席,她才知道他要娶妻了,还是左相的女儿杜离。 归宛变了许多,再不像以前那般唯唯诺诺,她走到迟渊的面前,他正在站在铜镜面前,看着镜中穿着大红喜袍的自己。 归宛悠闲地坐到了凳子上,一眨不眨地看着铜镜中的玉人,语态从容镇定,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迟渊,我作为正妻,你纳妾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提前跟我商量商量,或者是知会一声。” ... ... ------------ 第706章 浓情祭(110) 迟渊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畅然大笑了三声,转瞬眼光幽暗:“谁说我是要纳妾了杜离是左相的女儿,理应跟你平起平坐。谁说正妻只能有一个,我偏偏要开先例。” 归宛毕竟不是尖酸刻薄的人,也找不出更多的话来减轻他对她的伤害,苍白地保护自己:“你不能这样对我。” 迟渊句句伤人,完全不给她的余地:“你嫁给我之前就应该有心理准备,难道你还想着我守着一个被别人碰过的女人白头到老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些。” 归宛浅笑:“我们也认识七八年了吧,我在你心底就是这样的人” “我是今天的主角,没空和你谈论这些事情。”迟渊要走,归宛伸出手拦着,他直接挥开她的手扬长而去。 归宛对着满屋子酸涩的空气笑了笑,随后跟着他去到堂前。 她装出了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微笑着接纳宾客。 那个时候归宛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挺着大肚子忙前忙后,甚至连迟渊和杜离拜天地时候敬爹娘的茶都是她亲自泡的。 归晚刚开始是被崇言瞒着的,知道之后立马赶来王府参加迟渊的婚礼。那时候她也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挺着大肚子和满身的怒气朝着堂中间那一袭大红礼服的迟渊走去,站到他面前还未等他说一个字,便甩了一巴掌到他脸上,怒目而视,瓷白的脸上因怒气而绯红:“迟渊,你简直就是混账。” 归宛被姐姐的怒气吓到了,反应过来,发现所有宾客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姐姐的身上。 他们愤愤猜测着皇后和迟渊的关系,她赶紧将姐姐拉住:“姐姐,你来这里干什么” “宛儿,你还能再不争气一点吗,他都已经欺负到你头上了。我来这里干什么,你竟然还大着肚子为他的婚事忙前忙后”归晚瞬间便挣脱她的手,护妹心切,正准备冲上去再甩迟渊一耳光。 迟渊却捏住归晚的手腕,面带愧疚和担忧:“你别生气,容易动了胎气。” 归宛忍了一晚上的泪终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流了出来。无论她为他做多少,他的心里都只有她。哪怕她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他都会用她羡慕不来的温柔语气,让她别因为生气而动了胎气。 “迟渊,你放开晚儿。”崇言的到来让气氛更加紧张尴尬,迟渊的手并没有因为崇言的呵斥而放开。 归晚淡淡地说了一句:“迟渊,不得对本宫无礼。” 迟渊瞬间便松了手,抬眼看了看她身后的崇言将她揽进怀里,心里有苦意流动:“皇上皇后若是恭贺臣的新婚,欢迎之至,否则” “否则你要撵我们不成。”归晚从崇言的怀里出来,将一旁当缩头乌龟的归宛拉出来,“你和宛儿刚成亲不久,你便要纳妾,并且还要并列正妻,你这是要置她于何地。” “姐姐,他询问过我的意见,我同意的。” 没有等到迟渊说话,她这个受害者倒是先挺身而出。 她还是看不得他为难。 归宛是佩服自己的,她对他的容忍程度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归宛,怎么办,你好像真的完了。 ... ... ------------ 第707章 浓情祭(111) 归晚特意赶来为她主持公道,可她却这样不争气,气得她立即摆驾回宫。 只剩归宛孤身一人,她站在别有用心看着她的人群里,目光格外明亮,清了清嗓子:“让各位宾客见笑了,今天是王爷二婚的好日子,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我还有孕在身,先回房休息了。照顾不周,还请各位包涵。” 归宛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明明白白说了她才是明媒正娶的正品夫人,而杜离虽然享受了跟她一样的婚礼待遇,充其量也不过是二婚,况且她还率先怀上了王爷的孩子。 至于王爷承认不承认这个孩子,反正宾客也不知道。 杜离咬碎了一口牙齿却也无济于事。 这一切都不再平静,只因为迟渊娶回来的二夫人便是左相的女儿杜离,任谁都知道左相右相在朝廷上是对立的,经常就一件事情争得头破血流,彼此是彼此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迟渊倒是好,居然娶了右相的女儿为正室,又接着娶了左相的女儿为第二正室。 若是迟渊公平一点,也如同对归宛一般对待杜离,归宛可能没这么悲哀。 可迟渊像是在报复一般,洞房花烛夜,归宛在房门外守着,屋里,激烈异常。 以迟渊的武功,我不相信他不知道有人在外面。他在用这样的方式伤害归宛。 丫鬟为归宛披上一件稍厚的衣服,怜惜道:“王妃,夜里天凉,你又有孕在身,不要在这里站着了。” 归宛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眸光锋利得像是要将面前的门盯出一个洞:“我和王爷成亲那天晚上他没有进婚房,当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丫鬟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笨拙地安慰着:“王爷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他想过来之后一定会懂得王妃的好。” 房间内刹那间便一片漆黑。 归宛释然地呼出一口气,抬眼看了看那轮苍青色的弯月,悲戚的声音在风中散乱:“迟渊是想不过来了,我早该知道的,纵使我有千般好也敌不过姐姐先入他眼的那一段不算成熟的舞步,甚至还敌不过杜离能够带给他的权势帮助。” 丫鬟伺候王妃虽然不久,知道她从不为难下人,为人和善,可性子却也是倔强得很。她不再劝说,静静地陪着王妃生生站了一夜。 归宛吹了一夜的凉风,第二天便病倒了。 迟渊知道,却没有去看她,陪着杜离游湖采莲,很晚才回来。 大夫说归宛可能烧得太厉害了,要用药。可是她听娘亲说过怀孕的时候吃药对孩子是有伤害的,尽管她头疼地快要炸开了,可还是拒绝了。 他和她的孩子,一定得是健康的。 归宛用了最笨的办法,让人拿了好多好多被子。六月火气炎炎的夏日,她在几床棉被里捂着,泪水盈盈地掉,汗水涔涔地下,湿透了衣衫。 许是老天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可怜了一下她,她竟然是奇迹般很快地退了烧。没有两天便完全好了。 可惜病好的归宛过的日子仍旧不安宁。 ... ... ------------ 第708章 浓情祭(112) 得宠的杜离总是仗着迟渊的宠爱,没事便跑到别院奚落归宛一番。 归宛深知迟渊对杜离的所有好都是为了伤害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迟渊心底深处藏着的那个人是谁,他守着她多少年,归宛便陪着他守了多少年。 这样一想,归宛便觉得杜离比自己可怜多了,她还妄想着能够分得迟渊一朝一夕的真心,简直痴人说梦。 归宛出于礼貌也会对着杜离笑一笑,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个笑容里轻蔑同情多于礼貌。 很多时候归宛都只是默默地坐在板凳上,愣愣地看着一处,任她在旁边说得口干舌燥,她却是半点反应也不给。时间一长,杜离便觉得没有意思,也不再来找她了。 只是杜离让丫鬟们送去的吃食比以往差了许多,归宛正是缺营养的时候,便悄悄让管家从外面带些吃的给她。 八个月的时候,距离产婆说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 归宛在外面抚琴,听娘亲说,她和姐姐在她的肚子里的时候,娘亲也常常弹琴,她们才有音律上的天赋。 可一首曲子还未弹到末尾,便觉得身下有一股温热的水流涌了出来。 这些事情,归宛早已经知晓,知道是要生了。 她急忙唤来两个丫鬟,一个去请产婆,一个去叫王爷。 归宛的冷静让我心疼,女人这个时候该是被夫君抱在怀里,一切都听他的。 意料之中,产婆来了,王爷没来。 丫鬟说,宫里的皇后今天也要生了,王爷一大早听说便赶进宫里,可她已经派人传话到宫里,说王妃要生了。 归宛躺在床上,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汗水如注,她的笑容都显得格外的惨淡:“他是不会回来的。” 归宛从未猜得懂他,这次却猜对了。迟渊的确没有回来,甚至是一句话都没有。 分娩的过程从白日一直延续到黑夜,归宛在房间里喊得昏天黑地。如果不仔细听,不像是生孩子发出来的叫声,生孩子的叫声不会那样的绝望凄厉,如出窍的利刃劈断宁静的夜空,她似乎是在控诉着什么。 发现脸上湿湿黏黏的,我腾出一只手,擦了擦,原来是泪。 原来我不是娘亲的第一个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胎盘不正,脚先出来最后头卡在狭窄的甬道窒息夭折。 迟渊第二日从宫中回来,才知道归宛小产了。 看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归宛,他顿生愧疚感。 迟渊坐到她的床头,吩咐着丫鬟:“多给王妃炖一些补汤。” 归宛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用自己怀胎八月的孩子才换来他寥寥一句关心的话,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迟渊手足无措地擦着她的眼泪,可越擦越多,好像眼泪流不完一样,他也有些烦了:“孩子没了就没了,用得着拿自己的身体较劲。” “孩子没了就没了,这就是一个当爹的该说的话。”归宛心里本就随着孩子的夭折变得空落落的,听了迟渊的话,心里更是一片寒凉。她挣扎着坐起来,指着门口,冷言冷语地吼道,“迟渊,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迟渊没有再说一句话,果真头也没回拂袖而去。 ... ... ------------ 第709章 浓情祭(113) 女人月子要是坐得好,以前有什么病痛的以后便没有了。月子要是坐得不好,以前没有什么病痛的以后会有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归宛的月子注定是伤心的,身子亏得厉害。 迟渊再次到归宛阁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他喝得醉醺醺的,神智不清不楚。 归宛不知道为什么,心悸得厉害,瑟缩地躲闪到床头。 迟渊跌跌撞撞地扑到床上,抓着归宛的肩膀,一双眼睛赤红:“不就是没了个野种吗她竟然对我大发雷霆,凭什么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竟然为这样的小事将我贬得一文不值。” 迟渊以前也总是对她大发脾气,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让她感到害怕,她只想离他远一些:“迟渊,你弄疼我了,你赶紧放开我。” “你没了孩子关我什么事情,我在府上守着他就能够没事吗况且我不是因为她要生了担心才入宫的吗她有什么理由来责骂我” 迟渊是醉得厉害了,若是清醒的,她怎么能对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女人说这么恶毒狠心的话。 归宛身体不由得发颤,由起初的小声呜咽到最后大声哭喊:“迟渊,你疯了,快放开我。” “放了你怎么能够,她不是怪我让你没了孩子,那我给你一个孩子不就成了。”迟渊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柔情,,他只是单纯地因为归晚的责骂而生气,加上酒精的作用,他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 我不知道归晚究竟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依着她对妹妹的呵护,该不是什么好话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这又与归宛何关,孩子没了她甚至都没有跟归晚说过,更何况是丁点抱怨。 迟渊一手便将归宛随处乱动的手禁锢在头顶,倾身而下,一手扯开腰带。 归宛眼睛里的绝望让我不忍看下去,我扑向景琛的怀里。 迟渊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一个曾经翻山越岭救过他的女子,她还在月子里呀。 我揪着景琛的衣服,想哭却不像往常那样随随便便便能哭出来,牙齿紧紧地咬着唇。 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一只手掰开我的嘴:“符儿,哭出来就好了。” 我咬着景琛胸口的布料哭出了声音:“归宛那么虚弱,他怎么能够对她做出这么畜生的事情。” 我还能哭出来,可归宛全程都没有出一声。这个男人躺在她的身上喘着粗气,身体贴合处有力地律动着,她感觉不到任何欢喜也感觉不到羞辱,只觉得整个人被完完全全地掏空。 她竟然想起初次见到迟渊的时候觉得他跟仙人一般美好,哪里知道他让她本来可以有很多很好选择的人生变得这样不堪。 迟渊,他根本就是猪狗不如。 我回头正好看到归宛抬起手摸了摸左心房的地方,然后她竟然凄婉地笑了。 她是在笑她终于对他死心了吧。 曼陀罗花,花开彼岸,她惨白的轻笑是那个凉苦的夜晚里唯一温热的璀璨。 归宛木头一般任由迟渊摆弄,他疯了一般发泄完,然后躺到了她的身边。 归宛平静地将被子扯过来盖住自己处处青紫的身体,睁着空空的眼睛,看着穹顶一整个晚上。 ... ... ------------ 第710章 浓情祭(114) 清晨,迟渊撑着宿醉的脑袋起身发现自己赤身地躺在归宛的床上,她身上还零散地挂着一点点撕碎的布料,环顾了四周,她的衣服零乱狼狈地散落一地。 迟渊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慢慢揭开她的被子,交合处一片血淋淋,提醒着他昨晚的兽行。 “对不起,我”迟渊的手伸向归宛的脸,在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偏头避过,低声道,“对不起,我喝醉了。” 归宛拉高被子遮住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风平浪静地说着:“迟渊,你走吧。” 迟渊翻身下床:“我帮你叫大夫。” 归宛的声音像是狭窄的沟壑里拔出的丝,危险而又脆弱:“你一定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我月子里对我施暴吗如果你还有点善心的话,现在离开,其他的我自己处理。” 归宛凛冽的眸光是他难以逾越的深海,他只能后退。 迟渊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归宛幽幽的声音:“我等不过你,不等了。希望你等的真的是你想要的。” 我偏头对着景琛说:“景琛,归宛亲手造就了自己的悲剧。” 景琛的指尖温柔地穿过我的发,曼声问道:“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定是要跑到你面前用陈述句告诉你,我是多么多么喜欢你。要是你不理我,我便拉着你的袖子哭个昏天黑地。” 我没说笑,这些我都做得出来。 景琛:“” 归宛在月子里便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几次三番想要打掉却又两次三番下不了手,便决定生下来。 迟渊知道归宛怀孕之后也曾来探望过,但她总是避而不见。 归宛一个人在别院住着,不希望任何人打扰,甚至归晚来看她,她都会以各种借口推辞不见。实在躲不了的时候,她也只是陪她坐坐,听她一个人讲,她什么都不说就静静地坐着。 归晚的孩子长得很漂亮,看着他滴溜溜转的眼睛。归宛总是会想到她曾经当做是上天恩赐的那个孩子,如果能够顺利出生,也和他一般大小,一定也长得很漂亮。 归晚每每见到她抱着崇奕痴愣傻笑的样子,她就在一边哭个不停。 归宛不会哭,这个孩子是月子里带来的,先天条件就不好。随着预产时间越来越近,她的下体也总是出血,她有些害怕连这个孩子也保不住。 还好杜离的孩子刚生不久,她忙于自己的孩子无暇来刁难她,日子也过得不算太难。 可命运总是出奇的相似,八个月的时候归宛的羊水就破了。 归宛被丫鬟扶着上了床之后,便理性地安排着。但是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让人通知迟渊,况且迟渊上战场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产婆不是上次那个产婆,归宛有些恨上次的产婆,若不是她,可能她的第一个孩子是有机会活下来的。都说生第二个孩子要比第一个顺利很多,可归宛还是痛得死去活来。 她已经叫嚷得脱了力,满脸汗涔涔的,头发贴着额头,感觉神智已经不清不楚,只听得到耳边是稳婆拼命地叫嚷:“王妃加油,王妃再使点力气,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归宛慢慢睁开眼睛,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发出一声长长的叫唤。 直到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响彻了云霄,这声音象征着希望,可更像是告别。 ... ... ------------ 第711章 浓情祭(115) 孩子刚生出来,杜离便带着人来了。 杜离的手里端着一碗药:“来,这个对刚生产完的女人是很好的,把这个喝了,你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归宛楞了楞,没有从她的手里接过来。 归宛并不惊慌,淡然地笑着:“突然间对我这么好,让我觉得这碗药实在是有问题。” “今天你不喝也得喝”杜离被归宛的笑刺得眼睛疼,作势用强。 归宛却突然从她的手里抢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你疯了啊”杜离被她的行为一下子吓得不知所措。 “谢谢你,到今天才对我下手。与你无关,我只是想死而已。”她笑着说,嘴里已经溢出鲜血,眼中含着淡淡的感激,“没想到,最后送我一程的人竟然只有你。” 杜离虽说是比较狠心的女子,可毕竟是女子,见到归宛已经死了,便飞一般逃跑了。 至于那个孩子,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下来,来日方长。 杜离不知道果然是来日方长,第二日宫里便来了圣旨,要接小郡主入宫常住。 原来就算没有杜离,归宛也会死的。或许她早就死了,只是肚子里里的孩子支撑她活着,活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 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她知道杜离容不得这个孩子,便在生产当日托心腹丫鬟将一封书信交给皇上。 她是一个负责人的母亲,只是她全身疮痍,不能由她自己将她养大。 我深深地体会到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同样面孔的女人。一个,男人将之捧如稀世珍宝,一个,男人放弃如草芥。 这段故事到这里已经是结尾了,以死作结。 归宛的一生都在为迟渊活着,她并没有放开。若真的放开鸾凤调便再无作用,我们也不可能看到她的伤痛。 我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她关于迟渊的记忆全都吸食,另一个世界,没有迟渊,归宛便能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像她所说的,因为迟渊,她本来拥有有很多选择的人生却变得不堪,我想让她有机会回到没有遇见迟渊的时候,好好为自己选择一次。 一路走来,我看过很多人的伤痛,也具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可是只有归宛从始至终便没有被迟渊爱上过,却一直默默在背后奉献。 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犯一次错,那么归宛的错便是等了一个明知道等不到的人。 回皇宫的路上,景琛一直牵着我的手,什么话也不说,下了马车便抱着我一路回了宸轩殿。 景琛将我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声音安宁:“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我移了移身子给他留出一些空位,他摇了摇头,便睡在了我身边。 我躺到他的胸膛上,紧紧抱住他:“景琛,谢谢你,谢谢你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能喜欢我。” 景琛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头顶:“符儿,我也谢谢你,能够来到这个世界,让我能够喜欢你。” 因为看得多,我们便更加懂得人潮汹涌的人世间能找到彼此已经很不容易,既然相爱便要好好经营珍惜。 ... ... ------------ 第712章 浓情祭(116) 我说:“明天我们便去郡邸监狱。” 景琛有些不信任我:“你确定到时候理性能够压制感性,千万不要做出激动的事情。” “我尽量保持清醒。”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景琛思绪有些沉重地睡了过去,听着他起伏较大的呼吸声我竟然也能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虽然玄觞镜中已经保存了归宛记忆中的画面,可要画面再次展开,需要归宛的鸾凤调来开启,我和景琛要再合奏一次,可是却不是每个人能看这样的景象。 我和景琛都是画面重放的支撑者,不同于之前,所以不能分心干其他事情,因此旁边必须得有人看着。 翌日,我抱着青鸾先一步去到监狱,景琛去奕轩殿找崇奕去了,本来我是想去叫崇奕的,可是却被景琛拒绝了。 这个守着的人非崇奕莫数。 三皇子的权势,武功一流,就算有什么万一也变成了一万个没问题。 想着他们肯定要一段时间才能到,我便和迟渊攀谈起来。 我明知故问道:“爹,你为什么不肯出狱” 他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是因为没有得到归晚姨娘才这样意志消沉吗她不是你的,从来不是你的,你就是这样漠视我娘,才让她被人害死,到死都是遗憾的。其实到现在我都有些后悔救你了。”负心的人总让人觉得可恨。 迟渊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着我,泛白的唇干裂得像是六月缺水依旧的土地一般。 “归晚来看我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我娘亲归宛,还是姨娘归晚。 “她说是我害死归宛的,她那么聪明早就知道那碗药里有毒,可是我伤了她的心,生无可恋她才喝下去的。”他抬头看着我,眸中的深情浓郁得快要滴落到地面,“你和她长得真像。” 我看着他似乎是精神恍惚的样子,担忧地问道:“爹,你怎么了” “我好想她。” “谁”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归宛,那个苦命的女人,我一直很想她。” 若是娘亲能听到这番话该是会哭的吧,等了那么久的话,不是因为情没到,只是到了却被爹封闭了。 我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化了,便主动结束了我们的谈话,随意地抚琴。 不知道迟渊是因为虚弱,还是听着琴声觉得舒服,背靠着墙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 景琛和崇奕来的时候,我弹琴都快弹得睡着了。 崇奕一进门便叫嚷起来:“襄儿,这样你都能睡觉。” 景琛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拍掉身上沾上的茅草,在崇奕的面前埋汰我:“她能吃能睡,还不能受累。” 我晃了晃脑袋,能清醒一些:“你都说我是小姑娘了,近来不知怎的,越是娇气了些。” 景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你还来劲了不是。” 我赶紧躲到了崇奕的身后,只露出两颗眼珠子,不要命地挑衅着:“奕哥哥,他要打我。” 我也是忍着想吐的冲动,不过是想看看景琛的反应。 景琛对着我招了招手,见我没过去,便拉下了脸,一把将我扯了过去:“今天晚上我们应该要好好谈谈了。” ... ... ------------ 第713章 浓情祭(117) 我回头怕怕地看着崇奕,他的脸色比我爹都还要苍白,看了看牢房顶部的窗口,正透过阳光,想来应该是光线的问题。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似乎是怎样避免挨打。 我讨好地看着景琛,娇娇滴滴地叫着:“景琛。” 我听到背后有一阵犯恶心的声音,后面正是崇奕站着的位置。 景琛的脸有些诡异地红,支支吾吾地说着:“我们是来干正事的。” 要不是景琛说起,我早就忘记了,估计嬉戏完了之后便打道回府了。 这时候我发现往常转来转去的狱卒现在竟然是一个都不见。 我小声地问道:“你们将那些狱卒怎么了” 景琛脱口而出,“杀了埋了。” 我的嘴立刻张大到可以容纳一个鸡蛋。 崇奕摇了摇头,愕然:“你身体里是住了两个人吧。任谁见了现在的你都无法将你和那夜那个风姿倾城,才学盖世的女子联系到一起的。一个太子一个三皇子还使唤不了几个小小的狱卒。” 我觉得崇奕真是我的知音,我早就发现了,自己聪明起来让自己都觉得害怕,可是蠢起来同一个办法骗我八百遍我依然会笑着对他。 这是病,深入骨髓的病。 我自动忽略了鄙视的目光,镇定道:“等下你见到什么都不要惊讶,保持你三皇子淡定的风度。如果有人来捣乱,打晕为主,致命为辅。” 我说得这么严重,可想想谁没事会来皇宫大牢一日游啊。 “爹,你知道骏麓之战,五千将士无一生还,可你却活着的原因吗那个拼命救你的女人却在看见你平安的时候昏迷了半个月,身体落下几多病根。”突然我觉得这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在他已经知道错误的时候将他犯过的错在他眼前重演一遍。 爹睁开了眼睛,那样迫切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是真的很想娘亲了吧。哪怕知道那些未知的往事是他不能够承受的,可他依旧愿意回顾,回顾那些他错过了的深情。 和景琛合奏了许多人的鸾凤调,我与琴,他与笛都更加契合。 玄觞镜从怀中飞出,一时间牢狱里光芒大盛。 光芒渐失之时,玄觞变成了一面大的镜子,画面比以往来得更加清晰。 我抬眼看了看崇奕,他倒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果然是没有半点震惊的样子。 起初是归晚的鸾凤调,一幕幕都是她和崇言的琴瑟和谐。 我以为会在迟渊的脸上看到痛楚,可是他却异常平静。 “爹,你看看你追逐了半辈子的女子心里半点没有你,唯一有你的记忆里都盈满了另一个人的爱意。你知道错了吗” 迟渊亏欠娘亲一个诚心诚意地道歉。 迟渊神思迷惘,声色苦痛:“我一直记得归宛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我等不过你,不等了,希望你等的真的是你想要的。我追逐归晚,一开始或许是爱,可后来或许变成了习惯和执念。这些日子在监狱里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我便有了时间好好的想,归晚和我只是共甘,可那些最困难的日子都是归宛陪着我,到最后我却辜负了这个和我共患难的女子。” “她岂止是和你共患难,她是代替你,挡住了你所要承受的一切苦难。” 他应该知道的,那些陪伴,那些拯救,那些宽恕,一个女子要有多宽广的胸怀才能容许自己的心里住着一个男子十年有余,而男子的心里却住着另外一个倾城。 ... ... ------------ 第714章 浓情祭(118) 在归宛的鸾凤调的牵引下,玄觞镜里出现的是归宛为了能够陪迟渊喝酒,在家里苦练却被父亲发现,然后被家法打得几天下不了床。 是风雨交加的行军路上,归宛踩着泥泞,咬着牙一步步淌着浑水坑而过,恶臭污浊的泥浆掩盖了她丽人的容貌。 是骏麓的英雄冢,归宛哭得涕泗横流,一边抹泪,一边帮他拔箭包扎。 是千里冰封的雪山,她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温度替他暖一口救命的水,也是她跪在地上徒手为他挖裹腹的草根,直到双手冻得发紫,冻得毫无力气才休止。指尖与心脉相连,更是她用指尖的心头血支撑着他活下去。 一幕幕景象在我眼前放映,即使已经看过一遍,我依旧止不住潸然泪下。 回头看迟渊,他也是老泪纵横,刀斧镌刻的刚硬轮廓像是被烈火融化了一般,逐渐沧桑落魄。 画面到归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便算是彻底结束了。 “我知道是母亲害死了归宛。”迟后双手抓着监狱的铁栅栏,满面愧疚,“她一方面整夜做着噩梦,一方面却还是要对迟襄赶尽杀绝。” 我差点忘记了,迟后就在父亲牢房的旁边,她也可以看到这个空间影像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她那时候说的一些话了,这么多年,她守着这个秘密,定是恐惧了好多年。我的身份没有权利责怪一些什么,只希望我能尽我的力帮着死去的迟襄照顾好她还在世的亲人。 “或许娘亲现在过得比较幸福。”我不能感同身受,只是猜测。 若我的夫君长久地漠视我,要么离去,要么我死去。 这是归宛从小到大苦苦追逐的梦,那是信仰一般的存在,她离不开,只能选择死去,在她还没有放弃信仰的时候。 我只希望迟后不要因为她娘亲犯的错而自责,好好活着。 起初,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没将这看作是一场交易。只是看迟渊的状态,他刚刚看的东西于情于理都是不能让他保存到记忆里的。 我用意念教唆着玄觞吸食记忆,却被父亲生生打断,他挥了挥手道:“襄儿,我想见你的娘亲,我想在记得她样子的时候到她的坟前拜一拜。” 对于迟渊知道我想要做的事情,我感到诧异:“你知道” 迟渊看着我,说道:“青鸾火凤出世即不知所踪,江湖上至今还传得沸沸扬扬,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跟我想的一样,解开了心结的迟渊终于肯踏出牢房了,就连迟后都被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然后不费吹灰地带出了牢狱。 至于其他人如何,明日午时便是处斩的时候,我还没有好心到泛滥不止的地步,他们早该在做这 ... ... ------------ 第715章 浓情祭(119) 当他载着迟后策马扬鞭的时候,我心里这才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可是景琛已经走远了。 迟渊好好梳洗了一番,换了衣衫,又睡了一觉,显得有了些精神,可他还是吃不下饭,一个劲地念叨着他要去我娘亲的坟前。 我真是搞不懂这些人,该珍惜的时候视而不见。如今这番光景,见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抔黄土,一堆白骨。 可我最终却禁不住他的再三请求,并且我也答应过他的,但是他又要求一个人去。 他说,他们之间没有旁人的时候,未曾好好说话,后来有了旁人之后,他们更是不说一句话。 如今,他想和她说些心里话。 我很没有原则地同意了,只派了两个丫头送他去,还特意嘱咐她们只远远看着他就行了,别离着太近,打扰了他和归宛说心里话。 迟渊走后,我这心里总是觉得闷闷地难受。 没有多久派去引路的两个丫鬟回来了一个,她有些慌张地跪在地上:“王爷他在前王妃的面前自刎了。” 我一下瘫软地坐到了凳子上,我早该想到的。像他那样一条经的人,不可能在得知自己有多混账之后还能好好活着。 我匆匆赶到坟墓的时候,他们没敢动迟渊的尸体。他双眼安详地闭着,嘴角挂着安心的笑,张开双手趴在坟前,那像是拥抱的姿势。他想抱抱归宛,那个死得可怜的女人,他们认为的我的亲生母亲。 我不知道归晚是怎么知道的,她来的时候穿着寻常女儿的裙衫,不见了皇后的一派富贵尊严。 她看了站在一旁的我,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坟里面的女人。 她的一张脸早已经湿了妆容:“宛儿,我对不起你,要不是姐姐当年请求皇上赐婚你和迟渊,你现在便还在我身边,都是我推你进了这深渊。现在他终于来陪你了,你是不是会高兴一点。” 我偏过头不想看这些煽情的画面,却看到了一锦衣玉服的男子从水榭那边走来。我知道那是崇言,目光所及处只有归晚的崇言,他示意我不要出声。 他慢慢从远处来到归晚的身后,将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扶了起来。 从怀里掏出手帕,细细擦着她脸上的泪:“宛儿是个好姑娘,她会知道你是想让她幸福的。她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别哭,我一直都在呢。” 这个故事中岁月衍生的双生花里,终于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得之崇言,归晚万幸。 最后,崇言让人将迟渊和归宛葬在一起,归晚又安慰了我一些。 我觉得没有我什么事了,便拖着略微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景琛的宸轩殿。景琛已经回来了,他告诉我说迟后死在她娘亲的身旁。 我想救的人最终一个都没有救到。 看着景琛担忧的眼神,我说我没事,那晚景琛将我抱得好紧。 这场以爱作祭的死亡里,迟渊不是错的,他只是太过痴情,就算后来不是痴情,他也尽量装得痴情。归宛不是错的,她只是比常人更想得通一些事情,同时也比常人更想不通。杜离不是错的,她或许是真的爱迟渊,她所做的可能是归宛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迟后是最无辜的,她的母亲努力那么久终是得不到所爱之人的爱,而她又像是重蹈覆辙一般,爱情这条路不得善终。 无可奈何之时,便不如用死亡放爱一条生路。 这是最残忍也是最温情的放生。 ... ... ------------ 第716章 浓情祭(114) 第一章愿喜乐2 她看着他长大,她为他成人,前者是滋生,后者是覆灭。可不管辗转多少个年头,她都觉得能在少不更事的年纪遇见他,是莫大的福泽。 祭长安 若是平常百姓的死,除了挖坑和烧火搭柴比较费事之外,便没有其他事情可麻烦的,也不会产生什么十里长街相送等惊天动地的大影响。 可迟渊不一样,他是昊月的无敌将军,可以说大半的江山都是他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战场上只要听说他的名号,大多数敌军都会望风而逃,不战而胜的事情常有发生。 迟渊在百姓们中的口碑如同战神一般,将他当做是昊月得以昌盛安定的守护符。 如今这守护符突然间就没了,百姓们伤心难过之余,更加惶惶不安。 昊月邻国的野心家们听闻迟渊死去的消息,纷纷蠢蠢欲动。他们若是单个袭击昊月,自当是以卵击石,溃不成军。可就怕他们沆瀣一气,再小的力量团结在一起,都会将昊月的统治地位至于岌岌可危的地步。 崇言决定处死迟渊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哪个周边国的煽动力如此强大,只振臂一呼,许多小国立马生出叛变昊月的野心和决心。 他连夜召集景琛,崇奕商量对策,便是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想要拿出一些对付他们切实可行的策略。 可这对策还没有拿出来,就先传来了各国已经达成同盟的消息。他们觊觎昊月之威,总是挑衅一般在昊月的周围操练兵马,无奈昊月还动他不得,否则便会首先挑起事端,失去了大国风范,失礼于各国人前。 任凭谁都知道这场战事是一触即发,迟早的事情。 但是谁都不会想到这场战事的直接触发点居然是青玉国贩丝绸的商人在帝京的茶楼里饮茶,突然一下口吐白沫,倒地身亡了。连太医都证实他是羊癫疯发作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才招致死亡的,可是青玉国的使者却是胡搅蛮缠说是昊月国别有用心,明摆着阻止两国的贸易往来,以大欺小。 青玉国的战书很快就送到了昊月,随着各个国家打着帮扶弱小,匡扶正义的名号纷纷都给昊月下了战书。 这日子真是让人难以安生。 自古以来,战争苦的都是百姓,无论哪一方打赢,都是以血流成河,浮尸千里,白骨成堆作为代价的。就算这样,统治者们却似乎是无限热衷于用武力扩张领土的游戏,乐此不疲地征战四海,企图将天下囊括在袖中。 所谓得失,总是处于此消彼长的状态,一个人想要得到多少东西,必定会在其他地方失去多少东西。 只是不知道,这场战争下来,我和景琛还能不能有这样平静祥和的心态来下棋。 我执着一枚棋子,望着这明媚的天,不断地叹气。 景琛从我的手中拿下棋子,他替我走了一步,走了导致他满盘皆输的一步。 “你这人就是心软得很,明明就可以赢的却一直犹豫着。” ... ------------ 第717章 浓情祭(115) 第二章愿喜乐2 景琛的身后是一丛密密匝匝的白色山茶花,远处的巨型假山骨瘦嶙峋,应景地流着莹润透彻的泪,终归滴落山脚汇集成一片幽绿的静湖,满池败落的枯叶,时而跃起红鲤,拨动慢慢散开的涟漪。 我轻轻浅浅地笑着,撇开方才的忧虑,眸中是盛不下的欢喜情意,哪里会看不出他的步步退让,嗔怪道:“你还不是故意要输给我。” 景琛的手搭在我放在棋盘上的手,意味深长地说着:“大多数时候你都是挺笨的,可我想让你笨的时候你又总是表现得太聪明。有些事情就只是我们男儿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不该总是想着。” “襄儿,襄儿。”远远传来崇奕的声音,轻快愉悦。 我顺着声源望去,便看到远处披着晨光而来的崇奕,他的身后跟着那叫做雪瞳的姑娘。今天她穿着粉色的裙衫,双手交互规矩地安放在腹部,端庄仪礼。 不消片刻,崇奕已经来到我们的身边,我和雪瞳互相对视,彼此点了点头。 我发觉她对我还是有些敌意的。不是想得太多,而是女人对女人的感觉更加可靠。 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崇奕,他和江皓又长得一样,我一直对他很有亲切感。 我将他拉着走到棋盘的旁边,略微有些骄傲道:“我的是黑棋,你皇兄的是白棋,十步之内将他的军,我比他厉害吧。” 崇奕起初一派惊讶得不得了的表情,不过很快便想明白了,无所谓道:“不是你能赢,而是他想输吧。”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一下就戳破了,我面子有些挂不住,便趁着他不注意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 崇奕嗷嗷叫痛的时候,我已经闪到一边。 “迟襄,你是想谋杀吗,也不看看自己有多重。” 崇奕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追着我到处跑。 最后我躲到了景琛的身后,对他扮着鬼脸:“有种你就来啊” 崇奕放弃了追赶,愤愤地又站到了雪瞳的面前,她的脸色比来时多添了一分苍白,更显得柔弱。 景琛不动声色地从我的手里拽出了他的衣袖,严肃道:“崇奕是来找我们谈正事的,不是来跟你嬉戏的。” 崇奕这才想起,:“皇兄,如今朝中无将,不如我和你担任梁军领袖,以来可以鼓舞士气,二来可以放置腹背受敌。” 景琛说:“和我想的不谋而合。” 崇奕嘴角上扬,“那好,明天我们就去和父皇请命。” 我以为崇奕接下来便是告辞离开,他却对着我举起手来,该不会是要打我吧,我吓得闭上了眼睛,那双手轻轻地落在我的头顶,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襄儿,我和皇兄走后,若是无趣,便来找雪瞳,也好做个伴。”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真是一个细心的人,想得很周到。 他既然仗义,我便也不扭捏,拍了拍他的胸膛:“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好好照顾她的。” 崇奕脸色一变,张口欲言,看了景琛一眼便又什么都没说地拉着雪瞳离开。 崇奕走了之后,景琛也一声不吭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我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棋子,一边在后面叫他,他不但不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 ------------ 第718章 愿喜乐(3) 等我收拾好棋盘,已经看不到景琛的身影,问了问路旁经过的宫女,才知道他已经回到宸轩殿了。 我一路上看看花,逗逗鱼,耽搁了许多时间。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侍女早就将饭菜摆好放在桌子上了,景琛在落地窗旁边翻阅着什么,眼睛都不抬一下,好像很入神的样子。 我肚子已经咕咕叫唤了,赶紧坐到桌子旁,试着叫了一声:“景琛,吃饭。” 景琛没有回答我。 我也没有多想,他一向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应该是什么问题还没有解决,我便不再叫他,况且我的肚子老早就在举白旗抗议了,还是将它安抚了再说。 吃着吃着,肚子就有些饱了,脑子也好使了,景琛似乎是有些不对劲,脸色深沉如深海钨铁。 我小跑到他的跟前,发现他看了半天还是刚刚看的那一页。 景琛转了转身子,我也跟着转了转身子。 景琛无奈抬起头,视线并没有放在我的身上,而是我身侧的一株长青草,淡淡说:“过去点,你挡着光了。” 他让我过去点,我偏要站在他的面前。 景琛见我故意和他唱反调,没有再说话,站起身,看那个样子似乎是要出门去。 我突然想起,在他身后大声地呼喊道:“你还没有用午膳。” 景琛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儿,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还有事,不吃了。” 我脾气本就不好,景琛这个态度,不由得厉声道:“你最好过来乖乖吃饭,不然我会生气的。” 景琛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继续着步子,我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对我这样冷淡便让我想起之前我们彼此不理会,彼此撂狠话的那些日子。 我有些手足无措,小声地念叨着:“我真的会生气的。” 他终于没再跨出一步,转过身来,冷眼看着我:“你生气会怎么样是不理我,还是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嬉戏。” 景琛一开口我便有些明白了。 我睁大了眼睛,猜测道:“景琛,你在吃醋吗” 景琛的脸有些红了,转身又要离开。 知道景琛是吃醋而不是故意对我冷淡,我赶紧冲过去,八爪鱼般缠在他的身上,妥协安抚着:“景琛,你别生气嘛,我只是和他闹着玩儿的。” 景琛要来掰开我的手,我死活不让,他恨恨地捏了捏我的脸泄气:“还没意识到错在哪里” 我想了想,真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是承认错误的态度却是极好的:“我哪里都错了,大错特错。我最错的就是不该让景琛不高兴。” 景琛叹了一口气,嗔怪地说:“以后不许和其他男子嬉戏,闹着玩儿也不可以。” 我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搂着他精瘦劲健的腰,仰着头,笑眯眯地同他说理:“我娘亲说过,两个人相爱是不可以禁锢对方的自由的,你这是在禁锢我的自由,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景琛面上一冷,闷着声音道:“强词夺理,那我给你自由,我现在就要去喝点花酒。” 我放开抱着他的手叉在腰上,怒气直冲头顶:“你敢去喝花酒,我就去那些地方跳舞弹曲子,让他们为了我一掷千金。” ... ------------ 第719章 愿喜乐(4) 我没有经过脑子过滤一遍便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景琛愣愣地看了我半刻钟有余。 “你倒是敢说。” 景琛一脸郁猝,满眼兹拉兹拉冒着火星,粗鲁地将我打横抱起,向着内室走去。 我以为他会将我抱到床上,做成年男女才会做的坏事,可没有想到他只是将我抱到内室。关上门便一手扣着我的头,将我压在门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唇便碾了上来,似是惩罚一般,并不温柔。 其实秦风还教过我一些东西,他说,男人最受不了的便是投怀送抱的女人,特别是当投怀送抱的还是他心爱的女人的时候,他就更加受不了了。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然是对秦风的话深信不疑。 我在景琛灼热升温的气息里红了脸,轻轻扯下自己的腰带,肌肤细腻如脂,薄纱自肩上滑落,转眼上半身便只剩下单衣。 景琛震惊得脊背一僵,一把推开我,替我将衣衫穿好,喉咙跟堵住石头一般,声音压抑沉闷:“又在贪玩,这么冷的天,染了风寒怎么办。” 我阻止他的手,贴上他的胸膛,紧紧抱住了他,顺着他的领口处,抚着他的胸口,抬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媚声媚气地对着他吐气“你难道就不想要我” 听见景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以为我成功了,却在下一刻被景琛制住双手,强行穿好了衣服。 他恶狠狠地看着我:“要是我知道是谁教你的这些,他要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 我知道这次又是没戏了,有时候真是讨厌景琛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明明是你自己先勾引我的。”我拢了拢松垮垮的厚褥子,有些不满地说道。 景琛的脸色瞬间阴转晴,好笑地看着我:“那还是我的错罗。” 我就是那种只要得意便会忘形的人,一派高傲,神气活现地说道:“好说好说,我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道歉就免了吧。至于你对于我不要接近其他男子的要求,若你表现好,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以。” 景琛抚着额头:“” 我知道景琛和崇奕会带兵亲征,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缘是他并没有向我透漏一点点的消息。 景琛出征的这天,我醒来得尤其早,看着外边白雾一片,又躲进了被子里面。 这时候才发现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床上了,我又看了看原先挂着青冥剑的那面墙壁,现在空无一物,只孤孤单单地剩下一颗铆钉。 我的心里顿时掀起惊慌,急忙唤来桂辰问道:“太子去哪里了” 自从珠儿走后,我每日的梳洗便十分艰难,桂辰便是景琛亲自替我挑选的侍女。 “今天是太子和三皇子出兵之日,太子走得时候见郡主睡得香,便没让桂辰吵醒你。” 景琛知道我会跟着他,所以才没有告诉我,只是他不知道我今天起来得比以往更加早,没有他在身旁,我便是睡不着的。 ... ------------ 第720章 愿喜乐(5) 按照常理来说,大军出发是要些时间的。 我赶紧吩咐桂辰帮我去弄一套行军作战的服装,她虽然满脸不愿意,却也敌不过我比景琛过之而无不及的阴戾眼神。 太子府的人办事是很容易的,桂辰很快便帮我弄来一套全新的衣服。 事不宜迟,我立马套上了,男人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宽大得有些夸张。我也难得管了,麻利地将自己的头发捆在头顶捆成一团,带上了帽子。 临走的时候,梳妆台上一对花草编就的指环静静躺着。 我忽然想起似乎是很久以前,久到我已经记不起是哪一天,那时候景琛还不知道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女子。我曾对他说,我的家乡有一个很浪漫的习俗,男子和女子相识相知一段时间后认定彼此将会是未来的良配,那么男女的双方家长便会约出来一起吃上一顿饭,男子会为女子带上指环,以此告诉别人这个女子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景琛起初有些不理解这指环是什么东西,我很简洁地告诉他是一种类似扳指的定情信物。 寓意在未来我将以我的姓冠你之名,缔约红叶之盟。 我那时只是单相思,并不奢望他记得,只想单纯地将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讲与他听。 我仰着头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鼻涕全都倒回原来的位置,就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模样,确定景琛定是认不出来了,我便昂扬地出门去了。 皇宫中御林军操练的地方,站着密密麻麻的士兵,我随便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便站好了。 景琛着黑衣黑铠甲,崇奕着白衣白铠甲,他们都是上天鬼斧神工的杰作,超群的智慧,百万军中取敌首级的武艺,如今又肩负起平乱一方,安护昊月百姓的重担。 这便是保家卫国的将帅,光是让我看着就觉得热血澎湃。 “我们都是昊月的好男儿,我们有的家中有妻儿父母,有的也已经订婚有了未婚妻,我们有共同的希望,我们有共同的信仰。我们要凭借着自己的身躯守护这片有我们爱着的人,和爱着我们的人,脚下的这片土地。”景琛做行军誓词的时候,声音雄浑有力,他就像是天生的领导者,会让人不由地相信他说的话。 景琛继续振臂呼吁着:“邻国想将铁骑踏上我昊月的土地,怎么办” 雄兵百万齐齐呼,声如滚地惊雷,如霹雳雷电,气势雄浑:“战。” “他们想将刀剑架在我昊月子民的脖子上,怎么办” “战” “你们说,这场战我们该怎么办” 底下的将士们全都举起手中的刀剑,亮剑以显示必胜的决心:“昊月必胜,太子必胜,昊月必胜,三皇子必胜。” 我混在这些好男儿的队伍中,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景琛,少年将军的模样,英气勃发,面庞刚硬,表情坚毅。我不光想陪着他江湖路,我还要陪着他守护他要守护的土地。 ... ------------ 第721章 愿喜乐(6) 景琛和崇奕从皇帝的手中接过了酒,一饮而尽,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将碗摔在地上,齐齐大呼:“出发。” 崇奕领着军队往城门北边前进,皇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躺在皇上的怀里涕泗横流。 景琛在军队的前方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叮嘱着身后的士兵:“你们相互看看彼此,若是发现身材矮小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瘦弱得厉害的人就给我揪出来。” 毫无疑问,我就被揪了出来,被士兵带到景琛的面前,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景琛坐在马上,俯视着我,威严道:“抬起头来。” 我把心一横,抬起了头,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你要打就打吧,要骂也随你的便。可是你也有错,竟然不告而别。” 景琛翻身下马,解开身上的貂绒披肩,披在我的身上:“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真是让我不省心。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我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了,他是铁了心不要我去。 我任性地从身上扯下披肩,眼睛红红的:“我就是不让你省心。你要是不让我跟着,我就天天不吃饭,天天在雪地里站着等你回来。” 我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觉得很凄惨,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我的样子肯定很可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归晚也站到了我的身边,拉过我语重心长地劝慰:“襄儿,宸儿到了出发的时候了。昊月的百姓全都将希望寄托在他和奕儿的身上。” “江山不平,我怎么给你安稳,你乖乖在宸轩殿等我回来。”景琛从地上捡起披肩重新披到我的肩膀,眷恋的眸色久久地逗留在我的身上,不愿撤离。 我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要识大体,一切以大局为重。可是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心系爱人的小女子而已,家国在我的心里没有那么重要。 这样说来可能有些大逆不道,但却是我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我舍不得他,不愿他一个人去冒险。 我死死缠住景琛:“为什么是要你给我安稳,安稳是自己争取来的,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安稳。” “符儿,告诉我,你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像个大姑娘一样坚强的。”景琛抱着我,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和忧虑,“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你去了,我肯定要分心照顾你的。你放心,我答应你,我知道你在等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以往我只要稍微哭上一哭,景琛便什么事情都依我。但是这次他的态度格外的坚决,士兵们都在等待着行军,我再赖着景琛就有些不像话了。 良久的心理斗争之后,我一把推开他,背对着他,勉强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你快走啦。” 我听到脚步声,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叫住他:“你回来。” “怎么将一对指环都留给我,这一个是你的。”我将稍大的指环套在景琛的手指上,将小的那个塞到他的手上,气势汹汹的命令道,“现在给我带上。” ... ------------ 第722章 愿喜乐(7) “我们的父母是不能够在一起吃饭了,但是我记着你的名字一定会冠上我的姓氏。”景琛轻轻为我带上,吻了吻我的额头,“时间不够,我自己编的,模样太丑,你不要嫌弃。等我回来,便让工匠好好打造一对。” 我将源源不断往外面冒出来的眼泪努力倒回去,强扯出一个笑容:“景琛,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以让我担心。打不过的时候一定不要逞强,躲着伺机而动也是可以的,记住一定不要受伤。” 景琛眉目俊朗,纤细的手执着素色的娟子,温柔地替我擦着泪。 我一想到要许久见不到景琛,难过得心脏一抽一抽的:“还有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一定回来。” 景琛的话还在耳边轻轻地萦绕,他人已经飞出几米外,翻身上马,朗声道,“继续前进。” 我一直盯着马上的背影,直到俊秀的影子远远化成一个看不清晰的点,最后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景琛出征之后,我便写信给楚煜,让他派兵支援一些景琛。 前线有了景琛和崇奕的加入,崇奕牵制了联盟军队左方的势力,景琛则是直面敌军的心腹力量。 帝京连连传来捷报,我的心也安了不少。 有些心情了,便想起那个叫做雪瞳的姑娘,虽然不知道她和崇奕是什么关系,反正崇奕走了,她应该也是很无趣的吧。 我便想着去找她,彼此解解闷。 我去了雪瞳住的房间,服侍她的侍女说在太子出征那天,她说她要去找她的远房亲戚已经告辞离开了。 我实在是没有想得太多,反而觉得她真好,还有远房亲戚可以走走,还有一些遗憾,唯一可以聊聊天的人又断了。 本来皇后姨娘也是聊天的好人选,可是每次和她聊久了,聊激动了,崇言看我的神情总像是要吃了我一般,这个样子让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也没有胆子再找皇后姨娘陪聊了。 景琛才走几天,我好像都已经几个世纪没有见过他了。 这几天帝都连着日子下大雪,殿前铺了厚厚一层细雪,将一旁的冷梅衬托得格外娇艳。我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风雨不侵,怀里还抱着暖壶。 桂辰问:“郡主,你还冷吗要不要我再给你烧点煤,烤烤火” 我躬着身子看了看这个一边说话一边颤抖的姑娘:“桂辰,我看是你觉得冷吧。” “我是看着郡主的样子觉得冷。”桂辰直起了身子,情真意切地建议道,“郡主,你出去堆堆雪人,动一动会比烤火暖和一些的。” 我夸张地长大嘴,难以置信道:“外面大雪纷飞外加寒风呼啸,你告诉我会暖和一些,是你有病还是当我有病呀。” 宸轩殿的人早就习惯了我说话的方式,也适应得很好。 桂辰摸着胸的右边,保证道:“郡主这是我十二分的真诚建议。” 我白了她一眼,鄙夷地揭穿:“还真诚,心在左边,手都放错了地方。” 我抵抗得了桂辰十二分的建议却抵挡不住她十二分的热情,她见说不通我,几乎是将我连拖带拽地拉出去扔在雪地上。 ... ------------ 第723章 愿喜乐(8) 我正准备端出一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好教训她两句,却感觉躺在雪地上真的不是很冷。 桂辰见我神色有些松动,继续撺掇着我:“郡主堆两个雪人吧,堆一个你,堆一个太子,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太子回来还能看见。” 我回头瞪了瞪这个跟珠儿一样蹬鼻子上脸的姑娘,然后便开始四周爬行滚雪球堆雪人了。 桂辰也没有闲着,忙前忙后的帮我找装饰点缀用的布料什么的。 在我们两个人勤勤恳恳的分工合作之下,两个插着扫帚的雪人便华丽地诞生了。 一个是景琛,一个是我,可是堆好了,我却不开心了,倒不是雪人相貌不佳,而是景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运气向来不好,估计他回来的时候就看不见雪人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拍了拍身上的雪就冲进了房间里。 我从床底下拿出了许久不用已经沾灰的卦卜。 上次无聊算了一次,我一共还可以算两次。 那就算一下景琛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凯旋归来吧。 我闭着眼睛,将卦卜一抛。 卦象显示的是这场战争是一场少对多的苦战,景琛若要胜便必得贵人相助。 我倒是有些高兴的,只要能胜便是最好的。 还有一挂便算我和景琛的姻缘。 卦卜扔到地上停止动作之后,我被眼前看到卦象震惊了。 “竟然是没有卦象。”我从来没有听师傅提起过无卦象之卦。 难道这是说我和景琛没有结果,这样想着,心情一下子便跌落在谷底。 因着白日里的卜算,夜里我便想着这些事情难以入睡。 贴心的桂辰见我不好睡,便给我点燃了些利于安眠的熏香,闻着满室的馨香,看着袅袅浮起的烟尘,视线便开始迷迷糊糊的。 睡着的前一刻我还在想着这熏香怕是比药都顶用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些对人体有害的物质。 最后证实这熏香比起药还是有有些差距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听过中了药会半夜诈尸般醒过来,更没有听说过中了药还会做噩梦的。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景琛浑身是伤地被绑在木架上,一群面目可憎的人拿着刀剑指着他。惊醒之后,我摸着被冷汗湿透了的里衣,心里有些暗暗地痛,那种感觉那样的真实根本不像是梦。 我惊魂未定地抚上胸口的白玉,黑夜里闪烁着通透幽秘的光。 醒来之后,我便再也睡不着,香炉里的熏香已经燃烧殆尽,要很仔细地嗅一口才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丝丝余味。 好不容易捱到侵晓时分,我还没有走出宸轩殿,便见桂辰慌慌张张到我跟前,告诉我景琛夜袭不成反被俘虏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皇宫的各个角落。 我已经来不及分辨,也没有这样的理智来分辨消息的真假,来源可靠与否。 我再也安奈不住,直接便去了御书房的门口等待下早朝的崇言。 归晚端着早膳过来,远远见着我,便笑着问我:“襄儿,什么事来得这么早” ... ------------ 第724章 愿喜乐(9) 我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知道景琛被俘虏后,也着实是高兴不起来。 意兴阑珊地问安:“皇姨娘早。我来找皇姨父商量事情的。” 归晚还想说些什么,眼尖的看到那一袭明黄的身影,嘴角上扬起一抹晃眼的笑:“你回来了。” 若不是处在这深宫大院,我一定会以为站在我身前的男女只是这世界上万千普通的夫妇中的一对。 他们当真是在这权欲横流的皇宫培养出了细水长流的爱情,这不得不说是最美好的奇迹。 崇言也见着了归晚,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转眼便来到她的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接过她手上端着的东西,嗔怪道:“这些事情自然有侍女来做。这么冷的天,冻坏了还不是要我来操心。” “侍女端来的,你几回动了的,我不看着你吃,估计你又忙忘了。”归晚一边被崇言拖着走,一边回过头来对我说,“襄儿,你不是说找言哥有事情吗,还不快进来。” 我反应过来,立马跟在他们身后,有那么一刻我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碍了他们的事。可是情况紧急,这事情还非得碍着不可。 我一进得御书房内,立刻跪了下来:“皇上,你可知道景琛的真实情况” 崇言叹了一口气:“你都知道了” “我就说瞒不住襄儿的,你知道些什么全部都告诉她吧。”归晚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微微蹙着眉头,眼中游荡着担忧和心疼,“你也别急,宸儿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回来的。” 崇言坐到椅子上,又叹了一口气:“邻国联盟军兵员众多,后方供给充足,自古行军作战,粮草先行,而我放粮草供应却十二分不足。朕虽派人押运粮草去了,可是近来大雨连天,运送粮草的军队陷入泥泞,行进的速度更是大大减慢。景琛便想着从敌军的地盘上借得粮草,既可以补充我方不足,又可以断了他们的粮草,造成敌军的恐慌。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可是对方却过早洞悉了我方的计划,跟着景琛一同去的将士全都死了,景琛更是被对方首领活捉,如今生死不明。” 不久前景琛还活生生站在我的面前告诉我一定会以他姓氏冠我之名,现在却听到生死不明四个字,我感觉心有片刻停止了跳动。 可景琛不在我身边了,我要靠自己,一直以来他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我,如今我也该为他做些事情了。 我又跪到了地上,言语间全是坚定:“景琛身为领兵之将被俘,那些将士便如同一盘散沙。迟襄请求皇上,让我带兵作战。” 我知道,景琛在等我,我坚强一分,他便多了一分活的希望。 归晚面色一变,急急道:“这怎么可以,你半点功夫没有,又是个女子,怎堪战场杀戮。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日后我去了地下要怎么和你的娘亲交代。” 皇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自古以来,还未有女子领过兵。你从小也没有学过兵法之类,如何领兵” 我算的卦从没有一次是不准的,我知道景琛会有贵人,可是因为是他,我不得不想到万一。 我只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 ... ------------ 第725章 愿喜乐(10) 我从没有发现自己有如此果断的一面:“皇上,迟襄愿领军令状,若是此战不胜,提头来见。” 崇言思虑了半晌,缓缓道:“我不能将那三万将士的生命拿来与你赌,你还是回去等着吧,朕自会有办法的。” 归晚也帮着崇言:“襄儿,就算言哥允许,我也是不会允许的。” “姨娘,若果现在是姨父在战场上生死不明,你会在宫里安逸地等待吗那样的心情我以为你会懂。”我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声音反而更加硬朗,不容任何人的拒绝,“琅中,我非去不可。” “罢了,罢了,言哥,你就让她去吧。”归晚听了我的话,有些震惊,但却知晓了我的决心,脸上尽是无奈的神情,忧心道,“言哥,你将琅中的地形,兵力部署,敌军情况全都告知襄儿。” 崇言一脸为难地看着归晚,“晚儿,这”收到归晚警告的眼神,“罢了,罢了,你跟我来。” 崇言从内室拿出一卷绸布,在桌子上铺平开来,我知道他是要给我看战略图。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激我22世纪的娘亲,她除了生下我这一伟大壮举之外,做得最对的事情是让我学习孙子兵法,行军布阵之事虽然没有机会实践,却还是深谙其道的。 我走到到崇言的身旁,他指着红色的点给我看,转过头来问我:“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我侃侃而谈道:“这是我军的兵力分布,蓝色的点是敌军的兵力分布,这些绿色的块状物体便是山险阻碍。看这绿色区域分布得众多,想来琅中应该是群山集聚,易守难攻,敌人的都城便在这里,对我们着实不利。” 崇言原本只是想考考我,却没想到我居然一眼便看得如此通透。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我:“襄儿,你怎么会”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含糊答道:“崇宸总是将行军布阵之事当做故事讲给我听的,听得多了,便也知道得不少。” 没有等他有所反应,我继续说着:“如此看来,敌军的兵力比我方多了几倍不止,强攻的念头最好不要有。”我指着绸布上的几处地方,眼神一凛,胸有成竹道,“我想现在,我们的士兵应该都在这些地方按兵不动吧。” 归晚也是满脸震惊,呈上另外一块绸布:“这是琅中刚送回来的战略图,襄儿猜得一点没错。我们的兵确是在这些地方。” 我知道我已经征服了崇言和归晚,立即趁热打铁,双手一拱:“请皇上下旨,让我带兵。” 崇言仍有些犹豫不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朕只怕你一介女流,难以服众。” “皇上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崇言说的问题是临危受命的将领必然会遇到的质疑,我有把握打消这些质疑,让他们信服皇上的决定。 “那好,朕就封你做先锋元帅,接替景琛的位置,通领琅中的将士。”皇上急忙拟旨。 他将圣旨给予我,并且从腰间掏出一枚金牌:“这个你带上,见它如我亲临,若是有人不听你的,便是斩头也是可以的。” 我有些感激地看着崇言和归晚,意气风发道:“襄儿,定会不负圣望。” ... ------------ 第726章 愿喜乐(11) 没有片刻停留,我立刻让人准备行装。 因着不会骑马,崇言便给我挑选了一名车夫,和四匹最好的骏马。 车夫快马加鞭,本是半个月的行程,硬是让我们七天七夜便赶到了。 我从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加上一路上颠簸得有些厉害,身子有些吃不消,路上已经不知道吐了多少回,刚下马车便跑到一旁吐了出来。 到了琅中驻扎的地方,发现星渺国的救兵还没有到,昊月的所有将士都是以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我,他们再怎么也想不到千等万等朝廷竟然会派一个女子来。 我看到他们眼中的希望在看到我的时候顿时收敛了,换做深深的失望。 我在士兵中看到了一群熟悉的人,那是浮生宫的人。 景琛竟然出动了他们,是因为知道此去凶多吉少,才会不让我跟着吧。 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见了我,立刻跪在我面前:“拜见主母。” 我有些惊讶他们为什么会对我行如此大礼,手忙脚乱地想让他们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秦风抬起头:“主上说见主母如见他。”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起来吧,这里不是浮生宫,我现在是先锋元帅。” 我的声音没有刻意压制,将领们都听得清楚。 “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子来打仗的,更没有听说过女子带兵的,这皇上怕是放弃我们了吧。”一声突兀地声音响了起来,在本就人心惶惶的军列中激起反响。 我转身看向人群,从中间走出一个人,我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 许平也不跪拜,倨傲地看着我:“我叫许平,皇上身边的带刀侍卫,如今是平乱军的中将。” “谁允许你在元帅面前自称我了。”从他的态度看来,我便知道他是来者不善,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拿着皇上交给我的圣旨,顿了顿,怡然摊开在士兵面前,“中将刚刚所言,莫不是怀疑皇上的眼光,还是说你想抗旨。” 许平一把从我的手中抢过圣旨,打开一看,接着高高举起:“弟兄们,这圣旨是伪造的。”他即刻拔出剑,指着我,“你这敌军的妖女,这点把戏就像糊弄大爷我。” 秦风的剑已经抹上了他的脖子:“中将,注意你的措辞。太子可说了见她如见他,你给我小心说话,否则我的剑定是要见血的。” 许平的沉不住气倒是给我减轻了不少麻烦,心情也就格外愉悦,胸怀便跟着大度起来:“秦风,放开他。” 秦风虽然很惊讶却也照做了。 我慢慢走近许平,忍不住为他鼓起掌来:“许平啊,许平,太子那样精明,他的夜袭计划我也看了,可 ... ------------ 第727章 愿喜乐(12) 崇言着实是想得周到,这面金牌果然有大用处。 许平见我拿出金牌,眼神闪烁着瞟向四周,慌张地叫道:“你们别听她的,她满口胡言,皇上圣明是不会将三万将士的命交给一个区区女流之辈,这金牌必定也是假的。” 另外一名将领指着许平,厉声道:“把他给我拿下。” 几个士兵立马押住许平。 许平恶狠狠地看着他:“徐正,你我都是中将,你凭什么绑我。” “刚好我有幸见到这样的金牌,她的金牌怕还是皇上身上的那块。”徐正双手背在身后,态度严苛,“况且你的确有很多行为都值得让人怀疑。” “徐中将,你说得正是,还是你识货,这确实是皇上身上的那块。”我将金牌又重新挂回腰间,秉持着平易近人的治军态度,“别跪了,你们全都起来吧。至于这个许平,派两个人押回帝京,交给刑部处置。” 话刚说完,我便因为长久的舟车劳顿,身体吃不消而晕了过去,晕之前的前一刻我最担心的便是这硬邦邦的地会不会摔伤我的花容月貌。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觉已经处于军帐当中,秦风和徐正站在我的身边。 见我睁开眼睛,他们似是松了一口气。 我想坐起来,秦风便立刻阻止了我:“主母身体孱弱,又舟车劳顿还是多歇息一些时日吧。” 我深深看了秦风一眼,他便立即改口道:“元帅你还是躺着吧。” “我就是路上太累了些,睡了一觉之后便精神得不行。”我记得景琛说过,不要接近其他男子,即推开了他,“不过就是有些饿了,干粮本来就难吃得要命,我还吐得差不多了。” “粮草已尽,我去山上给元帅找些裹腹的甜果。”秦风话刚说完便闷着脑袋冲了出去。 秦风走了之后,军帐内便只剩下我和没有见过几面的徐正,我搜寻了些正经的事情问他:“徐正,如今我们三万士兵还剩多少” 徐正深深看了我一眼,公式化道:“只有三百士兵死了。” 我长舒一口气:“这么说我们的损失还算很少了。” 徐正表情突然沉重,脸上全是无奈:“元帅此言差矣,剩下的不过是些病了的,由于这山里湿气重得厉害,大都感染了风寒。随军带的药又都用完了,他们的病没有药来治便加重了。所以相当于我们没有兵力在手。” 看来就是因为这样,景琛才只带着三百士兵去的吧,没兵可带。 我没有想到这里的情况竟然是这么恶劣。 “军中不是还有军医吗,他怎么说” 徐正一语中的:“军医前些日子也病倒了,现在是敌军莫不清楚我们的状况,要是知道了,轻而易举便可以制服我们。” 我已经从床上爬起来,焦急地吩咐道:“带我去看看。” 徐正有些为难:“秦风让元帅好好休息。” “别管他的,他还得听我的。”我是个急性子,话刚说完人已经有半只脚跨出了帐篷,见徐正还呆在原地不动,我冲回去拉着他的袖子,“走啦,前面带路。 ... ------------ 第728章 愿喜乐(13) 徐正不经意撇开我的手,走在了我的前方,我也不介意地跟在他的后面。 这是一块很平坦宽阔的低地,放眼望去全是一模一样的帐篷,我只知道跟着徐正出了一个帐篷又左拐右拐进入另外一个帐篷,也不知道是饿得头晕还是真的头晕,反正我是觉得没人领着,我在这些帐篷阵里寸步难行。 入得帐子中,便看到躺了一地的士兵,难怪刚刚来的时候只见到那么一点点人。 徐正整理着有些士兵踢开的被子,又重新替他们盖好:“每个帐篷里都躺着这么多士兵,他们都浑身乏力,额生虚汗。” 这个徐正看起来不苟言笑,对士兵却是出奇的好,就凭这点我便能断定他是个好人。 我随意地掀开几个人的被子,细细把了把脉,不禁松了一口气。 徐正有些着急,忙问:“元帅,竟然通歧黄之术” 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大病之后,我的心情也显得比较轻松:“难道你以为我刚刚是在占他们便宜” 徐正一脸严肃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笑了笑:“徐将军,你放轻松点,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也别担心,他们全都是寒毒性风寒再加上琅中的湿土对人体也有些影响,才会病得这么严重。但是万事万物都是相辅相成的,琅中多山,该是有很多治疗风寒的良药,你派些人跟着我上山采药吧。” 徐正想是也苦恼多时了,现下听我这样一说,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秦风正巧闯进帐篷,胸前还捧着鲜红透亮的红果,听见我说的话,立马摇头:“山路难走,元帅刚舟车劳顿身体本来就虚,不能去。” 我耸了耸肩,表示无语:“我就不明白了,你在幻灭那样冷清的组织里呆着,在哪里学的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一样。” 秦风涨红了脸:“元帅,还是浮生宫的人去吧。” 我挥了挥手,拒绝了他的提议:“浮生宫的人没有一人染病,想来是练武多年,身子底子较后,你们武功高一些,留在这里,避免敌人偷袭。” 我又看向徐正:“你带上几个未染风寒的人跟着我去吧。” 徐正点了点头。 我看秦风像是还有话要说,知道一定是景琛对他的言传身教,才让他对我这般那般不放心,生怕我出点什么事他在景琛那里不好交代。 我知道他的难处,便给他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能够放心,顺便从他的手里拿了几个本来就是给我摘的红果,我着实是饿得厉害。 我之所以执意让徐正陪着我去,是因为我知道他虽然抓了许平,但是他的心里肯定和他一样觉得我这个女人难以成什么大气。 所以我一定要在他的面前多多表现,让他知道我能做的并非一般女子能够做到的,只有让他以及他手下的兵从心里服从我,这场仗才可能胜。 不过说和做还是存在巨大的差别。 当我真正来到山脚下的时候,抬头看一眼这巍峨的高山,顿时觉得我做了此生最有奉献精神的决定。 ... ------------ 第729章 愿喜乐(14) 徐正看出了我的难处,善解人意地说道:“若是元帅爬不了,告诉我要寻的药草长什么样,你在山脚等我们便是。”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怎么能半途而废。 我几乎是苦着一张脸开始攀登脚步的。 所谓命运弄人不如说是命运弄我,平日随随便便一座山都是漫山的野草,可这山真是奇了,我都爬了老半天半根草都没有见到,全是黄土上长着碗口那么粗的大树。 走在前面的士兵有些怀疑地转过身看着我:“元帅,这地方哪里有什么治疗风寒的草。” 我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却只能硬着脸皮说道:“再走走,再走走,前面肯定有的。” 我确定这山上确实是有治疗风寒的草药,可是至于在什么地方,我就不确定了,可能在山腰上,也可能在山顶上。 又撑着往山上爬了半晌,我已经累得气喘嘘嘘的,这些个士兵也像是不行了,一边念叨着,一边想要往地上坐:“不行了,不行了,元帅,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即将坐下去的那块地上,草色青葱。 惊呼道:“紫苏叶。” 但是已经来不及,他们坐了下去,互相不解地看着对方,我赶紧冲过去,将他们拉起来,“这草是用来给你们熬来喝的,你们竟然坐在屁股下面。” 听我这么一说,士兵赶紧站了起来,指着那些被他们压得扁扁的小草,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些东西就可以治好他们的病。” 我已经蹲下身子,用手扯着草药,往背篓里面扔了:“有时间怀疑,还不如帮忙采药,有用没用试试不就知道了,难道跟你们那样盖着被子躺着就能好啊。” “元帅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徐正脸上没有表情,可说出的话却带有威慑。 士兵们看着徐正都开始跟着我扯草,他们也变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扯起来。 我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徐正,这个严肃的男子其实也挺可爱的。 见天色也不早了,天要是全黑了视线受到阻碍,下山对我来说就有些危险了,转眼间他们采的紫苏叶差不多了,我便让他们停了下来。 这下山可比上山要容易得多,我一时兴起,便哼起了歌:山一程,水一程,山水一程,落英纷纷,阿哥想着梦中的人 士兵们想来是很喜欢这歌,都凑到了我的跟前打听:“元帅,你这歌是自己编的嘛,很好听呀。” “以前编的,喜欢的话,等这场仗打赢了,我就教你们了。”我应承之后,便更加清亮地唱了起来。 徐正的话确实很扫兴:“元帅,这次我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想着活着回去。” 我停了下来,怒瞪着他们:“我们剩下多少人就会活着多少人,我在皇上面前立过军令状的。” 说完我便从怀中掏出小刀,在旁边的树上刻了一个三角标志。 徐正不解:“元帅这是做什么” ... ------------ 第730章 愿喜乐(15) “自然是有用的,你们都过来看看,认准这个标志了。”我并没有给他们解释太多,自觉一个元帅应该保持些神秘感。 他们虽说是有疑问,却也照着做了。 下山的路上我给很多树都做了标志。 回到军帐中,我便让徐正将这些草药洗净熬成汤药,然后让那些士兵喝过药之后光,着上身躺到一起。 起初士兵不愿意,扭扭捏捏的样子让我有些暴怒,对着他们一通吼:“你们是男人还是娘门儿,我叫你们躺你们就给我躺,否则军法处置。” 被我教训一顿之后,他们才慢慢躺到了一起。 我小声问了问身后的秦风:“我刚刚是不是太大声了。” 秦风顶着一张冰块脸,对我竖起大拇指:“非常好,这是当家主母该有的魄力。” 我见他们照我的话做了之后,打着哈欠对着徐正说:“你在这里守着,这些人今天晚上必须这样睡在一起。我有些乏了,先去睡了。” 那是多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觉,翌日醒来,我便觉得帐外的人声有些繁杂,穿好衣服,顶着脏乱的头发出得帐外。 见我出来了,那些士兵们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连连感恩:“谢谢元帅救命之恩,我们昨日还有眼无珠觉得元帅是胡闹之举,今天早上起来头不晕了,关键是退了烧,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 我还有些没有睡醒,打了一个喷嚏,眼泪都快要喷出来了,逗得一众人笑意尽显。 我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些威严:“真有力气了” 士兵们都笑得很憨厚:“真有了,一拳打死一个老虎。” 我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继而说道:“昨夜熬的药还有些,若想根治,再去喝些吧。喝了跟着徐中将上山砍树去。” 秦风纠着眉宇,疑惑地问道:“砍树干些什么。这些日子没什么吃的,那些柴火都没有用处。” “想饱餐一顿的,便按照我说的去做。”我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徐中将,就是昨天那些我做了标志的树,可别砍错了。” 徐正高深莫测地看着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男人多就是好,很快他们嘻嘻哈哈,说说闹闹地抬着树下得山来,我仔细看了看这些树,嘴里念叨着:“这树这么湿,要是点不着该怎么办” 徐正站在我的身旁,听我念叨却又没有听清楚,于是问道:“元帅有什么计划不妨明说。” 我笑了笑:“别急,等押送许平的人回来了再说。” 直起身子抬眼看到徐正身后的人,我的笑意更甚:“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转眼,派去押送许平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元帅,我们已经找时机将许平放了。” 我问道:“还有呢” “途中我们故意将我们已经转移阵地的消息透露给他了。” “做得好,你们先下去歇息吧。”我转身对着徐正,替身后的一干人等答疑解惑,“这木头虽然看起来与平常的木头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燃烧起来,它的味道对于野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已经故意泄露给许平消息了,说我们转移了驻扎地,也就是那天我们上山时候遇到的那块平地,我仔细看了一下地形,四周环山,呈盆地形状。我们若是将他们引进这个地方,在他们进去之前点燃这个木头,等他们进来,正是猛兽下山的时候,这必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人,兽大战的好戏。加之那里出口的狭小,再那样惊慌的条件下,他们为了逃命必定还会自相残杀,到最后别想有一人逃出去。” ... ------------ 第731章 愿喜乐(16) 徐正和秦风震惊地看着我,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怯怯问道:“我的方法可行吧” “除了有些残忍血腥,其他简直就是完美。先前我还在奇怪为什么无缘无故将许平押回京城,原来你是为引君进翁做的铺垫。”徐正看我的眼神有些赞赏,眸中跳跃着炙热的火苗,认可道,“元帅和太子一样善于用计,难怪皇上会派你来。” 秦风担忧道:“许平逃了,他知道我们已经转移的消息,也会想我们在他逃了之后又会转移的。” “要是我们要全部转移,大约要多久。”秦风说的这些我都考虑到了,自然规避了这些导致我的计划失败的风险。 徐正帮着回答:“至少两日。” “那就结了,我透露的驻扎地本来就离敌军的城池不远,他们只要在两日之内赶到不就行了。”我拍了拍手,阴测测地看着一处,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他们若是想来剿杀我们,一定会摸黑来,今晚便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今晚上我们就来一个关门放兽。” 秦风撇了撇嘴,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难怪主上会说你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我问得和风细雨,不想让他觉得我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景琛说的” 但是见秦风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自心底而起的怒火硬是没有压制住:“我哪里可怕了。等我将他救出来,先将他鞭打一顿。” 秦风:“” 半晌,徐正幽幽地开口道:“你虽然是元帅,可是你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女子,娇柔些,矜持些。” 我才来琅中几日,军中将领竟然对我误会这样深,让我忧伤得头疼。 一切准备就绪,是夜,月中天,四野无声,寂寂的山头,朦胧的月光猛烈地摇晃着树木的虚影,葱茏的草丛中有莫名物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断崖与空谷交接的地方,大风猎猎。 我带着一些爱看热闹的士兵早早潜伏在山上观看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秦风从一棵树后转移到我身后的位置,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元帅,我们在这里看着就好了,万一那些野兽下山伤到你怎么办” “我若是不在这里,伤到的肯定就是你们了。”我推了推秦风,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再在我耳边嚷嚷,给我滚回营地。” 秦风悻悻地闭了嘴,退回他原来的位置。 前方探子来报:“报告元帅,一里之外发现一大批人正往这边赶来。” 我露出嗜血的笑:“虽然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早些,不过也好,早来早死,还可以在地下抢一个好些的位置。” 敢抓景琛必须要有这个准备。 我们早早便在那块空地上搭建了好些个帐篷,每个帐篷中都燃烧着一根木头。刚开始还觉得湿的木头燃烧起来有些费事,在树上浇了些树脂之后,既可以燃烧起来又不会很快就燃烧完了。 想着接下来旷古烁今的惨烈场景,我莫名觉得自己真是集所有大智慧为一身的绝世元帅呀。 ... ------------ 第732章 愿喜乐(17) 等他们踏进这谷中的时候,便会有成千上万的野兽一起欢迎他们了。 等了一会,树木燃烧的味道已经开始飘散,渐渐地越来越浓。 我怯怯地看着徐正,竖着耳朵细细地听:“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徐正蹙着眉毛道:“这山里的野兽该是饿极了吧。动静也太大了。” 我发布着命令:“赶快通知我们的人,点燃自己周围的火圈。野兽才会不敢靠近,直接向山下奔去。” 徐正立马吹了一声哨子,尖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山林中响起,随后便是死寂一般的宁静。 秦风的听力是极好的:“不到五秒,他们便要进得谷中了。“ 我感受到脚下踩着的那片土地已经开始轻微的震动:“那你觉得这野兽群还要多久才能下得山去” 秦风果真认真地听了一下:“他们队伍有些庞大,已经在朝着山下奔了,最多三十秒。” 秦风的话刚说完,便听到了铁蹄声。 听见一个熟悉的人说:“将军,他们都受了风寒,毫无抵抗之力,躺在帐篷中等死呢。” 那个被叫做将军的人质疑道:“许平,我怎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一路一路成群的野兽从我们的火圈旁边目不斜视地飞奔下山,声如一阵阵巨浪拍打过来,吓得我的心脏有些受不了,紧紧抱着身旁的树生怕因为腿软而滚下山去,到时候肯定要被这群饿极的野兽踩成肉酱。 我再想自己会不会有些残忍了,起初我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对着山下那些一无所知的人拜了一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山上传来的是什么声音” 随着兽群的靠近,山下的人也察觉到动静,纷纷躁动,惊慌。 许平是最先看到事实,惊恐道:“兽群,兽群。快跑。”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便被吞没在他口中的兽群里。 这个平静的山谷顿时变成了修罗场,绝望地呼喊,野兽的嘶吼,听得人胆战心惊。 天色太暗,我们看不清山脚的具体状况,只看到时不时闪烁着银光,又转瞬消失,猜想定是亮剑宰杀野兽,结果被另外的野兽一口吞下或者撕咬吧。 我是受不了这血腥场面的,疲倦道:“好了,我们从另一条路撤回去了吧,明天早上来收战利品。” 士兵们都齐齐欢呼地回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是被动地在挨打,这是他们赢得最漂亮的一场战,也是最不费吹灰之力的。 秦风戏谑道:“元帅,不是你说来看热闹的,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了” 我早就抱着树吐过一回,若不是月色正浓,他便能看到我脸色苍白,没好气道:“我看得也差不多了,你若嗜好这样的场面多呆一会儿就好了。” 我实在是不能再逗留,那种腥甜的味道在空气里发酵之后更加恶心,为了不让秦风看出我的不适,离开的时候我尽量挺直了背,步子淡定缓慢。 我一回到营地便躺了下来,接着便睡意俨然,我不知道秦风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 ------------ 第733章 愿喜乐(18) 我醒来的时候,士兵们正满面含笑,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地抬着战利品回来。 徐正手中提着一个类似动物脑袋的东西,惊喜地冲着我喊:“元帅,我们把这些野兽做成腌肉,可以吃好久了。” 秦风凑到我的跟前,神秘兮兮道:“你是不知道,那块土地的土壤都变成了红色,到处都是断胳膊断腿,分不清楚谁是谁的,有些简直就是被野兽活活地撕裂了的,心肝脾肺乱散落了一地。” 我瞪了他一眼,赶紧跑到旁边呕吐去了。 秦风和徐正却在后面笑得张扬。 不管怎么说,因着我小试牛刀的一计,粮食问题是暂时解决了。 可是这兵力不足的问题是生生摆在面前的,帝京又没有增援,就算有也是杯水车薪,对方可是五万的兵力。 想到这些,就算桌上摆着喷香的野味,我依旧是食不知味。 上次能轻而易举赢了,不过是仗着自己那点还过得去的医术,如今可真是难道我了。 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或许出去走走会有些想法。 由于是在想事情,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转身欲往回走,想了想,再走走就当是到处逛一逛,散散步也是好的。 想来是老天也在帮我,脚步在一大片沼泽地前停了下来,背上布满了冷汗,幸亏我之前没有想什么事情,要是一脚踏进去,这里离军帐又那么远,我就真的要红颜薄命于此了。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想到了一个绝好的计策,心里的大石头又消失了,提着麻烦费事的裙裾开心地往回跑。 秦风和徐正见我这样手舞足蹈,有些诧异。 我有些喜不自胜:“徐正,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徐正依旧淡定:“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我还是难以压抑心中的的喜悦,眉开眼笑得脸都抽筋了:“我看到了一大片沼泽。” 秦风鄙视了我一眼:“沼泽是能吃还是能喝,值得你高兴得连形象都不要了。” 徐正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听了秦风的话,我立刻换了一个斯文的姿势站好,才神秘兮兮地说:“秦风,浮生宫的人轻功都还不错吧。” 秦风认真思考起来:“这要怎么说呢” 我给他举了一个比较容易理解和形容的例子:“要是景琛想要杀你,你们打不过能够逃多久” 秦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直接否定道:“主上是不会杀我们的。” 我只是打一个比喻,他竟然这么认真,那好我就更认真一点:“如果我告诉景琛你企图对我不轨,你猜他会不会杀你” 秦风憋屈得快要吐血的样子:“” 我也不忍心再逗他,直白道:“你老实说能逃多久,我好确定我的作战计划。” 秦风因为充血而通红的脸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拼尽全力不过一刻钟。” “景琛多厉害,能让你们逃一刻钟就已经很仁慈了。”我骄傲地扬起了头,“不过你们的轻功已经超过我的想象了。” 秦风:“” ... ------------ 第734章 愿喜乐(19) 见我自有良计。 徐正脸上的淡定终于有了松懈的样子,急切道:“元帅,你打算怎么做” 我知道徐正是多么正派的人,而自己的主意可以说不是君子所为,转念一想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是个女子呀,景琛还说我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既然是小姑娘自然是诡计多了一些,我正义凛然地说道:“秦风带着浮生宫的人去敌军的地盘挑衅,至于挑衅的方法,你们随意发挥就好,允人身攻击,他祖宗十八代都可以拿出来攻击。等他们受不了来打你们的时候,你们以装模作样的反抗为辅,以将他们引进沼泽地为主。为了确定计划的成功,我会派人在他们的马后面点些鞭炮,也好送他们一程。” 秦风不耻:“似乎太缺德了一点。” 我以为会反对的徐正却真心地赞道:“元帅真是计谋无双。” 景琛那样腹黑,秦风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根本就不理会他装模做样的反对,对着徐正拱了拱手,表示不敢当。 此夜无月星稀,真是天助我也。 秦风兴致勃勃地带着浮生宫的人前往敌军的驻扎地了。 而我们要做的便是等他们临近沼泽的时候,给他们点些鞭炮助兴,让敌军的马儿能够兴奋一些。 我是有些担心的,毕竟秦风看起来不是那种特会埋汰人的,我这步棋的关键在于浮生宫的人嘴要越贱,引来的人才会越多。 我跟在徐正的后面埋伏着,蹲了多时致使我的脚都有些麻了,顾不得地上有多脏,直接坐到了地上。 这时,林子里传来响动,马蹄踏得地动山摇,听起来像是很多人啊。 我心里暗自一笑,这秦风看来也是深藏不漏的人,想来也是,景琛那个又腹黑又狡猾的老狐狸带出来的人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我只是很惊讶他到底是怎样刺激的就是了。 瞎想的空档,敌军已经过来了,徐正让人绕到这些人的后面。 一会儿,便听到劈里啪啦的鞭炮声,所有马纷纷受惊,疯狂地向前跑着。 紧接着便是一阵气呼呼地救命声。 我们全都围了过去,见他们在里面张牙舞爪地企图爬上来的囧样真是好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风和一群浮生宫的人站到了身边。 沼泽中有些放弃挣扎的人看见秦风,一个个像是抓了狂一般,那样子恨不得跳起来撕了他。 我越发好奇他该是怎样刺激他们的,一个个像是走火入魔般红了眼。 “秦风,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老婆那么温柔的人,你怎么忍心那样对待她。” “秦风,你是会被雷劈的,我女儿才十二岁,还那么小” “” 我觉得有些听不下去而来,回头望着:“我怎么觉得你这人特么的贱呢,我都想将你处以极刑了。” 秦风摸了摸头,不好意思说道:“现实需要,现实需要。” 我敲了敲他的头,觉得自己和景琛的面子都被他丢尽了:“需要个鬼。” ... ------------ 第735章 愿喜乐(20) 兵家有云,我方若是十倍于敌人,就可以实施围歼,五倍于敌人就实施进攻,若是两倍于敌人就要努力设法使其分散,若是少于敌人十倍,这情况便是极为糟糕的。 况且此时敌军因着是各国联军,士气正旺,而我方却是主帅被俘虏,虽然我的两次计谋大大增强了他们的信心,可论凝聚军心我定是比不过景琛的。 我有想过声东击西,逐步击破敌人,瓦解他们的兵力,可是经历了上两次,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全歼敌人,他们便会小心对待。再者,要是将他们逼急了,强攻的话,我们便是全军覆没了。 我一直在等星渺国的救兵,可都这么久了还没有见到人来,距离景琛被抓已经这么些日子了,我的心也慌了。 这场战争必须速战速决。 我坐在军帐中间的位置,下面站着各位中将,先锋。 徐正恭敬道:“不知元帅将我等召集起来又是有什么神兵妙计。” 我两次不费一兵一卒便奸杀敌人,他已经完全服从我的指挥了。 我轻咳了一声:“妙计倒是没有。自古云,兵行诡道,兵行险招。我想最险的招莫堪比擒贼先擒王。” 秦风心急口快,没等我说完,便插话进来:“元帅已经想到如何擒得敌军主帅了”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正是因为没有,才找你们来商量。” 眼风扫过下面的各位,问道:“你们可知道这联盟军的首领有什么缺点” 徐正说:“他倒是孔武有力,可是智谋不足,好在旁边有个军师在,也无大碍。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好色了。” 这人最怕的就是有缺点,有缺点便有了突破口。 我笑了笑,眸光冷意绽放,果断道:“那么我们就用美人计。” 徐正疑惑道:“这美人” 我从座位上起身,用手指了指自己,顺便摇了摇一手可握的腰肢,巧笑倩兮:“你们看我如何” 我此言一出,一干人等立刻跪了下来,秦风领头强烈反对:“元帅,主上若是知道我们没有阻止你的话,我们会很惨的。” “我会告诉景琛你很努力地阻止过我,但是我却不听。”我知道他的担心,宽着他的心道。 “请元帅三思而后行。”秦风带着浮生宫的人齐齐将头扣在地上,那坚决的样子就像是我只要不改变主意,他们便要一辈子不起来。 徐正正色,晓之以理:“元帅此举万万不可,你没有武功,又是一介女流,再说你若是被捕,我们便是散沙,迟早也会被敌军歼灭的。” 徐正说的我都考虑到了,可是我只能这么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我的手搭在椅子上,倾身向前,凌厉地看着他们:“正因为我不会武功,才更容易让人减少警惕性。我已经决定好了,你们都不用再劝说,三日后,我便将自己好好打扮一番,送到他狄卓尔的面前。” 我这个元帅看起来便是不好杀戮的善良的主,所以徐正和秦风在我给予的威势下依旧劝我千百遍,可我都抗了下来。 ... ------------ 第736章 愿喜乐(21) 寒风恶,雪清冷,四野枯桑。 此刻我正在敌军的城楼下弹琴,说是弹琴,其实只是凭借手下的琴,开始一场花样抽搐。 我终于相信秦风说我穿得过于暴露的话了,实在是冻得我想哭。而且不仅冻,我还觉得心颤,很害怕秦风将我今日之举告诉景琛。 平日里稍微穿少了点便会被景琛逮过来就是一顿揍,今日穿得这样少,他肯定要将我打得鼻青脸肿才肯罢休。 想想自己的未来就不由得发抖,手里的抚琴动作还在继续着,怕敌军这些人不懂乐器坏了我的古琴,我特地让人三日内带回一把琴来。虽然也还不错,可是弹起来的感觉就差多了。 鸟不拉屎的军事重地,四周全都弥漫着男人的味道,好不容易见到女子,况且还是一个容貌倾城,着装清凉的女子,心里臆想一下也觉得心神。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从城楼上往下看,他们全都盯着我议论纷纭,眼中跳跃着激烈的火苗。 我从未穿得这样少,被这么多男人看,有些受屈辱的感觉,鼻子开始酸酸的,可是一想到这都是为了景琛,便觉得是值得的。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站在城楼上对着我叫喊:“城楼下的女子为何在这抚琴” “将军可是狄卓尔”徐正告诉过我狄卓尔长得人高马大,远远看过去只有他的吨位最大,应该就是盟军南部的主帅了。 “正是本将军。”狄卓尔继续问着,“你在这里意欲何为,莫不是敌军的诱敌之计” 我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仰头泣泪:“小女子乃是一介女流,没有一点武功,只是听说将军神武非凡,特来投靠将军。若是将军大人,收了小女子,便是我的福气。” 狄卓尔奸诈道:“我凭什么信你。” 我心里一边咒骂这个肥头大耳又啰嗦的臭男人,面上却依旧挂着清泪:“我现在可是在将军的地盘,将军大可出来瞧瞧我是不是没有武功。” 我话才刚说完,便看到城门打开,狄卓尔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近距离看到我眼中尽现,他粗鲁地摸了摸我的手,久久不放开。 这样的男子确实是好色中至极的,我想我得保护好自己。 见我对他没有威胁,他上手便直接搂住我的腰。 我也才看清狄卓尔的面目,油光满面,身材起码是我的三倍,脸上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像是多久没有洗脸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我以往生活的环境是多么的友好,要是我从小看着这样的人,想来是活不了这么大的。 我强忍住不吐的冲动,冲着他盈盈一笑,娇媚道:“将军,这儿这么多人,奴家害羞得很。” 狄卓尔仰天大笑,我看着他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我抵着他越贴越近的胸膛,转移着他的注意力:“将军生得孔武有力,不知道是哪里的人” 狄卓尔昂着脑袋,耀武扬威的样子甚是滑稽可笑:“身毒国的护国将军。” ... ------------ 第737章 愿喜乐(22) 我靠,身毒国的环境是有多恶劣,能将人养得比猪还胖,甚至还能比猪长得还丑。 “美人,大冬天的怎么穿得这样少,不怕冻坏了。”狄卓尔的手直接抚上了我暴露在寒风里的肩头,我能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把心一横,整个身子直接歪进了狄卓尔的怀里,骄哼连连:“将军,我赶路的时候崴了脚,现在是又疼又冷。” 狄卓尔毫不怜惜地将我抱起,视线一直在我若隐若现的胸前留恋,我心里早就气得生了烟。 现在我让你看,等我把景琛救出来了,一定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刚进城门,便有一胡须皆白的中年男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满眼怨毒地看着我,目光阴戾如毒蝎:“将军,此女子来路不明,留不得。” 狄卓尔对军师倒是尊敬的低了低头,奸笑着打马虎眼:“军师,你多虑了,她一丁点武功都没有,对我们没有什么危害的。” 军师直言不讳:“我早就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将军可要听劝才好。” 我想已经用不着我添油加醋外加煽风点火了。 狄卓尔被军师当着众士兵说中了命门,立刻恼羞成怒:“我念你为我出谋划策,殚精竭虑,便不定你的罪。但是这个女子我留定了,还请军师无需多言。” 狄卓尔说罢,抱着我便走,也顾不得军师在后面的叫嚷:“将军不听老人言,必定会吃亏的。” 到了狄卓尔的房间,他将我轻轻的放在床上。 我胡说八道,企图挑拨关系:“将军,刚刚那个白胡子老头是你的军师看起来可不怎么聪明。” “小美人,他可不是什么老头,他在我们身毒国可是有一大片的爱慕者,况且身毒国最有智慧的人若是都不聪明的话,那还有谁聪明。”狄卓尔的肥手刮了刮我的鼻子,媚眼不停,“不是说脚崴了,我给你叫军医来看看。” 我明明就活蹦乱跳一个人,哪里崴了脚。怕他知道真相,我赶紧拉住他,柔柔弱弱,娇羞道:“人家只是想你抱,怎得这么没有情趣。” 那时我便意识到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想吐不能吐。 我在景琛面前都没有表现过娇媚,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得心应手一说。 估计是我没有拿捏好尺度,眼神过于魅惑了些,狄卓尔兽性大发地将我扑倒。 我的大脑有一片刻是空白的,却也瞬间清醒过来,面对比我壮上不少的男子我肯定不会和他硬碰硬,于是秋波送得更加柔媚,手推着他的胸膛:“我虽老早便听说将军威名,可这还是初见,了解甚少。将军不予我说说你是个怎样的人,官职几何,家中有无妻妾,将军是贪恋我一时,还是能给我一个家” “这是当然。”狄卓尔从我身上起来,顺便将我也拉了起来。 我见他对我的提议不排斥,便接着说道:“畅谈若无美酒相伴也着实是无趣。” “美人好酒真是让本将军高兴呀,那我就陪美人饮几杯。”狄卓尔说完便出去了,想来是亲自去搬酒。 ... ------------ 第738章 愿喜乐(23)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读君子之腹,而是现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这样想,我与肥猪将军唯一的契合便是他想借机灌醉我好任他为所欲为,而我当然是想灌醉他套出景琛所在好救他出来。 我趁着他还没有回来,事先吞下早就准备好的解酒丸。 “美人,等急了吧。”还没有见到人便先听到他恶心的声音,我止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我很少饮酒,仅有的几次还是景琛兴致来了,恰巧他的酒搭不在,才勉强拉我去凑数,可他会事先给我准备低浓度的果酒,这样一来我也乐得同他把果酒言欢。当然每次几乎都是不欢而散,要不是我们意见不合争锋相对,最后不是我说不过便索性脱了脚上的鞋子掼在他的头上,就是他连次叮叮咚咚的敲我的头。 可是狄卓尔打开酒坛子,我一闻到味道便知道是极烈的酒,嗅一口意识都能醉三分,如此便知他居心不良。 狄卓尔深呼吸,嗅了一口,朝着我色眯眯道:“美人,这可是我珍藏了好久的酒,味道香醇,齿颊留香。” 我装出一副娇滴滴的媚:“酒倒是好酒,我若是喝不到两杯便醉倒人事不省,这可怎么办” “不是还有我在吗”狄卓尔将胸膛拍得当当作响。 我靠,就是有你在我才一百个不放心。 我半真半假道:“将军心思不正呀。” 呀的尾音拖得老长,至于韵味有否看狄卓尔一副心神的样子便知晓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的。 草原的男儿喝酒都是论坛的,直接一坛子放到我手上。 我恶寒:“真的要这样吗” 狄卓尔说得理所当然:“我们草原上的儿女喝酒都是要尽兴的。” 他难道就没有意识到我只是一个中原柔弱的小姑娘吗,难怪徐正说他虽孔武有力可头脑不足,他这样的若是没有那个军师在,在战场上不知道都死过几回了。 我吃力地托着酒坛碰了碰他的酒坛:“我随意,将军尽兴。” 我意思意思地喝了两口,他喝酒倒确实是豪放的,水酒从下巴直接流到衣襟上。 “好酒。”狄卓尔喝了几口之后,便问道,“美人,想问的便尽管问” “这样可好,你回答我的问题若是回答得让我不够满意,便自罚喝酒。”我怕他脑子太清醒,便倾身倒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抚上他的胸膛。 “美人说的我当是遵命。”狄卓尔正要抱我的时候,我便逃了出来,一只手撑着避免他的靠近。 我眼神防备地关注着他,强装出一副淡定的神色:“将军英明在外,想来有很多女子倾慕将军,不知将军家中可否有妻妾” 狄卓尔顿了顿,才直言不讳:“去年刚娶了第六房妾侍。” “呵。”我不满地嘟起了嘴巴,说话也酸不溜秋的:“将军还真是艳福不浅呀。” 狄卓尔主动罚酒:“美人别生气,罚我喝酒,喝酒。” 我慢慢地切入主题:“将军位列官职,近年内升过几次官,还有没有晋升的空间” ... ------------ 第739章 愿喜乐(24) 狄卓尔起初不答,笑着转移话题:“美人不能只看着我喝酒,你也要喝。” 我没办法,只能喝几口,他才说:“我是身毒国的护国将军,近年来升过三次官,皇上说若是我这次能够生擒昊月的太子和三皇子,便封我为一字并肩王。” 我一步一步地引诱他说出我想要的答案:“我虽一介女流,却也听说昊月的太子和三皇子都武功高强得很。特别是太子这人为人神秘莫测,武功出神入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美人真是幼稚。他已经是我的阶下囚。”许是高兴,狄卓尔一坛子酒便干光了。 听到景琛的消息,我的手已经捏紧:“将军说的可是真的他被关在哪里” 狄卓尔的眼神毒辣又狠酷,嘴角勾起一抹笑:“美人要去看看吗” “可以吗”他的神情让我觉得有些不安,却也不能阻挡我想要知道景琛消息的心。 “可以呀。”狄卓尔畅笑着一把按倒我,欺身而上,言秽语着,“不过你得先让我尝尝鲜。” 说罢,肥厚的嘴便拱到我的脖颈,我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脸色煞白,惶恐地推拒着他,却发现不能撼动他分毫。 “你给我滚,别碰我,别碰我。”我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在此刻全都汇聚成铺天盖地的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使出浑身力气,手脚都不停地踢打。 见我反抗,狄卓尔便有些生气了,粗鲁地将我双手禁锢在头顶,恶声恶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探虚实呀,爷不陪你玩儿了,在我手里还不是想把你怎么着就怎么着。” 他压住了我乱动的双腿,狎昵的目光停滞在我的胸前,燃烧成一片无尽的火海,他空闲一只手出来在我腰侧游离。 我的心有些钝痛,身子却拼命地挣扎着,眼角的泪不断地溢出来:“你放开我,你这个猪头,别碰我。景琛,救我,景琛。” 狄卓尔一把扯掉我的衣衫,露出里面的肚兜:“现在有谁能够救你,这可是我的地盘。” 我只觉得莫大的难堪和羞辱。 我已经准备好咬舌自尽的时候,狄卓尔便吃痛地叫了一声从我身上滚了下去。 景琛罩着我只着肚兜的身体,眼睛里的怒火正旺盛,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袍子将我盖得严严实实,然后紧紧抱在怀里。 我紧紧搂住他的腰身,还没有从刚刚的噩梦中走出来,浑身都战战发抖,声音颤抖:“景琛,我害怕。” 我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我怕这次要是真的失了身,将再也没脸见他。 景琛的脸越发地黑沉,抱着我的手不由得收紧。 “原来你是崇宸的女人。”狄卓尔抹了抹嘴巴,一副下流的神色:“水嫩的滋味比草原上爆晒的女子果真要好太多。” 景琛轻言细语,如同哄着婴儿入睡般柔和:“符儿,把眼睛闭上。” 我抓着他的衣襟,不断地摇头,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狄卓尔,可是若是将他杀了,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敌人,我们逃不出去的。 ... ------------ 第740章 愿喜乐(25) 景琛对于我的不听话很是不满,压抑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气:“闭上。” 我没得法,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睛。 我躺在景琛的怀里几乎没有很大的颠簸,只听到一声哀嚎,便没了其他声音。 “他死了吗”我闭着眼睛问着,只可惜景琛再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知道他是在气我以身犯险,可是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生怕颠得我不舒服。 走出了这间房,便有很多的敌人围了过来,他们紧紧围住我们,看着景琛那双墨绿的眸子散发着杀意都不敢动手,景琛丝毫没有担忧,依然淡定地走着。 手中青冥剑挥舞,片刻间便倒成一片,景琛耍剑要比巫屠好看许多,杀人也要毒辣些。 越靠近城门,敌人也越多,我显然就是景琛的累赘。 一个小将举起手中矛直直地向景琛刺来,“我们一起上,莫让这人跑了去。” 我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景琛,像是走火入魔的罗刹,眼里透着嗜血的光芒。 他宛如判决人类命运的天神,肃穆的神色里带着倨傲的不可一世,不怒自威道:“起初我只是想降服你们,但是现在你们不得不死。” 突然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燎原一般向这边袭来,我以为是狄卓尔的援兵:“景琛,你先走吧,别管我了。” 景琛眯着眼睛,随后低头看着一脸舍生取义的豪壮表情的我:“听号角的声音,领兵的应该星渺国的风和雷,是你请来的吧。” 我和景琛的谈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声势浩大的兵群也是他们有目共睹的,他们自知反抗无力,便纷纷丢兵弃甲地跪了下来。 “我等愿意臣服,求太子不杀。” 说话间,风和雷已经撞开了城门进得城来,有了他们的加入宽敞的城内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景琛像是没有听到敌军的投降一般,缓缓靠近他们,我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更加浓重。 “景琛,他们是无辜的。不要杀他们。” 谁没有个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离乡背井去杀伐,并且随时可能再也回不去。 景琛低下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们居然敢抓了你,便要承受这些。” “是我站在城楼下让他们抓的。”我缩着脑袋,怯怯道,“别打我,风和雷在呢。” “回去跟你好好算账。”景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向风和雷,“感谢星渺国的仗义相助。” 我抱怨道:“风,你们实在是太慢了。” 风面带愧色地解释:“我和雷都不识路,中途走错了路耽搁了些时间。皇后让我带话给符生姑娘,凡事一定要躲在景公子的身后,别傻出头。” “姐姐有身孕了,那我岂不是要当姨娘了。”我一时得意忘形,整个身子都兴奋得颤抖,得瑟地摸着景琛下巴,笑得一脸灿烂,“景琛,听到没,我要当姨娘了。” “怀胎十月听说过没还早着呢。况且我们能不能不要在别人的地盘上话家常”景琛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像是大雨将至的晦暗天空,周围的气压都低了许多。 景琛抱着我向城门走去,又转身对着风说道:“这里便交给你们了,服从收编的便不伤性命。” ... ------------ 第741章 愿喜乐(26) 见到景琛抱着我回去,一张脸黑得吓人。 秦风最会察言观色,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是不高兴的,人精一般,赶紧领着影宫的人跪了下来:“宫主,秦风知错。” 景琛眸色晦暗,明知故问道:“你哪里错了” 秦风头都不敢抬起来,完全没有当初和我犟嘴的嚣张气焰,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属下没有保护主母,让主母深入敌营。” 见到这种情况,徐正也领着身旁的士兵跪了下来:“徐正知错,请太子责罚。” 景琛这次是真不知道他错在哪里,真诚地问道:“你们又是错在哪里了” 徐正完全抖出了我的底细:“属下知道元帅欲要使美人计,没有成功阻止。” 景琛低头,若有深意地看着我,询问道:“元帅美人计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些解释” 我偏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徐正,这孩子认错也要争一下,争就争,居然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若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第一个怪的人不是景琛,而是徐正。 “你给我留点面子。至少我现在是元帅。”我在景琛的怀里挣扎,他便将我放到地上。 景琛呲牙咧嘴道:“真想现在就撕了你。” 我立刻红了脸,扭捏道:“这么多人,你说这个就不害臊。” 景琛将我拉到跟前,面对着面,别有用心地问我:“你当我在说什么” 我挑着眉:“这个真要说吗” 景琛依旧没有觉悟:“说说看。” “你不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将景琛的头拉低一些,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干坏事儿。” 景琛的脸上也闪上可疑的红,他可真可爱,这样都会害羞。 等到我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本身边站着满满的人,突然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也多想突然一下子消失,却被景琛拉了回来。 景琛的眼角勉强牵扯出一丝笑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们好像还有很多事情要谈。” 我回头,对他讪笑了一番,只得跟着他后面走着。 这厮是想在军帐里对我实施酷刑吧,可是就算我猜到了结果,却依然逃不了开始。 进得帐中,景琛冷言冷语,不容拒绝道:“那边有三角凳子和四角凳子,你选一个跪在上面,然后跟我一五一十地陈述这些日子你做了什么好事。”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由于难以置信睁得老大:“你罚我” 景琛反问道:“难道你感觉不出来” “感觉出来了。”我老实地点头,突然觉得他肯定是在嘲笑我,立马大声地反驳:“可是你凭什么要罚我。” 景琛完全不理会我的抗议,冷情地陈述着“没意识到错误,跪板凳到天亮,若是承认错误态度端正,什么时候承认什么时候下来。” 我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尊严这个问题,我不告诉别人尊严没了,别人就不会知道我的尊严没了。 我决定勇敢地将我的英勇事迹告诉景琛,说实话,我是真想告诉他。 ... ------------ 第742章 愿喜乐(27) “我在帝京得知你被俘虏了,着急的不行,最后我就请皇上封我做大元帅,然后我就来了。”话匣子一打开,我便越说越激动:你是不知道,我设计将敌人引到一个盆地地形当中,那里我早就点燃了木头,结果山上的猛兽全都下去撕咬他们,那些敌人还是不错的,也杀了很多猛兽。所以我们的吃的东西也解决了。还有我偶然碰到一个沼泽地,便让秦风用激将法将敌人引到沼泽的附近,然后在派人,在后面放鞭炮,他们的马受了惊便直接冲向那个沼泽地了。“ 我只顾着激动地陈诉,却没有看见景琛的脸越来越冷,“你真行,最后还想到了美人计。” 我回头,看到他的脸色有些可怕,本来很有底气的话说得很没有底气:“这美人计估计有些错误,倒不算是什么好的计策。” 景琛转过身不再看我:“要是我没有通过乾坤石感受到你,要是我晚去了一步,怎么办”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微微地颤抖,心中一股抽痛,我担心他,却没有想过我让自己陷入危险,他也是会担心的。我总是想要保护他,可是到头来还是要让他保护,我总说要让他高兴一些,却总是做让他伤心的事情。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包容着我,他对我毫不吝啬,说我爱听的话,他对我一点儿也不凶,看见我的眼泪就慌乱。 符生啊,符生,你前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今生才能遇上这个男人。 一时间,我也感慨颇多,从后面紧紧环住他的背,轻轻柔柔地道歉“景琛,对不起啊。可你也得想想我,要是是我在敌人的手里,你还会考虑到危险而不来救我吗有时候,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景琛转过身,化被动为主动,将我抱住,让我的头贴着他的胸膛:“符儿,你只要安安全全地呆在我的世界里,哪里都不要去,这样便是为我做的最好的事。” 景琛,你这样全心全意待我,我还怎么舍得去那些没有你的地方流浪。 我紧紧地回抱着景琛,不多时便觉得脑袋沉沉地。 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景琛,没有睡个好觉,如今见着景琛平平安安的,我便感觉睡意铺天盖地而来。 从敌军那里拿来的粮食已经完全足够我们的士兵,晚膳我是在床上完成的,吃完我便躺下了,景琛也没有让我起来运动消化了再睡,即使他这样要求我也会拼死拒绝的。 迷迷糊糊中发现手中抱着的感觉不像是景琛那样厚实坚硬,而是一坨肉呼呼暖呼呼的东西,让我不由得怀念起之前抱着念邪睡觉的感觉。 我不断地抚摸着,手里的肉感也越来越真实。 我猛地睁开眼睛,差点被白日光晃瞎了眼睛,我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有些长了,天都这么亮了。 “娘亲,邪儿走了这么久,你是不是都没有想过我。” 我听见熟悉的绵软又委屈的稚子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现在还抱在手里的那坨肉,那不就是念邪,此刻正舒服得睡在我的手臂上,眼睛睁得老大,水汪汪一片,可怜又可爱。 ... ------------ 第743章 愿喜乐(28) 我默默地从他的脑袋下面抽出手,背过身子坐在床边,忍不住地嚎啕大哭,我都已经以为再也见不到念邪了,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念邪的手从背后绕到我的脸上,胡乱地擦拭。 我别扭地打开他的手,抽噎着嫌弃道:“怎么还是这么笨,你手指都要插进我眼睛里了” “娘亲,抱抱。” 这个小子究竟去哪里学的这些赚人眼泪的技能,我一边嚷嚷着:“抱你个鬼啊,你有本事不告而别,那你就别回来呀你。还有你那是什么破信,好多字儿都乱写一通。”,却一边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念邪躺在我的胸前开始抽抽搭搭地哭:“娘亲,邪儿好想你,邪儿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我哭了这么久,终于想起问他:“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念邪慢慢停止了抽噎:“我求陆轻檀带我回来的。” “可是你不是说你要呆在巫屠的身边才会没事吗”我将他推出我的怀抱,从脚到头地打量,“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说哪里疼” 念邪的泪珠还挂在脸上,却望着我傻兮兮的笑个不停:“娘亲,你突然变得这样温柔我好不习惯。” 我戳了戳他的脑袋:“你怎么和景琛一样欠虐呀” 念邪两只手撒开,放到下巴做出一副开花的样子,萌呼呼地看着我:“娘亲和爹之间的战争,无论从体力还是智力来看,爹只能是欠虐,而娘亲一般都是被过度虐的一方。” 我伸出双手蹂躏着他肉呼呼的脸蛋,享受这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呆会儿便让你见见你娘亲在他面前是多么威武豪壮。” 念邪从我的怀里抬起了眼睛,诧异道:“怎么证明” “依你看,让你爹亲自承认娘亲的倾国倾城之貌是不是很难。” 念邪暗自思量了片刻,果断地点头,夸张道:“岂止很难” “那我就偏偏要他说出口。”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其实是十分没有底气的,但是念邪刚回来,我不能失了面子。 景琛忙完了军中事物回到军帐中,衣带盈满寒气:“符儿,还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我一心想着在念邪的面前证明我的地位,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话,胡乱答了一句喜欢,便问道:“景琛,你想想,我在君忘归一舞让众人迷醉,在万国会上一舞让国人倾倒,如今美貌让敌国将军神魂颠倒” 景琛眸光炯彻地盯着我,打断我漫长又无意义的铺垫:“你想说什么” 我开宗明义:“我就想问问你,最正宗的美人应该是怎么样的” “走路盈盈不当风,掩面而笑不漏齿,满腹诗书不粗鲁,美人榻上姿势佳,我认为此乃美人。” 景琛分明就没有明了我的暗示,反而明里暗里地批评我的陋习,我咬了咬牙齿,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那一般的美人,又是怎样的” 景琛打了一个优雅的哈切,又伸了伸懒腰,坐到了桌子旁,背对着我和念邪:“对子殷殷切切,对夫相敬如宾,恪守本分,遵守妇道。我认为此乃一般美人。” ... ------------ 第744章 愿喜乐(29) 我既不沾边最正宗的美人,也不沾边一般的美人,这让我的内心极为受挫。 我十分不死心:“那么丑女又是怎样的” “口吐粗鄙,行为暴力,话语谄媚,榻上横卧。我认为此乃丑女。”景琛呷了一口茶,不住地点头。 这分明说的就是我。 念邪已经在我背后笑得快要断了气,我从头上抽出了一支珠钗逼近景琛。 我的上下牙齿打着架:“美人会如何对待别人的错误评价” 景琛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一笑而过。” 我继续问道:“那么一般的美人又会如何对别人的错误评价” 最后给他讨好我的机会。 景琛说:“掩面而哭,而后改过。” “那么丑女又该如何”我可真想将这根珠钗插在他身上。 “手拿珠钗石块欲袭击之。”景琛迅速转身盯着我手中紧握的珠钗。 我愤愤地将珠钗又插回我的头上,只听得念邪彻底爆发的笑声。 我承认这次是我棋差一招,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堂堂元帅都不能对失败释怀,何以领兵。 于是我在一旁气爆了肺又自我安慰到复原之后,便娇滴滴地靠近了景琛,丝毫不提刚刚自己一番自取其辱的言语和行为。 我看着他:“景琛,你什么时候将念邪弄回来的” 景琛摇头:“不是我,陆轻檀带回来的。” 念邪还是和以前一般勤快,不,应该说是比以前勤快。 以往都是我见它的智力还没有发育完全,便用一个成年人的智慧耍些心机,而且还是用我自创的小游戏赢他,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叠被子,可现在我没有叫他,他便规规矩矩地叠被子了。 看来此番分别颇为有意义呀。 念邪很熟稔地叠完被子之后,挤身到我和景琛中间坐着。 景琛怕他摔着,扶着他向着桌子靠,他却丝毫不领景琛的情:“娘亲,爹是不会带我回来的,他或许还想着我不回来呢。本来我昨天就吵着闹着要来见你,爹就把我关起来了,你说他这样对一个还没有他腰线高的孩子残忍不残忍。” 景琛瞄了我一眼,打击着念邪的小心脏:“你不告而别那天,你娘亲指天发誓等你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对你,结果后来她提起你的次数屈指可数。” 念邪抱着我的胳膊,下巴快翘到天上去了,白眼乱翻:“这就是你不了解娘亲了,娘亲真正难过的时候都是刻在心上的,才不表现在脸上。” “孩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自欺欺人,拥有这种品质的人是不是活得都像你一样开心。” 我还陷在忧郁里难以自拔,缓过神来,景琛竟然和念邪如火如荼地吵开了。 我十分头疼地伸出两只手堵住两人的嘴巴,突兀地问道:“陆轻檀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我情敌也回来了” 我的手本就是轻轻放在念邪的嘴巴上,他不费力地掰开我的手,小嘴嘟得长长的,都快可以挂一斤腊肉了:“还真的是爹不疼娘不爱。” ... ------------ 第745章 愿喜乐(30) 小孩儿的心通常都大得离谱,念邪见我依旧没有理会他或者正视他爹不疼娘不爱的社会问题,他就兀地将眼泪眯了回去,对我突然问出的问题显出极大的兴趣。 念邪抓着我的袖子,满脸的期待:“娘亲,什么是情敌呀” 我真不知道这些知识是否有益于小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正思考着用一个符合小孩子理解层面的方式告知他什么是情敌。 景琛抢在了我的前头,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之于我,幽木之于你娘亲便是情敌。” “说些什么和什么。”我一拳捶在景琛的胸上,他却哼都不哼一声,面色如常地喝茶。 我则安抚着念邪:“别听你爹瞎说。情敌就是,念邪有个很好的玩伴,两个人从来都是在一起玩耍,可是突然有一天,出现了第三个人,他想和你的玩伴一起玩,甚至想取代你的位置,那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第三人就是你的敌人,而他又是抢了你的友情。简而言之,他便是你的情敌。” 念邪并不糊涂,推导着:“这么说来,幽木是想取代娘亲的位置和爹一起玩儿,她想要抢娘亲的不是友情而是爱情,所以他是娘亲的情敌。可我为什么会是爹的情敌” 我总不能当着念邪的面说景琛腹黑吧,只能胡编乱造:“因为儿子是娘亲上辈子的情人,你可不就是你爹的情敌。” 景琛可能是听不下去我对未成年的欺骗,忍不住向他灌输正确的观念:“我可只听过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可惜念邪的观念早就脱离了正轨,还渐行渐远:“还好父亲上辈子没有情人,要不然娘亲又要多一个情敌了。” 我:“” 景琛瞪着我:“” 现在倒是我有些委屈了,景琛分明是在责怪我对念邪的教育。可这分明不是教育,而是他自己觉悟偏高。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景琛,你在吗” 念邪惊喜地在板凳上站起来,指着门口:“说情敌情敌到。” 我不禁想,这个词有这么深入人心吗。 思考间,景琛淡漠疏远地答道:“你有事吗” 幽木顿了一下,怯生生道:“我可以进来吗” 景琛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雅致,果断地拒绝道:“现在有些不方便。” 他似乎一早就预料到我的多管闲事,隔着念邪,捂住我的嘴巴,我努力挣脱他的手,对着帐篷外面说道:“进来吧。我们方便得很。” 景琛看着我一脸哀怨的表情,我不明白他脸色为什么会变得便秘一般,看着两个长得很不错的女子为他争风吃醋,不是挺可心的一件事。 直到帐篷的门被撩起来,虽说是逆光,可我看得出幽木憔悴了许多。 虽说是情敌关系,可是多日不见,还是很想念的,我满脸堆笑地向她打招呼:“幽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结果,我的热脸直挺挺地贴到了幽木的冷屁股上。 ... ------------ 第746章 愿喜乐(31) 幽木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便向景琛投射出热情似火的光线。 她真是最大胆的情敌,恨不得将自己抢人家男人的事情暴漏在阳光下的女人,我实在是少见,可如今见了,才发现也不是有多奇怪。 不过,归根究底都是我自己的错,景琛都说不方便了,我真想抽自己的嘴,真是贱嘴啊。 我从小就想做一个大海一般的女子,可是要做到百川归海,有容乃大是很有难度的,至少以我现在这个修为做不到。 当看着幽木娇嗔地对着景琛说:“听说琅中的断崖之间有一座情人桥,传说携手走过去的男女便能厮守一生。听起来真是太浪漫了我们去看看吧。” 我忍不下去了,一刻都忍不下去,她简直当我是死的了。 我将景琛拉到我身后,与幽木面对面,她瞪着我眼里全是怒火,我瞪着她故作风轻云淡:“这情人桥当然是和情人一起去的,幽木你和景琛是什么关系” 幽木有些尴尬道:“我和景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你。” 景琛抱着双手在一旁浅笑,好像这件事根本就与他无关一样。 我轻笑了一声,走到景琛的跟前,将他的双手放在我的腰上,以胜利者的姿态碾压她:“可我想告诉你,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想了想,由着我告诉她似乎不能够解我心头之恨,于是我回过头对着景琛半是威胁半是撒娇:“要不你告诉她吧。” 我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景琛这个人我到现在还是摸不透他的。 景琛放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以为他不会说。却没有想到他直接将下巴搭在我肩窝上,坦言道:“我已经将我的传家宝送给她做信物了,还以她家乡的习俗与她相约白首。” 幽木的脸瞬间煞白:“那又怎样,你们,你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景琛的语气有些不悦:“这些倒是不麻烦幽木姑娘了,不过多谢姑娘告知我们这么好的地方,景琛一定带着符儿走过那桥。” 幽木听了,将脚一跺,负气离开。 见不到她的身影之后,景琛有些担忧地看着我:“符儿,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从来不以为爱情是多个人的事情,它只和我两有关。其他人说什么,我会听,但是一定不会记着,无论好的不好的。 景琛的好,我会自己用心去看去感受,景琛的不好,只要是没有触及我的底线那就允许他保留着,毕竟他已经足够优秀,身上偶尔有些缺点也能够让我内心平衡一些。 所以我根本没有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相反我对景琛的表现十分满意。 我转过身抱着景琛的脸热情地亲了一下:“我真是好喜欢你。” 念邪摊开手掌蒙住眼睛,手指间的缝隙大得吓人,嘴上却念叨着:“光天化日,有辱斯文。” 终于发现念邪的教育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偏离的,而不是我和景琛的错。 我和景琛第一次那样默契地咬牙切齿地叫道:“陆轻檀。” ... ------------ 第747章 愿喜乐(32) 不知道幽木和陆轻檀是不是约好的,她出了帐篷没有多久,陆轻檀便进来了。 很久没见陆轻檀,感觉他的气质更加阴郁了,想来他也是没有少贴幽木的冷屁股。 陆轻檀瞟了一眼我还紧紧拽着景琛的手,瞬间收回目光,轻轻吁了一口气:“星渺国的士兵都在敌军驻地安顿下来了。” 景琛点了点头。 我问道:“陆轻檀,你可离开了好长时间了,该不会呆上几天又要去哪里吧。” 陆轻檀说:“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我和幽木都不会走了。” 我不是一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但是也不是经常会察言观色的人,只想满足自己此刻满心的好奇:“你和幽木走的时候一起走的,还神神秘秘的,如今回来的时候又是一起回来的,你们怎么碰见的呀” 令我吃惊的是,陆轻檀没有发话,念邪倒是先打断我的话:“娘亲,你话太多了,吵得我耳朵疼。” 我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说这话的人若是景琛,我肯定会悻悻地躲到一旁,噘嘴皱眉不开心。可是被念邪嫌弃,我很容易便怒火中烧。 我力道恰如其分地扭着念邪的耳朵:“娘亲有没有说过,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屁孩不要打岔。” “司徒爹爹说我们虚妄兽一岁便相当于凡人的一百岁,这样算来我都差不多六百岁了,娘亲再活几个轮回都没有我的年纪大。”说罢,念邪还哼了一声,仰着脖子看向另外一边。 我又气又笑地放开了他的耳朵:“那干脆你当我娘亲算了。” 念邪拍了拍自己肥厚的小胸膛:“念邪和爹,和陆轻檀都是纯爷们儿。” 我顺口地说道:“那你当我爹吧。” “符儿,说话越来越胡闹。”景琛在一旁不悦地提醒着。 念邪依旧不依不饶,盯着我无奈地感叹着:“所谓智商。” 我还真就不信念邪离开我这段时间,这翅膀就硬成这副样子,不顾景琛和陆轻檀在场,一把抱住念邪,把他压在床上,脱掉他的裤子,啪啪啪地打他的屁股。 我也没有真用力打,估计念邪的痒痒点在屁股上,一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最后我也受了感染,一大一小在床上抱作一团傻笑不停。 景琛从我怀里将念邪抢走的时候,我已经笑到直不起腰了。 他居高临下,睥睨地看了我一眼:“陆轻檀说念邪只要将血液滴入乾坤玉中,方可化解虚妄兽在未成年之前离开魔尊会伤性命的魔咒。” 我怎样都控制不了的笑声终于止住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赶紧从脖子上取下白玉交到景琛的手中,还不忘催促道:“你快点。” 景琛将白玉和墨玉放在桌子上,又将念邪的手指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便涌了出来,滴在白玉墨玉上竟然泛起莹莹的光,两滴血液慢慢地渗透到玉里面,保持着血滴的形状。 我将白玉拿起来,剔透的玉身里包裹着血滴的形状,飘渺如烟丝:“真的不愧是神兽呀,连血液都这般神奇。”我转身在念邪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念邪,十分感谢你给娘亲的玉石做的加工,真好看。” ... ------------ 第748章 愿喜乐(33) 念邪嫌弃地擦着脸上的口水,我像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喜滋滋地将白玉又挂回脖子了,景琛也将墨玉收好。 我拍了拍景琛的手臂以引起他的注意力,然后将他的视线引向我的肚子:“景琛,你听,我的肚子正动情地唱着空城计。” 念邪从景琛的身上下来,同我站成一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道:“爹爹,你听,我的肚子正在欢快地唱着空城计。” 我和念邪惺惺相惜地对望了一眼,然后达成一致战线,转而充满期待恳求的眼神看着景琛。 “别这样盯着我,我去给你们弄吃的还不成。”景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帐篷。 念邪见景琛出去了,便黏到我的身上,贼呼呼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打起我的主意:“娘亲,我好久都没有洗过澡了,你帮我洗澡吧。” 若是以往,我肯定要他说上一百句娘亲很漂亮的话给我听,或者说让他发誓无论我是对是错都绝对服从我的任何指令。 但是千金难买我高兴,既然今天心情好,便要普天同乐了,对念邪就没有多做刁难,一口应承下来。 我一边哼着通俗易懂的歌,一边勤勤恳恳,心无旁骛地在给念邪擦背。 被人从后面拽开的时候,我实在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吓得不行。结果转身看到是景琛,便发作道:“你好歹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景琛故意忽略我的脾气,将我从屏风后面拖了出去,按到板凳上坐着:“徐正端来的腌好的肉,你先吃着,我来帮念邪洗。” 我还没有答应,呆在小盆子里的念邪便扒拉着屏风,露出圆圆的小脑袋,惊恐得直摇头:“不劳烦爹爹了,邪儿自己来。” 我还在思考景琛要给他洗澡他为什么是一副受到惊讶的样子,念邪已经退回屏风后面,两只小手在自己的身上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胡乱地抹了一通,然后遮着他羞人的地方蹦到了床上,用大被子将自己盖住。 我欲问他要我还是要景琛帮他穿衣服,只见被子里面出现各种惊人的形状,念邪打开被子之后,衣服已经全部穿好了。 念邪的成长速度,让我又不禁感叹神兽儿子就是全能。 念邪英姿飒爽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窜到我的身边坐着。 我将手中只啃了一口的不知名动物的腿递给了念邪,关怀幼小的时候还不忘炫耀自己的聪慧:“吃肉,这可是凭借你娘亲的聪明才智才有得吃的。” 念邪才不管什么聪明才智,接过来就一通乱啃,一会儿就剩下一根干干净净的骨头了。 我见他吃得这样欢,不禁吞了吞口水,也拿了一只腿开始啃起来。 景琛吃相高贵优雅,和他在一起吃饭我老是吃得不尽兴,也总是没有吃饱。现在念邪回来了,我终于可以跟他一起肆意地驰骋在饭桌上。 我和念邪很快便解决了一大盘肉,最近发现腰上已经长了不少肉,为了避免罪恶感,便拉着念邪出去消化。 景琛本身就嫌弃我懒得不动,见着我有这样的自觉,感动得眼眶里都是晶亮的泪花。 ... ------------ 第749章 愿喜乐(34) 半年之前,那时我刚遇见景琛,我觉得最好的日子便是我暗暗喜欢上的人轻轻对我说一句其实我也喜欢你。 那时觉得自己的愿望真是奢侈,上天一定不会实现我的愿望,却没有想到它比我想象中更加仁慈,给了我更多,几近一个家,一个完整的未来。 念邪的回来让我几乎无所求,好像我们不曾分别一分一秒,我仍旧是他最爱最恨的娘亲,他是我早就放进心里的宝贝。 我虽然不同于寻常许多娘亲那样慈爱,可是我相信他能够感受到我和天下所有娘亲一样,都很爱很爱自己的孩子。 相比我的愉悦,景琛便不那样开心了。念邪没有回来的时候,我是和他睡的。念邪回来之后,军帐里面的床又小得不行,只能是我和念邪睡,他唯有打地铺这一条出路。 金贵的太子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罪,大早便醒了过来,他醒过来不要紧,关键是他还要我也睡不安稳,一只手指不断地碰着我的睫毛,我痒痒得厉害便挥手,他又将我的手禁锢住,继续扫我的睫毛。 我从来没有这样早起过床,满肚子的怨气,怒吼出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闭着眼睛没有收声地叫喊惊得念邪的小身子一弹,猛地睁开眼睛:“娘亲,你怎么了” 念邪已经坐起来,慵懒地揉着眼睛。 念邪的咋咋呼呼成功将我也惊得坐了起来。 景琛将我的美梦叫醒,我始终心存怨恨:“娘亲没怎么,不过你爹估计是疯了,一大早便将我弄醒,也不知道是蓄意报复还是蓄意报复。” “符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景琛完全没有将我的不满当回事儿,惊喜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我被他眼睛里流动的喜悦所感染,装作毫不在乎地问道:“什么地方非得大清早的去,海市蜃楼吗,晚些时间就没有了” 景琛故作神秘道:“先保密,你跟我去不就行了。” “我不去,我要睡觉。”说着,我又倒在被窝里面了。 景琛惊讶:“你都快睡成神了,还要睡” “要是真能睡成神,再多睡一些日子都是可以的。”我将自己的头也遮住了,坚决道。 “娘亲,我想去,咱们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念邪的声音很有节奏地在我耳边响起,我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妥协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景琛粗鲁地一把将我捞起来,从床头拿下我换下的衣服,帮我一件一件地穿好了。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我那些朦胧的睡意全都被倒腾醒了。 我满脸桃花地看着已经转移阵地替念邪穿衣服的景琛,爱意满满道:“谁要是嫁给你真是好,居然衣服都给穿。” 景琛没有看我,耳根有可疑的绯红:“你又想嫁给我了” 我不懂景琛的逻辑:“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景琛面色一沉,冷傲道:“我以为你这是在暗示我该娶你了。” 我:“” ... ------------ 第750章 愿喜乐(35) 景琛抱着穿好衣服的念邪,将我连拖带拽地带了出去,真是一点儿也不温柔。 他起初不告诉我是什么地方,经不住我的再三询问,便说是去情人桥。 景琛给我指了指,说这桥在山的顶端,我看了立刻觉得自己没了半条命。 可是既然来到山脚下,我便知道这次是注定拒绝不了的。 景琛本来是抱着念邪爬山,可是念邪却不知道好歹地拒绝了,一个人扭着身子轻盈地爬着异常陡峭的天梯。 我看着前头一眼望不到头的梯子,立即软了腿,真切地恳求道:“念邪不让你抱,我让你抱。”说着我张开双手,景琛只瞥了我一眼,便从我身边轻轻悠悠地掠过。 我只能苦着脸跟在他的后面,本来我是在最后的,不知道怎么爬着爬着,景琛倒是成了垫底的。 他在我后面慢慢爬着,我累得快将手当脚用了,他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地鼓励着我继继前进,千万不要放弃。 我觉得他像是在看我的笑话。 可我不想他看我的笑话,于是手脚无力也爬得很带劲儿,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超重了多少的负荷。 念邪已经离着我有一段距离坐了下来,对着累得跟狗一般的我欢快地招手:“娘亲,你这个样子真是太滑稽了,像是一只饿了几天的小狗仔细在地上找吃的。” 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会去搭理他,咬着牙齿好不容易才追上念邪。 念邪指了指上边不远的地方:“陆轻檀和娘亲的情敌也在。” 我想回去之后我得教导念邪一些关于说话看场合的技能,这若是让幽木听见还不得甩我一堆白眼,要是陆轻檀再护切,我便会被削一顿。 我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陆轻檀对着我微微一笑,估计是没有听见念邪的话。 “你和幽木也是去情人桥吗”见他的态度不是很严肃,我便放得开些。 陆轻檀的话一直不多,只对我点了点头。 他一直这样淡定,害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脑子里搜罗好久才搜罗出几句苍白的话:“真是好有缘,我们也是去情人桥。” “我们走吧。”幽木愤愤地看了我一眼,拉着陆轻檀的胳膊往上爬了。 我为了给自己挽回点面子,回过头对景琛说:“景琛,幽木这样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好。” 景琛摇了摇头:“挺好的,对于你这种总是喜欢去自取屈辱的人就得要这个态度。” 我刚刚在情敌那里受了挫折,现在又在景琛这里受挫,完全没有力量支撑我爬上山顶了,干脆学着念邪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念邪拍了拍我的膝盖,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娘亲,我觉得她那样对你确实是不好。”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觉得有屁用。” “爹有句话说得真对,女人虽然时时刻刻都是无理取闹的,可是生气的时候表现得尤其明显。” 念邪和景琛遥遥交换了眼神,然后便弓着身子继续往上爬了。 景琛走到我的身边,接着便点破我的意图:“休息够了吧,要是不能走了,你可以求我啊,或许我会好心成全你。” 我还在山脚的时候就已经献过媚了,我可是很有自尊的,一天绝不献媚两次。 ... ------------ 第751章 愿喜乐(36) 我被景琛这样一刺激,就像重新活了一次一般,全身是劲儿,完全不理他,蹭蹭地往上爬了。 我就不明白了,我虽然体力比不得神兽,可我和幽木同样是女子,她看起来比我还要弱不禁风,居然已经在山顶闲看风月了。 幽木一袭淡蓝色云纹撒花裙,姿态妍丽地站在崖边,陆轻檀就站在她后面。她看着断崖风景,可他的眼里却只看得到她的落寞,直到他自己也变得落寞。 我看得出神,景琛在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看什么呢” 我指了指前面的两人:“他们好像很般配的样子。” 景琛一手拉着眼睛到处滴溜溜瞎转的念邪,一手拉起我的手,一副关你什么事的样子,让我都产生了我很笨的错觉。 他将我带到一座年久失修的铁索桥的面前,我低头看了看桥下面奔腾的水,头晕得厉害,立刻便退了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说着自己的猜测:“景琛,你该不会是让我从这里过去吧。” 景琛眼角牵扯出戏谑的笑,眉头微挑,揶揄道:“你觉得我是带你来看风景的吗” 我撇了撇嘴:“我希望是这样的。” “我这个人便最不喜欢随了别人的愿。”景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容拒绝道,“这桥你非过不可。”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体贴的男人。 我无奈将念邪拿出来说事儿:“念邪还这样小,吓得厉害了一定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的。” 景琛再一次打破我的计划:“我并没有打算让念邪过去。” 我觉得强硬的态度对景琛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晓之以理了:“景琛,这桥像是一踩便会掉下去的样子,哪有女子敢走过去的呀。” 景琛却是不吃我这一套,用手指了指,我顺着他手指抬起的地方看过去,发现幽木已经独自走到了桥的中间,那单一的铁链摇晃得厉害,看得我胆战心惊的。 我赶紧呼喊陆轻檀:“轻檀,你怎么能让她一个去呢,多危险。” 陆轻檀对着我耸了耸肩,也有些无奈。 我回头看了看了走得越来越慢的幽木,她该是害怕的吧。若换做是我就算有景琛陪着,我都踏不出去一步,莫说让我一个人去了。 眼看着幽木颤颤巍巍地快要到达终点,她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望着景琛的方向,那一眼万年的样子看得我有些瑟瑟心疼。 我知道她喜欢景琛,可是心上人是让不得的。 她突然做了一个让我们都大吃一惊的举动,她双手放开扶手,铁链晃动的惯性将她掀翻,致使她的身体直直地往下降。 我感觉身边飘过一阵风,转过头去,刚刚陆轻檀站着的位置早就已经没有人了。 我知道轻檀的武功并不比景琛差,可还是揪着一颗心。 直到看到轻檀抱着幽木至下而上,黑发飞舞,裙裾飘扬地升在半空中,我才安了一颗心。 陆轻檀抱着幽木放到了地上,幽木刚站稳便一把推开了轻檀,他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一脸苦痛地看着她。 半晌,陆轻檀低吟出声:“幽木,对不起。” 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对不起。 ... ------------ 第752章 愿喜乐(37) 幽木颓唐地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光,泫然泣泪。 山崖见徜徉呼啸的风,清冷淡然的云,劲秀挺拔的古木,瞬间结成永恒静止的图景。 她很快便打破这样静止的画面,腾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再度投入陆轻檀的怀抱,嘴唇微动,一滴泪浸入唇角:“我心里知道,来救我的一定只有你。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上前的脚步生生止住了。 陆轻檀的面上柔和得能滴出水来,眸光潋滟成风,融合了让人难以察觉的淡淡的感伤:“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别怕,我会一直守护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 幽木点了点头,执起衣袖擦干脸上的泪。 陆轻檀扶着幽木从我们的身边离开,她的视线不偏不倚,却并没有再放在景琛的身上。 我肆意张扬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坏人,虽然感情这回事儿并不存在巧取豪夺这些恶行。 我正在伤感。 景琛猝不及防地直接将我抱起来,我吓得尖叫,他却笑盈盈:“别以为你皱着一张脸,我就会饶过你,你还是得过这桥。” 我试图向念邪求救,眼眸中波光流转,一叠一叠的秋波往他的眼里送:“娘亲怕高,你帮着我求求这个没有同情心的人。” 念邪早有先见之明,知道此等危险之事,他是沾不到边的,正坐在一片干净的石头上,给他爹出着主意:“爹,你得小心娘亲的手,她铁了心不过去的话便会要命地扭你的胳膊的。” 虽然本身也没有对念邪抱有多大的希望,可现实如此残酷地摆在眼前的时候,我的心顿时碎了一地。 我秉持着死也要拉个人垫背的原则,准备对景琛兴师问罪:“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自己走过去。” 景琛态度虔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恶狠狠道:“你是不是告诉秦风我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景琛目露凶狠,顾左右而言其他,企图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话题:“看来秦风这段日子真是过得太舒心了,给让他做些事情解解闷。” 我自然知道他所说给秦风派解闷的事情不过是个幌子,要想惩治他在我面前乱嚼舌根才是真。 我将他撇开的脑袋搬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别岔开话题,你是不是说过” 景琛很不情愿地问道:“真要说” 我坚定地点头。 景琛面不改色地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露着适宜的白牙,说着让我脸红心跳的情话:“能让冷情冷心冷血的幻灭主上牵肠挂肚的人,你说她可不可怕。” 我的脸像是被明火烤过一样,滚烫得差点快要冒烟了,将整个脸都埋到他的胸膛里,只露出两个眼睛:“你还是抱我过去吧。” 景琛没有说话,我只听到风从耳边飞过的声音,和他胸腔里热烈跳动的声音,我已经忘记了两岸的绝壁悬崖和崖下的波涛滚滚。 景琛会保护我,对的,他会将我保护得好好的。 ... ------------ 第753章 愿喜乐(38) 自从景琛回来之后,我便将元帅之位又让给他了,其实也无所谓让与不让,景琛站在那里,天生的威严比我的圣旨和金牌更加让这群铁血男儿信服。 可这些日子他一直陪着我,没有半点行动的迹象。而且是一派悠闲自在,根本不像是打仗而像是外出游历一般,我都觉得他愧对了士兵的信任。 我一直奇怪景琛杀了联盟军主帅,他们怎么还不派兵来攻击我们,而我们也一直没有制定抵御他们的战略。 我一直憋着这些问题没有问出口,直到景琛紧急召集所有的将领,还非不让我进去旁听。他让我不去我就不去,那我就不是符生了。 景琛警告我好好呆在帐篷里不要出去,我乖乖地点头表示温顺和听话。 可事实上,景琛前脚刚走,我后脚便准备跟着出去。 念邪从后面拉住我的袄子,一脸鄙视:“娘亲,你刚刚答应爹不出去的,可现在不到半刻钟你就反悔了。” 我回过头蹲在他的面前,谆谆教诲道:“怎么说呢,邪儿呀,记着善变是女人的天性,你长大以后可别轻信女人的话,特别是像娘亲这样好看的女子。当然啦,你也别应为害怕被欺骗而害怕长大,毕竟像你娘亲我这么好看的女子是极少的。” 念邪歪着头看我,一脸茫然懵懂:“娘亲我竟然没有听懂你刚刚讲的什么。” “没有听懂没关系,意思大概就是你不要相信除了娘亲之外的其他女子。”我见景琛已经出去那么长时间了,生怕他们已经讲完要讲的事情,我再去便会扑了一个空,赶紧拉着念邪,“我们暂时不要在这里纠结要不要相信女子这个问题,先跟着娘亲一同去探听探听虚实。” 念邪一派天真地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非常时刻,我不得不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不是说要尊老爱幼吗你才六岁是幼吧,至于我嘛,心理年龄也才六岁,也勉强算是幼吧。他们有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明显就是不爱幼了,我们还跟他们讲究什么君子之道。” 念邪在脑子里回味了一下我刚刚说的话,义愤填膺地说道:“娘亲说得极是,他们不尊重我们,我们也不要尊重他们。” 我顺利将念邪拐到景琛要开会的帐篷外面,等他们全部都进去之后,我们一上一下地贴着帐篷,里面的声音倒是很清楚的。 可我腿都快要站麻了,也没有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景琛说,崇奕那边好像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马上增援。他的意思好像是要全军出动去濉溪助崇奕一臂之力。 这次会议极其短暂,等那些将领们全都离开帐篷之后,我便急匆匆得跑进去,念邪跟着我后面蹦了进来。 我有些焦急:“景琛,琅中这边敌人都还没有搞定,你怎么能撤呢” 景琛抬眼见是我,眉眼松动:“你呀,偷听这毛病怎么老也改不掉。” 我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别岔开话题,我是在外面正大光明的听的。” ... ------------ 第754章 愿喜乐(39) 景琛坐在毛毡上,起身一边向我走来,一边说着,笑意噙在嘴边:“那谁告诉你琅中我没搞定,没人告诉你,琅中的敌军全都被我收编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最近景琛一直在我身边,他有什么动静我还会不知道。 “就是那次我将你抱走之后,风和雷便将敌军收编入昊月的队伍了。” “我好像听你说过,不过转身又忘记了。” 我之所以忘记这件事完全要怪景琛,因为我忘记事情一般都是景琛用另外的事情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娘亲,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其实爹根本就不是被狄卓尔俘虏的,而是他自愿被他抓去的”念邪正说着,景琛突然伸出手去捂住他的嘴巴。 我表情诧异,扯开景琛的手:“你给我让开,让他说。” 念邪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摇了摇头,闭着嘴巴不肯再开口。 “要是你不说,或者自己瞎编的话,被我发现之后,你便再也不要叫我娘亲。”我吓唬着他。 念邪果然是经不住吓的:“我说我说,轻檀回来途中,正好遇到敌军在谈论叫做霍乱的东西,听说是一种很厉害的疾病,要是传播开来,会对昊月造成巨大损失。陆轻檀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爹,于是他才佯装被俘虏,实际上便是深入敌后,打听霍乱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的牙齿都快咬碎了,抡起拳头,却被景琛接住之后,捏得紧紧的。 我看着他这样子,便有些委屈,我那么大老远的赶来,吐了一路。 我以为他正在受着非人的对待,寝食难安,可他却是在以身试险,想着想着不觉眼泪又下来。 我看着景琛,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我是和你最亲近的人,这些事情我本该第一个知道,可是你都不告诉我,还有谁告诉我。” “我知道你被俘虏之后,你有想过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很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可是我没有哭,我告诉自己我要坚强,你还等着我去救你。可是我只要闲下来的时候,我的脑海就会浮现他们打你的场景,甚至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你不在了,天上地下我都来陪你。可你倒好,你现在告诉我,那一切都是你的计谋,那我的那些担心都算什么,你计谋的牺牲品,景琛,你好自私,你真的好自私。”我肆无忌惮地哭着,一边哭一边数落他的不是。 景琛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我有些不受控制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你放开我。” “不放。”他将我搂得更紧,清润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疼惜。 渐渐地,我也懒得挣扎了,便任由他抱着。 景琛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暖软的呼吸笼罩在耳侧:“符儿,我没忘,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上。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打仗,只为了能够快点见到你。我只是不知道你会这样的担心。” 我也将他紧紧抱住,我说景琛自私,其实我又何尝不自私。我悄悄地想,这个男人要是能永远这样抱着,永远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那该多好。 ... ------------ 第755章 愿喜乐(40) 一听到景琛是故意被抓,我便气得没了思考,完全没有想过霍乱的事情。 景琛深入敌营也没有查到关于霍乱的丁点消息,加之狄卓尔之死和敌军的归顺更加让他放松了警惕。 就在全军准备的时候,所有马屁竟然都四肢疲软地摊在地上,马嘴不断地摩擦着地面,嘴角银线一丝一丝地往外冒,继而口吐白沫,闭上眼睛急促地着。 景琛顾不得检查这些马是怎么了,赶紧跑到各个帐篷,所有士兵都在地上打着滚,满色潮红,和那些马一样口吐着白沫。 景琛正准备上前仔细查看,我赶紧将他拉到身后:“景琛,这好像是霍乱的症状,我的身体对这些病变的疾病有一定的抵抗作用,还是我去看看吧。” 我蹲在一个士兵的面前,发现他咽喉和舌头都充血,还在不断地打着喷嚏,从而从口中喷出更多的白沫。 我不禁蹙眉,站起来对着景琛道:“确实是霍乱,霍乱和瘟疫一样有发生源。昊月士兵一夜之间全部患上霍乱实在是蹊跷。他们有没有接触其他人或者事物” “敌军收编之后,风和雷便带着星渺国的士兵在敌军的驻扎地安定下来,昨日我召集他们开会,风和雷来过。” 景琛否定道,“不会是他们的。” 我也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只是猜测道:“当然不会是他们,他们只不过充当了敌人将病原传染给我们士兵的一个中间人罢了。” 徐正进得帐篷,脸上的担忧比此前景琛被抓还要浓重:“报告元帅,星渺国的所有士兵也都出现口吐白沫的症状。” 景琛感叹:“要是影风在就好办多了。” 我打断他的妄想:“就算影风在也没有用,哪怕司徒易在也是于事无补的。最常见的瘟疫是鼠疫,可这不像鼠疫的症状。但所有瘟疫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传播容易且宽广,瘟疫若不能及时解决,可以顷刻间颠覆一个泱泱大国。” 景琛的眉宇间压着厚厚的黑云,果断决议:“下令,没有感染霍乱的人不要与已经感染的接触,另外不允许患有霍乱的人离开这片地方,违者就地处决。” 景琛拉着我出了帐篷,急冲冲道:“符儿,你赶紧带着念邪回帝都。” “然后呢”我知道他是为了我。 景琛只是看着我,表情有些犹豫,但转瞬便恢复到平常的样子:“我和陆轻檀会有办法的。” “景琛,我虽然没有影风的医术厉害,可我知道瘟疫就像天灾一样,多少村庄因为瘟疫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我知道除了一把火将所有得病的人烧掉之外再没有其他方法。可我了解你,你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你的士兵和幻灭的人。你是想将我支开是吗,然后让我像之前一样,夜夜地担心你。”我紧紧地抱住景琛,眼神坚毅又不容拒绝,“景琛,别赶我走。你知道的,遇到你,我是多么不容易。” 景琛低头默默思索了片刻,无奈地妥协:“我们一起留在这里。” ... ------------ 第756章 愿喜乐(41) 接下来的几日,我和念邪几乎是被软禁在军帐内,我们也很少见到景琛,他总是和陆轻檀,幽木一起进进出出商量如何解决问题。 我知道景琛一定很焦急,若是瘟疫不除,琅中的士兵必定会不剩一兵一卒,而若是没有他的援助,崇奕那边必定也是一场胜负已定的苦战。 昊月的两支主力队若是都守不住,昊月必定风雨变色。 景琛如此频繁地接触被感染的士兵,我有想过他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被感染瘟疫,但是想到是一回事。 看到景琛被抬进来的时候,他急促地呼吸,口里吐着白沫,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景琛被放在床上,我想要靠近他,徐正却拦住我:“太子现在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他说了他要是病倒了,不要让你碰他。” 我笑了笑挥开他的手:“他知道你拦不住我的,所以还交代了你什么” 一旁的秦风摊开手,手掌中心躺着一颗深褐色的药丸:“主上说,如果实在是拦不住的话,便让主母将这颗妙手回春的活春丹吃下去。” 我问道:“既然有这样好的东西,他自己怎么不吃” 秦风说:“浮生宫里再找不出第二颗,这丹药很珍贵,能救人于垂危之时,只是主上不知道这丹药对瘟疫是否有抵抗作用。” 我没有再拒绝,从他的手里接过那颗药丸,含进嘴里嚼了嚼,旁若无人地弯下身子吻住景琛的唇,将嘴里的丹药过渡到他的口腔里,迫使他吞下去。 秦风根本就来不及阻止,惊呼道:“主母。” “若是景琛怪你由我担着就是了。你们的主上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我除了弹弹琴作个画什么都不会,若没有他,我怎么活得下去。”我看着秦风眼眶有些湿热,赶紧吩咐道,“好了,秦风你别用这种同情又崇拜的眼光看着我,去弄点水来,不能让景琛脱水太久。” “水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注意力一直在景琛的身上,没有发现一旁的桌子上竟然放着几壶水,秦风用碗端来递给我,“主母,我先出去了,我就在外边候着,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叫我就是了。” 秦风出去的时候善解人意地将徐正也拉出去了。 念邪这才窜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娘亲,我来照顾爹吧,你身子本就娇弱,若是感染瘟疫,一定会比爹更加难以医治,邪儿不能没有娘亲。” “邪儿乖,娘亲也不能没有邪儿,所以为了你娘亲也会好好的。”我摸了摸念邪的头,便转身抬起景琛的上半截身子,一调羹一调羹地喂水给他。 景琛一直不停地吐,缺水缺得厉害,嘴唇不消一会儿便干起了一层壳。 我要时不时地给他润湿嘴唇和喂水。 陆请檀和幽木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第n次给景琛喂水。念邪已经歪在桌子上睡着,陆轻檀轻轻将他抱进怀里:“我将念邪抱到我的帐子里面去睡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又继续打湿景琛的唇。 ... ------------ 第757章 愿喜乐(42) 陆轻檀出去之后,幽木便走到我的近旁,出口讥诮:“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救得了他” “我并没有这样以为,只是看着他难受,我便不能在一旁干等着。不管有没有用,能为他做些什么总是好的。”如果说最初看到景琛病倒的时候我心里崩溃成河,可是我现在的心里却是一片宁静,无波无澜且专心致志地他的唇。 幽木估计是被我的从容淡定震慑了,语调不如之前尖锐锋利,淡淡地问道:“若是他就这样死了,你会怎样” 我抬头看了看幽木,她脸上的表情跟平日里一样冷淡,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对景琛的担忧。 我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初衷是想我给她一个怎样的回答,我顺着我的心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没有这样想过,永远也不会这样想。虽然景琛比我大了七岁,但是他说他一定拼了命地死在我后头,不让我感受到一丝一毫孤独。他说的,我都信,至少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让我失望过。” “符生,伉俪情深不能治病,更加不能救命。”幽木甩下一句话便气冲冲地离开了,我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是嫌弃我一无是处呢,还是她对景琛由爱生恨,爱得越深就恨得越深呢。 就在幽木走后的下午,霍乱离开得如同来的时候那样迅猛。 景琛突然在我面前坐了起来,我惊愕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手里的调羹都摔到了地上。反应过来之后,我赶紧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惊奇地发现他的体温变得正常了,脸上的潮红也都消散得差不多,眼睛里再不是一片浑浊,而是光彩流转,顾盼生辉。 “心爱的男子患了大病,好不容易病好了,正常的女子不该是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怎么到你这里变成了又哭又笑,像个精神分裂的病人,简直丑死了。”景琛伸出手来替我擦眼泪。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我便冲到他的怀里,感叹道:“你怎么就突然好了” 景琛推开我,不满道:“你几个意思是不相信我好了,还是不想见到我好了。” 我一用力又将他紧紧地抱住:“你都不知道你病了的这短短的几个时辰,我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知道景琛舍不得离开符生的。” 景琛将我搂得更紧,下巴爱怜地在我的头顶磨蹭。 转眼间,话题又回到了最初:“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就突然好了” 景琛也疑惑:“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习武多年,对病菌的抵抗更加顽强。” 我摇了摇头,否定他的猜测:“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不可能会病倒呀。” “不用猜测了,昊月和星渺国的所有感染瘟疫的士兵全都一夜之间全好了,应该没有人知道原因。既然瘟疫是天灾,那么这就算是天降福祉吧。” 陆轻檀从外而来,整个人仙气翩然,让人看着心旷神怡,一旁的幽木更是姿态飘渺,神色绰约高深。 ... ------------ 第758章 愿喜乐(43) 念邪身材矮小,被陆轻檀和幽木挡着根本就看不见分毫。但他岂是能够接受被人忽视的,硬是从他们两人之间挤进去了。 看念邪眼角的眼屎都还米有擦,我便知道他一定是刚刚才睡醒。 他睡醒之后,心情便会激动兴奋好一会儿,只见他叉着直筒腰,“娘亲,你怎么能够做有了爹爹忘了邪儿的事情,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你怎么离开一阵子之后比之前难伺候这么多呀。”我连着戳他的额头,在他的小身子差点摔倒的时候费力地将他抱离了地面。 念邪一边替我整理胸前凌乱的衣襟,一边抱怨道:“娘亲还转移话题,你居然为了跟爹独处将我撵到陆轻檀的帐子睡觉,真是太可恶了。” 我好心哄道:“我这不是怕你染上瘟疫了吗” 念邪得理不饶人,白眼直翻:“借口。” 我索性将他放到地上,下着驱逐令:“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都和陆轻檀睡。” 念邪露出一个十分夸张惨痛的表情,赶紧贴到我的身上,任我怎样推都推不开,没脸没皮地讨好我:“娘亲,有没有人说娘亲你貌美如天仙,智慧顶破天,关键是有一颗善良得不行的心” 我在心里发笑,面上却绷得严肃,泼着冷水:“没有。” 念邪凑到我的面前,小脸离我的脸不过毫米之间,再接再厉地夸赞:“这人间是怎得生了这么多的盲人,看不见娘亲此等绝色的美人,善良又倾城。” 这些话要是念邪私下里对我说,我一定会大赞他有眼光,可是当着这么这么多人说给我听,我只能推开他一些,捂住他的小嘴,讪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任由我和念邪闹了一会儿,景琛才开始发话:“崇奕那里情况危急,整顿军队,星夜出发。” 是夜,月当中,我们便顶着满头银辉,向着濉溪出发。 崇奕那里的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收到的情报有误,对方根本不是一万士兵,而是十万,而彼时,崇奕只有三万士兵。就算昊月的士兵再是能兵善战,这场力量悬殊的战争也不可能有任何胜算的。 为了赶快加入战斗,我们只能连夜赶路。 只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不管如何日夜兼程,我们终是晚了一步,那像是被鲜血渲染浸润的战场,地上的每颗沙粒都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远远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跪在地上,手捧着一条鲜红的绢布,失魂落魄地蹭着不辨清俊的脸。 他的后面还跟着一群惊魂未定的士兵。 几个时辰前,探子来报,敌军十万,崇奕三万,我军被困山中。 景琛骑马带着我疯了一般地领着兵马靠近濉溪,却还是晚了一步。 景琛带着我飞身下马,落定在人群中那个跪地的人身边,靠近才发现他竟然是总喜欢穿一身素净白袍的崇奕。 我不知道这几个时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是凭借什么,以三万人全歼对方十万士兵。更加诧异敌军那数以万计的尸体去了哪里。 但是我至少能够猜测到战况是何其惨烈。 ... ------------ 第759章 愿喜乐(44) 我们都知道崇奕一定是受了某种刺激才像这般丢魂了一样,他现在也一定没有心情同我们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就地驻扎,将崇奕扶进营地,他翻身就睡,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和景琛见崇奕颓唐落魄到这副田地,心里也不是滋味。特意找了参加这场战斗的其他士兵了解情况,他们的眸光里仍旧残留着惊异和恐惧,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相信,十万士兵在顷刻之间化为漫天纷飞的血雾,有一片刻他们几乎被笼罩在血雾里,谁也看不清谁是谁。 我没想到事情竟然是如此惊心动魄,又残忍毒辣的传奇事件。 难怪只有漫眼的嫣红,没有血肉躯骨。 若是我见了,我也定然不会相信,那绝不是人可以达到的力量。 我们继续深入追问,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终于让我们拼凑出完整的事件。 就在不久前,敌军包围了崇奕带领的军队,这是场必败的战争,崇奕却没有想要放弃,依着他的性子定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这时候半空中出现了一只本身就比寻常兔子硕大的肚子,它的肚子在一点点膨胀,整个身体越变越大,血红的眼睛将一大片地方映衬得像颜料染过一般,人们无法从它眼中流动的光彩中移开眼睛。 崇奕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面对十万士兵,他尚可以搏一把,可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许多未知让他觉得惊慌无措,他真的是半点办法都没有。惊慌之余,崇奕果断命令伸手人全都搭着弓箭射向半空中瞳色越渐妖冶的兔子。 崇奕的箭法高超,他中了第一箭,随后士兵们受到了鼓舞,箭林一般冲向那只膨胀得如同怪物一般的兔子。 这些陈述的士兵还特别强调说,崇奕的那一箭射中兔子的时候,它泛着魔光的眼睛竟然流出眼泪来。 随后由着兔子的身体内放射出光柱光芒大盛,那些光笼罩着十万敌军,那对面的十万敌军顷刻间便不复存在,化作血雾。 再看天上,那兔子已经不见了踪迹,只从空中坠下一条绢布,崇奕从地上捡了起来之后,便木偶一般地跪在地上。 知道事情的始终之后,我一副了然的神情,踮起脚尖,拍拍景琛的肩膀:“没事,要是我遇见那场面估计得昏迷个四五天,崇奕还只是吓傻了,让他休息两三天就没事了。只是崇奕拿着那滴血的绢布倒是有些恶心了。” 景琛用探究的眼神歪着头看了我半天,又将头偏到另一边看了我一会,“符儿,你真的单纯。” 说完,他便径直朝着他的临时帐篷走去了,我有些不解,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的一句话,让我怎么想都没有想明白,他从没有对我这样友善过,居然还夸我,其中的居心到底为何,我是想不出来的。 我也不是一根筋的人,想不出来我便不去想了,一心扑在如何开导崇奕,让他走出那场战争带给他的阴影。 ... ------------ 第760章 愿喜乐(45) 我的开导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 当日便得知崇奕连夜赶回帝京了。 我真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急什么,好不容易打了一场漂亮的天助的胜仗,不好好休息几天再回去,居然连夜兼程,只要是正常人都不知道他是为哪般。 崇奕已经回朝,我们也不好多呆,在他走后没两天,景琛便将让风和雷带着他的谢谢返回星渺国了,随后又整合他原来的部队和崇奕的部队班师回朝。 没有要紧的事情,我们的行军便变得很悠闲。 景琛骑马载着我,念邪不愿意坐在马车里便只能呆在陆轻檀的马上,满脸满身的不情不愿。 景琛和陆轻檀的马是并行的,我见念邪小脸上的精致的五官全都皱到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 “邪儿,娘亲给你做的。” 一路上都是垂着的不知名的树枝,青褐色的皮,里面包裹着软木,我用现成的材料做了一个简易的花环取悦念邪。 念邪将脸转到一边,一副大人口气:“拿过来。” 我递到念邪的手中,他接过来便带到了自己的头上。 一路无言的陆轻檀突然转向身后,大声喊道:“大家小心戒备。” 对于陆轻檀突然的严肃,我也紧张起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陆轻檀眸中闪过一丝疑虑的光,只是瞬间便消散,他简单地说道:“附近有人。” 我看他神色紧张,也没有空搭理我,我便没有再问他什么,安稳地靠在身后的景琛的怀里。 自陆轻檀提醒之后,我们便一路小心,路过一个斜坡的时候,听到有碎石滚落的声音,景琛便在斜坡前面停了下来,准备等到碎石落完之后再过去。 可一个人便和着碎石滚落在马儿的脚旁,念邪惊讶地指着:“人也,是个人。” 我白了大惊小怪的念邪一眼:“你是以为我们没有长眼睛还是怎么的。” 念邪嘟着嘴巴噤了声。 景琛翻身下马,准备去看看地上的人怎么了。 陆轻檀大惊失色,慌忙叫住景琛:“别碰她。” 随即他也翻身下马,走到那个一动不动的尸体旁边,将她埋在地下的脸搬开。 那张脸虽然布满血迹和泥沙,可是我还是能够认出来:“她是雪瞳,崇奕身边的雪瞳。”我焦急地想要下马,无奈马背太高。 景琛站在马下将我抱了下来,脚一挨地,我就赶紧去看雪瞳孔,她浑身都是血,准备替她把脉,却意外发现她全身上下都是血窟窿。 “她不是回家探亲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同为女子,虽然她对我有些不友善,但看着她这个样子,我还是很心疼的。 人事不知道的雪瞳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双染满血污的手抓伤了我月牙白的衣裙,她断断续续说得艰难:“符生,帮帮我,帮帮我。” 雪瞳的声音很小,可是看唇形我知道她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我将耳朵凑了过去,听见她说:“符生,帮帮我,帮帮我。” 她浑身是伤,我不知道该如何碰她才不会让她感受到疼:“帮你什么” ... ------------ 第761章 愿喜乐(46) “告诉崇奕,我有事要离开了,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谢谢他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会在远方祝福他。还有,符生,请不要对他那么残忍,他虽然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难过,可他只是个孩子,也会有躲在角落伤口的时候,只是很抱歉,我再不能陪他了。” 雪瞳很努力地睁着眼睛,瞳孔流动着妖媚的血红色,但是能够看出来,那些妖艳的红在一点点变得暗淡无光。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什么,我总觉得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中流露出难以言说的钦羡,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勉强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 “崇奕走的时候虽然只是让我找你聊聊天解解闷,但是我相信他的意思里也有让我照顾照顾你,你的不告而别便算是我对崇奕的失信。如今你还身受重伤,我就更加不能置你不顾。那些话如果你觉得重要,便亲自对崇奕说吧,我是不会帮你传话的。”我起身招来秦风,“将她抬到马车上。” 我见他们全是习武之人,粗鲁惯了,便补充道:“轻点。” 陆轻檀问道:“你们也认识她” 我抓住了他话里的间隙:“也,轻檀你也认识吗” 陆轻檀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景琛和三皇子相继离开皇宫,我奉命追出来,首先便追到了三皇子,当时他救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便是她。” 我有些惋惜也很憎恶伤害她的那些人,同时也很百思不得其解:“看她伤得那样重,便知道伤她的人是多么的心狠手辣,可是看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怎么会招惹到这样狠毒的仇家,真是奇怪。” 陆轻檀和景琛不约而同地说出高深莫测的话:“也许伤她的人此刻此刻正在后悔也说不定。” 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彼此会说出相同的话,互相瞥了一眼,视线便投放到其他地方。 陆轻檀和景琛最后的那句话很有深意,我追问了一路,他们都没有给我半点解释。 后来我也就释然了,跟着幽木一起在马车里照顾雪瞳。 队伍快要到昊月都城的时候,便有百姓自发地在大道两边齐齐站着迎接。 入得城中,全城百姓夹道欢迎,皇城内外,欢呼一片。 十里红毯从金銮殿的脚下一直铺到殿中,景琛牵着我的手,配合着我的步伐,接受着文武百官的赞赏恭贺。 我的心中不断涌现出自豪感,我心爱的人他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他不将我至于他的身后,而是能够与他并肩的位置,他正牵着我的手与我分享本属于他一个人的殊荣。 他呀,一定不知道这是我多么向往的相处之道。 从前,我想要找到这样一个男子,他不比我弱多少,也不比我强多少,我能与他比肩而站刚刚好。如若他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妥,伤了他男儿的尊严,我也甘愿收敛示弱,能放心依靠着一个人是最好的。 可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用不着我一丁点的示弱,别人总觉得我很强大,只有他永远会将我当做小孩子,护在身后。 ... ------------ 第762章 愿喜乐(47) 崇言站在高位,他眼中的赞赏毫无掩饰:“迟襄,此战能赢,你功不可没。” 我弯腰谦虚道:“迟襄不敢邀功。崇宸智谋无双,崇奕一马当先,以一万人力创敌军十万,皇上更应该奖励这两个国之栋梁才是。” “他们我自当另有奖赏。”崇言的喜悦溢于言表,畅然地大笑,“不过迟襄,你就别谦虚了,你不费一兵一卒便挫了敌人锐气的那几个计谋我都听说了,你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话,便勉强接受了称赞:“皇上谬赞了。” “快说想要什么奖赏,朕一定满足你。”这场战事赢得漂亮,昊月几乎没有人力财力的损害便能轻松化解围国之困,实在是难得,崇言可是高兴极了。 “这次战争的胜利除了崇奕和崇宸的领兵有方,各方将士们视死如归,保家卫国的爱国热情也值得称颂,若是皇上真要奖赏迟襄,我就要黄金万两犒劳三军。” 崇言诧异:“这是自然要的,除了这个,你自己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既然崇言一再问,我也就不跟他客气扭捏了:“我和星渺国的皇后交好,她很是钟爱草本植物,我曾跟她提过皇宫中有一株黑色玫瑰,她很是欢喜。这次能够大获全胜,星渺国也功不可没,希望皇上能割爱将黑色玫瑰送往星渺国。” “这个容易,朕答应你。”崇言又转身问崇宸,“崇宸,你想要什么” 景琛握着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转头看向他,他正旁若无人地笑着,面若春风:“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崇言第一次遇见赏人还得他左求右求的,不由得头疼:“你再想想。” 景琛一口回绝:“宸儿所言非虚,不用再多想了。” 见景琛这样坚定,崇言也就没有再劝说。 金銮殿上,赞叹声不绝于口,可却听得我耳朵都痛了,我向景琛示意想要离开,他才找了理由将我从那里带走:“皇上,迟襄一路颠簸,回宫便直接来了金銮殿,她身子有些不舒服。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先退下了。” “准。” 那些个文武百官热情得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已经回到宸轩殿我依然还是惊魂未定的状态。 我们刚歇息了一下,不巧归晚又找上们来。 “姨娘,你该不会也是来恭贺我的吧。”我惊恐的样子,大有归晚只要说一句是我便能立刻将她推出门外。 归晚摇了摇头:“不是。” “那倒好。”我拍了拍胸脯,放了心,“那姨娘找我是何事” 归晚说着说着,眼眶里便噙满了泪水:“你从小便跟崇奕要好,他最近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句话也不说,每天端进去的饭菜要么不吃,我逼得急了他就稍微动一点点。这么些天,我就没有见他出过奕轩殿,我问他出了什么事,可他不告诉我,你帮我去问问,他一定会与你说的。” 我最受不了的便是人家在我面前哭,以前我妈老是用这招对付我,就算我知道很多时候她是装的,可还是被她治得死死的。 我蹙着眉头,无奈地安抚着她:“姨娘,你别担心。等下我便跟着崇宸过去看看。” ... ------------ 第763章 愿喜乐(48) 皇后姨娘又与我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屁股下的板凳还没有坐热,我又拉着景琛去找崇奕了,总觉得我这简直是比皇上都还要忙了。 还没有进得门,我便大呼小叫起来:“崇奕,崇奕,在吗” 半天都没有人回答我。 我眼中怀疑崇奕可能不是受什么刺激,而是真的哑了。 真正看到崇奕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进错了地方,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看向一处,没有半点神采。 “崇奕,你是被土匪抓到土匪窝去了吗,搞成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个氛围实在是太压抑了,我只是单纯地想活跃一下氛围。 崇奕依然没有给我半点回应。 我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一点点的转向我,直直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痛和难以揣测洞悉的幽深悱恻,看得我有些心虚。 “我不是让你在我走之后,经常找雪瞳吗你怎么让她离开了” 他质问的语气让我十分郁闷,要不是看在他虚弱的样子,我肯定直接上手了:“我是受了你什么天大的恩惠,要帮你看着她的。” 景琛走到我的身后,单手抚着我的背,帮我顺气:“崇奕,你这个样子是因为雪瞳的离开吗” 崇奕没有回答,景琛便当她是默认了,说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了她。” 我觉得景琛这个捡字用得贼好,通常用来形容捡了什么东西,雪瞳当时浑身是伤口,无声无息地活像一个死物,可不是捡吗。 崇奕成串儿地问着问题:“她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我回答道:“现在她在陆轻檀那里,情况不太好就是了。” 我的话才刚落地,崇奕便冲出门去,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景琛拉着跟在崇奕后面了。 崇奕一进轻檀的房间,视线便四处搜索,见着床上躺着的人脚步却不如先前利索,放慢了许多,好像很渴望见到的人却又很害怕见到,脚步里凝着挣扎,思念和犹豫。 崇奕最终加快了脚步,蹲在床边,声音如同冬日里干涸的老井中传出的一般阴郁哀伤:“雪瞳,你不是说要看着我每天吃一根胡萝卜的吗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照顾,也不愿意陪我了。” 陆轻檀打断他的自言自语:“崇奕,你跟她说再多的话都是没用的,从我们碰到她,她便陷入了昏迷。” 崇奕现在是见谁都不顺眼,火气大得厉害:“你们怎么不找太医” 幽木瞪着崇奕,说道:“御医说摸不到她的脉搏。” “摸不到脉搏”我有些不相信,尝试着握住她的手腕,竟然真的没有感受到生命跳动的迹象。 崇奕将雪瞳的双手捧到胸前:“皇兄,你知道吗,我和她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几个月,可我到现在才知道她竟然不是人。” “不是人”我的嘴巴张得老大,不过很快就闭上了,毕竟非人的人类我应该是了,再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就有些少见多怪了。 景琛很镇定地说:“战场上让你赢得那场不可能会赢的战争的人便是雪瞳,她是一只兔子。” ... ------------ 第764章 愿喜乐(49) 崇奕的眼色又暗了暗,宛似深海中生了锈的钨铁,他木然地点了点头:“其实我早该是知道的,只是那时我没将心放在她的身上。她那么大的姑娘,竟然还要我教她拿筷子。。她还特别喜欢吃生的胡萝卜,大冬天的老是不盖被子,替她盖上,她竟然还踢了,我也乐得将她当做孩子般疼爱。我只要稍微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这个事实的。” “莫说是你了,我见她第一面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还是她现在深受重伤,妖力流散,我才发现。”陆轻檀有万般的追悔。 “你喜欢她”我并不觉得早知道和晚知道有什么区别,我更想知道他对雪瞳究竟存的是什么心:“尽管她是妖,你也还是喜欢吗” “我”崇奕看着我,说话有些艰难。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我想我知道了。” 幽木说:“其实之前雪瞳又醒过来一次,她好像好要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声。不过看得出来,那些话是她很想要说的。” 这时候,床上女子的身段一点点缩小,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毛色上多处染上嫣红。 崇奕错愕地扑到床上,满眸的惊慌:“怎么会这样” 我和景琛只有惊讶,却完全没有解释的能力,陆轻檀却幽幽道:“她快不行了,身上的妖力不足以维持她的人形。这是她的真身。” “国师,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你帮我救救她吧。”崇奕抓着陆轻檀的袖口,恳求道。 陆轻檀面色为难,幽木一把拍掉崇奕的手,护在轻檀的身前,替他作决定:“你不要为难他,如果能救得了她,不用说他也会这样做。若不是她体内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支撑着,身上那么多箭伤她早就血流干而死了,可是现在那股强大的力量分明就在越变越弱,只能说凡人回天乏术。” 陆轻檀一直是个很神秘的人,但是他很博学,天文地理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样,他知道得比我们多情有可原,可幽木不过也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怎么也会知道这些。 景琛同我一样,一脸揣测地看着幽木。 崇奕是这个世上除了景琛对我最好的男子,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一副欠揍的样子,很难得见到他这么失魂落魄,但是我还是不忍心。 我从后面拍了拍崇奕的背:“崇奕,我虽然没有法子救她,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而我能让你听见那些你因为糊涂而露听的心事。” 看崇奕的表情便知道他同意了,我说道:“不过我得回去拿我的青鸾琴。” 陆轻檀很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将琴取来:“不用了,我知道你们会用到,早拿来了。” 陆轻檀床前的地面上铺着一张干净的竹席,我又从床上扯了一条多余的被子铺在竹席上,然后坐了上去,将古琴搁在我的双腿上。 不过这是我和景琛第一次对着一只兔子弹奏琴曲,那种感觉真是有些奇怪。 音律交替的时候,空中的景象便形成了,一点点清晰,清晰到我们都可以看见。 ... ------------ 第765章 愿喜乐(50) 裕德十五年,也就是崇奕他爹,我的皇帝姨父的年号叫做裕德。 那年雪瞳刚刚满一百岁,可依然是兔族中最小的一个。 做最小的兔子,有很多好处,总会吃到兔哥哥兔姐姐吃不到的好吃的。兔妖族的族长是个胡子很长很长的老爷爷,他还会用那双沟壑纵横的大手顺着她背上细软的绒毛,一边讲着遥远得记不清年岁的古老故事,而她就在族长爷爷绵长浑厚的声音里一点点安眠。 可是事情总有两面性。 做最小的兔子还有更多更多不好的事情,比如兔妈妈总会叉着腰指着地上一团毛球的她,教训她,人界坏人多不可以偷偷跑出去见世面,那红果树太高,不可以爬上去摘果子吃。 总而言之,雪瞳好想像兔哥哥兔姐姐那样变成可以不再用四条腿走路,而是两条腿站着走路的人。 雪瞳满腹心事地站在布满结界的洞口,这个洞口除了兔妖一族能够看到,其他人类仅仅凭肉眼是无法看到的。 她看着外面湛蓝湛蓝的天空,不由得连连叹气。 “雪瞳,又想出去玩了吧。” 一个穿着蓝色纱裙的女子从她的后面缓缓走来,声音宛如银铃轻响,响在深邃高穹里,回环婉转,久久不绝。 雪瞳摇着雪白的脑袋望过去,一看是蓝姐姐,便将头更低了一分。 蓝姐姐只比她先出生一点点,可是昨天她刚满一百岁的时候,蓝姐姐就可以化身为人了。兔妖族里每只兔子都是满了三百岁才可以化身成人,可是她却是千百年来兔妖族唯一一个一百多岁就化身成人的兔妖。 族中惊现这样一个兔妖,她必定成了族中长老们争相研究的对象,经过那些白胡子老头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搅得蓝姐姐也被迫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最后得出结论蓝姐姐的过早成人,大概是每日勤加修炼,妖力旺盛所致。 知道这个结果,雪瞳觉得比被五雷轰顶都要难受,她这么懒的一只兔子,又没有修炼的天赋,该要多久才能化身成人,会不会比三百年还要久。 “瞳瞳,姐姐帮你守洞门,你出去玩玩儿吧。”蓝姐姐蹲下身子摸了摸雪瞳的头,然后指着离洞口似乎有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说,“那个地方叫做皇宫,是人间最好玩儿的地方,你到那里便可以吃到最好吃的东西,玩儿到最好玩儿的,看到最好看的。” 雪瞳因为不能幻化成人的阴郁心情瞬间消散,抬起了低着的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晶亮晶亮的:“谢谢,蓝姐姐。” 话的尾声都还没有消逝,便不见了雪瞳的身影,她也就没有听见身后蓝姐姐殷切的嘱咐了。 说起来瞬移可以算得上是雪瞳最拿得出手的法术了,当然起初也是觉得这门法术可以用来躲避兔妈妈的追打。 教法术的师傅告诉雪瞳说瞬移很好用,可是很好用的法术到了雪瞳这里也变得不是那么好用,第一次她移到了一座深山里,还遇到了一头流着口水,个头是她几十倍的饿狼。第二次又移到了悬崖边上,她一眼便看上了悬崖上盛开的那朵花,可是往下看了看,她的兔头就一阵眩晕,无奈又接着进行不知道何时是头的瞬移。 ... ------------ 第766章 愿喜乐(51) 一阵兜兜转转,终叫她瞎猫撞到了死耗子,站在皇宫里,珠树繁茂,瑞草铺地,红墙屏立,殿宇轩昂,黄色琉璃瓦镶着绿色的剪边,斗角飞檐山雕刻着盘旋的龙,一副蛰伏欲起的样子。 雪瞳渍渍地称赞了一番,蓝姐说得没错,皇宫确实很大,可是大得让她的头都犯晕了。 雪瞳用短短的前腿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可是三番两次都做不到,才发现这个动作对她来说短时间还是做不到的,于是她便放弃了做这件不可能的事情。 雪瞳跑着跑着发现到处都是紧闭的高门,恰巧面前有一扇门是虚掩着,几乎没有考虑她便跳了进去。 我偏头看了看在崇奕怀里的小东西,景琛总是说我鲁莽无脑,他要是早知道有雪瞳的存在,一定觉得我是无比的聪明。 想了想,总感觉得哪里不对,我怎么就将自己一个大写的人和一只畜生来比较,比较的结果竟然连畜生都不如。 我看到景琛投过来的眼神,那分明满含着鄙视。 我登了登发麻的腿,将头偏了过去。 那扇虚掩的门后面便是御膳房,雪瞳喜不自胜,满眸的星子闪烁得厉害。 她再也不能维持兔妈妈所说的姑娘要矜持的品质,看到东西就一阵胡吃海喝,那狂风扫落叶的气势着实吓了我们一跳。 这真是一只不容小觑的兔子,不知道那么多吃的是怎么装进她小小的身体里面。末了,她还满足地在地上翻滚了两下,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御膳房。 蓝姐姐口里面那所谓好吃的东西她是吃着了,至于这好玩儿的,雪瞳滴溜溜转着眼睛环视周围,那假山纵横,其间骷髅丛生,雕梁画栋,华丽辉煌,她想这些大概便是蓝姐姐口中好玩的东西,可她却是看不上眼,一点儿也没有先去探究探究的心思。 雪瞳是一只极其爱美的兔妖,族中有个规矩,她们兔妖满五十岁相当于人间孩童的周岁,需要抓周。 听族长说兔爹和兔娘都希望她抓纸墨笔砚,希望她成为一只肚子中有墨水的兔妖,可是雪瞳却是二话没说,直直用自己的短腿踩在了兔爹刚为兔娘买的胭脂水粉上了。 由此看来,现在雪瞳最在意的便是那所谓的好看的东西会是什么,她一路漫步,没有半只人影,倒也不怕被人发现,大摇大摆地横行。 她突然眼前一亮,却又转瞬失去了光泽。 不得不说雪瞳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真是芳菲齐开的四月天,御花园里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不过,雪瞳的表情变化之快让我很是疑惑,明明很惊喜,但是很快便成了失望。 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便是在她们的妖界有比这些更好看的花,那刹那的惊艳不过是好不容易看到了比较好看的东西。 雪瞳低着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虽说是吃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却还是觉得这一趟有些不尽人意,她想回家了。 ... ------------ 第767章 愿喜乐(52) 这时候,雪瞳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救命声和扑腾水花的声音。 她记得兔妈妈说过,她们做妖的也是有一颗菩萨心的,帮助别人自己也会很快乐。 再没有多想,她四脚并用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了过去,在她看来横亘在面前的湖泊大得一望无垠,湖中心处有一个小男孩在挣扎叫喊,他的脑袋一会儿沉入水里一会儿又浮起来,但是这样交换的速度越变越慢,她知道他是体力不支了。 她有些着急,可这兔子的身体怎么下水救人,而且师傅根本没有教过她游泳。 她要是鲁莽下去了,非但不能救人,她这条兔命可能就呜呼哀哉了。 雪瞳无措地在湖边踱步,猛地想起师傅曾经教过她一个上升法术,虽然她资质有限,又不肯常练习,没有学会,但是咒语还是记得的,她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立刻默念咒语。 许是心诚所致,金石为开。 湖里的水聚集到一起,形成晶莹坚实的水柱将男孩托举在上,水柱像是有灵力一般转弯向着雪瞳的方向,将男孩送到了岸上。 雪瞳走近男孩,看着他失了神,三瓣嘴喃喃道:“这个人长得真好看,从来没有见过掉在水里还这么好看的人。” 我想要是这时候有其他人在,听到一只兔子一本正经地说着人话,一定会觉得自己没有睡醒,还在做着荒诞的梦。 不过雪瞳说得没错,这男孩确实长得不错,眉清目秀,瓷白的肌肤比一般女儿家都还要好看,只是此刻一张脸染上了狼狈的青紫色。 雪瞳的耳朵动了动,一只腿只伸向半空中便收了回来,没有预知地凭空消失在画面中。 接着传来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奕哥哥,你躲到哪里去了襄儿不玩了。” 我这才晓得,这妖怪就是妖怪,就算天资再怎么差,这感官可是比人类不知道要灵敏到哪里去了。 不见其人便可知道有人来了,看来雪瞳还是有可取的地方的。 崇奕看着我,明明有了答案,却还要问:“襄儿,当年不是你救的我” 没有等我答道,他便絮絮低语:“我真是笨,你上次溺水我就应该知道当年救我的人另有其人。 崇奕自责的时候,画面中还稚嫩的我并没有来得及靠近溺水的小崇奕,便换了一副图景。 裕德二十三年,皇室一年一度的围猎在四月天拉开帷幕。 参加围猎的人,上至公子皇孙,下至文武百官,只要是擅骑射的人都可以参加。 崇言的治理,让昊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战事了。 对于崇言来说,这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于是,他与百官同庆,凡是狩猎最多的便可以得良田十亩,黄金百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次参加的人都十分的积极,也打破了只射麋鹿以上的动物的传统,连一只山鼠都不放过。 刚好他们狩猎的范围便是雪瞳生活了一百多年的步居山,那么大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山,兔妖族的人早就知晓,因着妖族自有结界保护,凡胎莫说是进洞,便是看也看不见的。 ... ------------ 第768章 愿喜乐(53) 兔妖族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决定在族中躲上一天,等他们狩猎完了再出洞。 可雪瞳的母亲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身体时冷时热,还呕吐不止。兔爹又出了远门,保不得还有多久才回来。 雪瞳只听到洞外流矢如林,划破了步居山的终年沉寂。 她知晓外面情况严峻,可是听着躺在床上的母亲隐忍的,她还是决定出去找些药草。 她躲开了兔妖族的视线,悄悄地出了山洞。 雪瞳鲁莽地跑出了洞外,直到她处在山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药草。印象中,她也有过吃错东西的时候,兔爹也是在山中采回来的药草,熬汤给她喝了一次便好了。 雪瞳毕竟只有百岁,放在人间那已经是顶大的年龄,经历的事情也很多了,可对于身为兔妖的她来说,她经历太过少,加上兔爹和兔娘的城墙保护,她哪里经受过这么危险的境况。 她内心忐忑,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一边寻找着与记忆中相似的药草。 人尚且不能一心多用,兔子也难以做到,她专心致志地寻找着药草,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不远处,一个身着深黑官袍的男子高高在上地坐在马上,脸上布满阴戾,目光毒辣残酷,他拉满了弓,箭矢所指的方向便是浑然不知的雪瞳。 尽管我知道她不会出什么事,可还是傻傻地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这就像是听说书人讲故事一般,那些传奇的故事大半都是说书人天花乱坠的唾沫星子,可是座位上的观众客人依然跟着那些虚幻的故事情节,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展露无疑,的时候激动无比,生离死别的时候涕泗横流。 我看着那只离弦的箭飞快地逼近那雪白的小小身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雪瞳终于听见嗖地一声,抬头看时,箭矢已经带着风驰电掣的气势来到了眼前,甚至来不及做出惊恐的表情,她便吓得闭上眼睛,等待一箭穿透她的身体。 等了良久,没有感受到身体任何地方传来臆想中的巨大疼痛感,小心翼翼地睁开一直眼睛,到处看了看,随即睁开另外一只眼睛,看见两支在跟前坠落的箭。 她木木地看着一侧控马走来的英俊少年,像是破画而出,眉宇凝着春风夏花,凤眼含情,如揽星际入眸,晶莹闪烁。 不知道为何,看着他,雪瞳竟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八年前,她在湖里救起的那个小男孩。那是她百年岁月里见着过的最美好的东西。 而马上的少年是雪瞳八年后再次见到的美好,他真是好看,跟上次见的那个小男孩一样好看。 雪瞳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笑弯了眼,静止一般停在那里仔细打量着他,男子腰间佩戴的玉佩贴在了马腹上。她刚好一眼看见,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惊喜。 雪瞳从小记忆便差得要命,能够记住的东西也很少,不过兔爹兔娘,蓝姐姐和族长爷爷,八年前那个好看的男生和他腰间龙形的玉佩。 ... ------------ 第769章 愿喜乐(54) 从画面中看长大了的崇言真是比眼前的他好看了几倍不止,看来还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最珍贵,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没有错。 崇奕并没有下得马来,只是对着那黑袍的男子颔首点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歉意,可实际说出来的话却是丝毫不客气:“武将军,你威名在外,该不会想通过狩猎这些半大的小野味来充数吧。” 武将军听崇奕这样一说,老脸一红,心中有万般不爽也只得作罢,一则碍于他皇子的身份,一则是他说得着实在理。 武将军虽然是武将,却是一个知情达理的武将,谦虚或者是装作谦逊道:“都说三皇子箭术超群,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属下实在是佩服。想来这次狩猎冠军该是非三皇子莫属了。” 崇奕没有再说话,他沉默地接受了武将军对他的称赞。武将军见他不说话,觉得气氛也有些尴尬。 “三皇子,末将先行一步离开。”说罢,武将军便控马离开。 雪瞳为数不多的优良品格中便有专注的品质,她甚至是不知道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差点要了她命的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直到崇奕开口道:“你是在等什么我的箭囊里可没有箭了,再救不了你第二次了,快离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雪瞳在温暖的声线中回过神来,觉得他说得不错,况且母亲还在家等着自己。 可是她觉得有些舍不得,活了百年之久,她从未对见过一两次的东西有这种牵挂的感觉,那张脸似乎总也看不够,要是能把他带回洞里收藏起来就好了,雪瞳如是想着。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紧紧咬着兔唇,她方才意识到他是人,她是妖,尚且不说她不能将他带进洞中,就算族老允许,他也该是不同意的,没准还会被吓晕过去。 她下意识不想他怕她。 雪瞳决定先将草药拿回去给母亲,至于他,若是有缘,必定还会见到。 于是,她一步三回头地盯着崇奕。 直到转过头来再也看不见崇奕身影的时候,她才开始向着洞口狂奔起来。 我偏头问景琛:“怎么都不见你参加你不擅长骑射。” 我说话一般都不经过大脑,话说出来了也就经过了大脑,所以刚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真蠢,他虽然只是个永远当不上皇帝的太子,可受得是和崇奕一样的天家教育,骑射这些最基本的,他该是会的。而且我觉得他该是比崇奕更厉害。 景琛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很不满意我对他能力的质疑:“你觉得我的样子适合抛头露面” 我这才恍然大悟道:“你长得这么见不得人,该是不能出去的。” 景琛其实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听我这样说,他险些扔掉手中的笛子,扑过来撕了我,好歹是人多,他忍了下来,目光中含着危险的意味:“我真想弄死你。” “你要对我友善一些。”我为他斟了一杯冷茶,“消消火,接着看。” 景琛没有接过我手中的茶,我的手愣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便收了回来,将茶放到了近身处的桌子上。 念邪在一旁看了我们的打闹如是说道:“娘亲,你可得长点心。” 我回头呵斥道:“桌上那几盘点心若是没有吃完,有你好受的。” 念邪嘴里叨叨着拿起桌上的点心开始啃起来。 ... ------------ 第770章 愿喜乐(55) 雪瞳在山中乱采的草药却歪打正着地治好了兔娘的毛病,高兴之后却又觉得不是真的开心。 她的脑子里全是马上的那个少年,兔族中也有不少好看的成年男子,可是她通常见过一眼便再也想不起来,这样对一个人记忆深刻的事情从未有过。 晓蓝是雪瞳最好也是最亲密的玩伴,雪瞳的变化她自然是看在眼里。 当一个明明很喜欢吃东西的兔子突然变得什么都吃不下,当一只总也停不下来的兔子喜欢安静地看着天一整天,当一只眼睛总是笑得眯起来的兔子总是流露出哀怨的情绪,那么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我不知道晓蓝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雪瞳种种变化无疑是打着招牌告诉别人她发春了。 当然我的这些心思是不能让景琛知道的,当我的优点不足以抵消我缺点的时候,我怕景琛便不会要我了,就算他不好意思退货,我自己也是会嫌弃我自己的。 那天,天很蓝,蓝得离人很近,雪瞳在一棵颇有岁月感的古树下闲躺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好看极了。 晓蓝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眯着眼睛。 “瞳瞳,你睡着了” 雪瞳听到熟悉的声音,刷地睁开眼睛,她并没有睡着,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那样的想一个人,想得彻夜难眠的滋味,她觉得苦得厉害,却也甘之如饴。 雪瞳突然睁开眼睛,吓了晓蓝一跳,她嗔怪道:“你不知道吱一声,吓我一跳。” “蓝姐姐,你找我有事吗”雪瞳有些疲惫,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见她这样明白,晓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自从你那次从山中采药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到底怎么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是极好的,看了这么久了,想来应该能接受兔子说话的事实了,可是想象中终归是想象中。看见一个人,虽然也是兔子幻化而成的,可毕竟视觉反应给我的是人的信号,看到她蹲着身子和一只兔子交谈,我一不小心就会跳出画面,觉得在看什么搞笑的事情。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接收到崇奕传递过来强烈的警告信号,立刻收了心神。 只见雪瞳换了一个姿势,妖娆地翘着一条雪白雪白的小腿搭在另外一条雪白雪白的小腿上,自在地躺着。 那样闲适,好像晓蓝说的话与她无关,可是她的眼睛中有些慌乱。 我想她应该是想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一个人的,她或许跟我一样,很多事情不愿憋在心里,可是因着害怕不被理解又不得不憋在心里。 这个念头刚过脑子,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将自己与畜生做了对比,不过这也从反面体现了我众生平等的博大胸怀。 晓蓝是一个急性子,见雪瞳哼都不哼一声,气急败坏道:“你要是继续闷着,那就休想我再来找你。” ... ------------ 第771章 愿喜乐(56) 晓蓝用出了杀手锏,心想这下雪瞳该是要回答了吧,却没有想到,半响过去,雪瞳像是又要睡着的样子。 她将手一甩,宽松的水蓝色衣袖拂起微风,转身走出了一步便被雪瞳叫住:“蓝姐姐,你有没有怎么也忘不了一个人的时候” 见晓蓝张大嘴巴,她怕她理解错了什么,又补充道:“那个人会让你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还总觉得身体少了些什么。蓝姐姐,你说我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生了什么大病了吧” 晓蓝楞在了原地,大概是印象中雪瞳从未用这么认真的表情和她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雪瞳的表情立刻变得纠结,眼眶里盈出一包泪:“蓝姐姐,我真的得病了是不是快死了。” 晓蓝抚摸着她背上那一缕金色的毛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姨娘这样护着你是对还是错,一百多年你是没有遭遇到什么苦,可你却也少了些经历,连该有的七情六欲都是一无所知。” 雪瞳听得很认真,不过以一只未开窍的兔子的智商是不会真的听懂的。 晓蓝也意识到这一点,柔柔道:“傻瞳,你喜欢上那个男人了” “喜欢”雪瞳跟着念了一遍,质疑道,“我也喜欢兔娘,兔爹,还有蓝姐姐,可从不会这样难受。” 晓蓝微微一笑,神态亲善:“你说的喜欢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陪伴玩耍的友情,我说的喜欢是魂牵梦绕的爱情。你见不到他的时候会想,见到他的时候会心跳加速,若不曾遇到他,你的生活一如原样,可遇见了,你便觉得未来顿时灯火闪亮。”担心说得太深奥了,“我举个例子吧,姨娘和姨父之间便是喜欢,也是爱情。” 雪瞳有些懂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了。 “师傅教你法术的时候没见你领悟这么快,这个倒是一下子听懂了。”晓蓝打趣道,须臾便又换回了正经的模样,“给我说说,那个男子是个怎样的人” 雪瞳立刻有了精神,红色的瞳孔瞬间放大,颜色都变得鲜亮:“八年前我去皇宫的时候在湖里面救了他,那时候他只是个男孩。没想到现在他又救了我,但他已经是翩翩少年,可我还是一只兔子。” 雪瞳说着说着越发的低落,最后终于说不下去。 “瞳瞳,你的资质其实不比我差,只是你从未认真修炼。若是你想美美地站到他的身边,像寻常女子一样,光明正大地喜欢他,便好好修炼成人吧。” 果然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晓蓝想问题比雪瞳也周全不到哪里去。 若今儿个是雪瞳的娘亲来劝说,必定是会言辞犀利,说她就算是能够修炼成人,那也还是改变不了她妖的本质,接着便会一语中的地说出人妖不可以相恋的事实,然后再语重心长地列出古往今来人妖相恋不可善终的事实,彻底抨击雪瞳不该有的消想。 ... ------------ 第772章 愿喜乐(57) 可若是那样,雪瞳后来的人生便只有两种过法,郁郁而终或者郁郁而终,没有了故事的人生便是极度可悲的。 所以命运的安排有时候不是没有道理的。 自那以后,雪瞳便魔障了一般,将自己关在修炼的矮洞中。她让爹娘都不要打扰,送饭只放到洞口便是了。 夫妇两个以为自己的小顽童突然间开了窍,都开心得不得了,也就没有多想,任她在洞中修炼,每日三餐,一餐比一餐丰富美味。 随着每天夜以继日的修炼,雪瞳却越发地清楚,她若是想修炼成人,再快也得要几十年,她等得,他一个凡人终归是等不得的。 一念之差,差在一念。 雪瞳打起了镇族之宝血之瞳的心思,那宝贝自打她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听族长爷爷说连他都不知道血之瞳是何时存在的,时光久远地推算不出日子。 她虽然不清楚那块血色的石头能够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晓得它可以提升法术。而这是雪瞳目前为止最想达成的愿望。 雪瞳的心里,一个小小的念头在心里滋长,无须多久,便壮大到难以自拔的地步,那一丝丝担心也被抛到无人看到的角落。 青鸾像是很难受的样子,我与它神思想通,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若是我还可以算一卦,大概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惜我的三卦已经算完。就算还有机会,也不会轻易用来满足我急切的好奇心。 不得不说雪瞳是一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依着她的性子,一定不是天生的,那么就定是后天养成的,唯一的催化剂便是崇奕。 兔妖族的人都知晓雪瞳闭门修炼,她便比常人更得了机会。 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来到敬着血之瞳的山洞,没有油灯,却是满洞的光彩。 艳红的光线附着在山洞的里层,显得更加神秘幽暗,一时间雪瞳被震撼得停步不前。活了一百多年,她都只是从族老的口中听说过血之瞳,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这样近地观赏。 一般来说,镇族之宝便肩担着一族兴衰,可雪瞳毕竟还小,族之兴衰在她心中完全没有形成概念,于她便是比不上只见过两面的男子。 她没有犹豫地伸手拿起了那颗雪之瞳,那颗珠子顿时光芒大放,映得她的脸格外魅色,没有犹豫地放进嘴里,又没有犹豫地吞咽下去,一切那样连贯决绝,且不说旁边没有别人,就算是有人,我想这件事她都是能做成的。正如有些人做一件事情,不是容易失败,只是他求做成的心愿不强烈,便总也导致失败。 可雪瞳敢觊觎镇族之宝,愿望强烈的程度可见一斑,所以那颗珠子轻而易举地落入她的腹中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常年隐居的妖族,警惕心已经低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族中之宝丢失了,最先知道的本该是族人。 可那也只是本该,事实上最早知道的是一群除妖的道士。 ... ------------ 第773章 愿喜乐(58) 原来看似没有实际作用的血之瞳,实则是为了掩蔽族人妖气所设,当血之瞳离开陈设柱的时候,这这个兔妖宫便向着人界散发出源源不断且又浓郁的妖气。 我想若是雪瞳早先便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一定不会为了一个未知能否得到的男人失去一族的人。 可是她没有早知道,那几乎持续了一夜的屠杀,火光漫天,血腥弥漫,肉渣飞窜,哀嚎遍野,成了她后半生再难忘怀的梦魇。 雪瞳吃了血之瞳便觉得浑身热流乱窜,体温不断攀升,整个身体在脱水一般疯狂地流汗,想来是那颗珠子起了作用,她便赶快逃离犯罪现场去到自己修炼的洞中,以便加快珠子灵力的吸收。 不是她看轻血之瞳,只是怎么看,她吃下的也只是一颗看起来很漂亮,却不知道尝起来味道该如何的果子而已。 对于它究竟能否助她成人,雪瞳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当雪瞳低头看到原本该是四条短腿变成了两条修长的腿,纤细葱白的两臂末尾是一双指如削葱的手掌,那种兴奋竟然是入了心。 洞中有一汪面积不大的清泉,专供修炼的族人饮用。她一直站在清泉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倒映着自己的水面。她是亲眼看见自己如何蜕变成一个人,那真是一个神迹再现的过程,其中滋味妙不可言,她久久难以置信,自己也会有那样美丽的容貌。 若我不知道殷祝是魔尊,不知道雪瞳是兔妖,我一定会觉得她们是兄妹,同样的气质惊人,最重要的是那双本应该让人觉得是走火入魔的血色眸子,长在他们身上,美艳不可方物,令整个天地都瞬间失色不少。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见洞外吵吵嚷嚷得厉害,觉得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辰,族人们大都已经睡着了,就算有些游荡的也只不过是一些心潮澎湃睡不着觉的爱恋萌动的小姑娘小伙子。 雪瞳这样想着,便轻轻推开了石门准备一探究竟,石门只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雪瞳便惊恐地张大了嘴巴,那红色的眸子像是有血要泫然欲泣。 她的目光里交织着痛,恨,恐惧和疑惑,有悲戚的泪源源不断地从眼睛里涌出。 不只是她,我也没有见过那样残忍的厮杀,几个道士模样的男子,脸上不复往日的道貌岸然,此刻笼罩着一片深恶痛绝的阴霾气息,他们杀红了眼,手中的剑刃上流淌着新鲜的血液。 这些本该是有法术的兔妖,安然处世这么些年,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丧生在刀上。 难怪有人说,正义人士只是打着正义的幌子在丧心病狂。 几乎是下意识,雪瞳便想推开门去救她的朋友和亲人们,可是这时候渐渐开启的石门被地上躺着的人费力地重新关上了,罅隙中她看清了那满脸血污的女人,便是她那爱美至极的兔妈。 她知道这个爱美了一辈子的女人在用生命保护她。 雪瞳永远都不会忘记身受重伤的兔娘拼尽全力关上石门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绝望和怜惜的痛色。 她听着外面惶恐的救命声,冷肃的杀戮声,整个人像是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她仍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浑身都冷透了,身子顺着石门滑了下去,捂住嘴,静静悄悄地留着泪。 ... ------------ 第774章 愿喜乐(59)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面寂静无声的时候,雪瞳才打开石门。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以往的这个时候,兔娘都会怒吼着叫她起床,可现在她自己倒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再也不能动了。 几乎是哭了一夜,以为再没有泪水可以流出来,可是看见兔娘和兔爹双双躺在洞门口,双手都曾推举的姿势,她再一次让泪水漫漶了脸庞。 雪瞳推攘摇晃着兔爹,他却再不能给她任何反应。 她直直地跪在地上,将兔妈抱进了怀里。 她那样温柔地问着,像是平常的对话,就像兔娘还在一样,“兔娘,你常骂我,说我把自己弄得脏脏的,可今天你怎么睡在地上啊,多脏啊。你起来,我们到床上去睡好不好。” “兔娘,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这样,我以后听话,你不要不理我。” “兔娘,你不能丢下我的。”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更加沙哑。 她突然像是发狂了一般,使劲摇着兔娘的身体,发出满含着恨意的喊叫:“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她现在是生不如死,眼睁睁看着族人一个个惨死,她崩溃了。 兔娘还吊着一口气,被这么一摇,渐渐睁开了眼睛:“瞳瞳,娘亲会保护你的,死也会保护你的。” 看见兔娘活了过来,雪瞳一时手足无措,空洞无光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抹细微的亮色:“兔娘,你不要说话,我要救你,我要救你。”、 “傻孩子,娘亲已经没得救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其实有今天,我们这些年长一点的兔妖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族长的预言竟然来得这么早。”兔娘伸出手抚摸着雪瞳的脸,留下血迹斑斑,“这群道士能够找到我们,想来是我们的妖气外漏了,看来这血之瞳恐怕也不在洞中了。只是不知道是谁盗了这镇族之宝,招来了我们兔妖一族的灭顶之灾。” 这番话对雪瞳无疑是残忍的,这血光之灾竟然是她导致的。 她的爱屠杀了所有所有爱她的人,为了一个男子,她让自己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就算她最后获得了崇奕的情意,那也是多么绝望又沉重的爱情。 “娘亲,是我”话还没有说完,停留在雪瞳脸上的手便瞬间跌落了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她方才觉得娘亲是真的去了,仰着脖子长啸了一声。 一路走来,或多或少,我都看了那么多人的故事,雄奇掩于平实的有,情深计更深的也有,却没有一个人的故事会像雪瞳的故事那样的盛大,以鲜活生命和温热鲜血做祭的回忆,放在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空间,那样的震撼力都只增不减。 我看到崇奕眼中少有的心疼还有些越渐浓郁的负罪感。 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我且猜想他的负罪来源于成为了兔妖一族族灭的间接凶手。 一个故事过后一定会有轻松平缓的情节让人缓冲,这是正常的故事,可是雪瞳偏偏遇到的都是一些不正常的事, 那些残忍凶狠的臭道士根本没有离开,不过是守株待兔等着她自投罗网。 ... ------------ 第775章 愿喜乐(60) 雪瞳的头发全都散乱在身后,额前的碎发沾湿在眼角,她驼着背跪在地上,感觉到一群人呈现出包围的状态,一点点靠近她。 “杀” 这群臭道士真是将卑鄙无耻的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以多欺少的事情都做得这么不犹豫。 看着那十几道剑光呈现出压顶的态势朝着雪瞳的头顶劈去,我惊吓得蒙住了眼睛。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雪瞳捂住腹部,惊慌艰难地在丛林里穿梭,身旁的翠叶沾染上鲜血,红绿交映出触目惊心的鲜明。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也不敢想,今天之前,她一直被如同掌上明珠般对待,可是一天之间她失去了一切,还被迫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坏人多的事实。 我一直盯着她越发苍白的脸和她手捂住的地方,那一定很疼。 雪瞳一直跑,一点都不敢停下来,可是全身的力气不听使唤地向外抽离,现在就算是让她喊救命都是没有办法发出声音的,突然脚下踩到一块滑溜的石头,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头磕到树根,这一摔她再也爬不出起来了。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以为会寂寞地死在那里。 直到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子策马缓缓来到她的面前,他盯着她,目光中有深深的探视。 记忆里她救过他一次,他又救了她一次,娘亲教过她这叫做互不相欠,她不确定这个男子还会不会救她,可是她那样希望。 雪瞳的任性导致了族人的死亡,她本该以死谢罪,也唯有死亡能够让她心安一些,可是她舍不得,面前这个男子便是她活在人世间最大的理由。 她宁愿背着灭族的罪责也要活下来见崇奕一面,可再见他一面之后,她又怎么舍得就此死去。 雪瞳热泪盈眶地看着崇奕,直到他从马上跳了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我还活着。” 如果我没有看错,雪瞳亮白的雪绒裙上绽开了一朵极其红艳的血莲花,其中还涓涓地涌出血,可她对着崇奕说话的时候,嘴角分明带有微微上扬的弧度。 崇奕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她腹部几处位,想来应该是止血的。 也是,她从来没有留这么多的血,要是没有他的到来,她怕是性命不保。 崇奕轻轻抱起她,足尖轻点便飞身跃上了马背,这马也是极为神奇的,竟然自己朝着林子那边的闹市而去,无论脚程和速度都是极好的,并且稳稳地停在一座医馆面前。 “大夫,快来看看她。”崇奕急急忙忙抱着雪瞳下了马。 “随我进来,把她平放在床上。” 他抱着她跟着大夫走进了里屋,将怀中的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 大夫把了把脉,又看了看伤口,摇了摇头:“夫人可真是巾帼女子,这箭要是再偏一点,必定要了她的命,偏偏她还能在受重伤的情况下自己拔掉了那支箭,就算是男子也是难以承受那种生拉活剥的疼,这姑娘竟然还奇迹地活着。” ... ------------ 第776章 愿喜乐(61) “你是说她还有救。”崇奕竟然就像被人紧紧扼住的脖子被茫然放开,说不出来的轻松,“那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大夫将药递给了他:“你把这伤药涂到夫人的身上,包扎好,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夫人就会醒的。” 崇奕这才反应过来,大夫是把他两当做夫妻了,连忙解释:“大夫,我和她也只是萍水相逢,见她受了伤便送来医馆而已。可否大夫的夫人帮着包扎伤药。” 大夫虽已经了然,但也有些为难:“实在是不巧,内人是下才外出购置药材,恐还有些日子才得回来。公子可要想好,这姑娘等不得。江湖儿女,想是不会拘泥于小节的。这姑娘知道公子是因为救她,也不会怪罪公子的。” 说完,大夫便离开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雪瞳已经醒来,涉世未深的她根本就不懂男女之事,只是觉得涂个药他竟然还要和医生争论这么半天:“你就帮我涂一下吧。” 想来是雪瞳的话起了作用,看着他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蒙上眼睛,凭着记忆中她的位置,摸索着缓缓扶起她的上半身,轻轻解开腰带,然后宽下她的上衣刚好到腰腹处。 雪瞳这时候才明白他的犹豫,有些庆幸他现在是蒙着眼睛的才看不见她通红的双颊,另外他的君子让她更加欢喜。 有个声音轻轻叩击着心情,如水滴缠绵在指尖,缱绻悱恻。 她终于等到他,不是年少,是深喜欢。 崇奕粗粝的手掌在细腻的肌肤上摸索着,雪瞳本可以握住他的手直接放到她的伤口处,但是她害怕自己会心悸到手抖动从而吓到了他,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能忍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也不敢乱动,脸比之前红得更甚。 最后崇奕终于锁定了她受伤的位置,手中的药瓶一指旋开,将粉末状的药敷在上面。 因为是蒙着眼睛,不经意触到她裸露的肌肤,他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些,这些都被专心致志盯着他看的雪瞳尽收眼底。 他看起来冷冷的,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竟然也会紧张,雪瞳简单地因为这样的发现而暗自开心,这样的窃喜竟然足以让她将身上的箭伤忘得一干二净,足以安慰一点点她一无所有后的绝望感。 直到崇奕不小心用了点力气,雪瞳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崇奕动作一滞:“我没有替人上过药,力度拿捏得不好,弄疼你了。” 崇奕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肯定不要要求他像平常人一样道歉,他的话里能够带着歉意就说明他已经做到他的底线了,再不能要求更多。 雪瞳的眼角已经有泪溢出,咬了咬牙,自欺欺人道:“第一次都能涂得这么好,一点儿也不疼。” 我见过雪瞳不过几面,每次见面的时候,她对我都是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让我想要对她亲切都是不成的。 我以为是她性格所致,原本就是那个样子。现在看来,不尽然,只是分对着谁。 ... ------------ 第777章 愿喜乐(62)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原来那个纯真快乐的雪瞳其实也随着那个晚上的厮杀而消亡,现在活着的雪瞳只不过是放不下崇奕的一种心情或者执念,她将仅剩的欢喜全都留给了崇奕,哪里来多余的温柔给别人。 本来轻而易举便可以完成的包扎因为崇奕自己给自己增加的难度而变得非常缓慢,缓慢得让雪瞳都慢慢地睡了过去。 雪瞳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躺着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腹部受的伤,露出比那扇将合未合的窗子透进来的一地明媚春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偏好这个时候,大夫进房来查看她的恢复情况,见得这副场面,一副夸赞的表情:“姑娘,你可真遇到了一个好心人了,这个公子救了你,还守了你一夜。” 大夫的声音没有压低,躺在她床边的男子,身体颤抖了一下,几乎是被吓醒的。 “你醒了啊。”他看着她,似是松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匆忙,“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昨天已经耽搁了,今天可再不能耽搁了。所以我要上路了,姑娘保重。” 雪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是她变身成人的第二天,她甚至还不知道眼睛里不断往外涌出温热透明的的水珠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因为自己不是修炼成人,走了捷径才导致身体漏水。 她想忍住,可是看着他踏出步子没有一丝留恋的样子,眼睛便酸疼到情不自禁地流出更多的珠子。 崇奕听到抽噎声,终于转过身子,一脸诧异地看了看她,又重新走到她的床边,声音不冷不热:“你怎么哭了,是伤口还疼吗” 依着我对崇奕的了解,他和景琛其实都是不爱管闲事的人,更别说关心一个姑娘家疼不疼了,他对她有些不一般。 “你别走。”雪瞳欲起身,却因重心不稳,差点从床上跌落下来,还好他离她很近,扶着她才没有让她伤上加伤。 雪瞳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她的话而留下来,她对他一知半解,只是凭借那玉佩才认出他便是她记忆里那个最好看的小男孩。 崇奕静静站着不说话的样子让雪瞳紧张得快要窒息。 崇奕皱眉凝视着她:“姑娘,我们是在哪里见过” 雪瞳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问她,虽然知道自己和他的两面之缘,一面是在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一次是在她还是兔子的时候,他认不出来她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忧伤。 她的恋恋不忘却是他的不痛不痒,可有可无。 雪瞳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情况都不能用理智的眼光去看待,况且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那个人的眼里如同自己的眼里只有他一般只有她。就算是单恋也如此。 她敛下眉头,绞着手,可怜兮兮道:“现在在这个世上我只认识你。” 雪瞳想了他好久,她想他想得做了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可纵使再不能原谅自己,也不想就此放过他。 ... ------------ 第778章 愿喜乐(63) 遇见崇奕之前,雪瞳还只是一只不能化成人形的小兔子,虽然同类都嘲笑她道行低却又不修行,实在是不思进取,那时她不觉有什么不可饶恕的。 可是遇见了他之后,她便不再安于现状了,她现在的美丽只是为他一个人。 见崇奕一副不知几何的表情,她也没有恼,脸上没来由得显出红晕:“我叫雪瞳,因为生来眼睛是血红色的,可是爹爹说女孩子不应该用那么血腥的字眼,就换成了谐音雪。昨天是你帮我伤口上的药,我的家乡有一个习俗,若是身子被男子碰过,这辈子便跟定了他。” 崇奕幽暗的眸子如深海沉睡千年的礁石,冷而生硬地说道:“姑娘你的眼睛跟我们一样都是黑色的,何来血红一说。另外给你上药也是迫不得已之举,况且我还蒙着眼睛,你无需介怀。” 看见他的一张俊脸瞬间染上了阴霾,雪瞳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曾想到他会误会,慌忙解释:“我受了伤失血过多,才会是黑色的瞳孔,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欺骗你。无论如何,希望公子让我留在你身边,当牛做马都可以。” 雪瞳见崇奕没有什么反应,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双手合十放在下巴下面,一边作揖一边低头:“求求你,求求你,你就让我给你当牛做马吧。” 雪瞳请求崇奕的模样看上去甚是可爱,我若是男子,定是收了她。 崇奕有些不耐烦:“我只要一招手会有一大批人抢着来给我当牛做马,看你年纪还小,身体又如此孱弱,我要你岂不是累赘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房间里早就多了一个人,直到他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崇奕,你可真是容貌风流,出来这么两天就有人愿意为你当牛做马了,再下实在是佩服得紧。” 雪瞳听得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子叫了他的名字,她才恍然发现说了这么多话竟然还没有问他的名字。 原来他叫崇奕,真好听。 雪瞳偏头见崇奕脸色有些不好,好像有些害怕这个陌生的男人,她便问道:“请问公子是” “小名小姓不足为外人道。”陆轻檀秉持着一贯不近女色的特色,疏远淡薄,“姑娘从何而来何人忍心伤姑娘至此” “她受了重伤,我救了她,就这样。你不是官府调查户口的小杂役。”崇奕打断陆轻檀的询问,脸上尽是无奈和没有早些离开的后悔,“你怎么找到我的不,应该说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我。” 陆轻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雪瞳,不再追问,转而面对着崇奕漫不经心地说:“刚好影雨的“花雨追踪”突破了瓶颈阶段,这天下之大,可还真是没有你的藏身之处。” 趁着陆轻檀和崇宸说话的空档,雪瞳用手使劲压着腹部的伤口,这一切都落在大夫的眼中,也落入了我们这群看客的眼中。 雪瞳是个傻姑娘,若是我们爱上同一个男人,最后能够幸福的一定是她,并不是说她比我漂亮什么的,要命的是她比我狠心,那股狠劲都足够让我知难而退。 ... ------------ 第779章 愿喜乐(64) 一路走来,我看了很多人的故事,也遇到了很多极好极好的姑娘。 我在想啊,天下熙熙,美好的女子那么多,景琛竟然还肯一心一意的钟情于我。 他真是个好人。 回到故事里去。 大夫看见雪瞳晕了过去,赶紧冲了过去,他的叫唤也引起了两个聊得忘我的人的注意:“姑娘,你怎么了” 雪瞳并未真的昏过去,最痛的时候她都忍过去了更何况现在。 她半虚着眼睛,见崇奕气势汹汹地拎着大夫的领口,质问着:“血不是已经止住了吗你不是说她醒了就好了吗怎么会又晕过去了,你这个庸医。” 陆轻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失态的崇奕,赶紧拉开他,平复着他暴躁的心情:“你要是再对大夫这么无礼,到时候这姑娘就真的没救了。” 大夫脱离了崇奕的钳制,马上装模做样地检查了雪瞳的伤口,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又俯身凑到雪瞳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这姑娘对自己都能这么狠,这伤势怕是又增重了几分。既然你这么想跟着这个公子,这个忙我老头子帮你。” 大夫说到做到,夸大着雪瞳的伤势:“公子,这姑娘的伤怕是要到京城才能完全医治好。恕老夫无能为力。” 崇奕否定了大夫的话:“这里虽然离京城不远,可是还是要好几个时辰,她能够坚持下去吗” 陆轻檀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金黄色的小瓶子递给了他:“我的身上有上好的金创药,这是外敷的疗伤圣药。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你府上的那几位大夫一定能够治好这个姑娘的。” 崇奕想都没想便断然拒绝:“我是出来找襄儿的,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也对,反正是个素昧平生的姑娘,死了就死了吧。给大夫一些银子,将她埋了就罢了,也算是你仁慈了。”陆轻檀作势准备将手中的药瓶收了回去。 崇奕下意识抢过了药瓶,接着便一声不吭。 陆轻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次出来的任务虽说是只把你带回去,但是我也还是要去保护你兄长的,他虽然武功很高,总难免出些意外。至于襄儿,我替你寻便是了。” 崇奕眸子有光:“影雨会知道她在哪里吧。” “你糊涂了,影雨的追踪只针对于你和宸。看她还会不会有进步吧,你还不相信我,我说了帮你找她,就一定会找到。你先带这个姑娘回去吧,她等不了。”陆轻檀回头看雪瞳的目光有些剖析洞察的感觉。 “轻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兔妖了。”根据平日里他惊为天人的表现,我几乎能够断定。 陆轻檀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比你们早知道半刻钟不到。” 就这样我们不过用了半个时辰不到,便看完了崇奕在雪瞳的生命中如何巧合地屡次出现。 我只觉得交到了一个好哥儿们,崇奕知道我在外面受苦,竟然会放弃皇宫中的安逸生活出宫寻我。 可我这一路上见了多少新奇的事物,吃了多少好吃的,竟然没有一刻想起过他,人比人,才知道我真不是个人。 有时候,我都以自己为耻了。 ... ------------ 第780章 愿喜乐(65) 看到这里,我们每个人的心里一定都酝酿了一腔情绪。 “如果说雪瞳也有心结的话,那一定是因为她的无知导致族灭。”幽木像是酝酿了好久才开口道。 我看见幽木深情款款地看着景琛,小心翼翼地说话,无措地铰着手指。 那该是我对着景琛做的动作,也只该是我对着他做的。 我向来不喜与人争什么,可是景琛告诉过我有些东西如果不去争上一争,怎么觉得他不会是你的,同样,有些东西不争上一争,怎么确定握在手中的东西又会流逝在手中。这并不是说我不相信景琛,相反,我相信他。只是我也想拿出我的诚意给景琛看,我和他同样珍惜这断情,甚至比他还要珍惜。 女人一旦嫉妒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同样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会如同高山融水,寒而生硬:“幽木未免武断了些,若这是她的心结,她便不会拼死逃出来,而是拼死与他们拼命,然后拼命死在他们手里。一定还有其他的。” 在品故事的时候,我若是说自己是外行,那幽木便是外行的外行。 事实也证明我是对的,毕竟幕景在演绎着,事实胜于雄辩。 雪瞳的苦肉计最终有了成效,她跟着崇奕回到了宫中,本来是为了博得同情心,却哪知道动手太大力,真的伤了自己。 因为长途的颠簸,雪瞳刚到皇宫的那一晚便高烧不止,昏迷不醒却又神智清晰,想来是她吞下的血之瞳在发挥效力。 雪瞳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一座奢华的宫殿,知道自己睡在了一张出奇柔软的被褥上,知道崇奕脸色青绿,也听见他怒吼的声音。 奕轩殿的门口跪着一排排的太医,一个接着一个进去,一个又接着一个出去,他们把了雪瞳的脉搏,都跪在地上声称根本摸不到她的脉搏,脸色苍白得竟比床上躺着的雪瞳更像是个病人。 雪瞳知道那是因为自己不同于正常的人,太医才摸不到她的脉搏,她有些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拆穿,到时候崇奕一定容不下她。 可崇奕并没有询问其原因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吼了地上的太医一顿。 我对崇奕的记忆里,他除了大多数时间是纨绔子弟的模样,有时候也是儒雅温润的,唯一没有见过便是他生气的样子,还真是有些王者之气。 “三皇子,挺能的,都能吼人了”景琛不许我与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我便伸出一根手指,使命戳着崇奕的肩膀,企图引起他的主意。 主要是引起他的反击,我便好借题发挥,练练嘴皮。 崇奕的脸一下子便红了,这倒是让我反应不过来了。 我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种感觉既不过瘾,又实在无聊,不得不又将视线聚集在幕景上。 皇宫中的小道消息都是传得快的,第二日,天边晨光熹微,皇宫中便已经传遍,昨夜三皇子抱着一个女子回宫,那女子受了伤,惊动了整个太医院。 ... ------------ 第781章 愿喜乐(66) 以上还是谣言中比较正常且贴合实际的版本,还有些简直是可以惊讶了当事人。 有的说三皇子遇到武功高强的女刺客,经过九九八十一次搏斗,最后三皇子武功更胜一筹,还不巧伤了刺客。起初刺客蒙面,揭开面纱,三皇子便喜欢上面纱下的女子,也不管她是刺客,便将她带入宫中疗伤。 我想这个版本定是在一个浪漫派诗人的口中形成,就算他现在还不是,凭着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总有一天也是。 还有些就更加曲折离奇,悲壮异常了, 说是这女子是三皇子在民间结实的女子,女子怀了孩子,三皇子觉得事情发展得不受控制便离开了她,后来女子跋山涉水找到了他,他竟然狠心不与她相认。最后女子刚烈,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刺向了肚腹中,这个作为激起了三皇子潜藏在内心的爱意,他终于发现人言可畏却也敌不过他爱他。最后便将她带入寝宫,怒斥太医,务必治好。 传出这样谣言的人定是与这社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正常人是不会有这么极端的想法的,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是伤害,一定要早些处理,皇室的人才能早些安心。 雪瞳感受到浑身舒畅的时候,身体和神智全都苏醒过来,她看着身边的男子熟睡的容颜,才相见不久,他便守着她过了两个夜晚。 崇奕或许是感觉到灼人的视线,也缓缓睁开眼睛,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的眸中各有内容。 崇奕顿了顿,言简意赅地问道:“你醒了” 雪瞳瞪大眼睛等待着他接下来的的话。 崇奕想了半天才想了这么个委婉拒绝的理由:“你好好养伤,伤养好了,便回家吧。我看你年龄还小,是被坏人劫掠的吧。” 一听崇奕要赶她走,她立马坐了起来,动作幅度过大,伤口又撕扯开了,白色的纱布浸出鲜血来。她却是没有感觉到痛一般,眸中波光潋滟成迷蒙的光景:“我没有家人了,他们,他们都被坏人杀死了,好大的火,好多人叫救命” 崇奕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着她专注讲述的样子,像是陷入了那个场景有些难以自拔,她浑身抽搐的样子看在他眼里,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崇奕来到床边,将她抱在怀里,宽大温暖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崇奕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可以看出他真是没有安慰过女子。 不过依着他叫崇奕,住在雪瞳心尖上的崇奕,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这三个字不会换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便是好的了,更别说是收到这么好的效果了。 雪瞳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安静下来,最后如同找不到家的小兽,有一声没一声地啜泣。 崇奕盯着雪瞳的头顶入了迷,他诧异自己怎么会这么自然地搂着她入怀,可声音却情不自禁地放得柔软:“那些坏人为什么要伤害你们” ... ------------ 第782章 愿喜乐(67) 雪瞳从没想过崇奕会这般轻柔地问起,她几乎想要将所有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雪瞳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半真半假道:“我只知道半夜醒来,便从门缝中看到他们大屠杀的场景,我吓得躲起来,可是还是被发现了,还受了伤。我拼命地逃,拼命地逃,幸亏遇见了你,不然我肯定已经死了。” 雪瞳第一次能和崇奕说这么多话,我想她的本意一定是不想欺骗他,只是有些时候很无奈,不想骗却也不得不骗。 她不想让崇奕知道她是一只兔妖,更不想让他知道她家族的毁灭源于她想早点变成人,偷吃了镇族之宝,这才找来了杀身之祸。 陆轻檀若有所指地说着:“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受了重伤,妖力微弱,我没有发现她不是人。可是从她的眼睛里能够看出她对你没有丝毫恶意,相反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有绝望有难分难舍,有哀怨有爱意连绵。崇奕,她该是你拿来好好疼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崇奕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可他看我的那一眼竟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我想绝不是我想的那样,装模做样地靠在景琛的腰上,心不在焉地望着半空。 崇奕那样聪明的人,竟然对雪瞳说的话没有半点怀疑也是令人很惊奇的。 可是皇宫中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比这更加惊奇的事情,不是最惊奇的事便是平常事。恰恰这广袤的皇宫没有最惊奇的事情,于他们这些贵公子而言任何事情都是平常事。 有时候想想,倒是也不觉得羡慕他们的锦衣玉食,长了物质伤了精神,怎么算都是赔本的买卖。 故事依然继续着,仿佛看了很久一般,我已经能够闻到越渐芬芳的爱情。 崇奕终于郑重点头留下雪瞳。 雪瞳悄悄回到从前住的地方,跪在洞口磕了一整天的头。 离开的时候,她用法术致使山洞崩塌。从今以后,她最爱的人和最爱她的人全都将长久地安眠于地下。她将他们安葬在一起,并且用他们住了千百年的家埋葬他们,希望他们去到另外一个世界还能够遇见彼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而后雪瞳便欢心鼓舞地准备开始她的皇宫常住生活,其实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开心,毕竟这场不是精心设计的遇见却是用更大的代价换来的,只是我希望她能够开心。 可是能主导她心情的从来不是我,也对,若是我能主导她的心情,要么就是会妖法,要么我们两个就有些过分相亲相爱了。 崇奕的寝宫大得离谱,何愁划不出一块地方给她。可是他却将她安置到了离寝宫不远的西朝宫。 对于他这样的安排,雪瞳只难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纠结在一块的眉眼打开来,便是一张灿烂的笑脸,那是雪山坚冰都会融化的灿烂。 这样该是想通了吧,我很好奇她是怎样想通的,而且还想通得这样快。一般情况,除了几次意外,景琛惹我生气,我都是要生气很久的,每每提醒自己要想通,可是越想越不通。 ... ------------ 第783章 愿喜乐(68) 自从雪瞳搬到西朝宫后,崇奕都没有去找过她,她白天的时候是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到了晚上就有些要命了。 侍女点了灯,她看到幢幢火影,脑海中便全是那一夜的蔓延火舌,可若是不点灯,她又会觉得害怕。 几天过去,她几乎晚上都没有睡过什么觉,直到凌晨天亮的时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睡不好便没有半点精神,看什么都是恍惚昏沉的。 雪瞳盯着满桌子的菜只觉得头晕,拿着筷子的手抬起来又轻轻放下,实在是没有胃口。 侍女蹙着眉头,写了满脸的忧心忡忡:“雪姑娘,你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晚上又没有睡个好觉。我去给三皇子说说,让他想想法子,总不能天天白天睡觉吧。” “我没有事儿,崇奕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他应该是忙得没时间了吧,你就别拿这些小事去给他添堵了。”雪瞳端起面前晶莹的粥,盯着碗里看了半晌,才缓缓挥勺,往嘴里机械般地送。 侍女没再言语。 雪瞳手里的那碗粥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见底,放下碗的时候,她像是完成了一个多么巨大的工程,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雪瞳以为她乖乖吃了饭,侍女便不会因为她去打扰崇奕办正经事。 她终归是想的太简单了点,可是侍女就想得比较复杂了,不过处于她那样的地位凡事想到方方面面总是好些。 夜正高头,雪瞳让侍女点了一处迦南香,希望借着若有若无,间杂凉风的馥郁清香入眠。 “雪姑娘,这灯是灭了,还是让它亮着”侍女退出去之前如往先一般问道,没有等得及让她回答,她又话赶话地接着说,“我觉得还是亮着吧,不管是什么阴影总要面对才是好的,一味逃避,你只会害怕一辈子。” 雪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却听得门外有疲倦的声音传来:“就让灯亮着。帮我在床榻下铺个床,今晚我便在这里将就一晚。” 看到崇奕进门,侍女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直到收到崇奕警告的眼神,她才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专注地铺起床来。 雪瞳却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却又问一个本没有必要再问的问题:“你吃过饭没有” 崇奕居然很认真地答道:“想来应该是吃了。” 雪瞳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了话要说,慌忙动了动脑子,遂问道:“你真的要睡地上” 崇奕眉头一轩,如黑曜石一般的眸色里倒映着雪瞳身后的如豆烛火,以及灯火里明媚的佳人:“是我的表达不够清楚。” 雪瞳星眸晶亮,高兴得慌不择言:“不是,只是我想不通,你有舒适的细软锦被不睡,却跑到这里睡地上。这大概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傻子。”崇奕将从侍女手中接过的被子又递回到侍女的手中,故意逗她,“那我还是正常地回去睡我的大床。” ... ------------ 第784章 愿喜乐(69) 听他这样一说,雪瞳赶紧拉住他的衣袖,解释挽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都是说皇帝要亲民,深入百姓才是真正的亲民,你这样的天子骄子睡惯了宽敞的大床,试一试打地铺的感觉也会别有一番滋味的。” 崇奕绝美深邃的眸色里染上淡淡的笑意,半真半假道:“我看今晚要是不睡这地铺,你对我说的话便会上升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高度了。” 雪瞳讪笑了声,尴尬地看着他。 崇奕盯着她半晌,才又缓缓开口道:“上去。” “啊”她还没有搞清状况,云里雾里一团浆糊。 “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就开始不听我的话,我既然能够让你留下来,也可以随时让你离开。”崇奕低头看了她赤着的双脚,又抬头看着她。 雪瞳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嘴边起浅笑。 这样很好。 她捧着自己暖洋洋的心赶紧跳到床上去了。 侍女见两人相处得还算和谐,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崇奕也不矫情,合衣在地上躺了下来,两人一上一下距离不过一尺远。 有种静谧安心的情绪在空气里蔓延。 崇奕突然问道:“你在皇宫里呆着习惯不习惯” 雪瞳想起前几天心血来潮出去散散心,硬是半天回不了自己的寝宫,还是丫鬟来寻她回去的,心里大囧:“除了太大了不容易找着路,其他都还不错。” 崇奕又问:“皇宫里面的膳食合乎你胃口吗” 雪瞳吞了吞口水,尴尬地笑了两声:“要是有胡萝卜就好了,那种浑身红彤彤的的棍子一样的东西。” 崇奕觉得好笑:“兔子才喜欢吃胡萝卜。” “谁说的,我也喜欢。”雪瞳开始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让我给你当牛做马呀” 崇奕翻了个身,沉思片刻,说道:“我目前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当牛做马的。” 崇奕话多,我见过。 可我还真的没有见过话那样多的崇奕,他几乎是找着话题在和雪瞳聊天。 这一幕的最后画面是雪瞳微扬着唇,甜甜入梦。 崇奕从地上探起半边身子,用内息吹灭了油灯。 黑夜中,看不清崇奕的表情,会不会放松了许多。 回忆里,明暗转换,只需要一瞬间。 雪瞳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是翻身看看地上的崇奕,却不如愿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又重重地跌回了床上,没有起床的念头。 “雪姑娘,我打了热水,你梳洗一下该用早膳了,三皇子已经等了你半天了。”侍女一手端着水,一手轻轻推开门,正好看见她醒了。 雪瞳像是被施法了一般,快速地洗脸,快速地梳头,快速地梳妆打扮,快速地奔跑到奕轩殿。 她立定在门口平缓了呼吸,又整了整裙衫,这才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崇奕端着一碗粥,执着勺子的姿势优雅得不成样子,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也端起了一碗粥,却学不来他半分的气质。 雪瞳是个随性的女子,学不来索性也不学了,大口大口便吃了起来。 ... ------------ 第785章 愿喜乐(70) 崇奕这时却将碗放到了桌子上,夹了一筷子肉放到雪瞳的碗里,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能只吃粥,还要吃菜。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雪瞳狡辩道:“我不小了,我已经”她歪着头想了想,最后敲定了一个数字,“我已经十八了。” 崇奕用犀利地眼风粗粗打量了她一番,将信将疑:“你这脑袋,不像十八岁的人能够有的” 雪瞳眼睛里闪烁着勤学好问的光芒:“你什么意思” “夸你呢。”崇奕含糊道,又转入了另外一个问题,“吃菜。” 雪瞳本还想问些什么,注意力却被崇奕硬生生地拉到了这些精美的菜肴上了,虽然胡萝卜被切成各种形状,可她依旧能够闻出味来。 面对着满桌子的胡萝卜,她是有食欲的,可是她却不知道筷子是怎么拿的。 “我不会用筷子。”她说得委屈却是让崇奕狠狠震惊了一把,见她的神情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便知晓她确实是不会用筷子。 崇奕放下手中的调羹,专注地看向她,眸中始终萦绕着疑惑:“那你这么些年用什么吃饭” “用嘴啊。”雪瞳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简单,没有经过任何考虑,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雀跃轻快的样子像是在嘲笑崇奕问出这个问题是一件何等愚蠢的事情。 崇奕微眯着眼睛,那是有些气结的表情。 我之所以这样了解,原是我在景琛的脸上见过,每每惹他生气的时候,他就会眯着眼睛,慵慵懒懒地看着我,每一句话都会让我浑身颤抖一下。 雪瞳没有发现什么,拿着手中的勺子,自顾自地喝着粥。 崇奕的视线落在她握着勺子的手上,眉头深深蹙起。 我见画面中崇奕的表情就像吃了大便一样,便也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看完,我便对着画面之外,受伤颇重的雪瞳竖起了大拇指,她哪里是不会用筷子,就连这勺子都是拿得别具一格。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当了一百多年的兔子,没有人会督促一只兔子用筷子吃胡萝卜的,那也太强人所难了。所以她不会用也算得上情有可原了。 崇奕看着雪瞳艰难的动作,眉头蹙得像一座小山,他一声不响地绕到她的身后,执起她的手,又从桌子上拿起筷子递进她的手中,认命道:“宫中有人说我带回来一个绝色佳人,他们一定不知道你这个绝色佳人会比几岁的孩童还要难搞。” 雪瞳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崇奕的手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她的面上灼热地快要燃起火来,却还要故作镇静地顺着他的意思。 他在教她用筷子,他的动作也常是一滞,怕是从前也没有这样手把手教过人,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惊喜。 更让雪瞳惊喜的是,她以为崇奕只是偶然途径西朝宫,恰好夜色正浓,便在她那里歇息了。可从那之后,这样的巧合似乎是天天有的。 后来,雪瞳才知道崇奕是因为她失眠的事情才会每晚过来西朝宫就寝,他淡淡的关怀便让她很满足。 ... ------------ 第786章 人世喜乐(71) 常理上来讲,雪瞳已经对现状很是满意了,所以崇奕多做一点,她便会觉得感动到不行。 事实也是这样的,当崇奕说要带她出宫去玩儿的时候。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像极了一个渴望吃糖又恰好得到糖的孩子。 崇奕将一身白衫放入雪瞳的手中,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意下何为。 崇奕看她半天不动,推动着她的双肩去向屏风后面:“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特殊,你穿着这身衣服不适合,将我的衣服换上。” 如果是我一定会死缠烂打地问出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可雪瞳却一言不发极其温顺地呆在屏风后开始换衣服。 “你的衣服可要比我的衣服好穿多了。”雪瞳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满眼都是喜欢的神态,遂又皱起眉头,抖了半天才将手从袖子中抖出来,“可就是长了不少。” 没有想到雪瞳穿上男儿装也是翩翩如玉,只是身子显得有些瘦削单薄,看起来却更加清秀。 “谁叫你挑食,不长个又不长肉。”崇奕拉着雪瞳的手到了梳妆台前,“你这发髻可要改改。” 雪瞳很喜欢今天的发髻,有些舍不得:“丫鬟梳了半个时辰呢,改了多可惜。” “你女扮男装得像才行。”崇奕已经不由分说地将雪瞳头顶起装饰作用或者说固定作用的簪子全都抽了出来,娴熟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只素色的黑檀木固定住,看着铜镜中白面如玉的雪瞳,得意道,“这样才像是一个白面小书生。” 雪瞳没有想到,崇奕带她去的竟然是帝京最大的花楼“风月寨。” 我莫名产生一种亲切感,让我想起了君忘归,也让我想起了那个可恨又可怜的莫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当下我便觉得,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便带着景琛去看看她。 雪瞳装成的白面书生看着便像是吟诗作对考取功名的正经公子,花楼里见多了男人的姑娘都有些下不了手,你推我我推你,结果大家都只是远远观望,没人凑上前来。 相反,站在雪瞳身边的崇奕就很是吃香了。从他踏进风月寨的那一步开始,便不断有莺莺燕燕围上来。 浓重的脂粉味呛得雪瞳有些呼吸不过来,眼看着花花绿绿的各色女子全都恨不得将整个人挂在崇奕的身上,她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道那样瘦小的她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凭着一己之力将一干姑娘全都剥开了,言辞有些尖锐:“姑娘们些都要自重才好。” 雪瞳以为她们会有些娇羞,却忘了这花楼的女子哪个不是风尘中打滚多年的女子,花魁可卖艺不卖身,可也不能人人都是花魁。若是姑娘们都拿着自重来说事儿,那么干的便不会是这个行当了。 一个姑娘讥诮道:“公子,恕小女子浅薄,若是公子这么自重,又怎会跑来这种地方。该不会是来劝谏姐妹些从良吧。” 旁边的姑娘们全都巧笑嫣然,眉眼处全是嘲讽。 雪瞳鼓着腮帮子,还想说些什么。可崇奕却快她一步,对着刚刚说话的姑娘说:“好了,桃红,带我去找青青。” 桃红也是意犹未尽,大有摩拳擦掌和雪瞳逞嘴上功夫,此刻却也不得不偃旗息鼓,静静在前面带路。 ... ------------ 第787章 愿喜乐(72) 崇奕居然去青楼找女人,堂堂昊月三皇子,气宇轩昂的佳公子,要什么女子没有。 我倒是对这青青姑娘生出了兴趣,想来也该是才气惊人。 当我如愿看到青青姑娘一张脸的时候,惊讶地叫出了声:“珠儿。” 景琛和崇奕都对着我点了点头。 那个在我身边时而冷漠时而关怀备至的珠儿是影雨我还可以接受,可我怎么样也没有猜到现在她竟然成了这帝京的花魁柳青青。 珠儿为崇奕沏了一壶茶,贴心地斟了一杯递到他的手上,埋怨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在这里呆久了,我都想随便找个还不错的男人嫁了算了,还为你奔波劳累干嘛。” “那你找到那个还不错的男人了” 崇奕和珠儿的不对盘我是亲眼目睹的,珠儿对崇奕明明害怕得要命,却总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挑衅他。 “没有”珠儿的视线这才瞟到一旁面无表情的雪瞳,却没有打招呼,继续对着他说,“我觉得还是你最好了。” 珠儿就是这样,对待生人就绝不会让旁人觉得她与她是熟人。她的原则便是陌生人之间最好连微笑都不要有,免得牵连上些什么。 珠儿原本是像逗弄一下崇奕,看他能有什么反应。 却见崇奕将茶杯放在唇边,轻轻一泯,眼角上挑:“这茶沏得倒是不错。” 珠儿倒是演什么像什么,眼神顾盼间尽是撩人的风情:“为了你,我专程求了小姐好久才学会的手艺,要是不好,我可要伤心了。” 雪瞳怒瞪着眸子,看那样子像是要将珠儿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她尚且还有些理智,可有些情绪并不是你想隐藏便能隐藏得了的。 她一定不知道她说出的话有多愤怒,又有多幽怨:“崇奕,我自己出去找点乐子,你们该怎样就怎样,别管我。” 崇奕无心。 他点了点头,敷衍地答道:“好。”随即便转头又和珠儿聊来了起来。 她说让他别管她,暗含的其实是不要不管她,哪知道他那么笨,尽然点头点得那样干脆。 若是崇奕认了一点真,便会看出雪瞳说这话的时候有多心不甘情不愿。若她是真正的男人,或许还真能找到乐子,毕竟这里女子这么多,再挑剔的人也会找到适合的那一款。可关键她不是男子。 雪瞳的兜里揣着崇奕给她的一大袋银子,却还是找不到乐子。 雪瞳在三楼找了一个人少的位置,点了各种各样没听过名字的酒,听说只要喝醉了便什么都不会想了。 今晚她就什么都不想,只想将自己灌醉,这样就没有心思去想崇奕和那个青青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做些什么了。 雪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沾过酒,可是她的酒量真是惊诧了我。同样是没有沾过酒的人,我一喝便不省人事,她一喝便喝出了千杯不醉。 千杯不醉当然是我夸张了,但雪瞳着实是喝了好些酒,她满面酡红,脑子也有些不好使,摇头晃脑的样子甚是可爱。 ... ------------ 第788章 愿喜乐(73) 一个端酒的侍者匆忙地从雪瞳身边经过,撞得她一个趔趄贴在了门板上,本来就稍微固定的头发已经在此番挣扎中散乱开来。 长发如墨,团扇般展开成最美好的图案,略施粉黛的小脸此刻却浓桃艳李,极致的清纯便引向致命的诱惑,杏眸里着朦胧的水波,迷离地起了一层神秘的雾。 雪瞳女扮男装的身份已经暴露,越来越多的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她却像是个嗜酒成性的小酒鬼全部的心思全都放在那些酒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成为在场许多男子眼里的猎物。 雪瞳早就喝得人事不知,因着体质不同于常人,勉强还能站着傻笑,看着将她围在中间的人,软软道:“你们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们,是崇奕叫你们来找我的吗他呢,他怎么不来” 自顾自地说了一长串话之后,声音开始变低,仔细听还有一丝丝哭腔:“他在和青青姑娘喝酒谈天,怎么会顾得上管我。” 一只手搂上了雪瞳的腰肢,眼睛里满是,又满口的污言秽语:“小娘子,别伤心,哥哥我疼你,好好疼你。”说完还自顾自地傻笑着,那只搭在她腰肢上的手还不停地上下抚摸。 雪瞳虽然喝醉了,却还是知道此刻搂着自己的不是崇奕,在她的潜意识里,不是崇奕的男子都是不能靠近她的。 于是她拼着仅剩的力气推开猥琐的男子,却是引来周围一群看客的欢呼雀跃。 风月里的男子最喜看到女子娇娇滴滴地欲拒还迎,雪瞳如此一推,便激起了众多男子征服的,不知从哪个角度伸出来的手扯到了她肩上的衣服。本就宽大的衣袍微微滑落,肩若削成,酥肩微露,若是有心,已经能够看到若影若现的。 崇奕从青青姑娘房间出来的时候,到处环视了一下,视线便定格在三楼处,那个豪饮的女子身上。 他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来到雪瞳的身边,她在别的男子怀里,手中却依旧死死抱住酒坛不松手。 千杯不醉的她已经有了七分醉,仅剩的三分清醒已经足以她辨清面前的是一个站着的人,而不是一个畸形变异的狗,或者是其他什么更加奇怪的东西。 崇奕黑着脸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替她整理了弄乱的衣服。 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煮熟的肥美鸭子从嘴边飞走的,想要找崇奕理论一番:“你什么人,凡事要讲究先来后到,这小美人是我先看上的。” 崇奕已经在克制自己,视线移到雪瞳的脸上,随即又夺过她手中的小酒坛。 这个时候雪瞳已经喝爽了,她喝爽了的东西被人抢了之后,本来笑眯眯的眼睛一下子张得老大,酒能壮胆这话还真是不假,况且她还喝了这么多,那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壮了,直接跳到了崇奕的身上,又抓右挠。 崇奕一脸黑线,却又害怕伤到了她,只能双手托着她,让她更加方便地抓她挠他,。 这样狼狈的崇奕真是逗趣,喝完酒这样可爱的雪瞳也很是逗趣,逗趣的两个人搅在一起,绝对的逗趣。 ... ------------ 第789章 愿喜乐(74) 崇奕从来没有在这样多人的情况下这样狼狈,心头既憋屈又有些怒火中烧,他一把将雪瞳抱起来准备离开。 刚刚的男子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依旧不依不饶,大概也是喝了些酒,胆子大了不少,竟然朝着崇奕打了过来:“我今天打死你这个不长眼的小子。” 崇奕目不斜视地一掌打过去,那人活生生从三楼坠落到一楼,摔在一张桌子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途径珠儿的时候,珠儿只对着崇奕举了举大拇指:“你真行,每次来都要给我留下一些特别又艰难的任务。” “麻烦了。” 珠儿对于崇奕的这三个字有些震惊,震惊得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崇奕从来都是专程给她制造麻烦的,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我收回刚刚羡慕雪瞳能够喝酒的话,一喝长睡总比一喝发疯来得有品位一些。 雪瞳嫌弃被崇奕抱着不舒服,在他怀里左右乱动,让崇奕十分头疼。 “崇奕,你背我看星星吧,我爹以前就常常背我看星星。”雪瞳突然睁开了眼睛,要不是她浑身的酒气还久久不散,他便会觉得她根本就没有醉,那双眼睛比泉水更加清澈澄净。 我想崇奕或许沉醉在雪瞳眸中的灿若繁星里,久久得不能言语。 最后,崇奕遂了雪瞳的意,可雪瞳并没有精力来看星星,安安静静地趴在崇奕的背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影子上的他们那样的亲密无间。 那夜发生的事情,两个人在后来都默契地不去谈起。 不过自从上次见了青青姑娘,雪瞳便有了莫大的危机感。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能傻傻地觉得只要多多出现在崇奕的面前,他便会对她记忆更加深刻一些。 崇奕忙正经事情的时候,她再也不组织一群丫鬟在外面踢毽子了,而是端上一个小凳子坐到他身边随着他一起看,那些纸张上的字都像是小虫子一般,难看得要死。 实在觉得无聊的时候,她便会在书房里到处走走看看,走走看看的时候难免会翻翻找找。 通常一个女人在心爱的男子房间里翻翻找找,狗血的便会翻出一根细的可以忽略的女人头发,或者是什么女子佩戴的东西。 我讨厌这样恶俗的段子。 雪瞳翻翻找找的都是一些情操高尚的东西,不过这书房之内恐怕也是找不出情操不高尚的东西了。 虽然雪瞳肚子里没有半点文雅墨水,但是她特别喜欢这个书架,颜色淡雅匀整,细细闻上一闻,有源源不断的清香从木头里面传出来。 崇奕告诉过她,这是金丝楠木制成的,最难得的便是楠木结成天然山水人物花纹,无须人工雕刻,依然显得精致。 视线触及到书架高处的水墨画筒,她很快便来了兴趣。 说高也不是那么高,一蹦一跳便取了下来。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取下尾端的圆盖,那里面装着满满一筒的纸,不好探手进去拿,只得将它们全都倒在地上。 画卷散开,竟然都是女儿家的画像。 ... ------------ 第790章 愿喜乐(75) 崇奕那样正派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嗜好,让我有些忍俊不禁。笑着笑着我的眼角便僵硬了,那话中的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还很熟悉的样子。 景琛和崇奕都看向我,这才想起,那画中的女子可不就是我。 我有些咋舌,那可是我从小到大的画像,不下百张,张张都栩栩如生。 雪瞳蹲坐在地上端详起画中的女子,看得出神,突然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前来的崇奕掀翻在地上,他看着她像是看见什么深仇大恨的人一般,似乎还不解气,吼道:“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你给我滚出去。” 雪瞳脑子里面嗡嗡响成一片,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他暴怒得像是一头凶狠的狮子。 她害怕这样的崇奕,虽然觉得委屈,还是红着眼睛退了出去。 雪瞳总觉得风月寨的青青姑娘是她的威胁,可到了今日她似乎是有些明白了,真正的威胁是那幅画上的女子,那样的女子便是她第一眼见也觉得惊艳,不会有人不爱她吧。 从来没有一刻,她像这样的看轻自己。 还好,两个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耿耿于怀。 其实雪瞳是想介怀的,只是有些事情少了些立场来做,若你偏偏做了,倒是显得有些矫情了。 雪瞳和崇奕心照不宣地和好了,两个人的生活又如同原样。雪瞳却觉得总有些地方是不一样的,可是要具体说出来倒是很难说得出来。 又是一个清晨,不一样的是那天的崇奕似乎还在睡着,不像往常起得那般早。 雪瞳浑身裹着被子,趴在床沿看着床下的他。 窗外是一院秋海棠,招摇恣意,昨夜下了雨,清风卷着泥土的气息吹了进来,他的睫毛有些微微地闪动,她用指甲拨了拨自己的睫毛,嘟着嘴巴,不服气看到他的睫毛竟然要比她的长。 雪瞳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纤细的手从绒被里伸了出来,抚摸上他静谧的睡颜,刚碰到他的脸,便像是触电一般退了回来。 他的脸好烫。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窗户又忘关了,他睡的又是地上,恐是生了风寒。 雪瞳从被子里面一跃而起,以为他的脸已经够烫的了,好不容易将他扛到身上,才知道他的身子更烫。 雪瞳不知道如何办,记忆中兔娘也总是生病,兔爹便会在一旁忙上忙下。 她照着还记得的步骤,为他盖上厚厚的被子,然后是用热帕子敷在额头上,除此之外她记不到更多。 可是做完了这些,崇奕一直没有醒,雪瞳便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不停将冷帕子换做热帕子。 关心则乱,我想她肯定都已经忘了侍女的 ... ------------ 第791章 愿喜乐(76) 专业的和非专业的对比就是,雪瞳乱搞一通,崇奕硬是闭着眼睛不清醒,而太医只是这里插上几针,那里插上几针,崇奕便醒了过来。 看着他醒了过来,雪瞳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出来。 他没醒来的时候,她真心担心他就这样睡下去了。她也清楚那不是什么大病,可是她就是担心,情不自禁地担心,如今看着他醒过来,那些被逼回去无数次的眼泪,无所顾忌地流了出来。 一醒来就看到满屋子的人和一个哭花了脸的姑娘,崇奕也有些哭笑不得,轻轻地推了推怀里的女人。 感受到他的推拒,雪瞳更紧地抱住了他。 崇奕和雪瞳相处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是知道她的脾气很倔,无奈他只有挥手打发了围在床边的太医。 御医离开之后,房间里静得只剩下雪瞳啜泣的声音,安静得如同宣纸上晕染开来的水墨青莲。 崇奕的声音有些嘶哑:“好了,都醒了不是。” 雪瞳并没有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又哭了一阵子,将眼泪鼻涕悉数擦在他的身上才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 崇奕看着雪瞳的一头乱发,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才沉沉地说道:“怎么又没有梳头发” 雪瞳站在那里,双手的手指搅在一起,嘴里嘟哝着:“给我梳头的丫鬟请了许久的假,没人给我捯饬头发了。” “坐到那边去。”崇奕指了指,那个方向是古色古香的紫檀木精雕而成的梳妆台。 她好像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立刻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崇奕的手从她头发里穿堂而过,指缝中蕴含的清风吹向厚重掩埋的发丝里,阵阵清凉。 其实若是雪瞳肯学,凭着女儿家爱美的天性,她也是学得会的。再不济,只要她愿意,大把的人帮她梳妆打扮。可她就是不愿,有些事情她尝试过一次,便贪心地想拥有第二次,第三次,可以说这是人性的贪婪,却也可以说是人性的坦诚,想要的东西,愿望会强烈得可怕。 比如,崇奕为她梳过一次头,之后,她便再不愿将三千青丝假手他以外的人。 我能看得出,崇奕对她很好。 “你总是披散着头发,偶尔会扎起来,也只是用发带轻轻系上。”景琛说得缓慢,“该不会是不会梳头吧。”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他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 景琛一定不像崇奕那样会梳好看的流云发髻,看着雪瞳的一张脸红扑扑的,让我好生羡慕。 雪瞳对着镜中的云鬓花颜臭美道:“崇奕,你梳的头发真好看。” 崇奕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似水,眸光悠远:“以前我总是给一个小姑娘梳头发的,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发。” 我心中一惊,转瞬又堵得厉害。 景琛也苦着一张脸,他最近是越来越喜形于色了,对我来说这是好事情,我可以很容易便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可是对他来说却是不好的,这意味着他不能够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我相信他们都应该看见雪瞳挺直的脊背在听得崇奕说话过后轻轻颤抖了一下,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那个姑娘现在在哪” ... ------------ 第792章 愿喜乐(77) “她很贪玩,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了。”雪瞳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继续补充道,“我本来是出去寻她的,只是没想到遇见你。” 半晌,雪瞳都没有说话。 崇奕没有看见的是,她的手紧紧抓着腿上的绸缎,指节和着脸色一般苍白。 “你喜欢她” 雪瞳的话不可以说不突兀,话题快得我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害怕崇奕将要回答的话。 崇奕像是从来没有想过会与人谈起这个话题,却也没有回避:“我觉得除了我,没有谁可以让她幸福。她以前总是说若是我不喜欢她,她未免就太可怜了。可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只知道喜欢她已经好久好久,像是几个世界一样漫长,却很是情愿。” 一个本可以用点头摇头来回答的问题,崇奕煽情地说了一长串,我用提防的眼神看着景琛,以我对他的了解,要么就是崇奕挨打,要么就是我挨打。 不要说我太残忍,除去我怕疼的原因,那些话本是真正的迟襄而不是我说的。所以,若是非得要有一个人受伤,那请求这个人一定不要是别人,就是崇奕吧。 的确,我对爱慕者真真的缺了些人文关怀,可我欣赏崇奕不是假的。不是因为他一长串的煽情得要命的缠绵告白,只是我听着他说除了我,再没有人能给她幸福。 或许有的人会觉得过分的自信便是显性的自负,可是却觉得喜欢一个人不能那样理性地看待,换个角度,他不是自信,只是太喜欢,将心上的人交给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心安心。 我曾听人说过,自己宝贝的东西,自己宝贝着。 听说这话的时候,我只是刚刚学会了毛笔字,那是我用毛笔写下的第一句话,那时的印象,只是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几个字更丑的了,至于它的意思因着它们在纸上的形态太过其貌不扬而被我忽略了。 时至今日,我才觉得这句话说得真好。 景琛是我的宝贝,他让我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又让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一个需要人捧在手心疼的小姑娘。所以我要守着他,就我自己守着,绝不假手他人。 我希望雪瞳也能明白,不要因为崇奕喜欢迟襄,觉得放弃便能让他幸福。毕竟我是不会喜欢他的,若她也放弃,可怜的便是她和崇奕两个人。 可希望终归是希望,我只是看客,若是身临其境,怕是也做不到像想象中那么勇敢。 雪瞳抬手放到头上,动作停滞了一下,便不再迟缓,一只钗子接着一朵珠花从头上取了下来,刚刚挽好的云鬓倾泻而下。 崇奕一直看着她的手动作,却没有阻止,不是不生气,而是太生气了,眉宇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又是闹什么我辛苦梳了这么久。” 雪瞳依然背对着他,紧咬着下唇,酝酿了一下情绪,淡淡道:“我今儿个有些不想出门,不见人打扮得那样漂亮得体干什。你每天那么忙,又要跑到我这边来睡地下,又委屈又劳累,今夜不要再来了”,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又道,“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 ------------ 第793章 愿喜乐(78) 雪瞳背对着崇奕站着,他觉得如清泉叮咚的声音不觉染上腊雪的冰寒,那看似不痛不痒的寒意侵入心底,拨扰了几股心绪。 崇奕挑眉,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走了,你睡得着” 雪瞳眉眼阴寒,话语也变得尖锐起来:“你每天不觉得睡地上委屈了自己吗你的寝宫那么大,再放一张床也是可以的,你可以让我住在那里的。” 崇奕的面上再没有和颜悦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声音冷冷的如寒冬晚来的雪:“我的寝宫自是我的皇妃住的地方,我的皇妃只能是襄儿。” 雪瞳哪里受过别人的气,她是族中最小的,又长得可人,所有人都将她捧得高高的,平时都没有大声对她说过话。 她一时间气愤地肥了胆,利落地转过身,蹬鼻子上脸地指着崇奕嚷嚷:“你若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喜欢她,你不觉得再对我这么好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吗” 崇奕看着雪瞳那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脸上的青筋都气得突起了,我以为他会放弃他的绅士风度,好好收拾收拾雪瞳。 可崇奕半天没有动作,那突起的青筋也慢慢恢复到正常的样子,他转身出门。 若他就那样走了,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可是偏偏他走之前还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开始觉得你的单纯善良像极了襄儿,你可知道,若不是那点熟悉感和亲切感,你怎么可能呆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 寒风凌厉,冰寒三尺。 崇奕离开得太过于决绝,没有听到雪瞳的回答,如质地优良的骨瓷杯在地上炸开,脆而响。 她说:“我就算再不好,也不要像她。” 骨气铮铮,划破长风。 雪瞳低下头,眼底神色落寞,又低声喃喃:“我好想成为她。” 我听着雪瞳那样平淡地说出那句话,心里好酸。 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无法复制的存在,别人在好总不及做自己。她一定是被崇奕逼得无路可走了,才会说出好想成为我的话。 我真是枉作聪明,其实就是个榆木脑袋。 我一直念叨着景琛招来了那么多的狂蜂浪蝶,可我的爱慕者却迟迟不现身,让我的行情在景琛的眼里掉了一大截。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爱慕者一直隐藏在身边。不,仔细想想,他从未隐藏对我的特别,只是我一直将他对我的好当做是哥们之间的感情,这种定义一旦产生,无论他对我多好,我只觉得我们哥们情又深了一些。 怎么说呢,我想就算他吻我,我也只会觉得,我们的情谊已经超越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境界直接跨越到了男女授受可亲的地步了。 只是我却不赞同崇奕的话,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哪怕是遇到与其相似度极高的人,在他身上寻找的只能是多么多的不同,而不是去寻找彼此间的联系。 爱情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总也矫情,唯一的两个人,无法代替的两个人。 ... ------------ 第794章 愿喜乐(79) 自从那次崇奕摔门而去之后,雪瞳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青青姑娘,雪瞳只觉得她像是一个登堂入室的人,冷清高傲得令人讨厌。 她看着她进了崇奕的书房,好奇心驱使她趴在门上,耳朵贴着门板,不想错听他们之间的每一句谈话。 事实如她所愿,青青姑娘和崇奕之间的谈话她确实是没有漏听一句,崇奕口中的襄儿姑娘在途中偶遇了同样离家出走的太子,也就是崇奕的皇兄,两个人便同伴而行,游览这个江湖。 雪瞳终于知道这个青青姑娘不过是崇奕的手下,她从来不构成对她的威胁。 那个藏在崇奕心里,连别人看上一眼都是不行的姑娘才是她的情敌,只是这情敌看起来算得上是不可战胜的。 她原以为知道得越多才会越有安全感,可是知道这些她却更加的不快乐了。 兔娘曾经说过,姻缘本是天定,强求不得。没有胜算的战便是打不得的。在崇奕还不知道她爱着他的时候,她已经选择缴械投降,还没有见到对手就已经决定投降。 她觉得那画上的姑娘和她心中最美好的少年才是最登对的,她对他的欢喜情意若是困扰,她便心甘情愿埋葬它,让它永远暗无天日。 我问道:“珠儿既然早就知道我的下落,想来是见过我带着面具的样子,上次怎么见了我还准备刺伤我” “珠儿的花雨追踪其实是一群经过专门训练的蝴蝶,这些蝴蝶对我和你的气味很敏感,所以她从未见过你。”景琛见崇奕没有心思回答我的问题,便答道。 雪瞳从没有见过那样受伤的眼神,更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眼神会是在崇奕的眼睛里看到的。 青青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将整个书房破坏得凌乱不堪。 雪瞳决定要放弃崇奕了,心痛得无以复加,可是见着崇奕受伤的样子稍微心理平衡了些。心爱的女子和自己的皇兄在一起了,要真说起来崇奕比她可怜。 雪瞳有些憎恨那个未曾蒙面,却让崇奕一直牵挂的女子。 她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他的面前,可那个女子却可以残忍得践踏她最想得到的东西。 她想,爱崇奕的时候从未真真切切地为他做一件事情,如今要放弃了,该要做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来结束这段隐没的心思。 她想帮崇奕,可是却久久找不到机会。 直到一个一身江湖气的莽汉进得宫中,崇奕像是见了故友,和他称兄道弟。 她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想知道多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这一听却吓着了她。这个莽汉便是江湖中闻名已久的绝命十三刀的老大,这次进宫来是想提醒崇奕,左相和迟王爷勾结,欲要谋权篡位。 这似乎是帝王之间天生应该会遇到的问题,通常也只有两个结果,起义的要么杀了想杀的,要么便是被想杀的人杀了。 雪瞳只是一介女子,政治上的问题与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她只知道这个绝命十三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的眼睛精光流转,神彩离合。 ... ------------ 第795章 愿喜乐(80) 再次看到崇奕的身影,是在御花园里一处隐蔽的凉亭里,他的身旁便是那天见过的那个莽汉。 我不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见另一个男人,不过看崇奕的样子像是比我更加惊讶自己会出现在凉亭里。 他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不是我。” 景琛任何时候都是比较镇静的,现在也不例外,散漫道:“这确实不是你,若是我没有猜错,这是雪瞳,她变成了你的样子。” 我没有来得及问景琛,雪瞳这样做的原因,便已经知晓了。 她易容成崇奕的样子命令绝命十三刀对景琛实行必杀令。崇奕曾经有恩与绝命十三刀,莫说是杀太子,便是皇帝的人头他们也会照取不误。 崇奕看着景琛语言又止,他是觉得愧疚。 我不恨崇奕,这并不是为了彰显我的宽大的胸怀,因为我恨着雪瞳。她不忍心看着崇奕难受,便要杀了景琛让我难受。 那次,我差点就失去了景琛。 我好像很常说我很小心眼,在景琛的事情上我小心眼到自己都不能直视我自己,所以别指望我会那么轻易原谅她。 景琛给了他一个淡泊的眼神,随后重重吐了一口气:“轻檀说过,你对绝命十三刀有恩,我是你皇兄,他们能来杀我,便一定是你指使的。可我不信。还好我猜对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雪瞳和我的相见,她没有想到看起来那样厉害的绝命十三刀也没能要了景琛的命,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认命。 雪瞳在皇宫里见到我和景琛的时候便知道她的计划失败了,她原本想替崇奕除掉一个情敌。 她想崇奕那样好,景琛死了之后,迟襄就该会爱崇奕吧。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想到过自己,要是一切如她所愿,迟襄和崇奕在一起之后,那么她要何去何从,继续呆在爱的人身边看着他每天对着其他女人温柔似水,还是就此远离,陷入夜夜的思念,或者是寻着兔爹兔娘去。 见到迟襄的第一眼,雪瞳便觉得喜欢,她长得比画上的女子还要好看许多,眼含春波,神色灵动。可是她又有些懊恼,怎么能去喜欢一个即将要抢走她喜欢的人的女子,于是对任何人都和善的她唯独对着迟襄的时候是不冷不淡的。 起初雪瞳只觉得崇奕喜欢的是迟襄世间绝无仅有的姿色,可万国会上,迟襄为了维护昊月尊严挺身而出,几场比试下来,一蹶不振的不只是迟襄的对手,还有她。 雪瞳第一次埋怨上天的不公,迟襄真是个幸运的女子,她拥有世上所有最好最好的东西。 听着崇奕在她耳边不绝如缕地称赞,她觉得自己似乎低矮到了尘埃里,与迟襄的朗朗光辉相比,她几乎黯淡得让人很难寻见。 她还是不懂,身怀绝技的女子,得不到爱人也只会是一个孤独的游魂。与其让我觉得景琛是因为我的才貌喜欢上我的,我更宁愿相信景琛喜欢我的任性和蛮不讲理。 我们都知道,事情发生到这一地步,马上就要看到我们错过的惊心动魄的画面。 ... ------------ 第796章 愿喜乐(81) 一月初三,也就是十天前,天大寒。 由于计划泄露,崇奕带领的一万精兵被敌人的十万军队困在濉溪的大峡谷里,兵力悬殊如此之大,突围自是不成,困在里面,粮草却又支撑不了多久。 就在崇奕走投无路的时候,敌人居然不再按兵不动,开始缩小包围圈。 那个大动干戈的阵势像是再没有兴趣和他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而是要全歼的样子。 崇奕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谁都没有发现,层层叠叠的马腿下此时正静静地站着一只兔子,通体雪白,只有脑袋上有一缕金色的绒毛,让她显得精神可爱。 对方的军队人多马壮,气势自然强上许多,领头的将军嘲笑一般:“三皇子是吧,迟渊死了你们昊月就没有人了。实话告诉你,若是迟渊在世上,这一仗你们或许还有机会赢,但是现在我要让你们通通有来无回。” 崇奕冷冷笑了笑,眉眼清俊,言语间自然而成睥睨天下的豪气:“我昊月的好儿郎绝不苟且偷生,既然上了战场便没有想着能够活着回去。” 敌军将领本是想给崇奕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他如此镇定从容,自己到是气得不行:“等我的铁蹄踩到你的脸上的时候,希望你还是能够这样冷静傲气。” 雪瞳看着敌方将领看着崇奕时候那轻蔑的眼神便气得不行,不够锋利的爪子使劲地在地上摩擦,发出扑扑扑的声音,只是所有士兵们都认认真真地对待一触即发的战争,没有人注意到这微弱的声音。 雪瞳从马下到达高空的轨迹硬是没有让我看清楚分毫。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天空凭空出现一只小白兔吸引住了,那真是一只极小的兔子。一双红色的眸子不断放着精光。渐渐地,渐渐地,她变得越来越大。 崇奕认定那只兔子是敌军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道师作法而成的。 “弓箭手准备,对准这个怪物。”崇奕几乎是没有思索,便取出箭来,掷地铿锵,“射击。” 崇奕是军中人人称道的神射手,就算大军压境,还有怪物在前,他依然没有失手。 雪瞳看着弓箭如密集的雨点一般向她打来,这样的状况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以她的妖力想躲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她并没有准备躲闪。妖祭已经开始,若是中途停止,半个月内再不能进行第二次妖祭,可是大军压境,若是没有她的帮助,崇奕和他的一万将士全都要战死沙场。 她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让崇奕受半点伤害。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空中降落下来,似一场艳丽的雨,没有血腥味,却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那种香味别人不知道,崇奕却是再清楚不过。雪瞳那次受伤,他便闻到过。 崇奕一直处在呆愣状态,面容僵硬,目光固定在那只受伤的兔子上,眸光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伤痛和自责。 雪瞳知道他认出她来了,可是她没有勇气面对他的质问,更何况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妖力流失迅速,恐怕也没有命去面对他了。 ... ------------ 第797章 愿喜乐(82) 雪瞳虽然受了伤,却像是没事的样子。 可是看那鲜血流出来的速度,我觉得她很有事,有大事。 即使她是妖,受了伤继续施法,必定会加快血液循环,血溢出来的速度自然比正常的时候快一些。 崇奕连同一万将士都被笼罩在一个透明的结界里。 我从没有见到过那样高效率的杀人方法,对方的十万军队顷刻间便化作血雾。 随即结界突然破了,士兵暴漏在空气中,浑身浸透了血浆,每个人都像是浴血奋战的将士,好不容易才杀出的重围。 殊不知偌大的修罗场竟然是一个人制造出来的。 那半空中的兔子不见了。 我们也没有看清她是如何离去的,她似乎是和那十万人一样消失不见的。 陆轻檀被震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幽木则被他扶着,不断地干呕。 “这是妖祭,至少要五百年的修为才可以做到,她竟然”轻檀本来有些想不通,突然又舒展了眉头,“我知道了,她一定是用血之瞳强行提高的法力。她就算不受箭伤也一定伤得不清,强行提高法力对施法的人有极大的反噬作用。” 其实不用轻檀说,我也知道她伤得不轻。 若是还有一点力气,她都会撑着结界,等血雾散去。连我都知道崇奕有严重的洁癖,那样爱着他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让她心爱的崇奕,战袍上染上血污呢。 这个故事简单,简短,没有心机算计,只有默默无声的奉献与关怀,还有留在人心间久久不散的震撼。 我们都觉得雪瞳很单纯很善良,她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不会爱,可她却比谁都懂真正的爱情,是深情而不纠缠。 她比我懂事太多,不会给崇奕惹麻烦,还对他很好很好,好到连命都不要。 这样的女子我恨不起来,就算是为了景琛我也恨不起来。 她说她想成为我,可她不知道,她也是我想成为的人,我想像她爱崇奕那样爱景琛,不给他添许多的麻烦,只给他安心和温暖。 可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帮她。 纵然是我们看了她的故事,也只不过是了解到她曾怎样辛苦地爱着崇奕。 崇奕比之前冷静,可声音却依旧忍不住颤抖:“国师,她还有救吗” 陆轻檀别过眼去不看他:“她在开启妖祭的时候受了箭伤,血之瞳运行的时候又反噬了她的妖力,可以说是回天乏术。” 崇奕的眼神接近乞求,他看向我,悲戚地说道:“襄儿,能不能有办法让雪瞳醒过来,她那么傻,一定不知道我喜欢那个不会梳头,不会拿筷子,喜欢生吃胡萝卜的姑娘。我一定要亲口把这些哈告诉她,她在去往另外一个世界的路上才不会那样难过。” 就算崇奕不这样要求,我也会让雪瞳知道她所做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回报的,她喜欢的人也喜欢着她。 崇奕是她的福泽,伟大美好得泽碧苍生。 我想,这应该就是族灭后,她停留在人世间做的最好的事。 ... ------------ 第798章 愿喜乐(83) 君子成人之美,虽然不能让雪瞳复生很遗憾,可至少我能让她没有遗憾的离开。 我点了点头:“有,雪瞳能够完全使用妖祭是因为她已经能够控制血之瞳,她的所有心思都关于你,那么和她心意相通的血之瞳便也知晓。经历妖祭之后,血之瞳的灵力所剩无几,用鸾凤调催醒血之瞳最后的灵力,能够让雪瞳醒过来并且维持人形。依我看,崇奕你有十日的时间同她做最后的告别。” 顺畅地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我竟觉得这话不是我能说出口的,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指引着我一般,就连见惯了奇闻异事的陆轻檀也一副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景琛问:“符儿,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本身也挺疑惑的,因为有一段时间我感觉脑海里是一片空白,我老实答道:“我也不知道。好像这些话不断地出现在脑海里,我便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你们别在这里追究襄儿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了。”崇奕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襄儿,你和皇兄赶快弹奏鸾凤调吧。” 果真,雪瞳的鸾凤调起,躺在床上的兔子便慢慢伸展了手脚,变成了人形,那张白如纸的脸逐渐恢复了血色。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雪瞳便睁开了眼睛。 崇奕慌忙握住雪瞳的手,将她紧紧的搂入怀中,眼角竟然高兴出泪来:“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雪瞳却没有崇奕那么高兴,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一句话不说,背着身子转过身去。 我虽然不知道雪瞳是在闹什么脾气,但是我得要帮帮崇奕。 我提醒道:“雪瞳,还记得你让我告知崇奕的那些话吗我说过,我不会帮你传达,现在他在你的面前,你真的不对他说些什么吗” 雪瞳依旧不转身。 崇奕将雪瞳背对着他的身子转过来,轻声得如同怕打碎一个梦:“雪瞳,我知道你想让我怎样做。” 他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来人,去我的房里将床上枕头下那些画全都拿出来。” 我想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虽然对我有些残忍,不过却不失为一个表决心的好方法。 很快,丫鬟便将一个画筒拿了过来,崇奕将它递给了我,那动作很严肃,像是祭奠一段情谊一般。 那一刻,我知道崇奕不爱我了。 这样的认识让我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我,释然道:“这是我背着你画的你从小到大的画像。我今天将这些给你,是想说,襄儿,我不等你了,我爱上别人了。” 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可觉得这种时候总要说些什么,就算不说些什么,也得做些什么。 我像男人一样给他一个拥抱,却突然生出一种嫁女儿的心酸感,我抽噎着拍着他的肩膀:“虽然我从来没有感受到你对我的喜欢,不过还是感谢了。从今以后你要好好喜欢雪瞳,不要再爱上别人了。” 崇奕:“” 突然一下子冷场,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可是我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哪里是出了错的。 ... ------------ 第799章 愿喜乐(84) 崇奕这家伙便是典型的重色轻友,抱着雪瞳就走了,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甚至是一个感激的眼神都省下了。 他可知道,我简直是做了一次亏本的买卖,都没有忍心让玄觞收了雪瞳关于他们之间的记忆。 我真是后悔帮崇奕了,真是皇宫大了什么人都有。 我以为接下来的十天一定可以平静地度过,却没想到会发生一件足以让文武百官,黎明百姓都震惊和不解的大事。 崇言年仅四十五岁,正是男子的好年华。昊月江山固若金汤,按照常理来说,他在稳稳当当地做个四十来年的皇上不是个问题,可他却拟旨让位给三皇子崇奕。 崇奕拿着圣旨来找我们的时候,崇言已经带着归晚不告而别了。 他只留下一封信,信里大概的意思就是他做皇帝做得有些累了,半辈子为江山为百姓,下半辈子就只想单纯地为自己为归晚,换而言之便是他将整个江山丢给崇奕,然后他带着归晚游山玩水去了。 史书上常有记载儿子和老子为了一个皇位,老子不像老子,儿子不像儿子,互相耍心机斗狠。可到了崇言这里,大好江山说让就让,看崇奕的表情又还十分不情愿。 难道非要有争抢,这皇位才能显示出价值。互相都谦让了,这皇位倒像是人人嫌弃的大白菜了。 “皇兄,你从小便表现出治世之能,这皇位非你莫属。”崇奕分明是想将责任推脱到景琛的身上。 “我若是受了皇位,朝廷上便会议论我的名不正言不顺,况且师傅从小就告诉我,让我要守护着你和你的江山,这么多年我从不曾起觊觎之心。”景琛揽过我的肩膀,眉眼笑若春花,“更何况如今,符儿受不得束缚,我怎么忍心将她置于这四尺宫墙之内。她喜欢热闹,喜欢山水,喜欢美景,喜欢吃喝玩乐,我想的都是要怎样去满足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你口中的治世之人。” 以前我说我要陪着景琛江湖,其实我何尝不是需要他的陪伴。 一个人的江湖是刀俎,两个人的江湖才是逍遥。 念邪明明去找陆轻檀玩儿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钻到我和景琛的中间,一手牵着他的手,一手牵着我的手,脸都快笑烂了:“爹说得对,爹不能做皇上,我们一家三口还要一起游山玩水呢。” 我伸出手去轻轻捏他有些厚的耳垂,心里跟灌了蜜糖般香甜:“真是哪儿都能有你。” 念邪的嘴巴立刻嘟得老长,嗲声嗲气:“娘亲,我才回来这么几日,你就好生厌烦。若是日子久了,你该不会虐孩吧。” “娘亲最后解释一遍,娘亲对你的打骂源自深不见底的爱。”我表情生动,情感充沛,将自己都说得动情。 念邪不屑道:“喜欢可以随意,但是爱需要克制呀娘亲。” 崇奕一直在旁边看着,大概是觉得我们三个人都有些扎眼,便啐了两次口水之后离开了。 ... ------------ 第800章 愿喜乐(85) 所谓国不能一日无君,崇奕自知这是他难以推卸的责任,登基大典紧锣密鼓地开始安排。 崇奕有个大胆的提议,他想学习崇言,在登基之日,他和雪瞳一同上天坛祭天神。 从此他是一国之主,她便是一国之母,共享万里江山,永寿尊荣。 十天之前向天下宣布雪瞳便是国母,十天之后便又向天下宣布国母殁。 所有的人都觉得崇奕的决定有些任性荒唐,包括景琛,包括雪瞳。 但是一直喜欢和崇奕唱反调的我这次却和他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他流淌着和崇言一样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血液,而我生的感性大于理性,浪漫主义略胜现实主义情绪。 在我看来,人和人的相遇本来就是上天安排的奇迹,他和雪瞳没有辜负相遇,两个人能彼此相爱是两人的前世积了几个轮回的福德,他和雪瞳怎么还能再次错过。 崇奕注定是皇帝,能够主宰苍生,可是他唯一想做的不过是义无反顾地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一个人人羡慕的名分而已,况且雪瞳为他所做的,已经足以承受凤冠之重。 崇奕可以不顾任何人的看法,可是他却死也说不动雪瞳点头,最后只能求到我的头上。这样积德的事情,我当然欣然允之。 崇奕将雪瞳带到花园里面晒太阳,我掐着两个人晒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去的,崇奕见着我自然是知道我要做什么,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事情已经说开,雪瞳见着我却依旧有些不自然。 我们之间本来是没有间隙的,我便主动示好:“雪瞳,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我很开心是你来给崇奕幸福。他是我从小长到大的伙伴,我也很关心他的幸福与否,他的幸福是你,我很开心。因为你是个好姑娘。” 雪瞳神色也放缓和下来:“迟襄,之前对你的态度不好,希望你能够原谅。” 我见她对我也不再介怀,便坐得离她近了些:“我若是介意,今儿个便不会来找你了。” 雪瞳有些不相信:“你专程来找我的” “其实是崇奕来求我帮忙的,他说你不同意做他的皇后。”我直接说明来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是怕十日之后便不在人世,到时候天下人怎么看崇奕罢了。” 雪瞳有些排斥这个话题:“既然你知道,你就不该答应他来劝说我。” 我早就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来反驳我,当然也准备了很多说辞:“可是雪瞳,人活一世总不能取悦所有人,有些人满意总会有些人不满意。你知道为什么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会哭吗” 雪瞳毕竟心思单纯,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她摇了摇头。 “佛教说这是说每个人来到这世界上就是来受罪的,出生已经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呢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你再不会像爱崇奕那样爱一个人,而我相信崇奕也一样。十天之后你要走了,你带着崇奕的无尽思念与爱走,难道你就不肯给他留一个承诺,让他依附着这个承诺去承受将来无数个没有你的日夜吗”我越说越激动,这样伶牙俐齿的好辩才,居然每次都被景琛说得无语,真是让人奇怪。 ... ------------ 第801章 愿喜乐(86) 我说完之后,雪瞳停顿了很久,才说道:“迟襄,你是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说服我。” 如她所说,我确实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这并不代表我不紧张。不过听她这样问,我便松了一口气:“我的把握在于你对崇奕的爱有几分。” 雪瞳眉眼笑弯,眼中朦胧的雾气消散开来,一片明媚的清亮:“你预计中要说到什么程度,我才会答应” 我佯装思考,遂道:“就现在这个程度吧。” 雪瞳说着说着,便遗憾地低下了头:“迟襄,正如你所说,我们是能够做朋友的,而且还是那种很好很好的姐妹,只是我的生命不过短短十日。” “生命的价值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有些人活了一辈子,死的时候却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而你短短的十天,会拥有人家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充实。”我一边说一边从盘子里面挑了两个自己最爱的鲜花饼,给了雪瞳一个,“你试试,这个很好吃。” 怕她不相信,我特意张大嘴巴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这味道真是美味得让我无比感动呀。” 雪瞳好奇道:“感动什么” 我顺口说:“感动这世间竟然会有这么善意的吃食。” 雪瞳咬了一口,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胡萝卜比较好吃。” 我的脑子嗡了一声:“呃,这个估计我们要做朋友在习性方面还有些困难。” 三日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崇奕携手雪瞳登基为帝后。 景琛一直不理解,他眼不见为干净便没有参加,他不去我自然也没有要去的必要。 我和景琛,念邪就在宸轩殿里呆了一整日。 之后的几日景琛带着我和念邪,陆轻檀带着幽木在皇城附近找些好玩的地方,虚虚度日。 我们几日未归宫,算着雪瞳的十日之限的最后一天回到皇宫。 崇奕和雪瞳已经在宸轩殿等候多时了。 崇奕站起身,淡淡道:“襄儿,雪瞳说要来和你告别。” 我以为崇奕会说,迟襄,我有件事想要求你。 竟然是雪瞳要求来见我的,我愣了楞。 “你是我在人间交的第一个朋友,我会记着你的。都说人有轮回,下次见到你,我一定第一眼就认识你。”雪瞳笑得很天真,绝没有人想到这样健康好看的姑娘不过几个时辰便要被黄土掩埋。 我大方地给了她一个拥抱,用另外一个世界表示友好的方式与她贴了贴面:“你也是我在妖界交的第一个朋友,佛家说所有今生的遗憾都会在来世得到补偿,我们今生能做朋友的日子不长,来世一定会有很长的时间来惺惺相惜的。不过你得记着,下次见到我,叫我符生,而不是迟襄。” 景琛煞风景地问道:“佛家的哪个人说的” 被景琛拆穿,我有些尴尬,却还是厚着脸皮指了指自己:“佛家符生是也。” 雪瞳明白过来:“符生,你上次的那个佛家说是不是也在骗我。” 我更加窘迫,打着幌子:“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 ------------ 第802章 愿喜乐(87) 我原以为只是简单地君子道别,不泣不伤。 可最后崇奕将我们带进了皇陵,从其奢华程度便可看出崇言对他的宠爱,他已经规划好了他的未来甚至是死后的事情。 崇奕的皇陵像是一个地下宫殿一般,精雕细刻,房间连片,皇陵的正中间摆着一副双人水晶棺,周围是一条三尺宽的水银河。 我虽然有意压抑自己的大惊小怪,可终于还是忍不住指责道:“崇奕,做人不能够这么奢侈的。” 崇奕觉得委屈:“这是父皇早些年便建好的。” “你带我们来这里是什么原因,想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知道和皇上之间的天壤之别吗,我们不仅出生不金贵,连死都死得没面子。”我现在是满脑子的达官显贵,横征暴敛这些词。 崇奕的手抚摸着水晶棺的边沿,眼中盈满眷恋和流连:“雪瞳死后,我便将她放入水晶棺中,尸身万年不腐。等我百年归老之后,便与她死同。” “雪瞳,血之瞳只能支撑你半个时辰了。”我好像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地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符儿,你怎么了”景琛见我抚着额头,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脑袋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了。”瞬间,我便没了刚才眩晕的感觉,赶紧提醒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但是我觉得是真的,你们抓紧时间说话吧。” 崇奕和雪瞳相对而站,崇奕满面不舍,雪瞳微微咧着嘴笑。 雪瞳双手执起崇奕的手,笑若繁星,纯真美好的声音在墓里,温暖却潮湿:“崇奕,我能叫你奕哥哥吗” 崇奕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眼光晦暗,他点点头。 雪瞳善解人意地说道,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嫉妒:“奕哥哥,我知道作为一国之君的难处,所以我不要求你为我守节,我死后你便再娶一个皇后,然后再纳很多德才兼备的妃嫔,延续崇家的烟火。反正我不知道,也不会难过的。” 她连谈着生死都淡然地笑着:“奕哥哥,我每年的祭日要来看我,记得带上我喜欢的胡萝卜。” “奕哥哥,这十天比我活过的一百多年都要开心,谢谢你让我最后的生命如此生动富余。” 雪瞳话赶着话,可脸上一直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奕哥哥,别这样,笑一下。”雪瞳用两根手指将崇奕的嘴角往上拉,偏头问道,“奕哥哥,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崇奕轻轻一拉,便紧紧拥住雪瞳,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他声如天籁,柔柔道:“雪瞳,我也要谢谢你。这几天我想到了很多,想到很多年后的你,很多年后的我,还有我们 ... ------------ 第803章 愿喜乐(88) 人的一生中会遇见很多人,大多数人都只是过客匆匆,可只要他来过,便不是没有意义的。他的到来总会教会你一些曾经不懂的事情或者道理。 而崇奕一席话让他之前在我心里的形象彻底改观,这个叫做雪瞳的幼稚小姑娘,用短短几天让他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 我都能想象出崇奕描绘的那个画面,人世间最动人的事情,便是一个我一个你,一儿一女,一生一世一相惜。 听了崇奕的话,雪瞳的笑终于是绷不住了,躲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这些本应该是你以后的生活,对不起,是我的糊涂葬送了你的未来。雪瞳,相信我,下一世我一定不会再爱错人了。”崇奕吻了吻雪瞳纵横的泪水,自己却又哭成了泪人。 短短半个时辰怎么说得完要说的话,雪瞳对着我招手,我赶紧过去。 “符生,我希望你能将我的族人死去的那一段记忆抹去,还有将崇奕的记忆也抹去,爱情本该是美好的,错的是我不该是爱情,它不该被染上血迹。”雪瞳说。 我记忆很好,雪瞳的鸾调我已经能够弹得得心应手。 她在悠扬婉转的琴音里缓缓睡去,睡在崇奕的怀里。 可她的记忆被玄觞吸食之后,崇奕便再也没能叫醒雪瞳。 我们谁都没有料到,雪瞳会在睡梦中死去。但是我们欣慰,她以后的梦中再不会有心里的罪恶和负担缠绕着她,无论她是爱着崇奕还是记着他都会轻松一些。 崇奕突然变得很安静,好像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他将雪瞳抱进水晶棺里,吻了吻她的额头,毫无眷恋地将盖子盖好,颤颤巍巍地走出了陵墓。 我回到宸轩殿,想起崇奕的表现实在是太淡定了。我害怕他会出什么事情,但是我和他性别不同,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正想让景琛去跟他谈谈。 景琛将念邪的衣服脱了之后扔进被窝里,替我们盖好被子,警告道:“我要去看看崇奕的情况怎样了你们两个好好睡觉,不许打闹,不许掀开被子,快入春了,染了风寒很难康复的。” 念邪赶紧装乖:“你快去看看那倒霉男人吧,娘亲也怕他想不开呢。我和娘亲会相亲相爱的。” “我回来的时候要是你们还没有睡着,便睡地下去。”景琛威胁了我们一通,便转身离开了。 景琛真是奇怪,睡觉这个事情是要讲时机的,不是你什么时候想睡觉就能睡着,反而你很多时候是不想睡的可偏偏睡着了。 景琛走后,刚刚装乖的人开始骚动:“娘亲,有没有游戏玩儿” 我不谦虚地说道:“多的就是游戏。” 念邪提出惩戒:“那我们来玩儿,赢的可以在输的人脸上画乌龟。” 我没有想到念邪竟然这么胆大,要是被景琛看到了是要睡地下的:“要不要玩儿这么大。” 念邪仰着下巴,挑衅道:“娘亲,你该不是怕我吧。” 我反驳道:“对呀,我怕将你的脸变成悬空的砚台。” ... ------------ 第804章 愿喜乐(89) 床有些大,我和念邪商量着商量着,便横着睡在了床上,被子也扭成团,感觉没有多冷,我便懒得将被子弄整齐平顺。 “这是一个新游戏,举起你的右手,从大拇指到小拇指的方向数,大拇指是木头,食指是虫,小指是鸡。虫可以啃木头,木头可以打鸡,鸡可以吃虫。两人举起右手,第一,第二,第五根手指,按照生物链消灭对手,最后双方剩下的一根手指比大小。”我尽量将比赛规则说得简单易于理解些。 我和念邪演练了两遍之后才正式开始比赛。 景琛回来的时候,念邪的脸上已经分不清鼻子眼睛,只有两颗透亮的眸子在脸上转动。 念邪看见景琛,赶紧拉着我的袖子擦他的脸,结果他的脸倒是没有擦干净多少,反倒是将我的衣服弄得黑乎乎的。 我怒不可遏地送了念邪两个字:“愚昧。” “符生。” 听见景琛这么完整且有腔调的叫我的名字,我便知道这个人是真的生气了,赶紧下床穿鞋,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将念邪抱到屏风后面,用我晚上沐浴之后还没有倒的水替他洗了洗脸,我又换了身衣服。 一身干净清爽之后,我这才敢带着念邪走到他的面前,我率先坦诚错误:“景琛,我睡不着。念邪又引诱我做游戏,在脸上画乌龟还是他提议的,只不过他技不如人最后才会如此狼狈。” “你回床上睡觉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真准备奔向我温暖的大床,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念邪呢” 景琛的脸上不好,眸中燃烧着一小簇火苗:“既然这一次都是念邪的错,那就让他今天晚上睡地下。” 我觉得身为娘亲不能那样不仗义,便挺身而出了:“你太狠了,什么爹呀。如果一定要罚一个人,那我睡地板好了。” “那好,反正地铺是已经搭好了,你赶快睡吧。”景琛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当下我便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景琛从我身边抱走念邪,得瑟道:“今天晚上我们两个睡床上。” 两个人果真毫无同情心地躺到了床上,景琛吹熄了蜡烛。 我虽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却也不得不躺到地上。这地上可比我想象中要硬得多,景琛一定在报复我这几日让他睡地下。 这么硬的地我完全睡不着,但是我若是硬是要往上面挤的话,估计会受些不大不小的伤,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开始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景琛,这么长的时间,你和崇奕在干什么” “喝酒。” “崇奕心情怎么样” “不停的喝酒,最后倒在我的眼前,我将他安置好了之后便回来了。” 我长吁短叹:“看来情况不乐观呀,他哭了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不同意景琛的说法:“喜欢的人死了还叫轻呀。” 景琛估计是找不到例子来反驳我,便没有再说话,我便继续问道:“景琛,你别说我乌鸦嘴,我只是问问,如果我走在你的前头,你会不会为我哭” 景琛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不会。” 我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不禁抱怨道:“这么狠心。” “从我让你睡地下你就应该知道我对你挺狠心的。”景琛说,“嘘,别说话了,念邪都睡着了。” “哼。”我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心里却仍旧对景琛的回答耿耿于怀。 很久之后,我听到静谧的夜色里一声情意满满的笑,笑声之后,他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笑着送你离开。因为我怕你看见我哭了会走得不安心,可我不想让你不安心。” 我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连身下坚硬的地都变得软了不少。 ... ------------ 第805章 菩提俎(1) 我心心念念套在手上的菩提俎,切切以为那是你恩赐的鱼肉,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你埋伏的刀俎。 我用灰飞烟灭抛却残身,望再成人时,心中再无负心人。 在劫难逃 雪瞳的离开让崇奕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于我和景琛来说,当然是当初那个活得狼心狗肺一样的崇奕让我们很是眷念。但是对于昊月的百年基业来说,唯有现在的崇奕才能担当起国民臣子的幸福安康。 到这里,不管好与坏,崇奕的事情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我心里一直愧疚没有帮到崇奕什么,虽然自己不是自愿,冥冥之中却还是成为崇奕和雪瞳相爱的障碍。 所以崇奕变得郁郁寡欢之后,我也食不下咽了好久。 照理来说娘亲茶饭不思,念邪作为儿子的也应该收敛一下肚子,但他的食量不减反倒是增了不少,脸上的肉肉堆在一起,眼睛更显得小了,笑起来的时候都可以挤死蚊子了。 我很不想承认我的儿子发福之后变得不英俊的事实。 我手肘撑在桌子上,手虚握成拳头抵在太阳上,姿态懒散,眼神忧郁地看着化各种情绪为食量的念邪,连连摇头。 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边进来,坐到了吃得欢脱根本没有时间搭理他的念邪的另一边,探究的眼神在念邪身上逡巡了片刻,冷不丁说了句:“念邪,我瞧你和之前总有些不同” 念邪听到自己的名字,总算是有了些除了不断吞咽之外的反应,嘴里的东西囫囵一吞,睁大眼睛都显得有些费力,忙不迭问道:“宫里的姐姐们,都说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小公子。若爹真的觉得有哪里不同的话,应该是越发英俊了吧。” 世人真是善良,总爱说些善意的谎言。 世人真是邪恶,这么大点的孩子的世界观都要扭曲。 景琛很严肃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好像是眼睛小了不少。” 念邪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转瞬十分委屈地看着我,让我替他说说话:“娘亲,你看” “景琛,你分明是在打胡乱说,从前念邪的眼睛便像一颗葡萄般大小,如今绝对还是一颗葡萄般大小而不是半颗。”我责怪道,见念邪眉开眼笑挤蚊子,已经准备奉承我的时候,为了救蚊子一命,我赶紧话锋一转,“我觉得应该是脸大了,才衬得眼睛小了许多。” “坏人坏人。”念邪两行清泪直直地下,默默地将桌子上的吃食推到一边,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撇过眼去不再留恋桌子上的美食,大声宣誓一般,“我要绝食,我要英俊。” 景琛眉头一轩,忍俊不禁地笑了几声,随后轻轻悠悠的几句话便将念邪的希望击碎:“算了,你娘亲前些日子身子丰腴了不少也吵着闹着要细腰肢的,可最后愣是将腰肢粗了半圈。这些日子没有念叨了,反而消瘦了不少。由此看来,英俊和貌美这样的事情还是得无心而为,自然而然对身体才好。” 念邪绝望地瘫倒在桌子上,眼中空洞无光,嘴里嘟囔着:“我已经做惯了最好看的小公子,过几天便是祈愿节,我这圆滚滚的身子可如何见人” ... ------------ 第806章 菩提俎(2) 念邪此前还对自己的身材脸面自信得很,景琛三言两语便将念邪心中关于他自己英俊帅气的小形象给推倒了。 果真是坑儿子的种子选手。 我想听听景琛如何接话,却没想到他却站起身诧异地观察我,满脸疑云密布:“你怎么没有反应”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应该要有什么反应。 景琛见我仍旧无动于衷地小口嘬着茶水,急得微微跳脚,五官都快要移了位置:“祈愿节呀,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吗” “以前我倒是觉得节日很稀奇,可到了帝京之后,我发现只要有心,天天都有节日。前天不就是饮酒节,昨天不还是什么歌咏节,都什么跟什么乱糟糟的,我要是每个节日都要去插一脚,真是糟心。还有你说的什么祈愿节,又是哪个不知名的地方的不知名的人想出来的促进商业发展的节日,烂透了。”我带着浓浓的不屑一顾,一点一点地倒豆子一般数落着。 景琛破天荒没有反驳我,反而跟着我说话的节奏点头如捣蒜,我越说越觉得奇怪,猛然想起什么,振奋地站起来,指着景琛惊叫道:“你再说一遍,什么节” 景琛那一脸的老谋深算想来早就做了受惊的准备,可还是太过低估我的兴奋程度,吓得他身子颤了颤。 他镇定后说道:“祈愿节。” 祈愿节是帝京最盛大的节日,民间很多男男女女选择在这天成婚或者定情,为一件本来就很浪漫的事情更加富裕了浪漫的含义。 景琛出征的那段日子,姨娘便告诉过我,每逢这天,女儿家便会为心爱的男子做一个灯笼。若是两人都有意对方,便一起将灯笼挂在街上牵起的根根交错的竹竿上,挂得越高他们的感情便更长久一些。 姨娘让我以后一定要给景琛做一个,我当时因为要在她的面前振妻纲,言辞果断地拒绝了。可是心里却在期待着一定要给景琛做一个最最漂亮的灯笼,让他挂在最高处。 我要和他在一起,长长久久,岁岁清平。 之前我还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上,这段日子却忘到脑后,现在被念邪提起,所有不好的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在房间里手舞足蹈地乱窜,还一边叫唤:“今儿个老百姓,真呀真高兴,真呀真高兴。” 念邪惊恐地靠进景琛的怀里,生怕自己被我误伤:“娘亲这是” 景琛的眼中一闪而过明媚的笑,淡定道:“她终于正常了。” “可是一个长得倾国倾城的女子散着头发疯了一般在屋子里窜过来窜过去,这样的画面也太醉人了些。”念邪故意拖长了语调,表情也略显得有些浮夸。 景琛抚着念邪的头顶,模样认真得如同在帮他找头上的虱子:“是有些不堪入目,可你得认同爹的爱好。” 念邪仰头看着景琛下巴上新冒出来的浅浅胡茬,敬仰之情如同洪水涛涛,奔流不止:“这才是真爱呀。” ... ------------ 第807章 菩提俎(3) 眼看着离祈愿节还有几天的时间,我愿打算慢工出细活地做出一个精心雕琢的灯笼,现在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我只能速成。 我几乎将整个皇宫问了个遍,才找到一个最适合教我做灯笼的小姑娘,她不是绣房最优秀的秀女,甚至从来没有在绣房做工 她只是御膳房一个好膳食的女子。 正所谓不会做灯笼的女人不是一个好厨子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去见她之前,我先打听了一下有关她的事情,得知她只有十三岁。念邪没有到皇宫的时候,她最喜欢的是御膳房的水晶萝卜糕,自从念邪来了之后,她最喜欢的便是粉雕玉琢的小娃。 我想念邪口中那个夸他长得好看的便是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为了增加事情的成功概率,我便带着念邪去找她。 起初念邪还扭扭捏捏地不愿意去,一听到是要带他去见他的崇拜者的时候,拽着我就往屋外带。好歹我也教过他宠辱不惊这个词,可他愣是只记得一个惊字。 所谓虚荣呀,真是不分大小。 我们首先去了御膳房,里面只有一群男人游龙一般穿梭在雾气里,根据御膳房的总管的指示,我们又转战洗衣房。 只听到黄灵鸟般的歌喉婉转,我便牵着念邪顺着音律寻去,拨开一层一层质地柔软,色彩艳丽的布匹绫罗,看到空地里,一小姑娘端着两倍井口大的木盆,她正蹲坐在木盆前揉衣服。 “小姐姐,你不是御膳房帮忙的吗怎么今儿个跑洗衣房来洗衣服了。”念邪看到崇拜者直接挣脱我的手,欢呼雀跃地奔到那个小姑娘的身边。 小姑娘听见声音才抬起头,见到念邪,连忙站起来,染着泡泡的手在身上擦了擦,便跑来抱了抱念邪,满眼的爱心乱窜:“小公子你是来找我玩儿的吗” 我仔细盯着小姑娘看了看,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只是可惜了,眼神不好。 她是从哪个角度看出现在的念邪长得英俊的,我也想从那个角度看看。 念邪在被抱得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想起我来,指了指我:“准确来说是我和我娘亲一起来找你玩儿。” 我仗着这张美得颠倒众生的脸横行江湖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忽视过,可这次竟然输给一个六岁不到眼睛还小了半圈的孩子身上,我略显尴尬地站了出来:“我就是念邪的娘亲。” 小姑娘毫无预兆地推开念邪,两眼放光一般盯着我看了半晌,看得我都觉得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正准备开口询问一番。 小姑娘径直奔向我,紧紧搂住我的腰肢,力气大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姐姐,你好漂亮。”小姑娘在我身上蹭了蹭,又嗅了嗅,“姐姐,你用的什么香囊,这个香味好独特” 我有点懵了,缓过神来,微微拉开她和我的距离:“小妹妹,你是不是见到人就冲过去抱呀。” 小姑娘噘着嘴,有气节地说道:“才不是,灵儿喜欢好看的东西。” 我看了看一旁的念邪,周围全是破碎的心渣滓。 ... ------------ 第808章 菩提俎(4) 我有些于心不忍,便安慰道:“念邪,娘亲给你说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有关于心态,想来对你以后都会很有帮助的。在一个战乱纷飞的时代出生了两个都很智慧的孩子,两个孩子长大后分别辅佐了两个不同的国家,一个孩子比较自负,他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智谋无双,普天之下再无人和能够和他抗衡一二,他就这样自信且愉快的过了很久。可是有一天他发现另外一个孩子的智谋比他强,甚至他辅佐的国家也比他辅佐的国家强,于是他就受不了打击,跳江自尽了。所以说虽然说你的崇拜者已经转投我的名下,可她曾经称赞你英俊这是事实,她现在又夸你的娘亲美,你应该感到骄傲,能有个这么美的娘亲。” 我所谓的给念邪讲故事,不过是欺他没有文化。历史上那些红得发紫的英雄人物的英雄事迹,换个名字便能够讲出来,用以激励他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从比较善意的角度来看,我也并不是欺负他没有文化,反而能够证明我为了他的教育煞费苦心。 “前半截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后半截懂了,你夸你自己呢。”念邪气冲冲地跑到灵儿刚刚的位置蹲着,挽起袖子洗衣服去了,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将他手里的衣服当做我了一样。 “姐姐,不仅长得貌美如花,还满腹才华博学得很,灵儿好喜欢你。”说着说着,灵儿笑盈盈地张开手又准备来抱我。 我是不知道她哪里养成的这样的习惯,也得亏是遇到我,若是遇到景琛,估计黑下脸来得吓哭这个小姑娘。 我抚了抚额头,半真半假地说道:“灵儿,你太热情了,会吓到姐姐的。” 灵儿从我无奈的表情中有些领悟过来,立刻收了她的手,站得规规矩矩地冲着我笑。 灵儿的笑是不让人反感的,看着她的笑容会像是看见小太阳一般,浑身如同沐浴在光河里。 我这才切入主题:“灵儿,姐姐今天来其实是想让你帮个忙的。” 灵儿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灵动闪亮:“姐姐请讲,灵儿只要能帮助姐姐的定会尽全力。” 我充满期待地看着灵儿:“我听说你做的灯笼是整个皇宫做的最好的,我想让你教我做灯笼。” 灵儿一口应承,却又迅速补充道:“好啊。不过姐姐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有些惊讶,灵儿看起来不更事,没想到还挺精明的,我毫无芥蒂道:“灵儿你说。” 灵儿毫不犹豫道:“姐姐陪我吃萝卜糕。” 我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个。” “姐姐是我从小到大见过最漂亮的人,跟最漂亮的人吃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灵儿望着我说,我好像能够从她眼光里燃烧的热情中想象到她的快乐。 一边洗衣服的念邪情绪似乎更加低落了,脑袋都快低落到盆子里面了。 我突然想到今早我才给他洗的头,慌张道:“邪儿,小心你的脑袋。” 念邪眸色一暗,哀怨地感叹:“抢我的崇拜者,这会儿又威胁,怎么当的娘亲” 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我的良苦用心,念邪便甩着滚圆的屁股跑走了。 ... ------------ 第809章 菩提俎(5) 这颇具戏剧性的一幕让我有些无语,回过头对灵儿说道:“这是我儿子,要不了多久就要满六岁了。今天刚跨入叛逆期,我得回去劝导劝导他,要不然他该做傻事儿了。” 灵儿觉悟道:“姐姐去吧,告诉小公子他还是很英俊的,也可以跟我一起吃罗卜糕。” “你怎么不早点说。”我惋惜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我下次来找你的时候,让你知道知道还有人比我更好看。” 女子都爱漂亮,我也一样,女子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我却是个例外。我就觉得景琛是世上最好看的,没有之一。 我慢悠悠追回去的时候,景琛已经用两颗蜜桃将念邪哄得眉开眼笑,肥嘟嘟的脸像一朵绽放失败的花。 我实在不耻景琛这种无论什么事情就用吃的来哄的教育方式,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念邪,好像我们两个就是两饿死鬼一样。虽然事实上我们两个都很享受这样的方式,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利于我们的身心健康均衡的发展。 我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裙摆的灰尘,懒洋洋地坐到念邪对着的位置:“邪儿,你怎么越发的没有骨气了,英俊没了不可耻,可若是连骨气都没了,便没有漂亮小姑娘多看你一眼了。” 念邪吓得手一抖,还有大半个没有吃完的蜜桃落到地下,脸上没有惋惜反而还因此松了一口气。我看了看地上摔得稀巴烂的蜜桃儿汁水乱溅,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景琛终于将矛头指向了我:“你又干了些什么,邪儿一回来看着我就一个劲儿地掉金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 “好不容易,我看你是好容易吧。”打死我都不信。 念邪有了靠山,便开始添油加醋地阐述一些不属于我的子虚乌有的罪名:“娘亲有事求我的崇拜者,我好心好意带她去见我的崇拜者” 我实在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能闭着眼睛说真话吗明明就是我带你去的。” “你说的这个不是很重要,”念邪继续不受干扰地控诉着我:“结果她把我的崇拜者搞成了她的崇拜者。” 面对念邪的颠倒黑白,我分分钟便受不了:“又瞎说,怎么就成了我搞的,明明就是她主动要求崇拜我。如果说美算我的错,那我就勉强认个错。” “你能不能让我一次性说完。”因为我的频频打断,念邪怒了。 我噤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念邪生怕我中途再插嘴,说话不带任何停顿,一气呵成:“我的崇拜者最后一点不崇拜我了,让娘亲陪她吃萝卜糕,都不让我吃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我趁着他喘着大气的时候为自己做些辩解:“你自己跑得太快,人姑娘说你可以跟她一起吃萝卜糕。” 念邪脸上的阴云瞬间便烟消云散,忐忑不安地问道:“真的啊” “估计是假的。”景琛话刚说完,那些消散的烟云又原封不动地回到念邪的脸上。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不重不轻地拍了拍景琛的肩周,回应道,“娘亲说得千真万确。” ... ------------ 第810章 菩提俎(6) 念邪从板凳上跳了下来,又将板凳端到我的身边,劳神费力地爬上来坐着:“娘亲,那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吃萝卜糕呀。” 我看着念邪猴急的样子,不禁觉得糟糕:“邪儿,你该不会喜欢上人家灵儿姑娘了,娘亲第一个不允。” “娘亲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念邪点灯。爹第一个不服。”念邪知道自己对我没有半点威慑力,便搬出景琛。 我只是猜测,没有想到神兽的情感意识真的觉醒得这么早。 据说为人父母的几乎都会遇到这一关,和孩子沟通得好,母子关系当然是更进一步,若是交流得不好,那母子就会反目成仇。 我正准备和景琛商量商量该如何与念邪交流,让他尽早放弃脑子里对那个姑娘的念头。 景琛思虑一番,说道:“符儿,你想多了。邪儿从小便呆在谷里,与外界没有联系,也没有小伙伴同他一起玩,跟了我们之后又都是一堆智力起伏比较大的人群,他毕竟是孩子,思维跟不上,还是很渴望和同龄人一起玩耍。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小伙伴,他当然喜欢。” 念邪在一旁不断地点头哈腰,表示还是男人最懂男人的心。 我这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呀,景琛简简单单的分析便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我想了想,决定为自己扳回一城:“为娘心切不是,我担心邪儿的教育不正。” 景琛不屑道:“真伟大的理由。” 我气急:“你整天除了损我,还有没有好的词儿形容我了” 景琛给念邪使了使颜色,念邪立刻端正了坐姿,一本正经地说道:“爹虽然夸你夸得很隐晦,可我分明听见他用了伟大一词。伟大绝对是好的词儿,也只能用来形容漂亮的娘亲。” 我一口气郁结在胸口,不上不下,扯得我胸口疼,和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父子两真是没有话讲了。 不过念邪虽然和景琛联合起来将我气得半死,可还是做了一件好事儿,我答应过灵儿将景琛带去陪她一起吃萝卜糕的。 可是景琛一来对萝卜糕没兴趣,二来对灵儿没兴趣,三来对我没有兴趣,死活不肯答应我的提议。这时候念邪便跑出来撒娇卖萌,满地打滚,将景琛烦得没有办法,只能跟着我们去了。 尽管念邪此番作为是有私心的,可是依旧改变不了他间接帮到了我的事实。 灵儿果真对美好的人和物都没有丝毫抗拒能力,吃萝卜糕的时候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景琛,那一刻我才有些后悔,哪有人像我这般傻,景琛这样珍贵的私有物应该藏在最隐秘的地方,而我却还迫不及待将他公之于众,与大家共享。 思及此,我便随意捏造了一个理由,将景琛带走,起初景琛还有些抗拒,说是萝卜糕的味道还不错,我就像平常他拽我一样将他拽了出来。 虽然我没有让灵儿尽情地欣赏美好的事物,但是我的承诺也算是完成了。 眼看着没有几天就是祈愿节,我便去御膳房请教灵儿,御膳房的主管见我总是去找灵儿,便允了灵儿几天假,让她可以尽心尽力地帮助我。 ... ------------ 第811章 菩提俎(7) 依着我的意愿,自然是要给景琛做一个最精致贵气的灯笼,可灵儿说越是好看的灯笼花的心思也要多一些,什么雕花,挽边,都要费好些神才能学会的。 我这人从来就不是有压力就有动力的人,事情还没有做就已经感觉到压力,我本来想着退缩的。可是一想到男女之间总是你送我一些什么我送你一些什么,景琛已经送了我许多东西,可我什么都没有送给景琛。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再难我都学。 我是打算到了祈愿节给景琛一个惊喜的,这件事情一定要瞒着他,念邪的嘴巴在吃的面前完全是敞开的,我生怕他一不留神便将我最近的行踪报告给景琛,每次去找灵儿的时候便将他也带着。 我原本想做灯笼这种女儿家的玩意儿,念邪一定会觉得没有意思,内心里还对他有些亏欠。谁知道他哪里又抽风,跟着灵儿学得不亦乐乎。 我已经失败了十八个灯笼,偏头看着念邪做得得心应手,我又羞又急。 “符姐姐,你都没有小公子做得好哦。” 这种明眼人都能发现的事情,若是出自景琛的口中,我脚上的鞋子现在便在他的头上。可看着灵儿一张天真纯洁的小脸,我只能憋得自己心肝脾肺隐隐作痛。 “娘亲,天上的神仙给你开了一扇门,便要关掉你的窗。你会的东西太多,终于让我找着你被关上的窗了,动手即残。”念邪眼睛里瞄着我手中已经惨不忍睹的灯笼,颇为遗憾地说道。 我始终记得一句话,当遇到不能忍之事情便无需再忍,念邪真是让我忍无可忍。 念邪做灯笼的姿势奇异,跪在地上,屁股翘得老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啃地。。我啪地一声拍在他的屁股上,吓得他小身子颤抖了一下,随后放下翘得老高的屁股坐了下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娘亲,你怎得这么粗鲁 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脸上的神情颇为得意:“这是天上神仙关上的娘亲的另一扇窗,气则动手。” 念邪深知智力和体力上都不能战胜我,便埋头苦做灯笼羞辱我,三下两下便做出一个,拿到灵儿面前炫耀道:“灵儿,我又做好了一个。” 灵儿毫无芥蒂地在念邪的脸上亲了亲:“你比我做得快,很有天赋哦。” 念邪白白胖胖的脸蛋上氤氲了胭脂红,我猜他现在一定晕圈了,肯定将我刚刚打他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真是越看越不会,再看就想睡。 于是顺理成章,连着几天,我都学无所成。眼看着要到祈缘节了,我狠心地逼迫了自己一下,找了个借口,拉着灵儿陪我熬了一个晚上做灯笼,灵儿和念邪都忍不住帮我做了。 在这件事情上,我从来没有表现的如此有原则过,不管是丑的还是好看的,我都想是我做的。 于是我拒绝了他们的羞辱。 天亮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好多个灯笼,挑选出一个稍微拿得出手的灯笼,可我的手却拿不出手了,简直可以用伤痕累累来形容,也不知道弹琴会不会很痛。 于是叫嚣着要做最好看的灯笼的我做了丑到极致的灯笼,不过只要景琛不嫌弃就好了。 ... ------------ 第812章 菩提俎(8) 可是真的到了祈愿节那天,我就实在没有勇气拿出来,我光是看着灯笼,就会想做出这个灯笼的姑娘该是多么有美学造诣,更别说别的人怎么想。 再者祈愿节大多是一对一对的,人家身边的姑娘做出来的灯笼跟汤圆一样圆不溜秋的,还雕着这样花那样花。可是我做出来的灯笼这样丑,别人会说景琛找了个多么差多么差的女人。 我知道景琛上街会带着面罩,别人甚至是见不到他的真颜,他也不会在乎那些话,可是我会觉得难受,不是因为我自己。 真的,我只想景琛被人羡慕着,我想把我所有的幸福都送给他。 见我一直磨蹭着不肯出门,景琛便开始催促我:“符儿,再不快点,你就要错过祈愿节的焰火了。” 一提起焰火,我便不再犹豫,那灯笼就让它成为我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你不拿点其他东西。”景琛拉住我的手,探究地问道。 我有些心虚,侧过身子挡住了他往房间里面望的视线:“不拿啊。” 念邪在一旁帮衬着说道,小眼睛还对着景琛挤眉弄眼的:“一定有东西要拿的。” 我以景琛看不到的角度示意念邪说话要三思。 结果念邪反而更加过火:“娘亲,你说过你有东西要拿的。” 我凶狠地瞪着念邪,一口咬定:“没有。” 景琛见我一副肯定的样子,也不跟我打哑谜了:“你不是给我做了一个灯笼,拿出来呀。” “你怎么知道。”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景琛摇了摇头,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我的头,嘴角绽开笑花,他的身后升起一轮新月:“宫里都传遍了,你不知道吗” 我就说这皇宫深似海了,这人心更加深似海,灵儿再三保证不会将我学做灯笼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结果她倒是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直接是告诉了所有人。 念邪急忙邀功道:“娘亲,你不要怀疑灵儿了,你好不容易贤惠一次,我当然得帮你昭告天下了。” 我错愕地低下了头,真是悔不当初,我要是不兴冲冲地去做这个灯笼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整个皇宫都知道了,你是不是丢了很多面子”我悻悻地问着。 “早就预料到会遇到你这样的,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挣足了面子,放心,够你丢的,”景琛拉过我的手,那墨绿的眸子快要将我吸引进去,“你是知道的,我不是太子。昊月江山锦绣如画,可那不是我的。我能给你的不多,遇到我之后,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肆无忌惮地发脾气,肆无忌惮地无理取闹。你喜欢的,我有便给你,若是没有,努力也要给你。” ... ------------ 第813章 菩提俎(9) 景琛扳正我的身子,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 他抬起我的下巴正视着他,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你今儿个表现简直是好过了头,竟然知道何为情趣。” 念邪在一旁抖着肩膀笑得欢快:“娘亲羞羞。”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一脸绯红却仍旧嘴硬道:“羞你个大头鬼。” 转过身对着景琛,面色又不由得缓和,声音柔软道:“景琛,那你觉得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真是做了一个相当正确的选择。”景琛揽着我的腰,“不过我们现在该走了。” 我以为经过了这么一段腻死人的对话,他已经忘记了我的灯笼,便暗喜地跟着他向外面走。 头顶传来警告的声音:“拿上灯笼。” 念邪主动牵着我的手,却幸灾乐祸地笑着。 我翻着白眼,从床底下将我见不得光的灯笼拿出来直接递到了他的手中。 景琛见到我的灯笼,面上有久久都散不去的震惊,好不容易噎出半句话:“真的还蛮丑的。” 这个正常人一看便看得出的事实被他这样直接地说出来,我有种想把灯笼扣到他脑袋上的冲动,还好我凭借着我过人的修养将这股不理智的想法扼杀在脑袋中。 景琛见我不高兴了,将灯笼换了一个手,空出的手便搭在我的肩膀上,讨好道:“符儿做的,就算丑也丑出了另外一个被人达不到的境界。轻檀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快点出去吧。” 我苦笑了一下:“” 景琛损我的时候一般人都不会看出来我们两个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完全将我当敌人一样对待,损的时候如同寒冬般毫不留情。 我们五个人坐的是一辆马车,一路上我一直憋着一个问题,数次想问出来,却数次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祈愿节是相爱的男女过的节日,我和景琛是一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加上念邪,我们还算是老夫老妻了,自然是要一起过这个节日的。 可这幽木和轻檀的关系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若是说他们已然悄悄在一起,可是马车上幽木看景琛的眼光,分明是不抛弃不放弃的励志眼神。若是没有在一起,幽木拉着轻檀过节,对轻檀的伤害可就大了些,毕竟谁都知道他喜欢幽木,只有幽木自己好像不知道,也许她是知道了装着不知道。 直到下了马车,我才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帝京集市拥挤了大量的人,人山人海,马车进不去,我们只能在外围下车,步行进去。 景琛一手单抱着念邪,一手将我的手紧紧抓着,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来来往往的人群如同静止一般,很长的时间里,我的眼里只看得见他。 这个男人,我好想快点嫁给他。 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自诩厚脸皮的我也还是绯红了一张脸。幸好景琛忙着护着我,没有看见。 难怪祈愿节是帝京最盛大的节日,家家户户必点一盏灯,集市上张灯结彩,各种颜色都有,说不出的绚烂。 ... ------------ 第814章 菩提俎(10) 毋庸置疑,我们和轻檀,幽木走散了。 我心里有些小小的高兴,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忍受其他女子对自己男子的别有用心。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真正小心眼的连男人都不能靠近自己的男人,我可允许陆轻檀靠近景琛的。 景琛很少来集市,他牵着我左拐右拐,像是很熟悉这些路的样子,念邪在他怀里乖乖地呆着,估计是刚刚将他挤得厉害了,现在还在惶恐当中。 我拉住景琛:“念邪好像太过于安静了,有些不对劲儿。” “念邪,念邪,你怎么了你别吓娘亲呀。”我连叫了几声,念邪紧紧闭着眼睛,依旧没有反应,我就有些慌了,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景琛,邪儿他怎么了,你看看他。” 景琛抻开他紧闭着的眼睛,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淡定道:“他只是睡着了。” 这时念邪突然睁开了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之后,四处张望了一下便说道:“终于挤出来了,人群里的味道太重了,我都熏得晕了过去。” 我转过身去擦了擦刚刚掉得过早的泪,让拂肩而过的清风吹干湿润的眼角。 念邪被景琛抱着,他却转了身子来拍我的肩膀,心疼道:“娘亲,你莫不是哭了” 这小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就是喜欢拆穿,还是因为他还小,不懂得人生已有的艰难呀。 我翻着眼皮吹气,想让湿润的眼睛能赶快变得干燥一些。 景琛故意不让我得逞,已经将念邪抱着转了过来,念邪向我伸出手,撒娇道:“娘亲抱抱。” 我拒绝地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你最近又重了。” “娘亲好久都没有抱过我了,再过几年娘亲想抱我,我都会不好意思的。”念邪句句戳我心窝,“抱一下就好了。” 念邪一天天长大,我会越来越抱不起他,况且他自己也不会愿意让我抱他了。 我从景琛的手里接过念邪,感觉五脏内腑都有些下沉的倾向。 念邪搂住我的脖子,乖乖地趴在我的肩膀上:“念邪从小没了娘亲,不知道娘亲该是怎样的好。可是你对我的好,邪儿千金不换。” 念邪声音极小,景琛没有听见什么,就见我毫无预兆地直流泪,担忧道:“怎么又哭了,是不是邪儿太重了” “你才太重了,他分明轻了不少。”为了让他相信,我提着气稳着步子轻快地走了两步。 我回头看景琛的时候他依旧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立刻冲着他吼了句:“你前面带路呀。” 走出不过几十米,我便默默将念邪又重新塞进景琛的怀里,然后挽着景琛的手,跟着他的脚步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 这一切太过顺利,我心情就不是很爽了。 我将景琛的手往后拉了拉,脚下也停了下来:“你骗我” 景琛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哪里需要骗你” 他这个态度让我很是难以接受,从他的手弯抽出了我的手:“你说你常年在宫中,要么就是在战场,这些集市根本没有去过,可是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 ------------ 第815章 菩提俎(11) 景琛觉得好笑,空出的手略带惩罚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就是生这个气” “这些地方又隐蔽,又有气氛,你肯定带过其他女子来过。”我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景琛,噘着嘴嘟囔道。 景琛将我翻转过来,面对着他,戏谑道:“我带女子到这又隐蔽,又有气氛的地方干什么” 看着他不严肃对待这件事,我急得快哭了,指手画脚地控诉:“你什么都可以干啊,你长得那样好看,想干什么,那些女子都不会不愿意的,或许还会配合你宽衣解带。”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设想很可能是真的,急的快哭了。 景琛却徐徐问道,眼中波光潋滟慵懒:“你呢” 说罢,他便在我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惊讶地瞪着他,唇上湿润的感觉让我惊得退了一步。 这里人虽然少,可还是有人的,他怎么变得这么孟浪。 景琛站在原地,看着我微笑:“跑那么远干嘛。” 我抬起宽袖狠狠擦了擦嘴,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我们还在谈问题,不可以用美男计。” 景琛走了过来,不顾我的挣扎,紧紧抓住我的手:“哪儿那么多问题。你比邪儿还要不听话,我要是不提前让人画一画这集市的地形图,你走丢了,我要去哪里找你” 前一刻我还是一只炸毛的狮子,立马变成了温顺的猫,顺从地依偎进景琛的怀里,一阵眩晕。 不得不说,景琛真是一个聪明得不得了,也了不得的男人,仅仅凭着一张草草的地图,他就全不绕道地将我带到传说中可以挂灯笼的地方。 天从人愿的话是骗小孩子的,天不从人愿才是裸的大实话。 我在最想去的地方见到了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那灯笼下面不是幽木和轻檀还有谁呢。 我正想拉着景琛避开,幽木却已经提前一步看见我们了,挥舞着手中两个又大又圆的灯笼,一脸兴奋:“景琛,我们在这里,快过来。” 我特么地不想过去,景琛硬生生将我扯了过去。 陆轻檀一如既往地站在幽木身后不远的地方,不即不离的距离让我都替他觉得可怜:“我和幽木在这里等你们老半天了。” 景琛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虔诚道:“你们的灯笼挂了吗” 我细细体味了一下,觉得他这话问得妙,我这心里甜透了。 幽木咬着嘴唇,看了看轻檀,又将手中的灯笼递到了景琛的面前:“这是我做的。” 嘴里的牙齿都快咬碎了,我才克制住冲过去咬她的念头:“你有没有觉得景琛的灯笼该是由我来做。” 幽木淡定地看着我,理所当然地回道:“没有觉得。” 我是真的替轻檀打抱不平,多好的男子,她怎么就看不见,非要盯着景琛这个有妇之夫。 我故作大方实则咄咄逼人:“那好,我换一个问题,你把灯笼给景琛了,那轻檀怎么样” 幽木依然是不疾不徐道:“我做了两个。给轻檀一个。” ... ------------ 第816章 菩提俎(12) 看着幽木那么淡定从容地刺激和陆轻檀和我,我就气得不行。 要不是景琛暗暗使力将我按住,我肯定冲上去打她了,以吃人的目光看着她:“再换一个问题,我们俩应该谈论一心一意这个问题,你凭什么做两个灯笼” 幽木横着看我,随后转过身子自动避开我愤怒的视线:“我不想跟你谈这个问题。” 她轻蔑的表情彻底激怒了我,我肯定已经气疯了,要不然不会那样有勇气将我的灯笼高高举起来。 我将灯笼明目张胆地塞进景琛的手里,催促着:“景琛,把它挂到最高的地方上去。” “娘亲,你就别为难爹了。那里条幅上写着,凡挂灯笼者,须猜谜底,猜谜数量决定可以挂的高度。”念邪指了指一旁红色布条,一字一句念着上面的字。 弄清规则之后,我和幽木几乎是一拥而上,拨开猜谜那个地方拥挤的人群,扑到台面上,不顾形象地叫唤道:“老板,猜谜。”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板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两位姑娘,你们谁先” 我当仁不让:“我先。” 幽木不甘落后:“我先。” 老板有些头疼和不耐烦:“你们到底谁先” 我和幽木齐齐铿锵有力地回答:“我先。” 景琛抱着念邪走到了我的身后,给了个合理的建议:“不如让她们两个一起,两个人分别写在纸上,一起揭开自己的答案。” 我崇拜地看了看景琛:“我同意。” 幽木也跟着我附和道:“我也同意。” 老板是个搞笑的老头子,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睛,问道:“那请问两位姑娘想要将灯笼挂在那根竿上,我以便根据高度确定灯谜的难度和数量。” 这时候我和幽木的默契简直就到达了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双双清脆答道:“最高的那根竿。” 此话一出,不只是老板担忧了,周围的看客们也都纷纷议论。 一男看官说道:“姑娘,你们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帝京的祈愿节举办了这么多届,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将灯笼挂上最高的一根杆子呢。不仅是因为题的难度无人能答出,也因为杆子的高度没有承载物,任由轻功再好的人也不能飞到那个高度。” 一女看官想来是刚刚才答题失败,语气中还有浓浓未消散的遗憾和失望:“姑娘慎重择杆,每个人只有一次答题的机会。若是擦肩而过,今年的灯笼便挂不上去了。” 我是一点不担心景琛的轻功,却有些担心自己,毕竟猜谜的机会只得一次,我小心谨慎地问道:“老板,你的灯谜有多难” 老板也替我们捏着一把汗:“翰林院的大学士们出的题,姑娘还是改改吧。” 我有些拿不定注意,征询道:“景琛,依你看我该不该改” 景琛正在和念邪玩着我自创的手指游戏,看来是玩了几次输了几次,心不在焉地答道:“没有该不该,只有你想不想。” ... ------------ 第817章 菩提俎(13) 景琛做靠山,什么后果都不带怕的,我已经决定了,就算有题没有答出来,我让景琛强行将灯笼挂上去,反正又没有人能够取下来。 我说:“我不想改。” 景琛肯定道:“那就不改。” 我知道他是在以他的方式鼓励我,我也确实被鼓励道,兴致勃勃地指着最高的那根竿:“我就选最高的那根竿子。” 老板转向幽木:“那姑娘你呢” 幽木瞧了瞧我,冷漠道:“随她。” “一共三道题,我们一次性说完,两位姑娘也一次性亮出你们的答案。那好,两位姑娘请听题。第一题,年终岁尾,不缺鱼米。打一个字,第二题,笑死人,打一成语,第三题,顶破天,打一字。” 我一边感叹翰林学士的老头子确实该退休了,一边落笔疾书,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快幽木一步亮出答案。 看了看她随后举起的答案,我们的答案是一模一样的。 年终岁尾,不缺鱼米就是鳞字,笑死人就是乐极生悲,顶破天就是夫字。 老板感叹道:“当真是英雄年少,须眉当道,两位姑娘的答案完全正确。” 周围掌声此起彼伏,我意气风发地看着对面略显平静的幽木。 “爹,帮娘亲挂灯笼呀。”念邪这时候简直就像是我亲生的,真知道疼娘亲。 景琛对着我无奈地撇撇嘴,小心将念放到脚边,从我的手里接过灯笼随后飞身而上,轻易便挂好灯笼,旋转落地,裙袂飞扬。 景琛落地的时候,我那个丑丑的灯笼已经稳稳当当地挂在高处,那意味着我和景琛一定会长久的,随即挑衅地看了幽木一眼:“你能做两个灯笼,景琛未必会挂两个灯笼。” 看见幽木一脸苍白,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可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若是转过来安慰她,且莫说我做不到,她也不见得会接受,到时候我还落得一个假情假意的名头。 陆轻檀从幽木的手里拿过灯笼,轻柔地如入一场精心彩排的梦境:“幽木,这两个我来挂。” 陆轻檀说话一直很温柔,可温柔中都带着疏离,唯有对着幽木的时候,他单纯得一眼便能看穿。 我不认为幽木会有拒绝的想法,事实上她确实点了点头。 最高的的那根杆上只挂了我们的三个灯笼,有了比较,我更觉得自己的灯笼有些不忍直视了。 而念邪早就很坦诚地离我远了些,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用肘子捅了捅景琛的胸膛,试探地问道:“你要不要去将那个灯笼取下来。” 景琛装作不经意地摇着扇子:“没事,我们自己不说,不会有人知道那是灯笼的。” 周围的人都惊叹于景琛和陆轻檀的轻功,掌声一直不断。 “他们知道。”我指了指周围的人。 “人需要诚实面对自己的缺陷,你以为将灯笼取下来之后,大伙儿见你长得漂亮就会猜测你做的灯笼也好看吗”景琛发问之后没有来得及等我回答,又紧接着补充道,“显然是不可能的。” ... ------------ 第818章 菩提俎(14) 我对着他夸张地笑了笑,报复一般悄无声息地扯下他的发带,同时跳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转身得意地看着他,不停挥舞着手上的发带。 他今天穿的是我替他搭好的衣服,白色的深衣,带上玄黄的腰带,整个人都仙气飘飘的。此刻,他一头银发散乱地飘洒在风中,如顺滑的绸缎一般,我摸着胸膛,那个地方咚咚作响。 我以为他会追着我抢回发带,哪知道他没有。只是牵着念邪静静地跟在我身后,最后的最后,我耐不住来来往往的花样少女火辣地盯着景琛看,主动退到他身后,将他招蜂引蝶的银发约住。 这个男人,哪怕遮着一张脸,都照样不掩风华。我想将他妥妥地收藏起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好好来爱。 景琛突然转过身,抓住我的手腕,我逃脱不掉,却也不会弄疼我,很早以前我就想问,这个中间的力道他是怎么拿捏得这样的准。 我以为他该是会打我的,至少也会说我又胡闹了。 等了好久,他楼过我的腰,慢慢收入怀中:“以后出门就不要那些胭脂水粉了,不行,还是带个面纱得好。” 景琛总说我的吃醋吃得好生幼稚,被他那么随意一说,我认真地想了很久,本想着是该改改幼稚的毛病了。可这样看来,我喜欢的人也有了我有的毛病,那这便不是毛病,而是一种崭新的情意。 我压制住内心翻涌而上的欣喜,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知道什么是天生丽质和仙人风骨吧,我的容貌不是那层薄纱能遮住的。” 景琛捏着我的手腕紧了紧:“这样啊” 我感受到手腕传来的紧箍感,立刻话锋一转:“我有个建议,想不想听” “你可以说说。”景琛瞪了我一眼,眼中着邪魅妖娆的兴味,整以暇道,“好好说。” 他又在威胁我。 “你可以抱着我。”我看不见景琛的眼睛,他楼着我越来越紧,顶着压力继续说着,“我可以少走一些路,你也不用担心我被别人看了去,就算看了去,我人都在你怀里了,他该有的坏心思也都吞回肚子里去了。邪儿,你说娘亲说得对也不对” 念邪摇了摇头:“邪儿还小走不了多少路,爹要抱我。” 说着,他已经积极地往景琛的身上爬去了。 景琛将他抱起来,点醒了正在气愤中的我:“想得到挺好,我不抱着你,我看看会不会有人敢来抢。” 景琛说着说着,便使力带着我向前走了。 我一边挣扎着一边数落念邪:“邪儿,你这样对娘亲,娘亲真的很伤心。” 念邪一副心疼的表情:“娘亲你是不是想哭” 我见念邪上了钩,赶紧应和地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念邪兴奋地拍了拍掌,“邪儿记得娘亲说过适当的眼泪对身体有益处,还能使得眼睛更加清明。刚刚娘亲哭了一下,我还担心娘亲哭得不够,现在总算是好了。” 景琛与念邪击了击掌:“你娘亲这会儿估计真该哭了。” 我一头歪在景琛的肩膀上,蹙着眉头,口是心非道:“你们别理我,我头疼。” ... ------------ 第819章 菩提俎(15) 景琛一手托着念邪,一手还要扶住故意将身上所有力道都承压在他身上的我。 我们赶上轻檀和幽木的时候,他们正在街边挑选着什么,幽木看见我靠近,便又拉着轻檀走开了。 “幽木对娘亲太不友好了。”念邪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没有半点生气发怒的样子。 “还不是怪你,给我招来这么顽强的蜂蝶。”我气急便在景琛的腰上狠狠地揪了一把。 不过话说回来,幽木对我的排斥意味也确实太明显了。 这下我倒像是横刀夺了她正牌夫人位置的女子,扭扭捏捏地跟在她后面。 我老老实实靠在景琛的怀里,为了缓解尴尬,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周围,一不小心就瞟到前面叫嚣声最大的人堆,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在涌向那里。我向来好热闹,哪里人多,对我的吸引力就是最大的。 我抬头充满期待地看着景琛,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前方,便知道我的意思。 景琛虽然一脸的抗拒,我依旧将他拉了进去,好好将他的面罩护住,要是被人看见了,一定会引起恐慌的。 我凭着小巧的身子,硬生生将景琛拉到了顶里面,回头好好检查了一下他和念邪,确认他们一大一小没有被挤坏之后,便一心一意盯着被围在中间的人。 他嘴上有两撇胡子,形状倒是很有新意,要是是真的就好了,就不会像现在,褪墨得满嘴都是黑漆漆一片了。 那样子倒是像极了台子上唱大戏的,可唱大戏的一定没有他那一身让我目瞪口呆的肌肉,也不知道得扎多少马步,跑多少的路,做多少的俯卧撑才练起来的。 大概是我太专注了,突然飞来一双手,我眼前一黑。 我观察得正是兴头被无缘无故地蒙上了眼睛,不由得愠怒,咬牙切齿地磨出始作俑者的名字:“景琛。” 景琛微微挑眉,眸光如同招揽了漫天的星子,璀璨烂漫,他明知故问道:“干嘛” 我诧异得表情有些夸张了,眼睛瞪大得跟铜铃一般大小:“你是疯了吗” 景琛非常淡定地没有回答我,又非常淡定地喊了声:“符儿。” 我等着,还以为他要继续说些什么。直到他慢慢放开蒙着我眼睛的手,我的视线再次被人群中间那个威武的大汉那更加威武的声音吸引过去,他才微微有些怒意道:“你这眼光在遇到我也该有些提升了吧,怎么看着那样的人也能目光呆滞。” 我回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最后了然一笑,他居然又在吃醋。 景琛看见我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动手将我的脸转了过去,别扭得脸都红了:“终于醒悟,觉得还是我好看了吧。” “爹吃醋的样子比舞剑的时候更加帅气。”念邪玩弄着景琛桃红的耳根,一本正劲地赞叹道。 我双手环住景琛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好好安抚这个吃醋的人:“不看看这些凡物,怎么能够衬托出我的景琛多么多么的惊为天人。” ... ------------ 第820章 菩提俎(16) 景琛嘴角划过一丝邪魅妖娆的笑,表情却仍旧是风平浪静,波澜不兴,明显就是得寸进尺:“我还需要衬托。” 念邪翻了一个白眼,善意地提醒道:“爹,有些过分了,适可而止。” 景琛满脸的笑都绽放开来,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能将我和他们比,你得向着我一些。” 念邪和景琛一唱一和逗得我咯咯笑个不停,心情一好便称了他的意:“景琛最好看了,行了吧。” 景琛得瑟极了,拨开我的手,一副全天下我最傲娇的神态:“这里人多,别搂着了。” “那你在皇宫里对我说抱就抱,我一句话没说。我现在就抱你一小会儿,你就有意见。”我又重新将他抱住,耍赖道,“我今天还非得要一直抱了,看你将我怎么着。” “哎,小姑娘真是好骗。”念邪惋惜道,随后又崇拜地看着景琛,“爹,如此深的城府,真是深潭一般的男子呀。”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又在算计我。” “哪有记着你刚刚说的话,要一直抱着的。”景琛见我的手已经放开,又将我的手重新绕上他的腰部。 念邪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我想我明白了。 我靠,我竟然被他玩儿得毫无知觉,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正准备好好收拾收拾他们,这时候威武的大汉扯着嗓子叫唤着:“今儿个,爷们儿要换一种玩法,你们用一两银子报名参加这个活动。这是二十把剑,谁要是能一箭穿过这二十把剑的穿绳孔,同时还能射到靶子上,我便将你的钱还给你,顺便还要给你一百两。” 我一听有钱可以赢,扯了扯景琛的袖子,完全忘记了我还在生气这回事儿:“景琛,你去赢那一百两吧” 景琛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沉默半晌后问道:“你钱不够用” 我做出一副要与他长谈的表情:“够用啊,可是你又不是太子,你又做不了皇上,就算你是太子,又做了皇上,你肯定两袖清风,不贪污哪有多少钱赚。我是一定要做你的贤内助的,把钱攒起来,给我们的孩子用,况且你的影宫那么多号人也要吃饭啊。” 其实我是想和他长谈来着,节约金钱的观念必须得根植到他这种人的脑海里,可是无奈今天不是时候。 景琛摸了摸我的头,眼中着温柔得腻死人的光芒:“我怎么听着,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嫁给我呢” 我又不争气地红了脸,却还是嘴硬着:“我是在为你考虑,行吗你要是没钱了,我担心自己要是一不小心把持不住,跟着比你好的男人跑了。” 景琛抓起我的手摇了摇我的手指,佯怒道:“我真是恨不能将你绑起来,打上一顿,说得话是越来越气人了。” “难改。”我不再理会他哀怨得表情,再次看向大汉,却发现轻檀和幽木站在大汉的旁边,看样子他们也要参加了。 ... ------------ 第821章 菩提俎(17) 看见幽木的那一刻,我的好胜心便起来了,我问道:“你和轻檀的箭术谁更好一点。” 景琛一点儿也不谦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 “那你可别出意外,我丢不起这个人。”我趁着景琛没有注意的情况,将他推向前去,大喊一声:“还有他也要加入。” 大汉很是欢喜的样子,以为又来了一个冤大头。我想等到景琛和陆轻檀射箭的时候,他便会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景琛和陆轻檀秀色可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多数都是年轻的姑娘,我和念邪竟然被挡住了。 我垫着脚都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便又拉着念邪挤到了最里面,生怕挡着身后的人,我便蹲了下来。 念邪也学着我的样子蹲了下来。 我不解:“你这么矮蹲下来干什么” 念邪不答反问:“那娘亲蹲下来又是干什么” 我理直气壮地答道:“我高呀,怕挡着后边的人。”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蹲下来省力呢。”念邪又扭扭捏捏地站了起来,“你回头仔细看看,后面的人谁不比你高。” 我果真回头看了看,灰溜溜地跟着站了起来。 本来以为今天我们要赢两百两回去,我还打着让陆轻檀请吃饭的主意,却没想他轻轻咳了一声,缓缓道:“这位兄台,我们二十两的报名费一个子儿都不会少。我们两人比一比,技高一筹的人得那一百两,免得老兄无缘无故亏那两百两。” 我难以相信这话会是从陆轻檀的口中说出来,一直以来他都是一种与世无争的姿态,更别说要和景琛争什么了。 那大汉满脸络腮胡子的脸一寒,语言不善道:“不瞒公子,我在这里摆摊很久了,一直在找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可是从未有人成功,他们中最强的不过是穿过了十二把剑的穿绳孔。不过公子既然有那个信心,我也是会成全公子的。就依照公子所说。请吧。” 景琛自从被我推到里面,便一句话没说,只是在轻檀说话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也只是一眼,便撇开了头。 我猜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去猜测他心里怎么想,因为知道猜不透。 景琛越过我,从大汉的手里接过弓箭,一马当先:“轻檀,我先来。” 陆轻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景琛恬然地走向指定射箭处,经过我的时候,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我耳旁说:“符儿,这次你恐怕是要丢面子了。” 我有些消化不了他的话,虽然没有见过他射箭,可是我也能够想到,他也该是很厉害的。 难道我猜错了。 不过我只是那么说说而已,他若是真的输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景琛从箭篓里拿出一支箭搭在弓上,那样大的弓,他拉起来却是毫不费力,那样好看的姿势,让我难以想象他竟然是不会射箭的。 有了他给我打的预防针,我对这一箭便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 ------------ 第822章 菩提俎(18) 当周围喝彩声不断,我转身一看,那支箭正稳稳地射在靶子上,景琛已经将弓箭交到陆轻檀的手里,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我就喜欢他这种宠辱不惊的性子。只是这样的成绩,陆轻檀是如何都超越不了的吧。 陆轻檀感激地看了看景琛,回头对着那大汉说道:“老兄,我要加一块箭靶。” 那大汉额头的汗珠一直流个不停:“公子,你是在开玩笑吧。” 陆轻檀轻描淡写道:“若要赢他,非得这样,难道你想看着我们平局,然后给出两百两吗” 大汉擦了擦冷汗,按着他说的话,加了一块靶子在后面。 陆轻檀站到指定的方向,朝着幽木站着的地方点了点头,一转身,搭箭拉弓一气呵成,他眼睛微微眯着,周围的看客全都秉着呼吸等待。 只听刷地一声,箭矢飞了出去,如烈风呼啸而过,顺利穿过了二十把剑。这么长的距离,箭的力道丝毫不减,反而扩大,以及其有力的态势穿破了第一个箭靶。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大汉将第二个箭靶拉了出来,上面稳稳有一支箭。 这样精彩的箭术,我已经忘却了自己的立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陆轻檀已经走向幽木,我不好在靠近,距离很近,还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耳边全是嘈杂声。 幽木似乎是很生气的样子,甩开了陆轻檀的手,转身离开了。 她是在怪陆轻檀赢了景琛吧。 我摇了摇头,我已经算是执着的人,可她比我更加执着。我说不清这是好还是不好,只是我的本意,我的东西一定不让她抢走。同时,我还希望她也能幸福。这两者看起来似乎是很矛盾的,可是我相信任何矛盾之间都是有平衡点的。 一切都是情理之中,陆轻檀去追幽木去了,我和景琛便将那一百两领了去,大汉拿出银票的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直道今天不该出门做生意。 大汉果真开始收拾摊子,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开。 这时候我对那一百两银票已经没有兴趣了,比较想知道的是陆轻檀追到幽木之后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不过我估计一定不会发展成喜剧,再怎么也得是苦情戏,依着幽木那种性子,说不一定觉得他跟在后面太烦人,直接扇他一耳光,而陆轻檀的性子便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当然这似乎是只针对她才有的性子。 然后这样逆来顺受却也并不会换来心疼,而是更加重力的一耳光。 感觉有手在我眼前回来回去,我回过神来。 景琛皱着眉,无奈道:“你又在瞎想些什么” 我仿佛陷进了想象的情境中,有些替陆轻檀不值得,哀怨道:“我觉得陆轻檀好可怜” 景琛疑惑地蹙着眉头:“啊” 我想了想该如何简洁明了地给他解释,想了半天,发觉此事着实是不好解释,便含糊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景琛:“” ... ------------ 第823章 菩提俎(19) 看着本来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没有多久便变得宽敞了起来,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焦急地问着景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景琛抬头看了看天,不紧不慢地说道:“亥时。” “啊”我惊叫道,拉着景琛就跑,“我们快去看焰火,要不然来不及了。” 我光顾着跑来了,将蹲在地上和蚂蚁对话的念邪忘记了,听到他叫我才回过头去,他正一脸慌张地向着我们的方向跑来。 “你们老是将我忘记。”念邪来不及缓过气来便将我的手牵住。 我草草道了歉之后,便又拉着景琛走。 景琛却突然停了下来,指着相反的方向:“我想你想去的地方在那个方向。”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收到我不善的目光,他自觉地拉着我向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帝京在祈愿节那天放的焰火据说要燃放半个时辰,情人湖畔看得最是清楚。 我们赶到情人湖畔的时候,哪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我也没那个力气去和他们挤,再看景琛老不愿意的表情,我也不忍心拉着他去挤了,便在外面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 见我收拢裙摆,景琛问道:“你别告诉我你是要坐在地上” “我还真没打算告诉你,这又不是多大的事,我告诉你干什么”我正准备坐下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景琛拉了起来。 他一边脱着外衣衫,一边抱怨道:“你倒是见过有哪个女子像你这样不怕人家的闲言碎语。” 我被他脱衣服的动作吓坏了,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却没有想到他把衣服扑到地上:“这样坐就不会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我立马坐了下去,摆了一个觉得很舒服的姿势,然后拉着念邪坐到我的腿上,拍了拍身旁剩下的位置给景琛坐:“你怎么穿了两件外衣衫” 起初景琛很抗拒,在我不抛弃不放弃的请求下,他陪着我坐了下来。 “让你多穿点,你怎么肯听,只有我多穿点,你冷了再给你加上。”景琛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丁点表情,淡淡道,“你冷不冷” 我赶紧抱着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好冷,快不行了。” 景琛嘴角微微一笑,轻笑了一声,靠近了我一些,伸过来一只手将我揽入怀中。 我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这个动作,霸道中带着温柔。 念邪有样学样,抖着身子叫唤:“我也好冷,也快不行了。” 我横过一只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往后一拉,他便倒在我和景琛的怀里。 念邪呼啦着手脚要挣脱我的牵制:“娘亲,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我只想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力道重了些,赶紧放开手: ... ------------ 第824章 菩提俎(20) 祈愿节一过,我在宫里便没有了盼头。 转眼我和景琛已经回宫了好些日子,皇宫再大,不过半个月我便将它转了个通透。我开始想念外面的世界,那个我曾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稀里糊涂许给景琛的江湖。 我知道,只要我提起,景琛便是会答应的。 可我心里想要他和我有同样想法,不用我说,他便带着我三山五岳地长见识。最关键的是,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不懂事,这个皇宫中虽然没有他的嫡亲,可是皇姨娘和皇姨父毕竟养育他这么多年,没有他们就一定不会有他的现在,而我就遇不到他了,所以不光是他,连同我也应该对他们带着虔诚的感激。 现在皇姨娘和姨父出去了,崇奕又刚刚登基,他该留下来给他出出主意才是,我不应该任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全然不顾景琛。 可我是一个心里面上都藏不住心事的人,我呆在皇宫里不高兴。我一不高兴就爱无止境地睡觉,睁眼闭眼的时辰都会有变化,这日子也变得快了许多。唯一不好的,便是我明明有消瘦苗头的身材停止了消瘦又变得愈渐滚圆,且颇有越来越滚圆的趋势。 人们不是常说嘛,自暴自弃的女人有两种,一是失恋的女人,靠食欲来缓解悲痛。另外便是爱情中春风得意的人,想着反正已经找到心爱的人,何必忌惮好吃的来保持好身材。 可我真不是这样想的,我就算不怕景琛嫌弃我,也怕对外面的狂蜂浪蝶没有威慑力。景琛这人别的都还好,就是太招旁人爱,这点让我着实头痛。 念邪大概是嫌弃我胖了,每天早出晚归的,我这个做娘亲的看到他的时间少得不行。他甚至都不关心我会不会因为胖了而内心颇感压力,我一度为这种不受他重视的事情而神伤,接着便又化神伤为食量,从而轻而易举地忘记了神伤。 只有景琛一如既往地关心我,见我总是躺在床上还会叫我出去吹吹风,看看花。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这皇宫的花只要他报得出具体位置,我便能说出那朵花有几片叶子。我真不觉得皇宫还有什么花是我没看过的。 大概是我爱理不理的样子太过于明显,景琛便放弃将我从床上拉扯起来的念头。 我也因此睡得更加肆无忌惮。 某天高云淡,春日暖照。 我在床上摆着千奇百怪的姿势,若是有人记录,那一定是红遍大江南北的睡觉艺术。 我本来睡得昏天黑地,却被阵阵似青梅又不似青梅的香味撩拨得再也睡不着,发现手中是温软的触感,竟然生出好奇感。 我弹了弹念邪的脑门:“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我醒来你竟然还在,不去缠你的灵儿姐姐了。” 念邪残忍地拆穿道:“那是因为娘亲今天起得早了些,我还没有来得及走。” 我将念邪从被子里面拖了出来,鼻子埋在他的颈间嗅着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我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漂亮,直到今天被自己的美貌提前惊醒,我才知道自己岂止是漂亮,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念邪怕痒得很,被我这样一弄,一边笑一边鄙夷:“娘亲能说出这番话也着实是有勇气。” 我装作没听懂:“我可不是有勇气,我一直承受着我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美貌,压力很大。” 念邪闭着眼睛准备继续睡:“我保持缄默。” 我怒瞪着,威胁道:“那你还说。” 念邪:“” ... ------------ 第825章 菩提俎(21) 一会儿时间里,刚刚闻到的香味越来越浓,我赶紧起身穿了衣服,嘱咐道:“你再睡一会儿,我有事先出去了。” 一听我要走,念邪赶紧坐了起来,噘着嘴道:“我也要去。” 我这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不告诉他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自己作的孽,哭着也要善尾。 我认命地帮着他穿好衣服,然后拉着他寻香味而去。 起初念邪还一直问我们要去干什么,后来香味越来越浓,他便笑道:“娘亲的鼻子真灵,跟着娘亲有肉吃。” 我白了他一眼,这味儿怎么也不能是肉发出来的味道呀。 我一直以为皇宫虽大,却没有我未曾涉足的地方。 可眼前这片青梅林我着实不曾见过。 心里有些隐秘的欣喜,闻着青梅林深处传来的阵阵清香,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进去一探究竟。 踏足之后才发现这个林子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一小会儿,我便找到香味的源头。 源头处,景琛正坐在石凳上,手掌成扇,在紫檀壶的上面轻轻地扫过来扫过去,那些香味便是从那桌上的紫檀壶里传出来的。 我到了近处,才发现不止有青梅香,还有淡淡的酒香。 景琛看了看我,微微一笑:“来得真是时候,我刚刚煮好。” 我以飞奔的势头坐到了他的身边,眸中闪亮着星子,好奇道:“这是什么酒” 景琛指了指一旁的青梅林:“青梅酒。”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念邪已经在树脚下了,他抬着粗短的腿去攀爬树干。 我翘首以待:“邪儿,你觉得以你不到三十寸的身高能够征服这棵树吗” “说风凉话不如去帮帮他。”景琛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悠悠说了句让我无地自容的话。 没多久念邪便在景琛的帮助下捧着满手的青梅,他得意道:“娘亲,你和爹玩儿吧,我给灵儿送青梅去了。” 我见他一直用手兜着很累,便给他的衣服系好成了一个自然的兜:“去吧,去吧。” 念邪走后,景琛又回到刚刚的位置。 我凑到他的跟前,吞了吞口水,却仍旧怀疑道:“很多东西都是相生相克的,这东西该不会有毒吧” 景琛微微抬头剜了我一眼:“符儿,有没有告诉过你,面对着你什么浪漫的事情都是做不出来的,因为再好的气氛都是会被你破坏掉的。” 我不会告诉他我并不觉得气氛有什么好的,我只知道自己做错了,小声讨好道:“给我尝尝,我喜欢喝。” 见景琛半天没动,我以为他是在闹脾气,正准备自己动手,刚伸出手就被景琛横空拦截:“听说过礼尚往来没有你想喝酒,我想喝茶”他看了看我,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其实是不懂他的意思的,可看到他很少显露出来的威胁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不就是让我泡茶给他喝。 “你真是小气。”我嘴上有些不愿意,心里却是愿意的。 我早想泡茶给他喝,可三三两两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发生,我又健忘,很多时候想起来,下一秒便忘记。以至于我一直想为他泡壶茶,却是一次都没有。 ... ------------ 第826章 菩提俎(22)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揶揄道:“什么都没有,我取这清晨雾,竹尖叶为你泡一壶可好。” “这倒是不必了,我早为你准备好了。”他的手指引着我的视线,我才看到那地下的篮子里还真是什么都有。 崇奕说过他从来不做不成功的事情,因着他什么事情都想得很周到,跟着这样的人,以后我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会被他想到,我自然是会少好些烦恼。 我不只一次意识到,我身边的男子是真正的好,我该细细呵护着。 我要将最好的东西尽数给他。 “你带的这些茶叶没什么特殊的,要喝我常泡给你就是了。”我淡淡道,景琛以为我的意思是拒绝,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我又接着道,“今天我给你泡些不一样的。可这材料得你来准备。” 景琛暗下去的眸子立刻便明亮起来,情绪变化得这样快,可真像是一个孩子。 “这地方湿气较重,向来竹叶上的露水也很多。你收集一些露水,取些竹子上最嫩的叶片就好。” 景琛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刚刚是说来玩儿的。” 我摊了摊手:“我本来就是说来玩儿的。” 景琛:“”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壶青梅酒,眉目温柔:“可玩儿归玩儿,为了你,我也是做得来的。” 他看懂了我的醉翁之意,一边为我倒酒,一边说:“这酒沉淀半刻,别有一番风味。现在时间刚好,你先喝着。” 话毕,他便一个旋身升到了半空中,这根竹子转向另一根竹子,我一边喝着青梅酒,一边看着景琛穿梭在竹林间的飒爽英姿。 我虽然不喜喝酒,可这青梅酒却是很对我的胃口,酸酸甜甜的有些醉人的芬芳。 我虽然不懂酒,可这青梅酒应该跟酒的品种也有关系。 一杯酒就算是品也很快就喝完了,我又自己为自己添上一杯,刚斟满,景琛便已经落到地面上了。 他的速度超过了我的想象,不由得问道:“这么快” 景琛摸了摸我的头,眼中的柔情快要滴出水来:“要不然你以为多久,等你醉了” 我感觉自己像只毛茸茸的小狗,推开他放在我头顶的手,转移话题道:“你这酒是什么酒” 景琛说:“我自己酿的七珍酿。” 这酒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便明了:“我记得,这是莫月最会酿的酒,你偷师的吧。”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说得随便的景琛,他真是一个全才。我能驾驭他,说明我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女人,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窃喜了一把。 我心思一动,笑眯眯地问道:“你还会酿桃花酒吗” ... ------------ 第827章 菩提俎(23) 我分明只是想开一个颇有情趣的玩笑,却正中景琛的下怀。 在他加深这个吻之前,我赶紧推开了他。 我知道自己的理由撇脚得厉害:“你还要不要喝茶了” 我挣扎出他的怀抱,窘红了一张脸,立刻跑到一边煮茶去了。 景琛一直盯着我,煮茶的过程中我一直如坐针毡。 或许有人说,都这么久了,该是熟悉对方的每一个人眼神,每一个动作,无论多亲密都是自在的,两个人早已经融合到一起。可真正经历后才知道,我和景琛每一天都像是初次坦露心迹一般,可做的事情又像是相知相守了很久的人。 不得不说我真是有天赋的,确实是泡茶的个中好手,就算被景琛灼热的视线看着,烫壶,温茶每一个步骤我都牢牢记着,并且有条不紊地做着。 可以说我第一次如此用心。 景琛对待这杯茶很认真,那虔诚的样子像是朝觐一个神圣的东西。是的,他那样英雄的一个人,待我总是很小心。 “确实是好茶。”景琛抬头看着我,有些小心眼道,“我这青梅酒你可是第一个品尝的人,可你这茶”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近来心眼小了许多,总是吃醋,对付他可比对付他那些狂蜂浪蝶来得困难。 以免他醋意越发浓郁,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解释道:“我只给我爹爹,大姐泡过,那时候我泡得不好,所以不算。后来也只是为了增长手艺在珠儿面前泡了几次,严格说来也不算。况且这竹叶青我也是研究了好久,本就是想泡来给你喝。” 景琛高兴的时候眉毛总是会上挑,他竟然有些羞涩,低声地称赞着:“这茶是真真的好茶。” 我应该知道他这个人若是被逼着夸赞一样东西,那么必定有很多华丽的辞藻来形容。可他要是真心实意觉得一个东西好,他便像是被噎住一样,想不出好听的话。 我的手心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状似不经意地说起:“景琛,你给我吹一首曲子吧,欢快一些,清新一些,更重要的是要有满满的情意,而且我还能很容易便听得出来。” “要求还真多。”景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最怕他那样看着我,我以为他是无声地拒绝了我的无理取闹。 景琛从容地从腰间掏出箫,双手轻轻握着放至嘴边,袅袅音符入耳,声声动人。 这曲子是有阶段的,每一阶段都萦绕在半空中久久不散去,然后和接下来的调子合在一起形成重叠的强烈音符。 听着天籁般的箫声,我慢慢想起一些过去不久的事情。 我和景琛的相遇,相知,相识,相爱,就像是一场命中注定。才发觉,他从来没有让我受过委屈,就算途中有些伤心难过,不过是我不够自信和坚定。 被上天安排,被景琛钟爱,一定是我这一生将会承受的最大善意。 我真的听到了绵绵不绝的情意,像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蜜饯,舔到腻却就是不舍得放下。 ... ------------ 第828章 菩提俎(24) 三月二十,天很晴朗,窗外白色的木棉已经开成了最大的花朵。 我最爱的粉色木棉像是被那一树白吓坏了,迟迟不肯绽放,让我都有些怀疑景琛是不是骗我的,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粉木棉。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停在我的窗台,突兀地叫了一声。我被这叫声惊醒,微微有些不称心,方才正做着美梦,醒了之后我赶紧闭上眼睛,那个梦已经断了,我竟然连梦到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只知道一定是一个很甜很甜的梦。 突然传来景琛轻快悦耳的声音:“符儿,邪儿,快起来。” 我刚刚醒过来,正准备翻一个身接着睡的时候,便没见景琛人,先闻景琛声,这样的感觉真好。 我思考的空档,他便已经走到了我的床边,见我还躺在床上,皱了皱眉头,“以前我倒是想让你长些肉在身上,现在你确实是胖了些,可身体未必是好的。这个样子,你可还受得马车” 我耳尖地听到了些猫腻,眼睛泛着精光:“景琛,我们坐马车干嘛是要出去吗” 景琛笑了笑,将我从被窝里面拎了出来:“你以为是带你参观皇宫” 我今天可真高兴,便原谅了他这么粗鲁的行为。 我乐得今夕不知是何年:“我们什么时候走”还没有等景琛回答,事实上我也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便话赶话地说了出来:“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景琛嫌弃地将我整个看了一遍,上至头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额际的彼岸花只是花骨朵的形状,等它盛开的时候,我便愿意了。” 说完,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地苦笑了一下。 景琛:“” ... ------------ 第829章 菩提俎(25) 我已经从景琛那里拿回了我的梳子,继续梳我的头发,他没有再说话,我也跟着保持沉默。 待我弄好之后,景琛才惊觉被子里面还有个小人儿睡得天翻地覆,日夜无光。赶紧将他从被子里捞出来,强制性给他穿上层层叠叠的衣服。 这样被折腾了一阵子之后,再顽强的睡意也给整没了,念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景琛的怀里怀念刚去不久的睡意,怀念了半个时辰,他才从景琛的身上下来。 念邪突兀地蹦了一尺高,兴奋道:“我们出发。” 我和景琛双双被惊吓得浑身颤了一下。 待我和景琛刚从念邪的抽风中缓过神来。 房间里又突然响起酣畅淋漓的大笑声,我的眉毛都快要皱成一条直线,这笑声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又惊得我一身冷汗。 房间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男人,竟然连景琛都没有发现,这人的功夫想来是在景琛之上。 自从遇到了景琛,我所有的标准都是按着景琛来设定的,只有比景琛厉害的才是真的厉害。 我百分百地确定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是真的厉害,莫名其妙地有些欣赏他。景琛却是不然,警惕地看着他,手中的墨扇紧紧握着,那扇子上画着江山美人图,是我前些日子心血来潮的涂鸦。 那个陌生男人率先开口打破静默:“你们别紧张,放松点。” 我怎么听都觉得这家伙是在嘲笑我们的胆小,面上也有些愠怒:“阁下不请自来,最多不过是求财。我只听说过贼怕人,可还没有听见过人怕贼的。所以要放松,也该是阁下放松才是。”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陌生男人莫名其妙地笑着,笑得肆意张扬,笑的旁若无人。 念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那个陌生人的膝头,一双小手还摸上了他的下巴,我对于念邪的不知死活已经无言以对了。 念邪竟认真地开始研究那男人的胡茬,最后得意道:“大叔,你的胡茬太长了,让你长得像老头子了,还好我慧眼识珠,知道你是大叔。” 那男人抓住念邪在他脸上作乱的双手,笑道:“小虚妄兽,你被这丫头教坏了。” 念邪尝试着挺了挺胸脯,仗义道:“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娘亲的事情,我自学成才。倒是大叔这样没规矩,估计是你娘亲没将你教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念邪也不介意将娘亲与你分享。你也不用太感动,娘亲教过我的对于比自己不幸运的人要乐于伸出援手。” 那男人抬起手,我以为是念邪出言不逊惹怒了他,他要打他,冷喝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抬起的手轻轻地落在念邪的头上,爱怜地抚摸了半晌,说道:“你当我要干什么,我活了这么久,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就算要计较,我也得先同你这个有趣的丫头计较才行。” 一直袖手旁观的景琛终于有了动作,他将我拉到身后,冷言冷语:“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来此处又是有何要紧事。” ... ------------ 第830章 菩提俎(26) 那男人探究地看了看景琛,说道:“景琛,你生性冷淡,没想到却是喜欢这样直爽任性的小姑娘。” “我娘亲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子,爹当然也不例外。”念邪今天终于弄清楚了敌我关系,让我倍受感动。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对一个连他爹都略显忧虑的男人出言不逊不觉有哪里不妥吗,我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那男人伤害迄今为止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当中的小人儿。 那陌生男人将念邪放到地上,他一得了空就往我跟前跑,待他胖乎乎的身子到了我怀里,我才小声责怪:“这会儿害怕了” “不害怕。”念邪一抬头你这是有求于我们的样子吗,你这叫做私闯民宅。” 随缘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显出半分怒意,反而仰头大笑,对着空气说:“万桑,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可真是像极了当年的你。” ... ------------ 第831章 菩提俎(27) 见随缘对着空气说话。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景琛,这人该不会是大白天遇见鬼了,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景琛的面上也有些疑惑,随缘的话说完,便从打开的窗子飞来一只漂亮的鸟儿。 我其实觉得它应该是一只鹰,只不过它的头顶有一块绒毛的颜色是紫色的,我见过的鹰无非都是黑色灰色的,这样的倒是一次没见过,便也就不能确定它的准确物种。 我猜想该是什么和什么的杂交产物。 若刚开始我只是觉得欣喜,接下来我便是觉得有些惊恐了。 那只看起来很温顺的鸟儿,冲着随缘做加速度飞过去,爪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同时,它开始用嘴撕咬他手臂上的衣服,那疯狂的模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来自一只非人的物体。当它撕开了随缘的衣服,眼睛都不眨便剜了一块他的肉吃了下去。 这样长的过程中,随缘本可以制止降服它,可他却没有,而是从始至终微笑地看着它,任它胡作非为。 我便更加确定他该是脑子里某个部分出现了问题,渐渐地,对他由最初的愤怒变成了同情。 从眼风中看到那只鸟儿吞咽的样子,一阵反胃,只得转过头去。 我转过身来的时候,随缘摊出手心,那只像鹰的鸟儿正站在上面,他眼中凝结着化外一方的红尘温暖,温柔的呢喃:“万桑,你今天很开心吧,饭量都大了些。你本就爱热闹,我真应该多多带你来人间。” 我觉得这只鸟的名字可真好听。 医者仁心,我猜随缘受伤的手一定很疼,正准备站起身替他包扎一下,离他近了些,便更加看清楚了那只叫做万桑的鸟儿,真心地赞叹道:“它可真好看。” 随缘似乎是对我的话很是受用,嘴角上扬:“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谁都比不上。”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更加惊奇的是看到他的手臂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愈合着伤口,不觉惊吓得退了几步,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随缘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其他,他的眼里似乎是只有手心上的那只鸟:“你会知道的。” 我有一种错觉,那只鸟不是停在他的手心,而是停在了他的心上。 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我的身后,长臂一伸便将我揽到身后:“随缘,你就直说,我们能帮你什么” “有些事情过了太久了,我也记得不真切了,听说青鸾琴火凤箫分别在你们两人手上,那你们就自己看看吧。”随缘低着头,一手托着万桑缓缓移到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觉得景琛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有些猜到,接下来的故事必定也是会看得我心里一阵痛的。我还猜到,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一定会有那只漂亮的鸟儿。 我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心里想也就问了出来:“它为什么要吃你的肉” 随缘上扬的嘴角开始向下弯,最后自嘲地说道:“或许也只有极大的怨和恨,才会让它食我之血肉吧。” ... ------------ 第832章 菩提俎(28) 我猜不出,我将要看到的往事里,到底是谁负了谁。 从落清欢那一次过后,我就已经不将让玄觞镜吸食情殇看做是延续性命了,我更高兴的是能够帮助一些人挽回自己遗憾的,看开一些看不开的事情。 能在有生之年和景琛携手同行本就是十分不易的事情,我想和他一起做有意义的事情来换来生再聚首。 这样说来大概太过矫情,在我没有找到景琛之前,我觉得生命于我很是宝贵。找到景琛之后,我更是好好对自己,我知道只有善待好自己,才会让他更加安心。 我要做的事情是和他一同去做的,所以什么结果我都承受得起。 景琛一板一眼地说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得到些什么,必定要付出与其价值相等的东西” 这些话向来便是由我的口中说出来,由他说出来我有些惊讶,却还是可以接受。 我的心上人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不吃亏了。 随缘有些释然,那遗世的姿态甚至比景琛更加悠然:“我既然来找你们,便是没有什么代价是我不敢付出的,况且我比你们知道得多。” 窗外紫色的鸢尾正婷婷开放,两只蝶儿正轻立在其上,我似乎听见爱情的蜜语,是甜蜜是哀伤的齐齐徜徉。 景琛已经将我的琴摆放在琴案上,那是我时常练琴的地方,我从来不爱坐板凳,盘腿就坐到地上,他怕我着凉,便用一张完整的狐狸皮上的毛为我做了一个毛毡。 他说那是他学会射箭之后第一次猎获的战利品,我很是欢喜,便是无事的时候也喜欢坐在上面,看百~万\小!说,练练书法。 我缓缓走了过去,轻轻坐了下来,看着景琛,他也已经准备好了。 景琛的箫声我听了很多遍,每一遍都有不同的感觉,就算是一层不变,我也会百听不厌,不因为其他,只是因吹奏的人是他,仅此而已。 随缘的凤调失意缱绻不同于之前任何一个男子的靡靡之音,有种大乘佛法的神圣和威压。 我的神智像是被强制洗涤陶冶,内心一片光明。 可以说每一个音符都足以让人刻骨铭心,随即我弹起他的鸾调,那是牵引他深处神思的调子,所有刚里带柔的力量,绵绵情意平铺直叙地道来。 坐在凳子上的随缘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只原本在他怀里的鹰已经飞到他的头上站着了。 凤调和鸾调找到平衡点合二为一的时候,画面渐起,逐渐清晰,就像是那些亘古的往事不是发生在更加久远的昨天,而就是发生在眼前。 原来,随缘最初是不叫随缘的,那是他出家修行的时候,寺庙里的方丈给他的法号,在此之前他的名字叫做伽罗楠。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我们必须从他出生的时候说起。 随缘诞生在迦南王朝的皇室,出生之时有各种殊胜妙相与瑞兆产生,大地有六种吉祥之震动,帝释天、大梵天、紫玛以各种化身示现,守护四周;天女在半空散花,期间伴有仙乐泠泠,又有龙王以殊胜美妙之甘露泉水沐浴佛身。 ... ------------ 第833章 菩提俎(29) 迦南的百姓都认为小皇子的降生是上天的旨意,一时间民心所向,随缘因此成了迦南王朝出生便定为继承人的最小皇储。 只是不知道这莫大的殊荣,对于还年幼的随缘是福还是祸。 二十年指尖砂,漏斗般飘过,随缘已经成长为翩翩佳少年。 浴佛四十八年,高官齐齐上奏皇帝,太子已经到了娶妻之年,该为其选妃。 随缘当众拒绝了百官的提议。 他于大殿之上,东、西、南、北四方各走七步,每走一步,地皆涌现宝莲承接佛足。同时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三界皆乐,吾当安之。 那一次朝会震惊了所有人,更让人震惊的是,次日,随缘便留下书信一封,说是要将太子之位传给他的二皇弟,他要去出家,普度众生。 至于去了哪里,他没有说明。 迦南的皇帝派人四下明察暗访,也终究是无果而归。 我想最初随缘的凤调产生的威压已经可以理解了,他的出生便伴随着佛之守护,他的成长又听从佛之指示。 他撇开九五之位,为苍生而走不过是旅行佛之普度众人的愿偿。 随缘现在莫不是佛,我有些震惊地看了看已经熟睡的男子,已经没了最初的隐忧,只觉得满心的崇拜和虔诚。 这一切只是前话,我知道故事其实还没有真正开始。 随缘出走其实并不是他信里面所说是要去寺庙。 他知道父皇一定会掘地三尺寻他回去,他自出生开始便被父皇寄予厚望,似乎只要他坐上了皇位便能保佑迦南王朝千秋永世,繁荣昌盛一般。 他出走之时便给父皇指明了一条错误的路。也难怪地毯一样的搜索都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随缘根本没有离开迦南王朝的领土,这里本就是离佛最近的地方,他还能去哪里。 早前从很多人的口中听闻凤凰山,但都是点到为止,不是别人不说,而是他们对凤凰山的了解只得而而,于是在随缘心里那是一个充满神秘传说的地方。 一般来说,神秘的地方原本没有那么神秘,只是说的人多了,它便真的越来越神秘。而越是神秘就越让人觉得恐惧,去的人便少了。 随缘见凤凰山清净,适合修行,便留在了那个地方。 理由简单,无关生死俗物,只是觉得适合便去了。这样潇洒的心性确实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凤凰山上草木映帘,除之苍绿再无其他。 随缘原本可以在任意地方住下来,却无意看到一棵凤凰古木,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呈现破天的长势,如同根筋已经浮出地面,蜈蚣脚一般死死地贴着地面蜿蜒伸长。 站在画面外,我竟觉得这棵树似曾相识,淡淡牵引着我的心境,偏头而望,景琛也正在看着我,眸中透着疑惑。 随缘见了那棵树之后,当下便决定在树旁安家,他草草搭建了一间屋子,从此便青衣古佛地开始苦行僧一样的修行生活。 ... ------------ 第834章 菩提俎(30) 我实在不懂随缘这样做的原因,除了能将自己丰腴的脸蛋变得有些明显的轮廓,还有什么其他作用呢。 我之所以会这样想,就表明了为什么他可以成佛,而我永远是凡人的原因了。 随缘住在凤凰山的第一个年头,每天不多不少只砍一斧头,花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砍掉了那棵碗口粗的凤凰古木。 取其树心为琴身,树筋为琴弦,制作成了一张古琴。又取其树根制成了一支箫。再将它们放置于其枝叶铺成的摇篮里,一般树木的枝叶若是没了树根从土地里汲取养分滋养过不了一些时日便会枯黄,可是这古木的枝叶竟然苍翠如新,琴箫便夜夜相伴着享受着日月纯粹。 除了圣洁的月光浴,随缘便对着琴箫弹奏曲子,大都是佛家之乐,漫漫十年竟然也这样过来了。 十年荏苒,随缘的容貌却与二十那年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眸色清浅如天上冰泉,清冽纯净得没有丝毫杂质,容貌气度都仙气翩然。 他站在小屋的门口,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终于要成功了。” 这句话一出,便见摇篮中的琴箫通体发光,并且伴有剧烈的晃动。 随缘想要靠近,可只跨出一步,琴箫的周围便被巨大的光圈包围,像是流动的萤火,瑰丽异常。 他呆呆地看着琴箫,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两道金色的幻影从光圈中挣扎而出,渐渐地在半空中形成了两只大鸟的模样。 我和景琛都是认识的,它们便是青鸾火凤。不过看画面中随缘惊愕的样子,想来他只是痴迷于音乐,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神奇的事情。 景琛看得认真没有觉得一丝不妥,我却隐隐担心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诚地建议道:“景琛,要不我们趁着他睡着赶紧逃吧。” 景琛不以为然地拂开我的手,淡淡道:“我们还在做事呢,别闹。” “爹,我觉得你该考虑考虑娘亲的建议,我保证她这次绝对不是胡闹。”念邪比景琛更加有先见之明,已经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景琛不解:“嗯”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青鸾琴火凤箫原来是随缘的,他这次前来分明就是来讨回他的所有物的,并且看起来他还比爹要厉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念邪已经将自己的行李打包成一个四四方方规整的形状,贴心地问道,“娘亲,要不要我帮你打包” 我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 我揉着他脸上的肉肉,揶揄道:“景琛,近来你怎么对危险的感知越来越迟钝了,还比不上邪儿了。” 景琛再次甩开我的手,满脸同情地看着念邪 ... ------------ 第835章 菩提俎(31) 玄觞镜中的时间真如指间沙,一晃而过。 十个年头,物是人非,随缘的父皇母后早就放弃了寻他的念头。 凤凰山也确实是个修行的好去处,随缘似乎很是满意这个地方,我以为他会一直呆在那个地方,直到得道升天。 凤凰山上住的这些年,随缘时常在山下的村民家里化缘,总是听他们说到一座叫做云中的寺庙,寺中有一高僧,不吃不喝不眠亦不死,像个活神仙。 听得多了便产生了好奇和神往,他回凤凰山上的小屋收拾了一小包行李便离开了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没有丝毫的眷恋,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随缘算是慕名前去,没有盘缠,只能步行。 还好这十年来他早就已经过惯了苦日子,爬山涉水虽然说是累了一些,还是坚持了下来。 只是不巧,他到云中寺的时候,那个传说中不老不死的活神仙已经圆寂了,那些小和尚们正准备给他入殓。 随缘是个好人,我可不是随随便便便会夸人的人。他慕了活神仙的名而来了,辛苦那么久,却只见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他不但没有任何怨言,还跟着小和尚们将他好好安葬。 事情妥帖之后,那些小和尚大都是因为家里贫穷被送到寺庙里,好减少家中耗费的口粮,本就不是一心向道,如今云中寺的活招牌死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便是这个道理,他们将寺庙中稍微值些钱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随缘看着他们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 他想,世人愚昧冷漠如斯,是这世道坏了,还是人心坏了,慈悲之心又隐隐作疼了。 随缘本就是随遇而安的人,虽然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但是他一点不想离开。 幸好,他们带走的东西都是他看不上的,还好,木鱼,蒲团,熏烟,青灯,古佛都还在。 他甚至还豁达地觉得这个地方比凤凰山上的草屋好上太多,可以随时随地与我佛相伴,感受我佛慈悲。 从此,随缘依然是一个人生活,他分外喜欢院子中间被篱笆围起来的菩提树,天朗气清的夜晚,他趁着习习微风,交相抚琴吹箫。 起初我觉得随缘的做法让我太匪夷所思,如今看来,只要是心甘情愿,一个人的生活也是不错的。 他许是凡尘无牵无挂,才能淡然若斯。我注定是做不到他的那份闲适潇洒,我一个人一定会过得很不好很不好。 因为我会想着景琛,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紧锣密鼓地想着他。 这才悟出,世人其实并不是有多羡慕神仙,只是做不到才觉得伟大。 随缘显然是做到了,一旦无欲无求,得道便不久了。 从前我只觉得得道成仙是骗小孩子的说法,可我见过司徒易,见过殷祝,见过雪瞳,还有什么是我不可以接受呢。 我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随缘,眉头皱得高高的,若不是鸾凤调控制着,很难让人相信他已经睡着了。 万桑已经从他的头上飞了下来,在他的脑袋旁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摆出休憩的样子。 这样和谐的画面,看着便觉温馨。 ... ------------ 第836章 菩提俎(32) 可之前的那些画面绝对是宣传佛教文化很好的纪录片,我一时觉得俨然无力,景琛早就坐在我旁边,抓来景琛,便倒在他的手弯。 景琛将我的头稍稍抬起一点,难以置信道:“又想睡觉了”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本以为他会换一个姿势让我能够更好地歇息。 景琛将我的身体扶正,没有半句话,便离开了宸轩殿。 我以为他也是觉着无聊得厉害,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以这种深沉低调的方式悄悄跑出去散散心。 他走了,我便是再不愿看下去,也只能看下去了。 是谁说呢,雄奇掩于平实,没准我能够在无聊的事迹中找到些有趣的事情也说不定。于是我抖擞抖擞精神,怀着这样的念头,果真觉得清醒了不少。 此时已经换了一个画面,随缘的心境高得厉害,下山化缘的路崎岖蜿蜒,他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生怕踩到地上搬家的蚂蚁或者其他生灵。 难怪佛家常说众生平等,还真是。 随缘走得很精细,突然从草丛中伸出一双血淋淋的手。 别说随缘,纵然是画面之外的我也被结实地吓了一跳,遑论他了,大大地往后面退了几步,一脸的惊惶。 若换做是我,定会吓得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毕竟是菩萨心肠,即使心中有些恐惧,稳定了心神,便缓缓向血手靠近,又轻轻拨开那丛血色浸染的青草,便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人僵硬地躺在那里。 来不及多想,他将那人从草丛里拉了出来。 这一番不是多重却也不轻的折腾,将那人的容颜完全展露了出来。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血色尽失,显得唇色更加嫣红,嘴角还挂着几滴摇摇欲坠的血珠。 万桑扑腾着翅膀,像是遇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我一颗悬浮的心落到了实处,那人居然是个绝色的姑娘,只不过演技有些过了头,伪装也太不精细了些。 虽然我的医术是大大的赶不上影风和司徒易,可这真血和假血还是能够一眼辨别的。 只不过,随缘似乎是相信了。 我自言自语道:“佛家讲究慈悲为怀,他对待蚂蚁尚且关怀备至,更何况这活生生的女子,这随缘的慈悲心可胜过了他的智慧了,所谓愚悲。” 念邪听觉灵敏,再小的声音都能入得他耳,他问道:“娘亲,什么是愚悲” 我希望念邪能够听懂我话里的拒绝:“这个要解释起来便有些说来话长了。” 念邪从桌子上端了一杯现成的茶给我:“爹说学习知识要孜孜不倦,我怎么会不耐烦。娘亲别担心,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不讲,不急。” 我无奈道:“我举个例子吧,一个男子娶了 ... ------------ 第837章 菩提俎(33) 这时候,景琛进来了,他的身材本就修长,我又是坐着,便只知道他端着一盘什么,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他微笑着看我,一点点向我靠近,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和念邪说些什么,却也会知道你前面说的那么长一串话完全就是没有必要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不是。” 念邪附和地点了点头,指了指景琛手中的盘子,吞咽着口水:“爹,你端着的是什么” 我和念邪有一样的疑惑,既然他替我问了出来也省得我问了。 景琛却挑眉看我:“你猜盘子里面有几颗樱桃蜜饯” 原来是点心。 我一下子来了莫大的兴趣:“我猜对了,你全给我吃是吗” 前些日子,景琛忙得很,我不见他人的时候觉得一个人无聊,便和念邪一起比赛般吃了好些甜食。 念邪倒是没有什么事儿,可我后来每晚睡到半夜牙就疼得厉害,太医看过之后,说是要戒掉甜品。 我心想这可是要了我的命,再三请求景琛,他才勉强让我嘴馋的时候少吃一些。 当时我高兴极了,只是不知道他说的少吃些确实是少得厉害,什么东西都是以二计算,每天最多吃两颗蜜饯或者是两块酥饼,就这还得是他高兴。 为了我的甜品,我不得不每天将他哄得好好的。 我想大概是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他变了性子,允许我多吃一些。 景琛慷慨道:“猜对了,全部给你吃。” 我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迅速说出我的答案:“五颗。” 景琛摇了摇头,将那盘点心全都塞到我的手上:“只有两颗蜜饯,那三颗蜜饯先欠着,等你的牙好利索之后才给你。旁边的糕点你随便吃,那是从民间找来的师傅做的,咸味的。” 我顿时便失望了,将一块咸味的点心全都塞进嘴里,就像吃的是景琛一样。 刚开始,我想点心这东西本来就是要甜的才好吃,这咸的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可味蕾突然反馈给我的信息是,这咸味的点心似乎是很好吃的样子。 “爹,我的呢,你不能这么偏心。”念邪双腿并拢,双手抱团,扭着身子。 我见念邪的滑稽样子,嘴里包着那么大一块点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景琛见状,慌忙将痰盂拿了过来:“我之前尝过,味道还不错,怎么到你这里变成了难以下咽” 我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又用茶水漱了口,回答道:“你管我。” 景琛果真不管我,将手中的油纸袋递给念邪:“我怎么会忘了邪儿,爹知道你不喜欢吃蜜饯儿,便拿了些油酥糖。不能去床上躺着吃,酥糖屑会掉在铺里,娘亲会揍你的。” “感谢提醒。”念邪得了便宜还卖乖,虔诚地捧着我心心念念的油酥糖从我身边经过,光是闻着味道便足以让我向往得灵魂出窍了。 “别看了,它注定不会属于你。”景琛揶揄我之后便沉默地看着我,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细细品尝着。 ... ------------ 第838章 菩提俎(34) 时至现在,我已经完全打消了尝一块油酥糖的念头,专注地品尝咸味的糕点,越吃越觉得好吃,忽而想起景琛刚刚没看到的那一幕,含糊地问道:“你知道随缘刚刚遇到了什么吗” 景琛很配合:“遇到了什么” 我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以此增加我说话的可信度:“血人,眼睛鼻子,全身都是鲜红的血,害怕吧”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漂亮的姑娘”景琛指了指画面中的女子。 我这才发现,随缘已经将她安置到自己的住处,一张的脸洗净之后更觉白皙,确实是个难得的佳人。 “她是万桑姑姑,魅魇兽,果真芳华绝代。”念邪的视线也飘到画面上,兴奋得不能自己。 景琛和念邪都称赞万桑漂亮,只有我依旧嘴硬道:“她哪里漂亮了” 念邪闻到了战火硝烟的味道,自觉地跑到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景琛好笑地看着我,非要和我争个输赢的样子:“她又是哪里不漂亮了” 我急了,放下手中的点心,酸酸道:“我不想说了。反正你若是觉得漂亮,我将她说得再恐怖,你也依然会觉得漂亮。你就是这么讨厌。” “符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过了半晌,他才幽幽道。 闹了半天,他竟然还觉得我只是小孩儿脾气犯了。 想来这该是他的真心话,他喜欢我,却还是觉得我太小。 可我要怎样才能告诉他,我其实不小什么都懂。我说了,他也不会信,就算嘴上说信,心里不那么想也是于事无补的。 我觉得跟他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便盯着画面看,那认真的样子像是要把画面盯穿一样。 随缘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进了屋子,他是披着一袭星光而来。房间里灯火如豆,晚风习习,烛火摇曳,在墙上斑驳撑幢幢艳影。 这样暧昧的景象,我突然觉得这个故事必定有点儿意思。 随缘已经走到了床边,见那姑娘已经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旁若无人地伸展了身子,动作夸张恣肆。 她见到他,不像一般女儿家赶紧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毫不害羞地问道:“那个谁,是你帮我沐浴更衣的” 随缘这个本该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人却立刻红了脸,脸上再不是我先前常见的面无表情:“我以为姑娘身受重伤,却没有想到姑娘浑身的伤只是假象,只是伤寒有些严重。” 那姑娘立刻打断她的话,翠眉微皱起,不满道:“那谁,别姑娘姑娘的叫了,太过于生分了,我叫万桑。我在草丛里呆了很久,这山里更深露中的,得伤寒也是情有可原的。可你应该知道女儿家的清白可是很重要的,如今你叫我怎么见人” 我感觉我的头顶劈过一声响雷,她居然叫做万桑,请不要告诉我她便是那只鸟。 随缘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赶紧慌乱地解释道:“姑娘,这方圆十里只有随缘一个人,我见姑娘伤得重,不得已才想要帮姑娘包扎。出家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绝没有半点冒犯之心。” 万桑捏着头发,笑了笑,声音娇俏好听:“好一个出家人,好一个人黑发三千丈的出家人。” ... ------------ 第839章 菩提俎(35) 随缘摸了摸身后的头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才是好。 万桑见他发窘的样子,开口道:“算了,算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也看不见你的模样,长得不好看的人就算是要对我负责,我都会觉得吃亏。” 随缘长吁了一口气,淡淡笑了笑,随即问道:“姑娘的眼睛明亮如星,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居然看不见。” “我已经看不见很多年了。”万桑叹了一口气,而后抬起头问道:“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 随缘怕扰了她的兴致,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她是看不见的,才淡淡说道:“很好看。” 随缘没有撒谎,万桑的眼睛着实很好看。除了景琛,她的眼睛便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像是一泓清泉水,蒸腾着雾蒙蒙的诗意,似一弯上弦月,弥漫着冰凉的艳绝。 就这么瞎了可真是可惜。 “你将这药喝了吧,晚上多盖点被子发汗,明日估计就该好了。”随缘将药端给她,犹豫半晌后还是驱逐道,“这佛门清净之地,你一介女流实在不好多留。况且孤男寡女,怕外人知道有辱姑娘清白。” 万桑毫无预计地将本来已经端至嘴边的碗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明明就是故意的行为,脸上却尽是无辜:“哎呀,我浑身没力连碗都端不了了,没有喝药这伤寒也好不了了。” 随缘将万桑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虽然不知道万桑是什么意思,可天性随和也没有生气:“我再去帮你熬一碗。” 万桑拒绝道:“我乏了,睡睡待明日再说。你不介意将你的床借给我睡睡吧。” 随缘一个人生活久了,与人的交流也变得迟缓,他还来不及消化万桑的话,她已经吹灭了那唯一一点光亮。 黑夜里,万桑的声音如同轻缓细腻的琴声,悠悠扬扬地响起:“麻烦你将窗子和门关好,我浅眠,不能见到一丁点光,不能听到一丁点声响。” 随缘胸口堵着一口气,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不讲理的女子,只得默默退出去,找了一间没有收拾的偏方,随意扫出一方干净的地方睡了过去。 睡着前一秒还想着明日大早便将这女子打发了去。 有心事,随缘起得比往日更加早,却没有想到万桑也起来了。距离远了些,不知道她抬着手在做些什么,待群鸟惊飞而起,他才知道她是在用弹弓打鸟。 随缘赶紧吆喝着制止了她,波澜不惊的声音里蕴含了薄怒的情绪:“万桑,你在干什么” 万桑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顾自地说着:“它们叽叽喳喳地太吵了,我怕它们打扰了你,让你睡得不好。” 随缘看了看她脚下静静躺着的一只小鸟的尸体,悲悯地摇了摇头,随即将它捧在手心,捧到一旁的菩提树下,挖了一个小坑,埋好。 万桑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随缘本就不愿她一介女流呆在寺庙,更见她一副铁石心肠毫无悔改之意,更加坚定驱逐之意:“生命没有贵贱,杀生即是罪恶,女施主还请离开出家人清修之地。” ... ------------ 第840章 菩提俎(36) 万桑终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可她倒没有想着道歉什么的,尖着嗓子也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你凶什么凶啊,我又不是故意杀生的,我还不是怕它们吵着你了。” “佛门清净之地,女施主勿要喧哗。”此时,随缘已经后悔当时心急救人,却没想到只是她整蛊之举,一时间追悔不已。 万桑虽然依旧没有认错的态度,可是声音却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嘟囔道:“你不对我嚷嚷,谁会没规没距地对你嚷嚷啊。” “女施主,你还是离开吧。”随缘知道自己嘴拙,说不赢她,便不愿与她逞口舌之争,转身离开。 任由万桑在身后又是跺脚又是叫嚷他停下来,他也依旧无动于衷地迈着前行的步子。 随缘已经将驱逐的话说得坦白,心想自己对她不顾不理,她自然会离开的。这样想着,因为大清早便见到的杀生一幕而不快的心境一下子便烟消云散。 可随缘终究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穹顶高耸,木鱼声在空室回荡,折射出层层叠叠的音效,经久不绝。 “我说怎么找不着你,原来你是躲这里念经来了,看来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出家人。” 听见熟悉的声音,随缘觉得头涨得生疼。 万桑不请自来地挨着随缘跪了下来,拿起地上的漆木制成的小木槌,叮叮当当地敲得好不欢快。 “随缘,你怎么不搭理我呀”她敲木鱼的手依旧没有停下来,嘴里也没有闲着。 随缘有些奇怪,这个姑娘似乎将刚刚打鸟惹他生气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腆着脸贴过来。 混乱嘈杂的木鱼声不断地传入耳朵。 随缘已经来不及想清楚自己的疑惑,赶紧制止了她的胡闹:“木鱼不是这样敲的,你再胡闹会惹恼神灵的。” “那你教我呀。”说着,万桑已经将随缘的手拿过来握住自己的手,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羞怯, 随缘一时没有注意让她得逞,可手里触摸到一片白瓷般细腻的肌肤,触电一般撤开自己的手,惊慌地看着她:“男女授受不亲,女施主自重。” 万桑嘴角闪过一丝颠倒众生的笑,挑着眉讥讽道:“假惺惺的假和尚,你看我身子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男女有别,这会儿到记得这样清楚了。” 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消化并且接受了那只看起来漂亮实际上很残忍凶恶的鸟儿就是画面中的万桑了。 我捏着自己的下巴揣摩着:“我怎么觉着这个万桑和随缘吵嘴的时候这样亲切呢。” “邪儿也亲切呢。”念邪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这跟爹和娘亲争吵的时候一个样。” “邪儿,把这些忘记,忘记。”我默默回到了画面上。 自万桑言辞犀利说出那样的话,随缘便哑言了半晌。 这么些年,佛法他倒是无比精通,可总不能对着她念金刚经大悲咒什么的,对着她,且不说他念不出来,她听不进去也听不懂才是关键。 ... ------------ 第841章 菩提俎(37) 万桑看起来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小姑娘,可察言观色的本领尚且不错。 她立刻收起了古怪刻板的面孔,笑意妍妍:“随缘,佛家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既然在路边捡了我,便帮人帮到底,救人救到西,容我在云中寺吧。我保证不再杀生,不再打扰你诵经念佛。” 随缘见她态度好转,面色也缓和下来,犹豫道:“可是。” 万桑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可是的,这深山老林的你一个人多寂寞呀,我陪着你,给你解解闷不是挺好的。” 随缘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眉眼一抬:“不” 万桑又成功打断他的话:“不什么不呀,我以前听人说不能一个人呆在偏僻的地方太久,否则会疯的。你若是疯了拿脑袋去撞木鱼可怎么办,你会感觉疼,我看着也疼呀。” 随缘说:“我觉得这样” “你也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吧,那我就在这里住下来了,你的房间还是你的房间,我自己将别院打扫一下然后搬进去住。” 万桑刷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缘也跟着站了起来,伸出手阻止道:“你” 万桑没有等他说完,便转身要离开:“我先去打扫去了,要不然今晚我该没有地方睡了。” 随缘看着万桑离去的方向,对着空气无奈地说了一句:“那好吧。” 这万桑无论是人还是鸟对随缘可都是有些杀伤力的,他们真是让人太可乐了。 万桑能够留下来完全是将厚脸皮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地痞流氓都该给她叫一声师奶奶了。 甭管怎么讲,万桑也算是在云中寺合法地住下来了。 随缘也不是完全妥协了,虽相处不过几个时辰,却发现万桑的性子倔得厉害,他若是铁了心让她离开,她估计也会铁了心留下。他想她那样一个好奇心重的姑娘,定然是受不了深山里一层不变的枯燥生活,等她厌倦的时候,不要他讲,她自己便会离开。 有了这样的算计,他便默许了万桑的存在。 随缘和万桑可以算是话不投机的两路人,他除了看一些佛家经典古籍之外,也喜欢看诗经之类来度过晨昏暮霭。 他最喜欢的便是诗经中的伐木,偶尔吟诵在嘴边,“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万桑在一旁听了,随缘便会询问她的体会,她便说是一只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又在等另外一只笨鸟来和它一起叫。 随缘听罢只觉粗鄙,那分明是形容一个有着如同空谷幽兰般高洁志向的人在寻求与自己有共同意志爱好的知己。 雅俗共赏是没有错,雅如随缘一般,再怎么俗也不能俗透得和万桑一样。按照道理来说这样的两个人走在同一条路上也迟早会分道扬镳的,万桑和随缘这样草率地住在一起,一定会吵得不可开交,甚至鸡飞狗跳。 可让人跌破眼镜的竟然是两人居相处得分外和谐。 ... ------------ 第842章 菩提俎(38) 哪怕是万桑因为献殷勤爬上一棵果子不能吃的树上摘了一大堆果子送到随缘的面前,随缘也因此知道万桑说自己眼睛瞎了也是谎言,尽管谎言被拆穿,随缘还是没有赶走她。 万桑和随缘虽然在诸多事上都是志不同道不合,可是偏偏都喜欢院子里的那棵菩提树。起初随缘根本就不让万桑靠近,她只要走到三尺之内,随缘便会马上出现制止她的下一步动作。 因此万桑不止一次说他小心眼,随缘知道她有很多小脾气也没有放在心上。 况且随缘不是真的小气,这棵菩提树年岁久远极为珍贵,眼看着菩提结子快要成熟,他生怕万桑贪玩爬到树上搅乱了菩提子的生长,到时候可就是真的罪过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两次三番的呵斥会让她放弃靠近菩提树的念头。却没有想到她就像越捶越劲的烙铁,完全不死心。 随缘在远处盯着,万桑东西南北地瞧着,那鬼鬼祟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就连自称出家人的他也难免微微勾起了嘴角。 眼见着万桑又准备踏入他禁止的范围,他身形未到,声音先到:“万桑,你又忘了我说的话了。” 万桑的计划再次被打破,她气得额头青烟袅袅:“随缘,你是鬼呀,老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也不怕将我吓死。” 随缘以淡定化之:“若是万桑都能被人吓死,这世上估计就没有胆大的人了。” 万桑指着随缘的鼻子,语气不善:“你滚回去念你的南无阿弥陀佛,或者念你的伐木丁丁,鸟鸣唧唧。” 随缘严谨地纠正道:“是伐木丁丁,鸟鸣嘤嘤。” “我管你什么唧唧嘤嘤,我今天一定得跟这棵菩提树近距离接触一下。”万桑绕着圈地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嘴里叨叨地念着,“我就不明白了,这菩提树莫不是你儿子化成的。你不让我碰连理由都不说个,谁能信服。” 随缘看着她绕树着急的样子,轻笑道:“那它不过是一棵树,你总这么觊觎着也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随缘这才跟万桑呆多久,再也不会对着万桑的呛声干瞪着眼,反而呛得万桑面红耳赤的。 万桑说不赢便动手推了随缘一把,神气活现地喊道:“我哪里来的什么理由,我不过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的树,想量一量它到底有多粗,你千方百计地阻挠个什么劲儿。” 随缘一时于心不忍,妥协道:“真的只是想量量。” 万桑小鸡啄米米一般连连点头。 随缘最终松了口:“那我们说好,你就只能去量量它,千万别攀爬什么的。” 万桑得偿所愿,欢快地奔向那棵树,可步子刚跨出去便回过头奔到随缘的身边:“我手太短了,我们手牵手来抱抱它吧。” 随缘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万桑便眨巴着晶莹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这么小的请求,求求你不要拒绝我。” 他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默认地跟着她走到菩提树旁。 ... ------------ 第843章 菩提俎(39) 万桑执起随缘的一只手,准备环抱树木,可身体刚贴到树干上。随缘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万桑掀翻,手中木地收紧却依旧没能拉住万桑,转眼间她便嘴角滴血地躺在三尺之外的地上。 “臭树,你不让我碰也不能伤我呀,要是刮花了我如花似玉的脸,我一把火将你的根茎叶全部烧成灰烬。”万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摔疼了的屁股,像个气急的疯婆子一般嚷嚷道。 随缘还是站在树旁,并没有过去询问她的伤势或者扶扶她,只是眸光幽幽,像是古井一般看不透。 只因为他知道千年菩提树性灵高洁,妖魔或者奸邪不得近身。 自那之后,随缘便陷入了纠结,不管妖魔或者人,他们的眼睛都是不能骗人的。万桑的瞳色清澈一看便是善良之人。 他不清楚万桑这么千方百计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若是要伤害他,那么她先前有很多机会能够动手,得道成仙之前他是没有半点武功或者法术的,要杀他对一个妖魔来说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确定万桑铁定不会伤害自己之后,现在摆在随缘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赶走她,要么揭穿她之后赶走她。 但是随缘却发现自己无法在这两个选择中择其一,便放弃了选择。 自己已经无法选择,他便寄希望于佛祖,他想脖子上挂的那串佛珠若是双数就留下她,若是单数便一定要亲自赶她下山。 随缘一颗一颗数得极为精细,数到六十六的时候他便知道有些事情就是天命不可违,既然佛祖都让她留下来,他也不好再驱逐。 我觉得随缘倒是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这只是偶然而已,哪里来的天命一说。 以前是万桑死皮赖脸地想要留下来,现在是随缘打心眼里不愿让她走了,只是他修行十几年,早就与尘世纷扰做了了断,自然不愿意承认对一个人的牵挂之心。 说来也巧,随缘得知万桑是妖魔之后不久,菩提树上的菩提子便成熟了,随缘取来菩提子晾干,做成了一条手链。 菩提树对妖魔抗拒,可菩提子的神觉意识还未醒来对妖魔是没有感应的,菩提链子虽然看起来华而不实,可它却能够让妖魔顺利靠近菩提树,而且他成佛之日这菩提手链加上他自己悟出的诀,便能给妖魔以最致命的伤害。 随缘不希望自己有一天和万桑以死想搏,可最坏的结果他不得不想到。 云中寺的夜如同往日的每个夜晚一样,月光被乌云笼罩了一大半,夜色分外朦胧。 随缘在院落吹箫,箫声寂寂,仙乐也比不上的悠远清盈。 凡是懂得音律的人便知道这调子并非吹吹罢了,它是邀请之意,意思便是随缘在等一个人,这荒山野岭的哪里会有其他人,那么他等的人一定就只有万桑了。 一曲未毕,万桑便披散着头发出来,想来是早早入睡却被这箫声吵醒,乍听觉得扰了好眠,再听便觉心情舒畅欢快,不由得想出来瞧瞧。 ... ------------ 第844章 菩提俎(40) 万桑将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面上欢喜,哪里看得出是刚醒的样子:“随缘,我还以为你只会敲木鱼,没想到你还会吹这么好听的曲子。” 随缘直直地盯着万桑,话里有话:“三界六道中的任何生物都不会将自己完全坦诚在另外一种生物面前,这是本能也是劣根性,神佛都免不了,何况我现在还是个凡人。我相信万桑也有不能对外人言语的事情吧。“ 万桑脸色微变,转而嬉笑开来:“随缘,你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能吹这么好听的曲子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坦诚对人的。就说你每天念经对身体不好,现在念傻了吧。” 随缘咄咄逼人道:“真的听不懂” 万桑不由得放大了嗓音,眼神却有些不自然的闪躲:“我还骗你不成” 以前我老妈喜欢看心理学的书,并且看的时间一定得在晚上,一个月之后,老妈就变得神神叨叨的,我和老爸说什么话都是错,做什么动作都是嫌弃她的心理暗示,于是我和老爸也彻底被我妈搞得崩溃。 为了拯救我爸以及自我拯救,我也研读了几天心理学,其中便有讲到,两人交谈时候若是一方莫名其妙提高音调,一定是心里有鬼。 况且万桑的眼神闪烁,一会儿看向这边一会儿看向那边,任谁都知道万桑说的不是实话。 不过她说的是不是实话对随缘来说也不要紧,他今天晚上将她唤出来并不是想揭穿她是妖魔的真正身份。 随缘点到为止也没有再逼问,而是让她坐下来。 万桑有些谨慎地看了看随缘,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随缘将竹箫收在背后,一点一点的旋转:“万桑,我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可百思却不得其解,你能不能帮帮我” 万桑也沉住了气,脸上笑意绽放,自如道:“真是奇闻,你都不知道的问题我能知道,不过你倒是可以说说,没准我还真能蒙对。” 随缘倒是真的疑惑:“佛家说众生平等,那为什么妖魔和神佛是相对的既然相对,那么他们的区别又是什么” 万桑刚刚恢复平静的心跳又被随缘弄乱了,我想她估计想跳起来咬他一口了。 万桑深呼吸之后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之后回答:“为什么会思考这个问题” 随缘抬头看着头上那伦遥不可及的月,状似心不在焉地问道:“思考这个问题很正常,你回答我就是了。” 万桑回答得很认真,清澈的眸色里映照着今晚的皎月:“你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依我看妖魔较为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容不得掺一丝一毫的假。而神魔就比较虚伪了,他们满口的仁义道德,说是众生平等却容不得与他们法力相同的妖魔,他们还总是将普度众生挂在嘴边,可他们关照的人间照样是逞凶作恶的人享富贵又寿延,善良的人得贫贱又短命。” 随缘被她的一番说辞震慑到,她话里一直在维护妖魔,可对神佛的批判又不无道理,让人难以反驳。 ... ------------ 第845章 菩提俎(41) 随缘没有忽略万桑在说到人间受苦的百姓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的同情和悲悯。那一刻他便决定,尽管她是妖魔,但她毕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妖魔。 她不是说神佛的众生平等是说着玩儿的吗,那么他便要改变她的看法,将她平等看待,如初相待。 因着万桑的那席超出他想象的话,随缘完全没有了犹豫,他要将自己制成的菩提手链送给她。 自从万桑被菩提树掀飞几尺远之后,她便再没有靠近那棵树了。 随缘起初有些整蛊的心思,并没有告诉她他将要送给她一条可以随意触摸菩提树的手链。 他径直拉住又要漫山爬树的万桑,不解道:“你一个女子,怎得像泼猴一样爬上爬下的” 万桑任由他的手拉住自己的胳膊,咧着嘴反驳:你可犯了以偏概全的罪过了,你只见过我爬一次树,便认定我每次出去便是爬树。我明明是去移栽花儿去了,现在院子里盛开的花儿都是我从山上找来的,觉得漂亮便想要与你分享。” 觉得漂亮便想要和你分享,这个理由简单至极,却又美好至极。 随缘素来对花花草草不在意,此时满院春色关不住他才发现,她赠了他一寺盈香。 万桑见随缘神情呆愣,挣脱道:“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的话我得去搬花了,昨天看到不远处有大红色的仙客来,可是当时手里正捧着别的花,今天我得去搬回来。” “够了,这院子都快被你弄成花园了。”随缘也顿时心情大好,“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万桑兴奋地跳起来:“真的呀,送什么呀,值多少银子” 随缘摇头:“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我一送给你,你便去当铺典当了似的。” 万桑摇着随缘的手,眼里眉梢都是清澈的笑意:“不会的不会的,你快拿出来,我会好好收藏着。” 随缘耐不住她的无赖:“将手伸出来。” 他将链子带在她的手上,嘱咐道:“这是菩提树的菩提子编制成的手链,我叫它菩提俎,有了它,你再靠近菩提树就不会被弹开了。” 万桑直言不讳:“虽然这个链子符合我的审美观,可叫菩提俎也太刚硬了些。” “有哪个人会像你这样,人家送东西给你,你不感激就算了,连个名字都能嫌弃半天。”随缘面色一沉,他也是想了半天的名字都没有想出来一个好听的,菩提俎本来就是降妖伏魔的诀,便直接给菩提手链命名了。 万桑连连弯腰,眉眼弯弯如新月明朗:“好好好,我感激你,感激你爹娘,感激你祖宗十八代。” 随缘手脚都不停当,皱眉:“你怎么骂人” 万桑解释道:“我感激得很深切真诚,没有你的祖祖辈辈怎么会有你,又怎么会有人送我这么好看的手链。” 随缘当然不相信,指了指一旁的树:“好了,别贫了,过去试试,看能不能和菩提树靠近。” ... ------------ 第846章 菩提俎(42) “你该不会是想整蛊我吧,虽然我平时没少给你添乱,可都不是什么大麻烦,你报复心不会这么强吧。”万桑有些惧怕地后退了几步。 要是我被一棵树弹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以后肯定对树有一辈子的阴影。 随缘威胁道:“你再说话就将链子还给我。” “我去还不成吗。”万桑嘟着嘴无奈地走到菩提树旁,闭上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去触摸树干,然后慢慢地张开手掌,掌纹和树干上纵横交错的纹路有些许重合的地方。 万桑惊叫道:“它果真接受我了,我的秋千有着落了,太好了太好了。” 随缘听见她说的话之后,不禁觉得头疼,他从前见过的人不少,可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么会来事儿的人,还是个女子。 随缘正走神,万桑便风一般与他擦身而过,不消一会儿,她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只是手里多了一圈粗壮的绳子。 随缘被万桑雷厉风行的性子惊吓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以矫健轻盈的身姿爬上菩提树上。 万桑绝美深邃的眼眸里荡着清幽的水波,声音兴奋得如燕入林一般:“随缘,你别在那边愣着。将地上的绳子递给我。” 随缘见万桑额头上的汗珠都滴落到地上,这么努力的她让人很难拒绝,他从地上捡起绳子抛给树上的万桑。 秋千的完成实则是万桑一个人的功劳,随缘不过是因为她将绳子忘在地上才有幸搭了一把手而已。 万桑正在试验秋千是否牢固,随缘便忍不住问道:“我现在很怀疑你上次所说的靠近这棵树只是想量一量这棵树。” 万桑诚实道:“我当时真的是纯粹想测量而已,因为搭秋千要找一个足够粗壮的树才行。” 随缘:“” 他成了化石一般,静静地看着万桑开始折腾自己,秋千好像太高了一些,她根本就上不去,她尝试半天之后终于放弃了,转身对着他张了张嘴。 随缘心想她估计是想让他抱着她上去的,他已经在心里想了很多种拒绝的方案,万桑那么多花花肠子若是不多想一些应对的方案,他估计又会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最后让她得逞。 谁知道万桑张了张嘴并没有说什么,转身从一旁滚着一块石板过来,她踩着石板一跃而上,稳稳当当地坐到了秋千上。 随缘的心里当时直挺挺地蹦出一句话:此女子不可小觑。 万桑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你来推我一下。” 这个要求不算无理,随缘照着做了。 有了起势,万桑坐在秋千上越荡越高,荡到最高点的时候,人感觉要飞出去一般,万桑兴奋地直尖叫,随缘看着却觉得心惊。 随缘眉头打结,忍不住叫停:“万桑,这样太危险了,你别荡这么高。” 过完了瘾,万桑让秋千慢慢停了下来,只伴着微风缓缓摇动。 万桑笑得娇媚妖娆,媚眼如丝,纤细的长指扯开了束发的发带,一袭锦缎般的墨发瀑布般散开来:“随缘,你给我吹一曲吧,歌颂春日,歌颂美景,还有我这个美人的曲子。” 随缘不由得问:“你脸皮这么厚是天生的吗” ... ------------ 第847章 菩提俎(43) 万桑低眉冥想了一刻,抬起头吐了吐舌头,随意道:“先天所致,后天加固,结果无敌。” “我还是给你吹曲子吧。”随缘被万桑的思维深深的折服。 箫声既起,万桑变得十分安静。 但种种前车之鉴便知她不是一个安静的女子,静女其姝的假象只维持了一会儿,她便不安分地唱起来:“春色无边好,山里群花开迟了,美人醉卧花间笑,铃音袅袅绕,云中寺里好,芳菲落落缤纷好,公子树下静吹箫” 万桑即兴而唱的歌谣陪着箫声有种莫名的美感,这样的美感让画面的白日光分外柔和。 继而,画面已经转到侵晓时分,随缘跟往常一样沐浴更衣之后去佛堂诵经念佛,敲木鱼半个时辰。 自从万桑来了之后,随缘便只有这段时间是最清净的,因为她还没有醒来。只要她一醒来,除了如厕,洗澡,她都要将他粘得滴水不漏。 因此随缘也格外珍惜这段没有万桑出现的时光。 他刚翻开自己昨夜挑灯抄了大半夜的经书,便伸过一只白嫩细润的手抢了他的经书。 随缘抬头一看,万桑正睡眼惺忪地站在他的身后,他颇感无奈:“你今儿个怎么起来得这么早”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的样子,我虽然很不忍心可还是要告诉你,从今往后我都会是这个时辰起来,陪你一起诵经念佛,敲木鱼,以表我对佛祖的诚心。”万桑也跪了下来。 她一边翻动着手中的经书,一边煞有其事地称赞道:“你的字倒是写得不错。” “谢谢夸奖。” 事已至此,随缘只能随遇而安了,转过身去心无旁骛地敲起木鱼。 叮叮咚咚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来。 万桑只一会儿,便皱着眉头开始来事儿:“随缘,这些字是要竖着念还是要横着念。” 随缘目不斜视地做着手头的事情,双唇微合,轻吐:“竖着。” 一会儿,万桑满脸苦恼地打断他的木鱼声,遗憾又哀怨:“随缘,你写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随缘见招拆招,对付得还算轻松:“那就不要看了。” 万桑并没有放弃研究那本她眼中的天书,有模有样地将书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最后长吁了一口气,诚诚恳恳地叹道:“我佛慈悲。” 随缘听到我佛慈悲从万桑的嘴里冒出来,就像是听见什么惹人捧腹的笑语一般,差点就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虽然都说常笑对身体是极好的,可是他现在每天的笑容几乎比他过往十几年的笑容都要多得多,这对于一个一心向道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随缘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祸则祸矣,且待时间为证。 “我看完了。”万桑将书高高的提起凑到随缘面前,向他炫耀道。 随缘松了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狂喜,镇静地指了指门外:“看完了就出去玩儿。” 万桑虔诚地抚摸着手中的经书,眼中一片狡黠:“我觉得经文的字里行间都充盈着无边佛法,我还要多翻阅翻阅。” 随缘敲着木鱼的手一滞,木鱼声便断了。 ... ------------ 第848章 菩提俎(44) 随缘在心里长叹一声。 最后唯有顺着她的话说道:“你再翻阅翻阅吧。” 万桑得寸进尺,脸上毫无点滴尴尬的神色,好像她正做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可能会念出声来,会不会打扰到你。” 随缘早就知道结果,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问问:“如果我说会,你就会不念出声来吗” 万桑的眼睛珠子转得极快,果断拒绝:“不会。” 随缘抱着最后的侥幸:“那你就念出声来吧,如果你能念在我当初没有将你赶下山的恩德,就尽量念得小声一些。” 但事实证明,对万桑这个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女子一定不能抱有半点侥幸的心里,否则很容易心累。 万桑哪里会顾及他曾经的施恩,我看简直像是和随缘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万桑高扬的声音,像是拉破了音的二胡声,兹拉兹拉让人听得耳膜发疼:“在很久很久以前,高山的那边总会有一片湛蓝的海,如同倒过来的天,而海的尽头便住着一群自由自在的妖魔,她们善良美好乐于助人,她们能歌善舞会爬树” 随缘本来已经觉得忍忍她故意提高的声调,可是听到她嘴里念出的内容,终于觉得忍无可忍了,愠怒地打断道:“等等,你这是念经吗” “别说话,我临时决定讲故事。”万桑乌拉乌拉地用手拍了拍随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个故事是我现编的,我现在灵感如泉涌,你再打岔我跟你拼命。” “你。” 万桑挥开随缘伸过来的手,继续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她们本来生活得很快乐,可后来突然来了一群法力高强的恶人,他们想要毁灭她们,毁灭她们的家,她们万分恐惧却并没有想过要投降,最后他们齐心协力斗败了那些恶人,成为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最厉害最厉害的妖魔。” 随缘自知今晨的诵经已经完全被万桑破坏,没好气地质问:“讲完了” “讲完了,是不是被这些妖魔善良勇敢的美好品质深深地打动了”说着说着万桑的眼角滴溜溜滚出一滴泪。 我靠,这万桑哪里是妖魔,这分明是做戏子的天才。不过妖魔也说得过去,一只高演技的超脱思维的妖魔。 随缘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万桑的脸上见到这样浮夸的表情,偏偏还是像第一次见时那般无语。 “真是神奇,我本觉得娘亲的蛮横是无人能够复制的,原来这世上还有人甚之。”念邪已经将油酥糖全都吞入腹中。 我看了看他刚才呆着的地儿,已经布上一层细碎的粉末,心里暗忖,我真是白疼这胖小子了,景琛不让我吃,他也不知道悄悄给我留上一些,等景琛不在的时候再让我解决口腹之欲。 景琛主动向念邪靠拢:“我现在竟觉得你娘亲的任性并不过分,正是恰到好处。” 念邪完全忽视我吃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批判着我:“我觉着有些时候还是过分了些,爹你怎么看” 景琛和念邪竟然当着我的面堂而皇之地议论起我引以为傲的人格魅力,我实在是不能忍,一大一小不偏不倚,一人一个爆栗子。 ... ------------ 第849章 菩提俎(45) 被景琛和念邪这么一搅合,刚刚还精力充沛地可以徒手宰牛的女子已经在随缘身边昏昏睡过去,手中还轻轻握着小木槌,眼看着小木槌从手中滑落,随缘眼疾手快地接过来,脸上是虚惊一场之后的轻松感。 我猜想一定是她又突发奇想想要敲木鱼,结果敲着敲着将自己给催眠了。 万桑的确和我很像,我也自认为很了解自己这一类的人,她看起来是聪慧的,其本质是很笨的,要不然就不会被自己催眠了。 随缘本想就让她睡在蒲团上,然后完成今日的敲木鱼的时辰。 可万桑睡得太熟了,她会发出一些小小细细的声音,却足以引起随缘的注意,他每每会安详的看着睡梦中的万桑,那样持久的凝视,让我一度以为是时间静止了。 随缘并不打算将她抱回她的房间睡觉,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是他知道她睡觉很浅,动静再小都会惊醒她。于是只从房间里拿来薄被为她盖上,然后又诵起经来,只是木鱼声有些慌乱。 我觉得人心不古,敲出来的佛音都是伤害耳朵的。 我看练颜看得出神便已经让我苦恼了好久,今天我居然又看着万桑出了神,莫非我渐渐地由好男色变成了好女色。 要真是这样,景琛该是会杀了她们吧。 虽然随缘和万桑的事情很有趣,可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万桑和随缘的相遇并不是机缘巧合,更不是什么上天注定。一定是万桑早有安排,或者说有人替她早有安排。 只是我不解她接近一个没财没情趣,有点容貌却终日念叨着色即是空的男子是为了什么。 就像杀人一定会有杀人动机,这个杀人动机便是被杀人给杀手带来的利益,说小一点,就算杀猪匠杀猪也不是没有理由的,长肥了能卖很多银子才杀的。 我不禁想到是不是随缘身为迦南王朝的子嗣,王朝什么的一般都跟一大批不为人知的宝藏有关,随缘的身上一定有关于宝藏的秘密,所以万桑才会接近他。 这个理由的确是最合理的,可是我转念又一想,她一介妖魔,随便施点法,要什么没有。区区宝藏她又岂会看在眼里,这个理由被推翻得渣都不剩。 就在我要深陷自己建造的纠结阵法当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景琛及时唤醒了我:“你喜欢看的桥段又要开始了,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 景琛这样说,大脑反馈给我的信息便是活春宫,这是我一直想看却一直未果的桥段。 我一兴奋,之前的所有纠结便都不见了,本能地欢呼:“又有春光乍现时,芙蓉帐暖意无边。” 景琛轻声责怪道:“为人母请注意你的遣词造句,念邪在呢。” “不碍事。”念邪善解人意道,“只不过娘亲可能要失望了,她期待的画面不会出现了。” 我看了看画面,这分明是屋外,哪里去衍生我喜欢的桥段。 我心里深深地受了伤,质问道:“哪里来我爱看的桥段。” ... ------------ 第850章 菩提俎(46) 景琛不明所以:“我记得你挺喜欢幽会这个桥段的,这夜黑风高的正适合幽会。” 我以前还挺纯洁的时候确实是喜欢看人幽会的,因为认定幽会是在为春风一度铺桥,可随着见的幽会多了,我便想直接看春风一度了。 于现在的我而言,幽会已经是皮毛。 但是我总不能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与景琛听,他该要说我思想不正了。 景琛看出了我的失落,好心安抚道:“你先凑合着看,要是觉得尺度不大,你再根据此情此景去想象便好了。” 我猜测道:“景琛你这么开明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以前都会阻止我看少儿不宜的画面,现在竟然还让我自己去想象画面。开明得让我有些无措。” 景琛轻笑了声,随后清了清嗓子,正经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没有经验,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的。” 我恍然大悟,送了他两字:“阴险。” 景琛并没有反驳,颇为得意地接受了我对他的评价。 念邪本就是被景琛硬生生从床上拎起来的,看了这么会儿不该他这个年龄段看的影像,他身心俱累,便悄无声息地休养生息了。 视线回归半空中,未关的窗户吹来一阵凉风,画面成波浪状摆动,随缘像是百折扇上画着的男子,容貌依然。 风过,画面便恢复正常。 随缘一发现万桑不见了,便跑去她的房间寻找,在桌子上发现一封她留下的信。 万桑会的字不多,这是随缘知道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的字会少得这样可怜。 我看见那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搭配有少量字的抽象画作,我以为我和万桑的思维该是在同一层面的,可是细细研究了半天依旧没有丝毫头绪。看随缘面色凝重,估计和我一样一筹莫展。 这万桑真会来事儿。 随缘突然拍了拍桌子,欣慰道:“原来是这个意思,这次我定会罚你面壁思过。” 说完他便出门去了,那是下山的路,他要去的地方不远,离着云中寺不过半里地的地方有一块平坦的土地。 那是一片荒废许久的田地,因无人照看,各种各样的杂草已有人高。 随缘有意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到了万桑信里所说的地方,当然那也只是他的猜测,也有些担心自己猜错了。 可看见草木的尽头,那若隐若现的身姿,他才终于安了心。穿行在草从中,穿出草木映入眼帘的便是烛影幢幢,围成一个巨大的心形,周围各色彩纸做成的灯笼,灯笼里也有蜡烛,因此放着彩色的光。 各色光影交错,营造出一种梦幻的氛围。 万桑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到来,转身笑问:“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吗” 随缘有些恐慌:“你在干什么” 万桑并不回答,眼中笑意妖娆,自顾自说道:“我真怕你看不懂我的画,不过还好,你来了。” 这个万桑分明就是要表白的节奏,难怪她说妖魔爱就是爱,恨就是爱,原来她说的就是她自己。 ... ------------ 第851章 菩提俎(47) 对自己坦白看似简单,却有很多人都做不到。光是这点,我便觉得她是配得起随缘的, 堂堂正正的妖魔就是个好姑娘。 随缘倒不这么想,眉头越皱越紧:“别胡闹,现在马上跟我回去。” “事情还没有做完,我不回去。”万桑挣脱随缘的手,娇小的身影隐没在杂草里。 随缘以为万桑是要逃离,正准备追过去。 这时候,那片杂草中像是一个巨大的莹绿的光源,最后慢慢分解散开,星点一般大小的光漂浮在空中各处。 竟然是萤火虫,万桑会有这么浪漫的表白方法还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这萤火之光固然美丽,随缘却见过更加绝美的一幕。 万桑从草丛中露出身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脸上有满足的笑容,她的头顶是漫天星光和流动的星火。 万桑偏着头,眼眸里一片清澈纯真,她俏生生动情地说道:“随缘,这可是我抓了好久才抓到的,你可还喜欢” 随缘虽然没说,可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不仅喜欢而且喜欢极了,只是他不愿承认。 随缘黑着一张脸,不悦道:“你闹够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他果断转身,万桑执拗地拉住他的手,脸上维持着最初的笑意:“随缘,我喜欢你。” 我本以为能布置出这样浪漫场景的女子一定也会准备一段情长又华丽的告白的话,却没有想到竟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我喜欢你。 是呀,她就是这么简单的女子,正如她当初说觉得漂亮便想与你分享一样,她从不矫揉造作掩饰心情,她当下心里怎么想便会以最直白简洁的方式讲出来。 随缘并不如我般感动,慌不择忙地甩掉万桑的手,逃一般离开。 那个晚上随缘的心前所未有的乱,经书抄了一遍又一遍,心却越来越烦。 内心深处经历了一整夜的兵荒马乱,随缘决定和万桑好好谈谈。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将她当做任性倔强又不懂事的妖魔了。 这个东西虽然不知道她知道多少,可她因他懂得,便要由他做个了断。 随缘去到万桑房间之前还想着可能会打扰到她睡觉,却没有想到她已经坐在几案前。他进了屋子半晌她都没有半点反应,手撑着脑袋像是在想问题,好像她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随缘敲了敲身边的红木门框:“万桑,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万桑终于抬起头,木楞地看了看随缘,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嘴还是一样的厉害:“随缘,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呢,我迷路了,我到处乱窜,现在才回来的。” 随缘走了进去,看到她鞋底沾着的杂草和泥土,内疚道:“你一夜没睡” “你倒说得轻松,你让我怎么睡,我跟你表白,你既不拒绝也不接受,甚至屁都不放一个转身就跑。你跑什么呀你,我喜欢你就让你这么不爽呀。就算你不爽,你看在我为你劳心劳力地布置那么浪漫的氛围你也不能跑呀。”万桑不依不饶的样子像极了逼婚的女人,穷凶极恶的表情从话头延续到话尾。 ... ------------ 第852章 菩提俎(48) 随缘本来是打算来跟她讲道理的,应该是批评加教育,现在自己却不由得低下了头,声音都不自觉变得没有底气了:“我就是来跟你谈谈这件事的。” 万桑说得潇洒:“不就是同意或者不同意,这么简单的事情用得着弄得跟国家商议派哪个将军上战场那么隆重复杂吗” “那么我说不同意呢。”随缘紧接着她的话说道,话里有着明显的试探意味。 万桑瞬间被噎住,上齿咬了咬下唇,最后倔强地昂着下巴:“那不成,我一定会再接再厉到你同意为止。” 随缘早就料到她不会那么容易死心,说来说去又绕到了最初的话题:“那这就变成了持久战了,看来我们迫切地需要谈一谈。” “那个,我脚走得疼极了,不宜走动,你自己端个凳子过来。”说着,万桑已经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开始按摩小腿,舒缓肌肉紧张。 随缘搬来板凳坐好,开宗明义:“万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万桑仰着头思考了一阵子,眼里一片雾蒙蒙的:“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有理由吗” 随缘一派正经:“佛说世间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万桑说:“那如果一定要有理由,我想是因为你救过我还收留了我。” “万桑,不得不告诉你,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报恩而不是喜欢。” 万桑急了:“你太武断了,我就是喜欢你。” “佛祖为每个人安排了相遇,你若是因为错误的喜欢误了注定的相遇,你是会后悔的。” 万桑眼神坚定,态度坚持:“你怎么就认定我这是错误的喜欢,我告诉你,我这是千真万确的喜欢。” “给你讲个故事你就会明白了。”随缘叹了叹气,“从前有个穷苦的书生,他和一个女子早有婚约,可是婚期将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嫁给了别人。书生因此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不止还一病不起,家人都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还好家门路过一个高僧前来化缘,决定点化点化这个书生。高僧有一面神奇的镜子,镜子里面可以看到每个人的前世。 书生在镜子里面看到一片茫茫大海。大海边上躺着一具女尸,一人路过只看了一眼,再一人路过,脱下衣衫为她盖上,最后经过一个人,好好将她安葬起来。 书生很茫然,高僧便向他解释道:“那具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就是给她披上衣服的那个人。她今生和你相恋,不过是还你前世的恩情,是报恩不是爱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后来书生醒悟终于病好。” 故事是个好故事,不过万桑那心不在焉揉脚的样子,估计是没有听懂。 随缘讲完故事,见万桑一直低着头,还以为她是深有感悟,却没有想到她猛地抬起头,眸中凝着真切的疑惑:“你说完了,可我没有听懂。这个故事好像没有讲完的样子,结局是不是书生潇洒放弃之后,他的未婚妻又幡然醒悟觉得此生最爱还是他,便抛弃新婚的丈夫,众里寻他。” ... ------------ 第853章 菩提俎(49) 随缘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我想如果在景琛这样正经地给我讲这么一个具有无限哲思的故事的时候,我若是这样迟钝还这样漫不经心胡言乱语,他肯定会怒急而去的,要是再过一点,他便会将我打一顿然后再怒极而去。 随缘只感到内心里有血液在翻涌,垂在身侧的手都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我估计清润如玉的他也要动手打人了,这万桑着实是太气人了。 要是我处在当时场景,一定二话不说打了再说,无奈我不在,只能瞪着那只假寐的鸟过过瘾。 不过随缘比我想得还要能忍,握成的拳头又渐渐地松开。 万桑不怕死地开口:“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随缘的上下牙齿在口腔里摩擦得滋滋作响,脸上的青筋乱窜,周围的气氛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可最终暴风雨还是未降临,随缘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我讲得着实深奥了些。简单讲就是你对我的喜欢其实是因为感激,感激我救了你,感激我收留了你,可感激不是感情,感激是因为一时的亏欠,感情是因为一辈子的亏欠。你若是将感激放大成感情,那么真正等待你的那份感情岂不是很无辜。” 万桑也收敛起脸上刻意流露出的笑,她倾身靠近随缘,眼神中是少见的决然坚定:“你无非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性子,至于留不留下来我都已经很倔强,那么对于要不要喜欢你,便足够我不死不休。” 直到万桑消失在房间内,随缘都没有从那种震撼中抽身,他好像刚刚才认识了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女子。 随缘劝慰万桑放弃的谈话失败之后,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害怕万桑还会做出更加失格的事情。 日出日落,日子照常过着,万桑似乎有意将那些事情淡忘,也没有再在他的面前提过那件事。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不去谈起。 以往随缘只会每天清晨敲半个时辰的木鱼,现在黄昏时分又会敲一个时辰的木鱼。起初万桑也在一旁装作做样地敲着,时不时逗弄一下随缘,随缘铁了心地不理她,一来二去她也觉得枯燥无趣便放下木槌离开了。 这次,随缘敲完木鱼到处都见不到万桑的身影,又发现自己换下的衣服不见了踪迹,便寻着云中寺一侧的小路寻去。 六月晚阳已落在半山腰,此时竹影倾斜,虫鸟共鸣。氤氲的热气也不似午间那般滚烫。 小路尽头,他看见岸边大小不一的小石头上静静躺着那双绣花的平底棉布鞋,河中一娇俏玲珑的女子赤着脚踩在水里,河水碧绿透彻,清可见底,如冰般清雅,如玉般洁白的脚丫在水里显得更加莹白。 她温柔地看了看盆子里的衣服,咧嘴笑了笑,眼睛弯弯的。 随缘正看得出神,万桑已经挽起衣袖,将裙摆斜着系在腰间,手中抓起随缘的长衫,却半天没有动作。 ... ------------ 第854章 菩提俎(50) 随缘站在水边,看着不知道如何下手的万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做不来了吧,我不是会说过这些事情放着我来做就好,你好好玩儿就是了。” 她听见声音回过头,看着随缘撇了撇嘴:“我见你敲那木东西敲得起劲儿,我也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便想着帮你做些事情。” 随缘也脱掉鞋子,利索地挽起袖子,朝着她走了过去,调侃道:“你做得来” “做不来。”万桑干脆地答道,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了随缘伸出来的手上。 接过衣服之后,随缘便没有言语,蹲下身子,细细着。 随缘转过身子不想视线被水中那对脚丫吸引,可那对脚丫的主人偏偏不肯被人冷漠无视,从水里捡了好些小石子,一个接着几个往水里扔,石头掉入河中发成叮叮咚咚的声响,同时溅起水花,溅湿了随缘的衣裳。 随缘对万桑一旁恶作剧的笑声充耳不闻,感觉周围万事万物都与他无关。 “随缘,你洗衣服都能洗得这么陶醉忘我啊”万桑不高兴地扔了一个较大的石头,溅起的大片水花倾注在随缘的身上。 随缘知道若是此时搭理了万桑,她一定没完没了。她那张嘴,若是称第二,这天下怕是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他决心不去理会她的故意挑衅,眼睛里仿佛只看得见手中的衣衫。 原来,男人洗衣服也可以这么英俊。 我已经忘记了刚刚和景琛的不愉快,讨好地看着他:“景琛,以后你也给我洗衣服吧” 景琛眉毛上挑:“寻常的女子,不该是这样说的吧” 我最喜欢和他谈论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若是换了人,我便没有这份兴致了。 赶紧问道:“那该怎样说” 景琛一边说还一边做着动作,帮助我理解他说的话:“夫君,以后,你的衣服便交给我来吧。” 我知道他在逗我,却还是羞红了脸,小声道:“谁说要嫁给你了,谁又说要给你洗衣服了。” 景琛直直地看着我,一本正经道:“谁脸红谁就说了。” 为了挽回颜面,我开始颠倒黑白,无理取闹:“既然你那么想娶我,那就该我来定规矩。我家的衣服都要由夫君来洗。” 景琛直摇头:“可这不科学” “你知道什么叫科学为人夫者,科科都要学。”我摆出过来人的姿势,循循教诲:“我的家乡的男子成亲之前都要签订一条契约,契约里面一般有以下几条,第一,夫人永远都没有错。第二,夫人有错,丈夫请遵循第一条,主动向夫人道歉。” 景琛愤懑道:“这个分明是不平等契约,更加不科学。” 我不停顿地说了一通,也不知道景琛听清楚了没有:“你知道什么叫科学,什么叫不科学爱夫人就是最科学的。况且你没看见随缘洗衣服的时候有多帅吗我让你帅还不科学,怎样才叫科学” 景琛的眉头跳了跳:“” ... ------------ 第855章 菩提俎(51) 见景琛又开始保持沉默装酷,我觉得婚途一片黑暗,看来,衣服还是得由我来洗了。 再看画面时,两人居然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一个人眉眼收敛,专心地洗着衣服,万桑没有再往河里投石头了,而是一个人笑逐颜开,专心地看着洗衣服的人。 但是万桑许久没有动静,随缘就有些奇怪,便凭借着眼风看了看她,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木楞地站着。 许是忘记了自己身处在小河中,万桑无意识地想要坐下去,说时迟那时快,随缘扔掉手中的衣服,伸手去拉她。 万桑慌乱中对着他又抓又挠,也不知道她是要自己救还是不要自己救,反正随缘就死死拉住她的衣袖。 突如其来的事故,结果两个人都摔到了水里,溅起大片水花,随缘在最后一刻翻到万桑的身下。 看来这认真洗衣服的人也并不向看起来那么认真。 万桑匍匐在随缘的胸膛,惊讶过后,看到水中那张狰狞起来仍然封神俊秀的脸,便呵呵地笑出声来,银铃般的箫声萦绕在随缘的耳边。 随缘的背后被河里的石头硌得厉害,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但看万桑笑得欢快,他便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该起来了吧。” 万桑见他脸色不好,这才收敛,急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再好心好意地将他也拉起来,绕到他的身后,一边慌手慌脚地掀他的衣服,一边担忧道:“你是不是摔疼了,给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随缘本能地出手阻止她的手,却没有想到一个用力,万桑赤脚打滑,眼看着又要摔下去,随缘再想给她当肉垫,但是已经来不及,只用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而自己的身子整个压在了她瘦弱的身子上,胸腔内一颗心因为惊吓跳得极快,以至于忽视了唇下的柔软。 直到被他压在身下的手缓缓环上他的脖子,他才清醒过来,感觉到唇下的柔软,脑子里立刻像是充血一般,惊恐不已地起身。 “万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随缘为自己刚刚一瞬间的享受而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万桑有些尴尬地对着他笑:“幸好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吻,你不必过于介怀。” 随缘将洗好的衣服全都装到盆子里,轻松便端了起来,自顾自地穿好鞋子,见万桑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万桑终于反应过来,跟着穿鞋子,然后又跟在他的身后。 随缘背对着她,面上有万千愁绪。 我侃侃道:“我就说修仙之人怎么能放任这么一个绝世美人在身边,总会出事情的。我还以为他不担心呢,他终于是有些着急了。” “符儿,你真是” 我急忙打断道:“若是要夸我,你便尽管说,我还受得了。若不是,你闭嘴就好,别逼我。” 景琛半天没有说话,我气得有些内伤,可这是我的要求,总不能痛打他一顿吧。 还是看故事,看故事。 ... ------------ 第856章 菩提俎(52) 虽然河中一吻只是一个意外,万桑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可是随缘却怎么也忘不了水中一吻。 多年的潜心修行,早就对男女之事无所芥蒂,可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那个动情的画面。 随缘自觉自己有愧佛法,决定在佛祖面前跪上三天三夜来洗去自己心中初生的念。 第一天,万桑没有来打扰他,很好 。第二天,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过去,万桑还是没有来找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失落,至于失落什么,他不敢仔细去想。 “随缘,我是说这两天怎么没有见你人,原来是躲这里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随缘的眉头便自然地拢起。 随缘没有答话,一如既往地念着静心经。 万桑向来执着,大有他不理会她不罢休的势头,问道:“你该不会在这里跪了两天吧,饭也没吃,你现在是不是饿极了。” 说着,万桑端了几个馒头,一碗清水过来:“这是我专门下山讨来的,你闻闻香甜香甜的。” 随缘闭着眼睛,感觉有温热的东西触到鼻尖,本能地推开,声音愠怒:“万桑,你别闹。” 万桑也火了:“怎么就成了我闹,分明就是你在闹,你不吃不喝跟佛祖面前跪着是干什么,你犯了什么罪了要这么惩罚自己。” 随缘见着一双欲喷火的眼睛,不耐烦道:“你不懂。” “你总拿我不懂说是,我怎么不懂了,你不就是觉得在河里不小心亲到我而感到罪过吗你上次看我身子的时候不还理直气壮说你只是为了救我,没有其他念头吗。现在你也是为了救我不小心亲我,你就内心自责成这样。怎么,你是对我有其他念头了吗。” 心里那道还没有好利索的隐秘伤口被人深深揭开,丑恶至极,随缘觉得羞愧又疼痛,濒临失控:“万桑,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万桑并不忌惮他滔天的怒火,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你看你这人,我说到你心里去了,你就恼羞成怒了。” “万桑,是不是一直以来我对你都太纵容了,才让你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失了分寸呢。”随缘一直以温静如玉的面容示人,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神色阴骛,眉梢都染上冷霜。 想来万桑也是一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见随缘气得不轻,立刻收起刚刚那刻薄的嘴脸,不再咄咄逼人。 “随缘,我不是故意气你的。那件事我睡几觉就忘了,你也不必介怀的,更不必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惩罚自己几天不吃不喝,你这样让我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的。可是我这样的身子骨是经不起在这里这样跪的。”万桑低眉顺眼扯着随缘略显宽大的袖子。 袖口摆动,有清风入袖,随缘觉得清风直惯入内,连胸腔都有些凉意。 见万桑不再满口胡话,随缘的态度也不好太过强硬刻板,可说出的话依旧疏离:“万桑,我不是因为你才跪在这里的,你先离开吧,我知道分寸。” ... ------------ 第857章 菩提俎(53) “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让你站在起来,要让你把这些馒头吃了。”万桑说得决然,好像她决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拉他,他却如泰山般岿然不动。见拉不行,她便去挠他的痒痒,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忍了下来。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万桑便捏着拳头在他的身上乱捶了一通:“我死乞白赖的求你,你却这么不知好歹,好啊,你要绝食是吧,饿死你,本小姐才不奉陪。我睡觉去了。” 万桑已经走了出去,大概是觉得不解气,回过身麻利地脱掉脚上的鞋子,扔到随缘的头上:“疯子,胆小鬼。” 等到听不到脚步声之后,随缘眼神闪烁了一瞬,又恢复了一片墨黑。 我总觉得万桑一定不会是这么容易放弃的,她那么会来事儿的人,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随缘罚跪又绝食的。 果真如我所想,万桑才走没有多久又转身回到了佛祖的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随缘,倨傲地说道:“你一定是以为我来道歉的,怎么可能,我是回来捡鞋子的。” 随缘还是不理会她,看她还有什么把戏。 万桑没有再说话,从地上捡起鞋子,便绕到随缘的背后,和他背靠着背坐下来。 随缘正准备挪动身子,却听到背后传来尖叫一般地威胁声:“你要是再动一下,我发誓你绝对跪得不安宁。” 不得不说,万桑是聪明的,随缘在心里权衡了两者的轻重,最后挺直了身子,任由她靠着。 万桑背对着随缘,因此他没有看到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神态瞬间温柔的样子,好像拥有了人世间所有的暖和热,因此而心满意足。 随缘感到她在背后扭来扭去,猜想她是在穿鞋子,一会儿的时间她安静了。 她释然道:“既然你要跪,那我就陪着你吧。” 随缘的自我惩罚的结果是,万桑靠着他的背,面对着门外天空,收获了一片繁星,最后安稳地入睡,浅浅地呼吸连带着随缘的呼吸也变得出奇的轻缓温柔。 而后的日子,随缘尽量和万桑保持着安全合适的距离,但这样的平静只不过是深海里的波涛暗涌,不是不存在,只是还没有出现。 彻底搅乱这片故作平静的海的便是一个阴阳眼的男子。 窗外惊雷乍现,随缘也因着醒来,下意识便想到万桑害怕打雷,前几次打雷她都会不停地尖叫,等到他去到她的房间,她已经躲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脑袋埋在腿上,嘤嘤地哭着。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他平静的心不止地疼。 随缘起身穿鞋,却听到自茫然虚无里陡然而起的冷峻之声:“桑桑睡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她被雷声吓到。” 吃斋念佛的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随缘自知一穷二白,此人必定不会为了劫财而到这个有些破败的寺庙来。况且他称呼万桑为桑桑,可见他与万桑关系匪浅,他直觉这个人的来意与万桑有关。 随缘一切心中有数,便悠然问道:“不知施主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 ------------ 第858章 菩提俎(54) 夜色凄迷,月光黯淡,随缘感觉自己是在茫茫虚空里自己与自己对话,不觉有些好笑。 霎时,房间四周点上灯火,一时间亮如白昼。 一男子从光亮中走出,怡然走到随缘的近前,他这才看清这个男子竟然是罕见的阴阳眼,浑身透着一种诡异的阴柔美。 我在药衣的故事里见过这个男人,他叫路魂。 路魂的眼光锐利如刀,泛着一丝寒气:“若不是怕桑桑怨我,平时若是有人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现在早就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 随缘淡淡一笑:“公子说笑了,据我所知拥有阴阳眼除了可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妖魔鬼怪的灵体,最重要的是拥有阴阳眼人的人一定是心灵至纯净的人,你是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的。” 路魂有片刻的怔愣:“生死面前,你竟然能如此泰然,难怪桑桑说你是个情绪极少的人。” 随缘心里有些情绪翻涌:“施主句句不离万桑,想来你们关系匪浅。” “我们都是魑魅阁的人,我的名字叫路魂,顾名思义就是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到的人,而万桑是魔女,魔尊送给我的坐骑。” 随缘小声嘀咕着:“魔女吗我还以为她是妖。” 路魂说起魔族的尊贵有些不可一世,这是血液里对种族的崇拜:“魔可比妖不知道多了多少个等级,你将我们与妖同等看待,这本就是对我们的侮辱。” 随缘当然不会单纯到以为他只是来向他炫耀他尊贵的魔族血统来了,于是问道:“路魂,你来找我是因为” “我想和你谈谈桑桑的事情。”路魂也不绕弯子,“我看我这次来是正确的,你竟然早就知道她不是人类竟然还让她呆在你身边这么久,你是不是喜欢上桑桑了。” 随缘并没有从正面回答:“我志在苍生,红尘情事早就断了。” 路魂冷哼一声,在一旁坐了下来:“魔尊说得没错,八荒三界中属你们神佛最是虚伪。桑桑那样的女子,就算再是喜欢一个人,若是看不到希望,她是不会孤注一掷的。” 随缘无话可说。 “其实万桑除了是魔女,她也是魅魇神兽,它和虚妄兽一样是受了诅咒的神兽。魅魇兽的祖先曾经负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是加罗族的公主。那是一个神秘的种族,加罗族的皇室从出生到死亡,可以生命向上天发出一桩誓愿,无论什么皆可以实现。而这位公主发的誓愿便是诅咒魅魇兽世世代代于中挫骨扬灰。”路魂面露痛楚,眸中黯淡无光,“所以,随缘你不能喜欢她,也要彻底断了她喜欢你的念头。相爱对于桑桑来说就是摧毁。” “路魂,你也喜欢万桑吧。” 随缘这样无波无澜的人,我不得不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他,他说的这句话没有半点犹豫,想来是大脑刚刚反馈出来,他便说出口,可他用了一个也字,应该可以说他已经承认了对万桑的感情。 不过承认的方式很矫情就是了。 ... ------------ 第859章 菩提俎(55) “我从不敢这样想。”路魂沉默后缓缓说道,眉眼深深,尽是包揽着柔情,“我喜欢仰望着她,更甘愿默默呆在离着她不近不远的身后。” 因为喜欢便觉得这世上唯她独尊,周围风景再好都屈居其次。 因为喜欢哪怕被爱而不得折磨得苦不堪言也不忍心离她太远。 因为喜欢而害怕自己的喜欢让她陷入万劫不复,宁愿将所有情思掩埋在每个眷恋的日夜。 随缘的话是错的,路魂对万桑不是喜欢而是深爱。 一直以来都是万桑在积极地向他献殷勤,随缘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一直瞧不上的姑娘,她的迷糊任性霸道不懂事在另外一个人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好。 这样的认知刺激了他一直不愿看清的内心,他其实也是喜欢万桑的,那些坏那些好才是完整的万桑。 随缘神色凝重,感觉自己大劫将至,却还是说道:“若是我控制不住该怎么办” 路魂难以置信地吼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控制不住喜欢她,你知道的,她那样蛮横,我一直奋力将她堵在心门外,可她还是抱着脑袋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随缘指了指心脏的地方,释然道,“这个地方她住进来了,我便撵不出去了。” 路魂一掌劈碎了手边的桌子,表情震怒不已:“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害了她。” 相比情绪激动的路魂,随缘依旧宠辱不惊:“你以为你的不喜欢是伟大吗难道因为那个诅咒万桑就要一辈子独身一人,不能爱人也不能被人爱,你有问过她愿意这样吗世间诅咒皆有其因果,我相信一定有破除之法,你若是真的爱她,你应该去找破除诅咒的方法,而不是千方百计地阻碍别人去爱他。说到底你就是自卑怯懦” 为什么世人总觉得自己是付出情感最多的一方,而因此来践踏别人的付出,随缘的喜欢是喜欢,路魂的喜欢同样是喜欢,他们的程度不一定谁比谁多一些,他们唯一的不同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式。 随缘不该这样说他。 路魂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转而笑得癫狂:“随缘,你明明知道天下苍生和桑桑不能共存。你成佛日将近,若你成佛,魔佛自当不能相爱,桑桑阻挡你成佛,或者你为了桑桑放弃成佛。可是你宿命中注定要成为佛,桑桑若是阻挡你成佛便是犯了逆天大忌,灰飞烟灭才足以平息天怒。” 久久得不到回应,路魂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只在空中飘浮着余音:“随缘,你安心成你的佛吧,放了桑桑。” 路魂说得一点没错,随缘的金身已经铸造到了胸口处,成佛指日可待。 若要他用片刻的欢愉换万桑魂飞魄散,他做不到。 可随缘却不知道该如何让万桑死心,只能以最笨拙的方式,给她最僵硬的表情,最冷漠的对待,最视而不见的不理会。 但是很奇怪,若是换做以前,万桑一定会揪着衣襟咒骂他,可是这次她却一点不恼,以前怎么玩儿现在还怎么玩儿,还越玩儿越过火。 ... ------------ 860.第860章 菩提俎(56) 随缘像往常一样诵经完之后,便要回自己的房间,刚到房门口便闻到一股浓浓的俗世味道,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此刻万桑必定在房间内,没有犹豫,他转身向后踏出了脚步。 这个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万桑只探出了一个脑袋,笑眯眯地说道:“你进来瞧瞧,我下山带了好东西给你。” 来不及多想,他便已经被万桑拖进了房间。 他已经粗茶淡饭了十几年,看着这满桌的鸡鸭鱼肉他没有垂涎欲滴的感觉,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么多的东西,她一个弱女子是怎样弄回来的。 他这样想便也问了出来,语气略微有些重:“你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回来的。” 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一问,在心中想好了答案:“我让人送上来的。” “你哪里来的银子买这些东西,还请人送上来” 万桑说得很得意:“我没有花钱,我会唱曲儿,在山下的人间阁唱了一小半天,便换回了这些。” 随缘感觉自己有满腔的怒火,看着眼前兴致高昂的人他下不了手,可这股火始终要吐出来才会好受,可他好受,那一桌子好菜便也就不好受了。 随缘一向平淡儒雅,说话都未曾大声过,却径直掀翻了那张桌子:“我早不吃些人间俗物,若你觉得跟着我苦了些,明日天亮,你便可离开。” 他知道自己是在借题发挥,她固然有错却错不至此,他一直在找机会赶走她,这或许是个机会。因此明明看着她被吓得一哆嗦,他也没有起心收回那些重话。 万桑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我却见着她轻微颤动的双手,她很紧张,很紧张。 好不容易走到随缘的面前,又好不容易敢盯着他的眼睛,幽怨道:“你真是这样想得要我离开,永远不见我。” 这一句话直击他的心,他不愿承认可不得不承认,她的身影以及其蛮横的姿态挤入他的脑海,渐渐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随缘想到路魂的话,到现在都有些后怕,心中早已经有了决定,纵然是不愿意说出来还是很坚定:“万桑,其实你早该离开了。” 万桑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幽幽道:“难怪这段时间你总对我爱理不理,我平时爱任性胡闹那是知道你不会真的生气,可这段日子我有些不敢了,你连脑门都贴着生人勿进。” 他没有说话,万桑抱起还没有来得及放到桌子上,却因此幸免于难的酒坛子,扯开封坛的纱布,开始豪饮起来。 都说喝酒壮胆,能敞开这样喝酒的女子定是需要很大的胆子,她想做的事情也一定是很艰难的。 随缘一挥手,刚刚还在万桑手中的那坛酒已经摔到墙角,碎了一地。 “万桑,你到底想要怎样” 这次他是真的发怒了,很多情绪控制不住让他内心焦躁,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更是觉得心烦意乱。 下一刻,唇上多了温柔的触感。 ... ... ------------ 861.第861章 菩提俎(57) 他正想推开,却被一双纤细的手禁锢住挣脱不开,他不曾想过她的力气原来是这么的大,他有些糊涂了,不知道是自己不愿推开还是真的推不开。 最后是万桑主动撤离他的唇,说是撤离,却依然与他唇依着唇,眼睛中尽是伤痛,如蚊低声说:“这话该我来问,随缘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时候,随缘才清醒过来,找回自己的理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推开近在咫尺的万桑。 下意识的行为便没有轻重,万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惊讶地看着随缘,那双曾经被随缘赞叹过的眼睛满含泪水,却只是摇摇欲坠。 他伸出的手只停到两个人的中间便又收了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叹息道:“明天就离开吧” 万桑的眸子绽放出妖异的色彩,那是我第三次看到血红的眸子,无论是药衣还是雪瞳,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震撼,与生俱来的妖娆魅惑,多看一眼都噬骨摄心。 她的声音不若先前那般纤细悦耳,低迷的声音连带着空气也跟着静止:“随缘,我真的不想用这种方式留住你。像一般人那样,我们好好的。” 她的手在随缘的面前随意地挥舞了一下,他的身体便慢慢地向下滑着。 念邪不知道什么时候转醒,盯着画面的眼睛里装着钦羡:“这是万桑姑姑的魅瞳之术,只要内心有的人便能顷刻间被她控制。” “万桑姑姑”我有些惊奇,“怎么叫这么亲热。” 念邪小跑到我的腿上坐着:“魅魇兽和虚妄兽在上古时候便交好,我爹和万桑结拜,她是我爹的妹妹,我当然要叫一声姑姑。” 万桑和念邪是什么关系都跟我没关系,她们之间再亲都亲不过我和他,毕竟我是他娘亲呢。 我有些焦急地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画面转换得很突兀。 还是一样不见五指的黑夜,只是再没有那样闪亮的繁星,四周都是一片死寂,连同夜里没有还没有睡下的人咚咚的心跳声都显得诡异。 随缘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像是被梦拉扯,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也清醒不过来。我有些心急,真想帮帮他叫醒他。 可这个故事里我始终是个局外人,我也只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梦会让他难受得浑身被汗水湿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太快以至于让我觉得他像是被鬼附了身。 他点燃了房间里唯一的油灯,房间由暗一点点变得明亮。随缘一直盯着烛火中心蓝色的火焰。 他还沉浸在那个梦中,只觉得后怕。 我心里像是有一万只白蚁在爬来爬去,可我没有办法。像现在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梦到了什么,我依然没有办法。被吊着胃口真是受罪。 那些往事像是被打乱的塔罗牌,每翻开一张,都有一些难以阐释的秘密。 我也说不清楚万桑是什么时候离开云中寺的,为什么离开。我却知道云中寺少了万桑一人,却多了好多其他人。 ... ... ------------ 862.第862章 菩提俎(58) 随着来云中寺庙避难的人越来越多,终于这座年久失修的寺庙再也不能承载更多的人。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天灾是最能引起共鸣的。 景琛大概是见我的面容太过于狰狞了,整以暇道:“你该不是以为哪里发大水了吧” 我惊讶于他为何这样问,却依然老实答道:“这倒是没有,这迦南王朝的地势颇高,周围全是山,哪里来的发大水。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地震。” 一分析出来,我觉得真是头头是道,自己不禁满意地很。 景琛也漏出了纠结的神色,那个样子看得我的心里也跟着不顺畅起来:“你有话就快点说。”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难民不是被自然灾害逼到寺中的,而是被万桑逼上来的。”景琛看着画面,像是在深入研究。 对于他的这个说法我是大大的怀疑,这样的想象力不去写挣一笔还真是可惜了。 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这都是看客们无聊的时候生出来的闲情雅致,若是事情按照我们想得所发展,我们便可以赞扬自己未卜先知,若是事情不若我们所想的发展,也能充分调动我们的胃口,让我们暂时忘却猜错的遗憾。 综上所述,看戏人的情绪虽然是被演戏人牵着的,可归根究底要幸福一些。 至少,此时的随缘一定过得不好,看着满寺院中的人,他的五官都快要皱到一起了。 一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拦在了随缘的前面,没有一点前兆直接跪了下来,连连磕了好几个头:“随缘大师,你就出面阻止那女魔头。迦南王朝曾经可是您的子民,你忍心看着她残暴地屠城” 随缘立刻伸出手拉他起来,他想拒绝,可是却说不出口,至少他曾经是迦南王朝的太子,这些都是将要成为他子民的人。 可是他不能去找她,不给她希望,她会罢手的。 见随缘有些犹豫,原本在地上坐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随缘大师,你就发发慈悲,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吧。女魔头说,只有你能救我们。” 我知道随缘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或许这便是万桑想要的,她就是要逼着他面对自己的内心。 只是不知道这结果,她似乎还受得起。 “明天,若她还未罢手,我便下山见她。”随缘的心里,她还是那个善良漂亮的姑娘,他始终不相信她会变得如此的心狠手辣。 有了承诺,他们也便罢了手。 只是明天并不远,上山的人还在持续增长。他们还说女魔头真是丧心病狂,竟然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的心脏挖出来吃,一张嘴吃得血淋淋的。 他们描述得太过逼真,随缘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 他从未觉得下山的路这样的快,快到他还没有想好见到万桑的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说好久不见未免显得太过生疏,说最近你好吗,显然很是自欺自人。 未经彩排,两个人便相见。 ... ... ------------ 863.第863章 菩提俎(59) 随缘真正见到万桑的那一刻,有些不认识,他记忆中的万桑总是盈盈笑着,对就是笑着,似乎面对着他,她的脸上总是有化不开的喜悦。 那时候,他还想过,这丫头到底是在乐些什么,怎么能没有半点忧愁呢。 可现在看她,那纤细的眉勾到眼角以后,红色的瞳孔妖异地闪烁着,及地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背后,略微有些凌乱,她正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那尖锐的指甲格外的引人注意。 随缘和万桑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尺,可他就是迈不开脚步,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躺椅上的女子慢慢睁开眼睛,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突然焕发温暖的光彩,她穿着一袭红衣向着他飞奔过来。 她终于躺在随缘的肩膀,若不是她满身的血腥味,他竟然还恍惚觉得这个姑娘还是背靠着他看门外星空的姑娘。 万桑啜泣出声,神智有些崩溃:“随缘,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随缘木着一张脸,推开万桑,质问道:“万桑,你穿红色的衣服是因为就算沾满鲜血都看不出来吧,然后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欺骗你的良心,欺骗我的同情心。” 万桑脸上尽是惊恐,簌簌而下的泪珠都停留在了脸庞上不敢掉落下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究竟在说什么” 随缘的眉头上凝结着冰霜,眸中尽是厌恶痛心:“万桑,你还想让我说什么,魔就是魔,我竟然还天真觉得众生平等,妖魔里也有好的。我只怪自己当初没有杀了你,才让你造了那么多的孽。” 万桑踉跄地退后两步,眼中惊诧不已:“你再说一遍。” 随缘字字铿锵,不留余地:“没有杀了你,我后悔了。” “你知道我被那些要我死人的人围攻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想我一定会给你一刀让你痛一痛。可是我做不到。我还自欺欺人也许那人不是你,怎么能够是你呢。看来我错了,大错特错,你是佛,我是魔,你怎么会容得下我。”万桑随意挥了挥衣袖,地上便血迹点点,她摇晃着挪到躺椅,脸色越发地苍白。 此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万桑最先打破这种沉默,嘴角挂着妖娆的笑意和淡淡的嫣红,眸中一片冰天雪地:“随缘,你大驾光临,我该怎样为你接风洗尘呢” 说完,没有人接话,她又自顾自地笑了几声,眸中泛着嗜血残忍的光芒:“你应该没有亲自见过我杀人吧。凌厉的绸缎出鞘,我让它冲着哪里去,它便不偏不倚地冲着哪里去,然后便是一个洞。从这边可以看到那边的洞。” 随缘分不清心寒里夹杂了多少心疼:“万桑,停下吧。” “你不相信”万桑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血红的绸缎从袖口中飞出,直接打向不远处的人,如她所说,那人的腹部多了一个洞。 那人甚至是没有来得及叫一声,便倒地而死。 在此之前,我见过很多人杀人,可从没有一个人做到这样的很绝,可她还是一个女子。 ... ... ------------ 864.第864章 菩提俎(60) 随缘看着无辜死去的人,一阵痛心:“你到底想怎样” 只消得瞬间,万桑就飘到了他的身边,魅入骨髓,笑容妖艳:“我不想怎样,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和天下苍生你必须得选一个。你要我活,苍生死。若要苍生活,你便杀了我,亲手杀了我。”话锋一转,“对了,你确实是想杀了我的,可你也须得杀得了我。” 随缘叱道:“万桑,你不是这样的人。别逼我。” 万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一个比一个狠戾一分:“那我在你心目中是哪样的人,你说我在逼你,到底是谁将我逼成这个样子的” 每个字如同重锤打在随缘的心上,如同溺水一般,呼吸不过来。 见随缘只是一味地低着头,万桑的面上闪过无奈和伤痛,她仰起头叫了一声,双手展开,红裙飞扬,发丝入风,凌乱舞动,两条红绫从袖口中快速飞出,触到的人,头身分离,热血溅了一地。 “随缘,你这个自私的人,你想让我死,我偏偏要活下来。” “我要让你看着你所要弘扬的大爱,你所要守护的苍生,我要尽数摧毁。”说罢,万桑闭上了眼睛,脚下生风,周身飞沙走石。 空中电闪雷鸣,空气中都游离着电光。 那是令人咂舌的恐怖力量,难以想象若是让她成功了,迦南王朝该是从史书上消失匿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也难以形容其惨状。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万桑近乎疯狂的行为吸引了,景琛却注意到随缘的变化,他惊讶道:“难道随缘成佛了。” 听见景琛的声音,我也看向随缘,他浑身被金光包围,一时间佛光普照。万桑身边的飞沙走石立刻掉落到地上,周围躁动的事物刹那间便恢复了平静。 不消一刻钟,随缘便升到了半空中,脚下虚无却像是在平地上一样平稳。 他头顶泛着刺眼的金色光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万桑手上的手链也泛着青褐色的光,我知道那是随缘送给她的,可以让她靠近菩提树,同时也可牵制万桑的菩提俎。 所以随缘在念的诀就是菩提俎,万桑一定以为那是他送她的鱼肉,却没想到是他别有用心放在她身上的刀俎。 呵,真是伤人呀。 万桑顿时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跌落在地上,呼吸急促,额头上的汗珠汨汨往下滴落:“随缘,你对我做了什么” 随缘淡淡道,金光普照着的他有种难以言说的落寞:“那手链便是菩提俎,它能吸收一切用于杀戮的神力,你刚刚用了多少神力想要杀人,那些神力现在就一分不剩。” 万桑自嘲地笑了笑:“你是在说我自找的是嘛,我的确是自找的。若不是我一念之仁,害得自己爱上你,我也不会可怜兮兮地受制于人。” “魔女万桑,你冥顽不灵,杀生成性,残害百姓,本佛赐你飞灰湮灭,永世不得超生,你可有异议。”随缘淡淡地开口,眼睛没有看着万桑,而是别处的什么地方。 ... ... ------------ 865.第865章 菩提俎(61) 万桑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喃喃道:“我还是阻止不了你,你注定是要成佛的。” 可我也是女人,她看着随缘,眼睛里那些火焰我看得分明,若连那点爱意都是假的,我觉得世上便不会存在真了。 不是过分笃定,我也没有必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笃定什么,只是觉得她看着随缘的时候,就像是我看着景琛一样,不是我相信她,而是我相信我自己。 随缘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和她在一起,她便可以活着,哪怕是不好过,可至少还能活着,这样便好。 可他决然没有想到,到最后竟然是他亲自打散她三魂七魄。 他自是不愿,可是既已成佛,便不该有七情六欲,苍生便是全部,万桑如此狠辣的手段,灰飞烟灭已经是对她的宽宏大量了。 “我有异议,可你会听吗”万桑早已经褪去了魔女的狠辣,一副女儿家的娇弱,前后两人,判若云泥。 看着她处在了千夫所指的地步,无人关心地扑在地上,我似乎是可以忘记她刚刚杀人的恶毒。 其实抛开刚刚所见,她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世人常说,伤人多重,被伤多重。她心里恐怕早已经溃烂成伤了。 随缘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才将她逼到这种地步。 “你说。” 万桑仿佛说得是别人,那般波澜不惊,平静得让人害怕:“我觉得灰飞烟灭对我所犯的罪过来说未免太过轻巧了些。若是随缘佛不知道如何处理,我教你可好,你可以将我的打碎,抽离并且封印我的魔灵,将它放到天火中永生永世的焚烧。” 随缘死死地看着她,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竟是看不懂她:“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随缘佛果然是博爱,刚刚不是还后悔没有杀了我,现在成了佛,对我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女都想着网开一面。可我自知罪孽深重,若是你动不了手,我便自己来。” 万桑说得那样认真,任谁也不会是觉得开玩笑的。 果然,她浑身泛起萤萤的光,仰着头,眼中有泪。 没有人可以救一个决心想死的人,更何况随缘本就不能救她。 一道金光自随缘的掌心劈出,铿锵地打在万桑的身上,她只轻轻地闷哼了一声,便如落败的枯叶蝶跌落到地上。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指着随缘声泪俱下地说道:“随缘,你觉得你是成功了吗你最应该保护的人都因为你受到了伤害,我不恨你,总有一天你自己都会恨你自己。” 万桑的身体一点一点的透明,我知道那一掌足以让她灰飞烟灭。只是没有想到,喜欢一个人依然能够那么狠,就像对着的是一个敌人。 我绝对做不到,要伤害景琛,我宁愿伤害自己,若真的可以两两相抵,我愿意用双倍的伤痛换他更多的好运。 随缘指尖跳跃着光圈,他缓缓将光圈引到万桑的眉心,那光圈自发在她眉心开了一条细缝,滑溜地钻了进去。 他对着手中逐渐透明的万桑,吐出薄如蝉翼的情话:“苍生和你,我都要。” ... ... ------------ 866.第866章 菩提俎(62) 那只休息的万桑吵醒了随缘,在他睁开眼睛的那刹那,画面像是一根紧紧拉住的弦,受到重压被狠狠崩断。 万桑可真让我心疼啊,我看了那么多的故事,她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留下过眼泪,可这个女子从头到尾,那些难以言说的怨和愁全都被她固执地囚禁在眼眶里。 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让我多想代替她来哭。想着,或许哭出来,她便不会那样难受,我的心里也不会这样堵得慌了。 我看着景琛,景琛看着我,我们都没有言语。 那些往事该是只有我们看到了,可随缘的心里也又经历了一次,晴朗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嘶哑:“你们会不会觉得我有些狠” “不会,只是我很疑惑,你对待一只鸟儿都比对待她来得和善,这对她来说未免太过不公平,” 这是我的真心话。 太多的事情告诉我,命运是个不可抵抗的存在。 我们自以为是地以为将命运玩弄在手掌心,殊不知我们一直在被命运玩弄,无奈的不是不可抗,而是不自知。 “你可听过佛和魔能够安然永生的”他的声音变得悠远,像是来自心田,没待我回答又接着说,“我是上天选定的佛身,她只是一个阻挡我突破无上解脱之境的魔,天意岂可更改。凡是阻挡的,无论人仙魔,一概灰飞烟灭。我若不知道还好,我若是知道了还怎么和她在一起。” 我想我懂了,随缘不是不爱万桑,而是一直从未间断地爱着。也许收下一个人很容易,可收下之后又要看着那人在眼前消失,这是极其不容易的。 这么不容易,他自知做不到,便选择做最容易做的事情,他想着死,她也只能死在自己的手里。 这是一个很唯美很悲伤的话题,他成佛之日,便是她灰飞烟灭之时。 可他应该要让万桑知道的,苍生和她的天平,他一度偏向过她也只偏向她。 “以往我从不会认为世界上会有佛的存在,我想象中的佛是什么情绪都没有的。”我看着随缘,“你更像是一个凡人,也是一个俗人。” 随缘的眼睛看向窗外,那鸢尾在风里没有方向的摇曳:“人是未来佛,佛是过来人,我也曾如你,或者一直如你一般,觉得有那么一个人至始至终都无可取代。” 大概景琛是觉得我和随缘一直是在谈论一些不找边际的问题,从不插嘴的他打断了我们逐渐升华的话题:“那只鹰是万桑,还是你思念万桑时候的一个寄托。” 随缘的眼睛里漏出赞赏之色:“她是万桑,出家之人不打诳语,更不会自欺欺人。” 景琛又问:“那她为何要以你的肉为食” 随缘像是一个慈祥的大人,万桑就是他的孩子,很轻易便原谅她的小任性一般,他说:“不碍事,我的肉会长的,就是有些疼。我知道她恨我。我也知道她早就不想活了,可我却私心地收藏了她的一魄,用了三千年的修为才勉强为她塑造了一只鹰的身体,所以她应是更加恨我了。” ... ... ------------ 867.第867章 菩提俎(63) 景琛真的很不会聊天,我预感这话题再继续聊下去就会像是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绵密的血珠往外涌出,没有大碍,可是时间久了,也是要人命的。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景琛和随缘的表情都很慎重,我正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去阻止他们的谈论。 念邪却是比我先一步付出行动:“随缘佛,你会不会找爹和娘亲要回青鸾火凤呀,要是这样我们就不帮你了。” 随缘的手正轻滑过琴弦,有细微的弦音若有似无地出现,他回头给了我和景琛一个安心的眼神:“当年青鸾火凤不翼而飞,我成佛之后搜索四海八荒才在南海的暗礁下找到火凤,是我亲自送给景琛的,至于青鸾在这丫头的手上应该是宿命吧。我是佛,顺应天命。” 景琛说:“可我的火凤箫是我师傅给我的。” 万桑从桌子上扑腾到地上,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困住一般,挣扎不止。 我虽然不了解为什么万桑会有这一出表演,可是从随缘瞬间变变得焦虑的脸,我知道一定不是一件令人笑的好事情。 “此事你以后自会知晓,天机不可泄露。”随缘抱起地上的万桑,匆匆说了一句:“她不能在人间呆得太长,我要带她回去了。我还会来找你们的。” 随缘是直接消失在我们面前的,不见他的身影之后,若不是那些太过强烈的画面,我会以为我和景琛齐齐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有个傻傻的魔女姑娘爱上一个自欺欺人的痴呆和尚。 以往我们一开始便知道我们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可这个故事虽然没有看完,却也看得差不了多少了,我们依然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随缘想让我们干什么。 随缘离开的时候没有给我们一个确切的时间,也打乱了我们的既定行程。又胡乱在皇宫呆了几天,想着随缘这些天大概是有些忙,我们游山玩水,他要是想找我们,一定是很容易的。 佛必须是要有特殊的技能才值得让人崇拜的。 我觉着只要不是和景琛分开,离别就是一件挺容易的事情。 我们去向崇奕告别,这么长时间他都没能从雪瞳的事情中缓过神来,我不知道失去最爱的人是怎样一个感受,可是看见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人如今满脸的胡渣,我知道那一定很难受。 景琛像是知道我心中想的是什么,横放在我腰间的手又紧了紧:“放心,我定死在你的后头。保证不让你一个人。” 景琛这样的人应该是从不轻易许诺的人,若是他肯许诺于人,那人必定是他觉得很重要的人。我觉得很幸运,我是他觉得重要的人,在我觉得他也很重要的时候。 这场告别到最后演变成了我和景琛的交替劝说,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些空话,例如,死者已矣,生者当要快乐地活下去。 崇奕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 最后我们极其苦痛地互相拥抱,我本来没有离别的伤痛,这时却湿了眼。 ... ... ------------ 868.第868章 菩提俎(64) 崇奕将一封信交给我们,说是崇言早就知道我们会离开皇宫,离开的时候把信交给景琛。 信里所说我们已经知晓了一些,崇言是真命天子,随缘十几年前曾入得他的梦中,让他将那管翠玉洞箫交给景琛,并且让他去寻找一个拥有青鸾琴的女子,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丢下她,那个女子便是他命中的伴侣。 起初崇言以为那只是一个梦当不得真,可是一醒来身边果真有一管洞箫,和梦中所见一个样子,这就将让他不得不信了。 除此之外,崇言还说很多事情就是命中注定,他很开心能够做景琛的师傅,还有我们成亲的时候便是他们回来之时。 皇姨父信中都提到让我们成亲之事,我以为景琛看了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他只是淡定地将信包裹着放在烛火上燃烧成了灰烬便再没有下文。 我虽然很急着嫁给他,可总不能让我求他吧,什么面子都可以不要,这个不能不要。 我想到外面的广阔天地看一看,只有我和景琛,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我们一路走,一路花开。我们一起看日出,看日落,想象着我们到老了还依然在一起的模样。 我想我和景琛就算老了,也是一个英俊的老头和漂亮的老婆婆。 可是我不能忽略幽木和陆轻檀,更忽略不得念邪,他撒得一手好娇,卖得一手好萌,更哭得一手好鼻子,我可不想被烦死。 景琛本来为我准备一辆看起来就很舒适的马车,却被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所以就算此刻我坐在马背上,浑身被颠得难受也不能有什么怨言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我想着和景琛同骑一匹马,那是我觉得顶浪漫的一件事情。可要是这点小浪漫把我的小命都给搭进去,那就不那么浪漫了。 我这边状况不是很好,便想在其他人身上找满足感,结果看见念邪在陆轻檀的胸膛上舒服地闭着眼睛,我真是疑惑他难道不觉得一路上很颠簸,这怎么睡得着的。 我又羡慕又嫉妒,最终找了一个稍微能让自己好想一些的理由,他一定是因为肉多才对颠簸免疫,一定是这样的。 念邪猛地睁开眼睛,我一脸哀怨全都被他看在眼里:“娘亲,你脸色惨白惨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也不隐瞒:“我全身都不舒服。” “爹都说你会遭罪了,果真是这样的。”念邪说。 景琛勒紧缰绳,身子下的马便原地停了下来:“前面不到十里就是安和镇,今晚我们就在镇上找个客栈歇息一晚上。” 我有些挫败,哀怨道:“明早又要启程,这马儿怎么受得了。” 景琛安抚道:“明天我们就在安和镇逛一逛,阳春时节,好些花儿都开好了,你不想看看” 倒不是看花的建议吸引了我,知道明天不用在马背上继续颠,我比吃了很罕见的好吃的还要高兴。 景琛估计得很准,就像是预先让人用尺子量过一样,看着也差不多是十里路的样子。 ... ... ------------ 869.第869章 菩提俎(65) 不知道说我们幸运还是不幸运,安和镇的客栈各具特色,我还想着好好挑上一间体验一下也是好的,可是我们到安和镇的时候所有的客栈都挂出了已满的牌子,唯独一家只剩下两个房间。:efefd 我们一群人静默了良久,小二有些不耐烦道:“几位客官到底要不要房间” “要。”幽木当机立断,将心里的规划说了出来:“我和符生睡一个房间,轻檀和符生,念邪一个房间。” 这个安排很合理,可是我内心很哀怨,我本就怕冷,幽木还总是对我放冷气,我睡得着才怪。 虽然这样,我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念邪默不作声地呆在陆轻檀的怀里,景琛也没有说话,我以为他们都默认了,便认命地准备上楼了。 刚刚转身,便发现景琛抓住了我的手,又将我带了回去,他说:“符生不在我睡不着,我和她一个房间,念邪也习惯跟我们睡,轻檀你就委屈一下,打个地铺。” 陆轻檀看了一眼幽木,微微点了点头。 幽木将掌柜的几案使命地一拍,便转身上楼,想来一定气得不轻。 我不是一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况且是在她的高兴与我的高兴不可兼得的情况下,根本就不用权衡。 我不将快乐建立在打击伤害别人的内心上就已经算是仁慈了,自然是要让自己高兴来的比较重要了。 于是我便挽着景琛的手高高兴兴地上楼了,见旁边还差点什么便回过头去,发现念邪正站在陆轻檀身边想走不能走的样子。 我问得真诚:“邪儿,你是想和轻檀试一试在地上睡的感觉吗” 念邪一听吓得不行,赶紧朝着我们奔来。 一路上我被颠得五脏移位,景琛怕我隔了一晚上之后全身更加疼痛,便躺在我身边自发地替我揉捏肩胛,手臂这些最容易酸痛的地方。 念邪标榜自己善解人意不躺在我和景琛的中间,自己缩成一团睡在里侧。 他原先一直面向里侧那面墙,身子缩着一动不动,我一度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娘亲,你现在和爹在干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景琛浅笑着:“你娘亲的手已经伸进我的衣服了。” 我睡觉喜欢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真切感受到他的温度会睡得很好,运气再好些的话还能做个好梦,梦里我能够不费半分力气虐他一顿。 念邪无奈地说了一句:“我还是个孩子。” 我没有听懂。 念邪十分郑重地又重复了一次:“我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你是个孩子,一个六岁的孩子。” 念邪怯怯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我这才理解过来,敲了敲他的脑袋:“想这么多,你也不怕晚上睡不着。” 我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有了一个好的主意:“邪儿,既然你睡不着,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就接着那天没有说完的赶尸的故事。” 还记得上次给念邪讲那个赶尸人的故事,故事还没有到,他竟然吓得尿了裤子,害得我抱着他半夜换床。 ... ... ------------ 870.第870章 菩提俎(66) 念邪确实是被吓到了,现在只是听我这么一说,他的身子便开始悸颤:“难怪孔圣人说天下唯有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娘亲你分明是女子和小人的结合。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我说得有理有据:“我是在为你长大以后成为男子汉奠定思想基础,内心不强大外在表现得再强大也只能是外强中干。” 念邪转过身子,将小短腿搭在我的大腿上:“你为你的以大欺小找了个华丽而伟大的理由。” 我在被子里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邪儿真是识货,我也觉得华丽而伟大。” 念邪磨着牙提醒道:“重点是以大欺小。” 景琛生怕卷入我和念邪之间的口舌之争,袖手旁观不止,还笑得浑身一抽一抽的。 我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那邪儿爱娘亲吗” “爱。”念邪唯恐我不相信狠狠地往我怀里钻。 “那不就得了,一切都是你自愿的,一切因为爱的承受都是值得被赞扬,我赞扬你,但是不会停止欺负你,这是娘亲唯二的兴趣。”我无情地将念邪推出我的怀抱,在他的脸上亲了亲,还故意留了些口水。 念邪是一只有洁癖的神兽,赶紧往我身上蹭口水。 头顶传来景琛颇具探究意义的声音:“欺负邪儿是你唯二的兴趣,那还有一个兴趣是什么” 我默不作声。 我敢说其实最大的兴趣便是欺负他,只是一直未果,但却从未放弃。 我和念邪一场唇枪舌剑之后,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兴奋得睡不着。 念邪则不同,如同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翻了个身子便呼声阵阵。 我将念邪搭在被子外面的手又塞进了被子里面,羡慕道:“感情他和我争辩是为了更快的入眠呀。” 景琛将我抱得紧紧的,埋怨道:“你再挤的话我就要掉地上了。” “我睡不着的话就想要动,我离邪儿近的话就会打扰他睡觉,所以我只能退出来一些再动。” 景琛的呼吸又变得灼热,一如往常很多个夜晚一般:“那请你伸进我衣服的手不要乱摸行吗” 我将手伸出来:“你怎么这么小气。” “这哪里是小气”景琛像是要解释,却最后放弃,“算了算了,以后再说,既然你睡不着,我们出去透透风。” 我以为景琛所说的透透风,就是我和他两个人花前月下,吟诗作对,聊星星,聊月亮,畅谈人生这般风雅,却没有想到自己前一刻还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到了房顶。 景琛说我们现在坐着的地方是安和镇最高处,白日里可以纵观安和镇每个角落,哪条河里有几个女子在浣纱,几条船飘过,哪条街道最繁荣热闹,这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晚上,吹着风,眼里是万家灯火,一盏灯便是一个故事,慈母灯前缝衣,书生灯前苦读,知音互相倾诉心声,想到这样,不禁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我靠在景琛的肩上,天真地问道:“景琛,我们现在可以叫梁上君子吗” 景琛看向远方,眼神游离半晌才回头道:“梁上伉俪。” ... ... ------------ 871.第871章 菩提俎(67) 我狠狠地嗅了一口清风,感慨道:“明月清风,天地辽阔,良人相伴,若是有酒更佳。:efefd” “正有此意。”景琛从另一边将酒递到我的面前。 我疑惑:“你什么时候买的酒,我怎么不知道拿酒了” 景琛嘲笑着我的恐高:“刚刚你一路都是蒙着眼睛的,你知道才怪。” “你轻功那么好,飞那么高,我怕嘛。”我迫不及待将酒塞扯出来,一股清香袭来,我贪婪地使命嗅了一口,“这是什么酒,好香。” “桃花酒,刚酿的,味清香不醉人。” 我毫不吝啬地夸赞:“景琛,你真是全才。” 景琛喟叹:“没办法,我也是被逼出来的。” “恩”我嘴里已经含了一口酒,吞得急了些,呛得我眼泪直往外窜。 “若是不够好,符儿该是会跟别的男人跑了。”景琛转过头来,看我眼泪直流:“有这么感动吗” 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感动个屁,我被呛到了。” 景琛一脸你真没情趣的表情,然后转过身子只给了我一个侧脸的轮廓。 我碰了碰他的手肘,挑衅道:“我好想作诗,敢不敢比比” 景琛有了兴致:“比就一定有输赢,输了怎样,赢了又怎样” 我顺口一说:“我赢了,你背我走回去,你赢了,我背你走回去。” 景琛难以置信:“你确定” 我将大腿一拍,斩钉截铁道:“说一不二。” 景琛问:“那好,以什么为题,谁先来” 我慷慨道:“酒和月皆要入诗,你先来。” 景琛也不推脱,欣然接受:“对酒不觉眠,落花盈我衣。醉起步溪月,鸟还人亦稀。” 我斟酌了一番,点了点头:“你赢了。” “赢在哪里” 我理所当然道:“赢在我喜欢这首诗。” 景琛刮了刮我的鼻子,笑意融融:“那符儿承让了。” “娘亲,娘亲,娘亲。” 我拍了拍景琛:“我好像听到念邪的声音了。” “娘亲,娘亲,我在下面。” 我顺着声音低头一看,那小人像个跳蚤一样不停地跳。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其实我想说他这么短的腿要从晚上跑到明天早上才能到这里吧。 念邪想了想,果断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景琛善解人意地给了答案:“他现在应该是一头成熟的虚妄兽了,我的轻功再快也会被他狠狠甩在后面的。” 我想现在念邪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 我完全不能理解:“那他怎么不自己上来” “邪儿和你很像,没有人帮忙的时候,他什么都会靠自己,可只要身边有值得信赖的人,他便会全身心依靠那个人,然后自欺欺人地做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景琛刚说完,便下去将念邪提了上来。 “你睡觉睡得好好的来干什么”念邪的到来自然是打扰了我们吟诗作对的好兴致,我也自然是心里很不爽。 “娘亲都走了,我不能好好睡觉。”念邪将我的腿伸直,躺在我的腿上,“简单来说,我来找你们就是为了好好睡觉的。” 我就这样被动地被念邪枕着睡了半个时辰,他睡得都流口水了,要不是我腿麻了,我也不会忍心叫醒他。 可我后来发现,就算忍心也依旧叫不醒他,景琛便将他抱在怀里,一手抱着念邪,一手揽着我的腰,在房顶上跳跃着。 景琛的负重增加了,抱着我还只有一只手,我便更害怕了,两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眼睛闭得死紧。 被吓了吓便有了睡意,回去之后我几乎是沾床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景琛和念邪什么时候上床的。 ... ... ------------ 872.第872章 菩提俎(68) 次日醒来,我有些担忧昨晚入睡之前太过随意,不知道我的睡姿有没有吓到景琛,转过身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两边都早已经空空如也,景琛抱着念邪正站在窗台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景琛的面容像镀了一层薄薄的光辉,好看得不真切:“醒了。我还担心外面太吵你睡不着,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睡得可真香,口水将我的肩膀都湿透了。” 景琛说得那样认真,我也分不清真假,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平日里不这样的,一定是太累了。” 景琛一副很是遗憾的样子,“听小二说,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诸秀节,既然你这么累,我们今儿个就呆在客栈好好歇息歇息就好了。” 听他这样一说,我立刻从床上蹦起来,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一个晚上足够缓解所有的疲惫。 我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毕,吃了些不早不晚的早点,便和景琛,念邪出门了。 诸秀节不是在安和镇的正街上举行,而是在不远的郊外,那里真是花的海洋,汇集了从五湖四海移植过来的花朵,虽然没有我最爱的彼岸花,但已经让我赏心悦目了。 花海的周围还修筑了水上楼阁,每个亭子都是且封闭的,而且隔音效果是极好的。 我和念邪走得累了,便一步都不想再走,景琛给了些银子得了一个亭子。 我已经走了好些路,腿疼得不行,进了亭子便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好半天缓过神来,发觉这亭子果然是值得起那些银子,从窗子望出去,视野是极好的。只是外面的景物太过一般,亏我以为诸秀节有多热闹多有趣,赏花看鱼从来都不是我的兴趣。 我叹息道:“我感觉我从一个皇宫进入了另外一个皇宫。” 景琛显然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毫不掩饰地问道:“怎么说”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帷幕:“皇宫的御花园也是这样姹紫嫣红,还有比这些花名贵得多的稀有品种。” “听人家说女儿家都是喜欢花的,我以为你也喜欢。可是你的样子却是很不喜欢。”景琛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就不可以鼓励我一下,装作喜欢的样子。” 我深知打击了他的信心,便如他所愿:“景琛,我好喜欢这些花,真是美得不行。“ “太假了。” 我已经无话可说:“那你想怎么样” “你首先得崇拜地看着我,脸上要带着幸福的表情,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包含真情实感,发自内心的表示欣赏。” 我二话不说脱掉脚上的鞋子,盖到他的头上:“这便是我的内心话,现在感受到了我的崇拜了吧,感想怎么样” “”景琛从头上拿下鞋子,直接扔向远方,一脸无所谓,“自己去捡吧。” 然后我就弹着一条腿,蹦跶蹦跶地去捡我自作自受而身处远方的鞋子,还时不时转过身子冲着景琛吼:“你也太大力了吧,扔这么远。” 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抱怨:“你是吃多了饭力气没地方使吗” 我捡起鞋子,怒吼道:“你也不知道小力一点。” 第六十九章菩提俎69 我拿着鞋子回去的时候就开始自我疗伤,走到景琛身边的时候疗伤疗得差不多了,刚刚去捡鞋子的时候想拿刀削他的念头也没有了。 景琛却不识好歹地继续挑衅:“你刚拿鞋子扔我是在模仿万桑吗我可不是随缘。” 气人,真是太气人,我感觉自己肺都快要气炸开了:“你你,,老子要跟你决斗。” 景琛脸立刻黑了下来,音色深沉如同雨天压低的黑云:“你再说一遍。” 我忽而记得很久以前,说很久也就两个月以前,我和景琛有一个约定,我要改掉一生气就说话带脏字的毛病,要不然便主动让他踢两脚。 我想着这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我就悲剧了,景琛并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会踢我。 我刚刚嚣张得快要喷薄的气焰一下子便怂了下去,讨好道:“气话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 景琛对着冷笑了两声,坚持说道:“自己给自己两耳光。” 我从牙齿缝里憋出一句话:“你不要太过分了。” 景琛态度有些强硬,看上去便不好对付:“过分怎样你打得过我。” 我只能出卖色相了:“要不给你亲亲。” 景琛却不领情:“美人计只在稀少的时候才显得弥足珍贵,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他软硬不吃,我再没有办法,举起手掌准备自残。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们两个我就很开心。”随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向发声的地方,依然被结实地吓了一跳。 “你这样鲁莽就来了,也不担心我们在做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他这样的行为真是不好的。 随缘痞痞地笑了笑:“原来你们是要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我随时可以回避的。” 我气不过却也说不过,便只有狠狠地瞪着他。 景琛将我拉到他的身边:“这次来你是想让我们做上次没有做完的事情吧” “说得对了。” 我挣脱景琛的禁锢,站到了他的身前:“可是你得说,要我们做些什么” “我以前只是单单想将她留在我身边,哪怕她是以一只鹰的形态。可她只有一魄,如今是越来越虚弱,她只食我的肉,可佛身入了她的魔体便是极大的伤害。我知道我终于是不能留她了,是时候该让她转世了。可她怨念太重,转不了世。她的心性是善良的,所以我想让你们将我给她的不好记忆拿走。”短短几句话,他似乎是说得很费力。 我知道他是放不下,爱情这个东西,三界也该是无人能免疫的吧。 只是我没有算到随缘今天会来找我们,青鸾琴还在客栈里。 我有些遗憾,真想在人山人海中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诱惑又刺激。我突然觉得我形容的感觉有些像偷情。 不用我说,随缘便已经发现:“你没有带琴。” 我还来不及说话,他便自言自语:“这个好办。”我正想问怎么就好办,随缘便在我们身上点了点。 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客栈的房间,只能说,佛就是佛。 没有看到念邪我便有些急了:“你怎么没把邪儿变回来。” 随缘说得轻松:“他还没有玩够,玩够了他自己会回来。” 我担忧甚重:“他不认识路。” 随缘又说:“你迷路他也不会迷路了,他的法力已经苏醒了。” 我潜意识里只将他当做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孩子,总是忘记他其实是法力高强的虚妄兽,他也能像随缘那样瞬间便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 ... ------------ 873.第873章 菩提俎(69) 我拿着鞋子回去的时候就开始自我疗伤,走到景琛身边的时候疗伤疗得差不多了,刚刚去捡鞋子的时候想拿刀削他的念头也没有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景琛却不识好歹地继续挑衅:“你刚拿鞋子扔我是在模仿万桑吗我可不是随缘。” 气人,真是太气人,我感觉自己肺都快要气炸开了:“你你,,老子要跟你决斗。” 景琛脸立刻黑了下来,音色深沉如同雨天压低的黑云:“你再说一遍。” 我忽而记得很久以前,说很久也就两个月以前,我和景琛有一个约定,我要改掉一生气就说话带脏字的毛病,要不然便主动让他踢两脚。 我想着这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我就悲剧了,景琛并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会踢我。 我刚刚嚣张得快要喷薄的气焰一下子便怂了下去,讨好道:“气话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 景琛对着冷笑了两声,坚持说道:“自己给自己两耳光。” 我从牙齿缝里憋出一句话:“你不要太过分了。” 景琛态度有些强硬,看上去便不好对付:“过分怎样你打得过我。” 我只能出卖色相了:“要不给你亲亲。” 景琛却不领情:“美人计只在稀少的时候才显得弥足珍贵,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他软硬不吃,我再没有办法,举起手掌准备自残。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们两个我就很开心。”随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向发声的地方,依然被结实地吓了一跳。 “你这样鲁莽就来了,也不担心我们在做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他这样的行为真是不好的。 随缘痞痞地笑了笑:“原来你们是要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我随时可以回避的。” 我气不过却也说不过,便只有狠狠地瞪着他。 景琛将我拉到他的身边:“这次来你是想让我们做上次没有做完的事情吧” “说得对了。” 我挣脱景琛的禁锢,站到了他的身前:“可是你得说,要我们做些什么” “我以前只是单单想将她留在我身边,哪怕她是以一只鹰的形态。可她只有一魄,如今是越来越虚弱,她只食我的肉,可佛身入了她的魔体便是极大的伤害。我知道我终于是不能留她了,是时候该让她转世了。可她怨念太重,转不了世。她的心性是善良的,所以我想让你们将我给她的不好记忆拿走。”短短几句话,他似乎是说得很费力。 我知道他是放不下,爱情这个东西,三界也该是无人能免疫的吧。 只是我没有算到随缘今天会来找我们,青鸾琴还在客栈里。 我有些遗憾,真想在人山人海中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诱惑又刺激。我突然觉得我形容的感觉有些像偷情。 不用我说,随缘便已经发现:“你没有带琴。” 我还来不及说话,他便自言自语:“这个好办。”我正想问怎么就好办,随缘便在我们身上点了点。 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客栈的房间,只能说,佛就是佛。 没有看到念邪我便有些急了:“你怎么没把邪儿变回来。” 随缘说得轻松:“他还没有玩够,玩够了他自己会回来。” 我担忧甚重:“他不认识路。” 随缘又说:“你迷路他也不会迷路了,他的法力已经苏醒了。” 我潜意识里只将他当做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孩子,总是忘记他其实是法力高强的虚妄兽,他也能像随缘那样瞬间便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 ... ------------ 874.第874章 菩提俎(70) 因着心里记挂着念邪,便想着赶紧将手里的任务做完然后寻他去。:efefd 随缘抿唇低啸,那只漂亮的鸟儿便从打开的窗户飞进来停在随缘的肩膀上。 弹起万桑的鸾调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竟然是随缘凤调的颠倒,有了琴声的指引,景琛的箫声很快便缠绕上来,凤调竟然也是随缘鸾调的颠倒。 我没有知会随缘一声,便在鸾凤调中加入了一些催眠的调子。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随缘催眠,毕竟他是佛。那些万桑的事情,他是有权力知道的,只是他的身份已定,再知道得多了,反而会不安生了。 万桑已经不幸福了,我不想随缘也那样不快乐。 还好,随缘睡熟了。 可是玄觞镜却始终安然地躺在我的怀里,半分不动弹,甚至青鸾火凤鸟也不肯现身。 我以为是自己哪里疏忽,弹错了调子,便和景琛重新来了一次,玄觞镜依旧没有反应。 景琛说得对,他在身边的时候我一向不喜欢动脑,习惯性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景琛摇了摇头,眼角牵扯着笑意:“这些事情我知道得一定不比你多。” 那扇木门从外面推开,陆轻檀逆着光,看不清他的容貌,他的后面理所当然地跟着幽木。 “人有三魂七魄,魂是离开身体可以存在的,而魄必须依附生命体不能,它是要被轮回转世投胎的,而魂才是有心有记忆有感情的。”陆轻檀看到睡着的随缘,眼角一丝一丝悲凉渗出,“这只鸟只有一魄,没有记忆,你们又怎么可能看得到什么” 我没有错过轻檀眼中一闪而过的凄凉,但是此刻我没有心思去探究原因。 如果真如轻檀所说,那事情就变得棘手了,万桑在一万年前便已经魂飞魄散,我不知道随缘是怎样留下她的一魄,却也知道一定费了很大的精力。 可是没有魂,看不到记忆我怎么知道让她怨的是什么,又怎么能够让她放弃怨,安安心心转世投胎去。 “哎。”我深呼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再是不忍心还是将随缘叫醒,“醒醒吧。” 随缘窸窸窣窣地睁开朦胧的眼睛,迷蒙地问道:“怎么样” “万桑的记忆在魂里,可你只有一魄,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该如何帮你”我说得艰难,“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这一路走来,因为鸾凤调而勾起的往事而死的人很多,但是我却始终认为那些死亡是不悲伤的,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解脱。 但是更多的还是化解了很多人很多年都没有看开的心结,他们在地下安宁,他们在人间安好,这是我和景琛做得最好的事情。 我几乎没有失败过,所以没有想过失败一次竟然是这样难过。这样说也许有些矫情,毕竟这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最后,随缘带着那只鸟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陆轻檀第一次主动拉着幽木的手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 ... ------------ 875.第875章 菩提俎(71) 念邪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大把冰糖葫芦,嘴上还沾着红色的糖渣,见着我便咋咋呼呼地叫唤:“娘亲,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我有气无力地答道:“莫非是个儿媳妇” “是糖葫芦,不是儿媳妇。”念邪将一把糖葫芦全都塞进我的手里,慷慨道,“我已经吃饱了,这些全部给娘亲。” 景琛立即从我手中夺过那些糖葫芦,说道:“你娘牙齿还疼着呢,不能吃。想来你已经吃得够多,这些你等会儿半价卖给卖糖葫芦的人吧。” 经过景琛这一点拨,我突然想到什么,叫住已经领命准备出去的念邪:“邪儿,你哪里来的钱买的这些糖葫芦的” 念邪一边比划着,鼻子眼睛都很抢戏:随缘给我的,满满一荷包银子,他让我用完再回来,然后我发现那些银子可以买好多东西,很难用完,我便顺着街道,挨个往乞丐的碗里扔银子。” “这么说你是扔完了”这败家孩子,让我真是不知如何说才好。 念邪点头。 我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小子叉着腰从街的这头往街的那头挨个给乞丐银子的画面,不觉有些醉,更多的是肉疼。 可念邪做的是好事情,我总不能骂他,给他树立错误的价值观就不好了,于是我便拉过他,谆谆教诲:“以后再有银子用不完便拿回来给娘亲,娘亲给你攒着买新衣裳,新鞋子。” 念邪一听便懂,脸上的表情生动:“还给娘亲买远山黛和梅兰胭脂。” 我见念邪手上的冰糖葫芦快要化了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拿着这冰糖葫芦去了哪些温度颇高的地方,赶紧打发道:“这样便最好了。你记着便是,先去把糖葫芦卖了,不要半价了,开吧。” 念邪腿虽然短,可是频率快,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景琛拍了怕我的脑袋:“小财迷。” 我挥开他的手:“请换一个词,持家有道。” “家” 我不明白景琛嘴角突如其来的笑是为何。 景琛突然蹲在我的面前,握住我搭在膝盖上的手,浓眉一轩:“符儿,让你久等了,我们回宫就成亲吧。” 我一直以为景琛在等一个什么样的时机来跟我说成亲的事情,这个时机或许是在最浪漫的地方说着最最动听的海誓山盟。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但是我确定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可我从来没有想到景琛会在这个时候说,让我始料未及。预想中的感动却一点不差,景琛简短的一句话,逼出了我早早为这天酝酿的泪水。 “你说你的家乡成亲之前,男女要互相换指环,并且两家人要一起吃饭,你知道的我没有父母,你可能不会有公公婆婆的疼爱,但是他们那份全都算在我身上,我会加倍疼你。我想将我拥有的一切都与你分享,我是你的,永远属于你。”景琛手掌张开,上面躺着两个指环,形状是他出征前替我编好的草指环一模一样,“符儿,你愿意做浮生宫主上的夫人吗” 我已经泣不成声,却仍要拿乔一番:“你得回答我三个问题” 景琛点了点头。 ... ... ------------ 876.第876章 菩提俎(72) “为什么选这个地方”我本来是想做一副高傲的样子,苛责他一番,可话一出口便又哽咽,“真是太不浪漫了,太太太不浪漫了。” 我觉得我现在一定很丑,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实在是太出糗了。 景琛近在眼前,轮廓模糊又清晰,我曾在梦里见过他许多次,我曾悄悄画过他的样子。 他正笑着对我说:“其实这个指环我早就拿在手里了,有了婚姻便同时有了责任,你还太小,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用成亲来套住你。你刚刚说持家有道的时候就像个勤俭节约的妻子,选这个地方也在我的意料之外,就当我是情不自禁吧。” “嫁给你有哪些好处” 景琛没有我的允许便站了起来,柔柔地抱着我,吻着我眼中的泪:“你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日子,只有我能给你。” 景琛一定不知道,我想到的所有美好日子都与他有关。 我不再犹豫,伸出手指:“我是你的。” 我和景琛要成亲了,这是我生命中头等的大事。 景琛本来说由他来宣布,可是我更想亲自将这样好的事情和他们分享,当然这个他们就只有念邪,陆轻檀和幽木。 我一向吝啬得要命,和景琛在一起之后这个优点就越发地发扬光大。 念邪见我从景琛的荷包里面掏出一定金黄金黄的金子,眼睛都快要惊讶得瞪了出来,说话都变得结巴:“娘亲,你拿这么多钱,这是要干干什么” 景琛欲言却被我瞪了一眼,噤了声。 我蹲下身子,俯身在他的耳旁,神秘兮兮地说道:“反正是天大的好事儿,等会儿人来齐了我再告诉你们。” 念邪显得不明所以且没有多少兴趣,跑到景琛跟前挑衅去了。 我挺了挺胸脯,将那锭金子放在掌柜崭新的几案上,敲击桌面的声音浑浊动听。 掌柜立即看傻了眼,笑得跟四月里盛开的花儿一样:“哎哟喂,客官想要点儿啥” “店里最好的酒菜都给我上一分儿,今儿我心情好,剩下的银子也不要你找了,给小二们加点工钱吧。” 第一次装阔,感觉有些酣畅淋漓,难怪那么多败家子,败家的时候一定觉得痛并更加快乐着。 因为银子给得足,上菜的速度都比平常要快了许多,这个世界真是唯银子是举的社会,还好我是能够的人,而不是被的。 跟着陆轻檀和幽木一同回来的还有许久未见的寻三生,虽说只见过一面,但是我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开心,他们只当是我脑子抽风,却不知道我是在高兴我那生命中头等的大事又可以多一个人分享。 寻三生对于我突如其来的熊抱感到莫名其妙,试着推了两下却发现我这个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力气一点也不小,最后也就任由我抱着,呼啦呼啦地乱说了一通连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说的什么的话。 景琛沉默地伸出一只手将我拉了过来,眼神跟刀刃般锐利:“回宫之后我便让宫里有经验的嬷嬷教导教导你为人妻妾的规矩。” ... ... ------------ 877.第877章 菩提俎(73) 我和念邪在宫里散步的时候迷了路,到处找路的时候就遇见过一群凶神恶煞的老女人训练一些如花似玉,娇袭一身是病的女子行为举止,音容笑貌这些规矩。 其中一个相对娇小的姑娘一不小心头一歪,头上的花瓶帕茨一声摔得粉身碎骨,那姑娘立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求饶,可是那老嬷嬷的鞭子还是落在她的身上,抽人的声音快赶上花瓶摔碎的声音了。 我本不是主动去管闲事的人,可闲事都已经凑到我跟前,我若是再不管连我自己都看不过去了,这样想想连迷路都可以称之为上天安排的缘分。 结果这缘分差点让我也挨了鞭子,那老嬷嬷根本不知道宫里有我这么一号人物,拿起鞭子就要开始抽我,还好景琛出来寻我,才免了我的皮肉之苦。 我难以置信景琛明知道那些老嬷嬷那样狠,还要让我遭受这些。 “是要顶着花瓶走路,花瓶还不能掉下来,只要一掉下来就要挨鞭子,吃饭要细嚼慢咽,还不能发出声音,一发出声音就罚几天不能吃饭。说话要匀速有强调,不能过于激进和口无遮拦,一旦说错话又要掌嘴的那些规矩吗”我瞪大眼睛看着景琛,一脸的不可思议。 景琛显得有些欣慰:“看你挺熟的,嬷嬷教起来也不会太辛苦。” “她们当然不会辛苦,辛苦的是我。”我白了他一眼,“她们会打我的。” “我都想打你。”景琛说罢,立刻敲了我的脑袋一下。 虽然不是很疼,可是现在这么多人,我也是有尊严的。 奈何尊严与回宫被操练我宁愿选择暂时舍弃尊严,不过迟早我会重拾起尊严的。 “你们还要不要吃饭了。”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幽木一个人坐在那里,对着我们唤道。 我和景琛眼神交换了一下,决定暂时冰释前嫌。达成协议,我便一扫丢了尊严的苦痛,开开心心地推着景琛坐下。 大家都坐好,手中的筷子已经分别接触到盘子的时候,我突然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等下,我有件大事要宣布。” 幽木虽然一直看不惯我,可今天的火气实在是大了些:“是又赢了一局景琛故意输给你的棋局,还是又和念邪发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我拜托你能不能成熟懂事儿一点儿,” 女人之间的战争只要不是动刀动枪,男人们一般是能避则避。 可我根本不愿意同她吵,我嘴贱起来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当然杀伤力我也不能控制,所以我只同景琛吵嘴,他是唯一一个能够压制住我的人。 我本来以为自己又要糊糊弄弄就过去了,却没有想到念邪挺身而出,严肃又愤怒:“幽木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叫你名字吗,不是我不懂礼节。娘亲说了人要相互尊重,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娘亲,我想我也没必要尊重你。我也拜托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娘亲心大不记仇,可你不能当她好欺负。” ... ... ------------ 878.第878章 菩提俎(74) 我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念邪,恨不得捧起他的脚丫给他,他却桀骜一甩头,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应该的,不用太感动。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童言无忌,幽木你别放在心上。我今天要说的真的是一件大事儿。”我看了看景琛,他的手在桌子下面稳稳地握住了我的手,刹那便觉得安心,“我和景琛要成亲了,回宫就成亲。” 寻三生是第一个捧场喝彩的:“我好像是大赢家一般,这次来又与师傅相认,得其点化不日便能飞身成仙,现在又遇到符姑娘和景公子共结连理,蹭吃蹭喝。” 我对着寻三生微微低了低头:“同喜同喜。” 幽木将桌子一拍,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吓了我一跳:“你们不能成亲,你们怎么能够成亲,你们不能逆天,这不可能” 幽木神态有些不好,满脸苍白,转身便跑了出去。 陆轻檀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景琛,符生,恭喜你们。”随后也随着幽木离开的方向去了。 我其实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心里也没有添堵的。 我热情地招呼着寻三生:“寻先生,你就不要客气了,我们今天不撑不醉不进屋。” “符姑娘一番美意,寻某却之不恭。”寻三生本是恣肆的人,提着酒壶便仰头饮酒。 最后的最后,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撑了醉了被景琛背进了屋。 我和景琛成亲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我不知道陆轻檀是如何说服幽木的,但是我却知道她并没有从内心里接受景琛已经要和我成亲的事实。 我推断,陆轻檀应该是用以下话语进行的治标不治本的劝说,譬如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成婚不一定是因为爱情,一个人跟一个人成婚不是说成亲就能成亲的,行礼时候出事的,婚房里遇到行刺的,这些事情虽少却不是没有,另外成了亲也照样可以休妻,更何况他们还没有成亲,且莫自暴自弃。 我身边最相信最信任的只有念邪和景琛两个人,我便把我推测的理由告诉了念邪,念邪无比赞同我的推测,并且夸赞我的智慧天上地下都是绝无仅有的。 有了念邪的赞同,我便更加有底气将这些推测告诉景琛,可景琛根本就没有正眼瞧我一眼,一边检查陆轻檀雇来的马车,一边冷冷回道:“你醉了一晚上都能想这么多,累不累,累就上马车呆着,我给你铺了一层丝绒垫子,颠得轻松些。” “你看看她像是对你死心了的样子吗我的推测肯定是对的,我就知道轻檀不舍得让她绝望。”我指了指一旁的陆轻檀和幽木,陆轻檀正跟她说着什么,可她仿若未闻,视线一直在我和景琛的身上。 景琛拍下我的手,扭过我的头,招呼着念邪:“念邪进客栈给娘亲倒杯水出来。” 我拉住得令便跑的念邪:“你回来我不喝水。” 景琛催促道:“那你上马车睡会儿,估计是还没有醒。” ... ... ------------ 879.第879章 菩提俎(75) 我反过身子捶了捶他,自己上了马车,探出脑袋:“景琛,有没有人说,你这人真是太讨厌了。:efefd” 景琛将念邪也抱上马车,做思考状答道:“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 我揶揄道:“原来你伪装得这么深呀,好功夫。” 景琛顺着我的话说道:“再深的功夫不还是被你看穿了吗,好眼神。” 念邪钻进马车,神通地说了句:“娘亲,你该多体谅体谅爹,他顶着个聪慧的脑袋却要陪你幼稚多辛苦呀。” 景琛勾着嘴角,得意道:“你儿子更是好眼神。” “幼稚。”我没有去看景琛的表情便退到马车里面,愤愤地拉上帘子。 回皇宫我们取道僻静小路,我是个爱热闹的人,起初不是很满意景琛的自作主张。等到扑面而来一股泥土青草的芬芳,入眼皆是碧叶如新,我便默认了景琛的作为。 幽径马车甚少,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脑袋一直探出马车外,一边看着自然风光,一边享用着念邪剥开一瓣一瓣的橘子,心情好不惬意。 视线的尽头处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车轱辘缓缓转动,那个身影也逐渐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背对着我们,如墨黑发随风张扬。 马车在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 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陆轻檀和幽木都控马从马车的两边绕到了马车的前方。 陆轻檀一手握着缰绳,一如以往的谦和:“敢问少侠是何方神圣” 陆轻檀的称呼是极为准确的,他手执长剑,剑身玄铁铸成,剑柄雕有我说不出名字的兽形模样的浮雕,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年龄不大,大侠过于谄媚,少侠尤为贴切。 那男子并未吭声,径直转身面对着我们,从背影看上去是个翩翩少年,竟然没有想到面容可怖,双目无瞳。 我惊得退到了马车里面,直拍胸脯。 马车外的景琛镇定自若,肯定道:“你是路魂。” 我又受了一惊,路魂有双灵异的阴阳眼,怎么会是这个人,与其在马车里面猜测,还不如出去看看究竟。 我正准备出去却发现念邪从身后将我扒开然后出了马车,我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出去,却见他兴奋异常顺着景琛的腿下了马车,两条腿撒开花儿一般冲向了路魂,一边跑一边开心地叫道:“路叔叔,路叔叔,你是来看念邪的吗” 果真是路魂。 景琛扶着我下了马车,我们站在马车旁边看着。 路魂阴霾密布的脸在看到念邪的时候终于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弯腰抱起念邪:“小家伙儿,好久没见,你倒是沉了不少。” 念邪眼睛打着路魂那把玄铁剑的主意:“你怎么跟娘亲一样,不是说小孩子要胖一些才惹人爱吗” “你娘亲不是”路魂那个死字还绕在舌尖便被我打断。 我本能不愿路魂提起这些事情,念邪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刚离开毒王谷那段日子,他每每睡着之后便会一声声叫着爹和娘,我知道他叫的是司徒易和邪雪。他心里是想着念着他们的,毕竟他的血液里流着他们的血液。 ... ... ------------ 880.第880章 菩提俎(76) 可是白日里念邪从不与我们说,我知道他是怕我们担心。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可这样丁点大的孩子便想得这样多让我很是心疼。 我说:“路公子,司徒易和邪雪两人共同托孤于我,我现在就是他的娘亲。” “你”路魂不信任地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我看着念邪瞟了我一眼,然后俯身到路魂的耳朵旁,本是说悄悄话的模样,他却忽地提高了音量:“路叔叔,我劝你好生点,我娘亲发起怒来可厉害了。” 路魂的脸又恢复了常色:“我来寻过你,可你早就不见了踪迹,幸而我看到你爹留下的字条才得以安心。” “爹真是神机妙算,他说我跟着爹和娘,有一天一定能见到路叔叔和万桑姑姑的,没想到你果然来了。”念邪东张西望到的,“你没有将万桑姑姑带来” 路魂的脸上露出难以言说的苦痛神色,我猜想万桑可能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我更惊讶,万桑竟然还活着,而且念邪还知道,他竟然没有透漏给我们半点风声。 路魂指了指我和景琛:“路叔叔不知道你跟着他们的,这次来是因为万桑姑姑感应到她的孩子要出世了,所以我来找他们。” 我已经被一连串未知的事情震惊得外焦里嫩,不由得问出声:“万桑还活着,她跟你还有了孩子” 那随缘身边的那只万桑鸟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随缘以为万桑死了,神经崩溃,他所说不过是他的异想天开,其实是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 这样开来,随缘岂不是很可怜,他喜欢的女子和其他男子有了孩子,他还整日守着那只鸟,还以为一直守着的是万桑的一魄。 路魂抱着念邪找到我和景琛跟前,念邪很体贴地绕开我,对着景琛伸开手,景琛慢悠悠地将念邪接了过来。 陆魂直接忽视我的问题,生硬地说道:“我需要你们跟我走一趟。” 我刚张开嘴准备反驳,你说跟你走就跟你走,我是那么好请动的人吗。 路魂一把抓住我,我的大脑就一片模糊,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已经脚踏着另外一片不知名的土地。 “路魂,这是哪里,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我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想来是我的话没有威慑力,我赶紧搬出有威慑力的人物,“你不把我放回去,景琛不会放过你的。” 路魂抬眼看向我身后,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也跟着看向身后,念邪呆在景琛的怀里,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手勉强捂住景琛的嘴巴,两个人笑得浑身一抽一抽的。 我现在没有心情追究他们一起看我笑话的事情,而是担忧地问道:“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念邪终于缓过神来,虽然脸蛋依旧有笑过头之后的绯红:“爹在千钧一发之际抓着你的臂膀,路魂叔叔便把我们一起带到这里来了。” “看来你是有求于我们,哪里有你这样求人的,太野蛮了。”我揉了揉刚刚被他捏住的臂膀,此刻定是有了青紫的手印,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不能友善了。 ... ... ------------ 881.第881章 菩提俎(77) 路魂听了我的话依旧没有改变他冷傲的态度:“万桑要见你们。” 我立刻就火大了,火一大也就忘记了此刻正身处人家的地盘,况且对手还是一个魔,伸伸手指都能捏死我。 我指着路魂的鼻子:“你必须为你这样盛气凌人的态度道歉,要不然,要不然。” 念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景琛的怀里着了地,拉着我的百褶裙:“娘亲,路叔叔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他没有恶意的。万桑姑姑要见你,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也就是念邪拉扯的瞬间我猛地想起自己要是真的惹怒了路魂,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景琛在旁边,景琛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不顾一切惹怒不能惹怒的人害得我和景琛都没有好果子吃,实在是不划算。 于是我便顺着台阶下,但是下台阶又不能下得太果断:“既然念邪帮你说话了,我就放你一马,以后不许这样了。” 念邪蹙着眉头,拖长着尾音:“娘亲。” 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不说了,行了吧。” 景琛终于说话:“路魂,很多事情你需要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帮助万桑。现在我把我们已经知道的告诉你,我们知道万桑已经死了,知道随缘保住了她的一魄还用三千年得修为为她重铸成了一只老鹰的身体。但是它喜欢吃随缘的肉,佛体和魔体相互冲突,她的身体越来越弱,现在到了不得不投胎的时候了。” “我出来很久了,万桑会担心的,我们边走边说吧。”路魂走到这块空地的唯一一棵树旁,手扶着树干,左右各自饶了三圈便不见了踪影。 我们也学着他的样子绕着树木转了三圈,便来到一条珠光璀璨的通道,遥遥望去是无尽的有些刺眼的光,或是一个熠熠生辉的点。 路魂像是冥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走在我们的前头,那是白光里唯一冷漠孤清的影。 他虽然没有说,但我想这应该就是魑魅阁了,端的是好恢宏气派。 这通道亮如白昼,我依旧感觉阴森可怖,抓住景琛的手都紧了紧,一双眼睛也四处环视。 路魂幽幽地说道:“姑娘放心,不管你们能不能帮到万桑,人身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我有些不满自己的害怕情绪被一个背对着我还隔着老远的人看穿,立刻挺直了因为紧张而弯曲的脊背,雄赳赳道:“我知道你不能把我怎么样。” 念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娘亲,你真是像个稚子。” 我本想自己动手警告警告念邪不要以小欺大,抬起手的瞬间便改变了主意,顾盼生辉地看着景琛的眼睛,随后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推开同时撒娇道:“念邪欺负我,收拾他。” 景琛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唇,欠揍地说道:“我做不到。无功不受禄,以后不能在我没有答应的情况下贿赂我。” 我看着景琛带着念邪追上路魂,飘然远去,脑子卡了壳。 ... ... ------------ 882.第882章 菩提俎(78) 我最后还是追了过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他们却在前方不远处停下了脚步,我加紧了步子来到他们的身边。 路魂拧着眉头,配合着那双阴骜的无瞳之目更显得狰狞:“你们刚刚心里是不是在想曾经驰骋三界的魑魅阁竟然如此轻松便能通过。” 我的确这么想过,但也只是想想。 念邪揪着脑袋后面的辫子绕到了胸前:“魑魅阁本就好通过呀,司徒爹爹带我来过。” 路魂虽面无表情,声音却不由得放柔放缓:“你爹是神兽虚妄,亿万年来最强的神兽,并且他是魔尊的坐骑,当然能够在魑魅阁中畅通无阻。” 我并没有多少担心,他既然将我们带到这里,自当是有办法带我们进去的:“你总有办法让我们进去的。” 路魂说:“魑魅阁其实最中心处只叫“阁”,魑和魅是两道凶恶魔灵幻化的屏障,凡体受不了煞气,仙体也会被密实的凶灵蛊惑侵入神经,丧失理智。我的大部分法力凝聚在眼睛里,没了眼睛,我的法力也所剩无几。我进入魑魅阁都有些费力,若不是有大事,我向来是不会进出魑魅阁的。” 我算是听出来了,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一番,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将我们耍着来玩儿。” 路魂脸上不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还说得理所当然:“我以为你们会有办法。” “路魂叔叔说的对,我们有办法。”念邪估计是想拍我的背替我顺顺气,奈何身高有些距离,只能拍到我的屁股,一副炫耀的嘴脸,“娘亲,我有办法。” 除了上次念邪糊里糊涂将那群杀手弄得残手残脚,血流不止以外,我并没有觉得他有何高明之处。 作为一个娘亲,我本想忍住对他的嘲笑,可惜还是没有忍住,失笑道:“你除了会吃会睡会哭,还会什么呀。” 念邪就像一个急于得到娘亲肯定的孩子,不,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他绕到我跟前,嘴里一直碎碎念着,无非是他行,他一定行的话,我不屑地转过身子不去看他。 念邪突然安静下来,周围生气一层晶莹朦胧的雾气,雾气慢慢化成剔透的水珠,水珠又纷纷融入对方,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而我和念邪就在结界内。 我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念邪对着外面同样吃惊的两个人招手:“爹,路魂叔叔,你们快进来,结界正式形成你们就进来不到了,意念结界我每天只能用一次。” 景琛和路魂瞬间闪进了结界。 路魂揉了揉念邪的头发,脸上的吃惊不减,却也夹杂着我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念邪,你爹都是有了一千年修为之后才能自如使用意念结界,你怎么会” 念邪前些日子大门牙掉了一颗,笑起来便缺了一个口子,甚是滑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将血滴入娘亲和爹的玉石里之后,我便发现自己的五官更加神敏。意念结界也是我由此想出来,自己呆在里面,结界升到空中,我在里面呆着玩儿。” 路魂看向景琛:“什么玉石” 景琛不以为然道:“普通的石头,我和符儿的定情信物而已。” ... ... ------------ 883.第883章 菩提俎(79) 有了念邪的帮助。 我们顺利到达魑魅阁的中心。 结界消除的时候我浑身依旧颤抖不止,因为意念结界的强大,我甚至能够看到那些恶灵凶恶狠辣的脸积压在透明的结界上,甚至有些色中恶鬼对着我媚眼如丝,垂涎三尺。 景琛握着我的手低声叹着气,话里是浓浓的自责:“哎,该给你蒙上眼睛的。” 路魂问道:“符姑娘,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他一直一字千金,我有些不懂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却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一定有其他深意,我便细细思索起来。半晌之后发现这个问题的本质实在是过于简单,我完全不能将它往深入的方面想。 景琛帮着答道:“对她来说能入口皆为美食。” 路魂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不害怕了就跟我走。” 我瞬间明白,路魂并不是真的想要问我问题,而是他好像一眼看穿我就是一个想太多的女子,然后专程给了我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将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问题上,自然忘记刚刚的恐慌悸颤。 其实,这个人面冷心热也不是那么差。 我一直都是被逼无奈才跟着路魂走到,直到现在才是心甘情愿地跟着,心情愉悦了不少,牵着念邪的手,胡乱哼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 中心处几乎是一个类似蜂巢的结构,空中悬吊起阁间,互为支撑共同组成一个迷宫,若是没人带路,我相信我们是走不出去的。 路魂随意随意打开最角落的一扇门,随着门缝的越来越宽广,有浓浓的雅香溢出,看着路魂侧身进门,我们也跟着他进去了。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应该就是万桑的房间了,我本以为这魔女的房间定是跟人间的女儿闺房大相径庭,却没有想到相去不远。 帷幔甚少,视野极好。 “路路,你回来了”我因为听到这亲密的称呼而觉得可笑,但却又因为这天籁之音却掩藏不住其浓浓的沧桑感而感到心酸。 房间中的紫檀绕螭龙案几旁边略高的几岸上摆放着一精雕细刻的四角抟飞的矮架,其上放着一个球状的东西,被一层薄纱堪堪遮住。 那声音便是从此处传来的。 果不其然,路魂走过去缓缓将纱布解开,我看到一颗七彩的眼球比常人的眼球大了数倍不止,其上布着一靓丽的人影,面色苍白却不掩国色。 我和眼球中的万桑对视,还来不及惊恐,她便先我一步出声:“姑娘莫要惊讶,我是一缕依附阳眼才能不散的魂魄,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万桑本想解我心中疑惑,路魂却因为体恤她说太多的话很是劳累,便由他告诉我那些我不知道现在却需要知道的事情。 原来随缘让万桑魂飞魄散的时候,路魂也正好赶到了现场,随缘好不容易收藏了万桑的一魄,路魂便用右眼收藏了万桑的一缕魂,因着阴阳眼本就是这世上至纯至净的,万桑的那一魂中也是三魂中至善的,里面包含着她所有的爱。 ... ... ------------ 884.第884章 菩提俎(80) 在眼睛里,万桑可以自由飘动,但却不是绝对的自由,她不能挣脱眼球的禁锢,更加不能见到光明。 这万年来,路魂就这样陪着万桑过了,外面世界的花开花落,潮涨潮退,她都只能从路魂的口中得知。虽然有些遗憾,却过得安宁舒心。 而那些的遗憾并不是因为随缘,而是因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那个孩子恰好蕴育在那一魄里,她知道自己难逃魂飞魄散的命运,便将毕生法力全都倾注在孩子的身上,希冀能够让他活下来,哪怕他会睡得久一些,能活下来就是好的。 万年之后,万桑莫名显得躁动不安,她感应到他的孩子要出世了。 “路魂,你右眼用来收了万桑的一缕魂,那么你的左眼呢”路魂的双眼没了,我还是不明白。 “是因为我。”万桑愧疚万分,眸中带泪,“我受魔尊的命令干扰随缘成佛,眼看着随缘金身将成却没有如实禀告魔尊,因而被惩罚。路魂私自放了我便难逃魔尊的惩罚,不过那些惩罚路魂是能够挨过去的,却为了要救我挣脱惩罚,眼睛被魔尊布下的煞气所伤,若不是及时抠出眼珠,他可能就走不出魑魅阁了。” 路魂对我们的一字千金,是因为他要留着柔情对万桑千言万语。 我肯定,这个男人诚诚恳恳地爱着万桑,很多年。 “万桑姑姑,你说你的孩子要出世了,你的意思是我要有小表弟了吗” 他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让我和景琛给他生个弟弟妹妹玩,我和景琛只当他是孩子话并没有理会他, 他一个人睡在角落,因为到底是要生弟弟还是生妹妹纠结了半天,最后我和景琛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扑到我们的身上将我们吓醒,随后兴奋地告诉我们他思考半天的结论,那就是弟弟妹妹都要生,最好是各自成双。 此话一出,我只觉得念邪是真的寂寞得紧了。 万桑面如中秋之月,此时竟生出春桃之色,眸中是万物慈悲:“是呀,念邪就要有个小弟弟了,到时候你可得处处照应他,拿出一个当大哥哥的样子。” “这是当然的。”念邪忙答应,忽又想到什么,眼中郁结着疑难,“可我这个大哥哥只有一个,爹说以后会让娘亲给我生两个妹妹,两个弟弟,我怎么照应得过来。” 我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奈何周边空荡荡的有无处可躲,只能任由着面红得滴出血来。 “照应得过来,娘亲不会懒得将所有事儿都交给你,况且爹也会帮帮娘亲的。”景琛在远处端端地站着,像个没事儿人一般,将念邪拉及他处,“符儿,你说是吧。” 他虽然说出了我心中所想,可这么多人在这儿,我难免过娇羞成怒:“是个头,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 景琛小声嘟囔着:“昨个晚上不还在说吗,还将我从熟睡中闹醒了两三次,今儿怎么就不认账了。” 我:“” ... ... ------------ 885.第885章 菩提俎(81) 我不想和景琛就孩子这个问题谈论大半天,便主动将话题回到万桑的身上:“你找我们来是想做什么” “你们去到毒王谷的那段日子,司徒来看过我一次,他说随缘当年制成的青鸾琴和火凤箫如今到了你们的手上成了神器,说我日后定能有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说着说着,万桑竟然泫然欲泣,“我的孩子先天不足,难以自动出世,需要借助外力。况且他身体里流着魔和佛的血液,经脉自然不稳,天籁之音神以和,定能助我子顺利诞生。我想这世上再没有一种乐音能够比得上鸾凤和鸣时候的美妙奇异,还望符姑娘念及我为母急切的心情,答应我的不情之请。” 说起来,万桑所说和随缘是一桩生意,随缘的生意没有做成,我本就心怀愧疚。如今知道尚有方法可以挽救,我岂有推辞之理。 “万桑,我没有理由拒绝。可是我需要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随缘的孩子,而随缘又为何要让你魂飞魄散。” 我知道万桑一定不愿意再提起这些事情,可我需要知道。 换而言之,有些事情在心上便一直在心上,不是没有人提起它便不存在,若是有心忘记,不如反复提起直到心里终于再难泛起涟漪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勘破自在。 万桑娇喘吁吁:“这说来有些话长,我魂力越来越弱,稍稍多说了些话就难受。姑娘若真想知道,自个儿看罢了。” 我见她确实羸弱,这屋子只左右两边各摆着一溜椅子,椅子上都垫着大红龙螭绫罗垫子,可却没有琴案或低矮的案几。 其他事情还能凑合,这弹奏之事情可万万凑合不得,又想着依附眼珠的万桑只是不能出了魑魅阁,却可以转到大点的地方。遂令路魂将万桑带出她的闺房,去蜂巢建筑的中部。 那里倒是有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我选了两个靠得稍近的石头,一个放琴,一个坐下。念邪本想坐到我的身边,奈何石头太过尖利,刺得他的小屁股生疼,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到景琛身旁站着。 我和景琛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便按弦起声,万桑的鸾调果然细软平和,至纯之眼中存活了万年的至善之魂,没有沙场铿锵,没有江湖恩怨,甚至没有恨长生,整个鸾调像是涓涓细流,缓缓地流向不知名不知处的远方。 景琛的凤箫起,如随着溪流而动的砂砾,静静翻滚着,无人问津地沉淀到新鲜的地方,等待着下一次地冲刷和途径。 我并没有加入催眠曲,只是这样安静宁和的调子连我自己都要催眠了,眼球躺在路魂的手上,里面的万桑早就闭上眼睛,神态安详、 玄觞镜扩大到恰好的大小,故事是从魑魅阁开始的。 万桑是魔尊最得意的手下,一点不比路魂和司徒易差,是真正的钗裙赛须眉。 整个魑魅阁里,万桑最崇拜的就是魔尊,他能够几万年不皱眉,不笑亦不怒,泰山压于顶他都能处变不惊。 ... ... ------------ 886.第886章 菩提俎(82) 可就是这样的男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甚至还是一个凡间的女子和众位长老争得面红耳赤。 万桑在魑魅阁最好的朋友就是路魂和司徒易,又因为她和司徒易都是神兽,她有很多不懂的便会问司徒易,可是司徒易这个家伙也因为一个女子而离开了魑魅阁,在一个桃花源一般的地方长久地居住了下来。 于是万桑再有疑难问题便只能问路魂了。 那天,日光熙熙攘攘,秋千架上爬满盛开的白色淡红色的荼蘼花。 秋千在风中慢悠悠地晃荡着。 万桑坐在秋千上,双脚放松地垂下,双手抓住一边麻绳,双目放空,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路魂从万桑的背后走来,在看清秋千上那抹清丽的身影的时候便故意放轻了脚步。 他站定在万桑的身后,良久不见她转过头来,他等不及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往日里我还隔着你老远,你便知道我来了。怎么今儿个我在你身后站了老半天,你却没发觉。” 万桑摆出一副正经模样:“路魂,你别打扰我,我在想事情,正烦着呢。” 路魂失笑:“真是奇闻,这世间居然还有让你烦的事情,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够帮你说道一二。” 万桑鼓着腮帮子表示不满:“我是说真的,没开玩笑。” “给你的,拿着。”路魂将手中的油纸带递到万桑的手里,腾出手来正了正衣襟,严肃道,“我准备好了,你说吧,我认真听着。” 原来现在不苟言笑的路魂还有这样幽默的一面。 万桑将油纸带打开一看,又动了动鼻子嗅了嗅,嗔怪:“路魂,我不是说不要给我买肉馅儿的烧饼了吗我腰上都长了好大一圈肉了,我再提醒你一次,再买就买菜馅儿的。” 说着万桑便拿一块烧饼出来大大方方地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囫囵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馅饼儿还是得肉的好吃,真不明白这人间怎么会做菜馅儿那么难吃的烧饼。” 我早就在随缘的回忆中见识了万桑的牙尖嘴利,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到了她的口中,好的坏的全被她一个人说了。 “我刚开始不懂她的口是心非,还真的给她买过一分儿菜馅儿的烧饼,结果她直接把烧饼扔到了我的头上。”路魂忍俊不禁,脸上跳耀着光斑。 我终于明白从前看过的一句话,你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个不断做着连累你的事情,可你却依旧会弯着嘴角回忆她的人。 万桑于路魂便是这样一个人,想着想着便会莫名其妙笑出声的人,那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愉悦。 画面中,路魂拉着绳子便生生将晃动的秋千停了下来,他隔着万桑咫尺,万桑甚至能够闻到他穿越闹市,满身的阳光味儿。 路魂不在开玩笑,很是认真地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万桑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异想天开:“我在想魔尊的事情呀,他最近易怒得很,这可是几万年来都没有发生的事情。他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凡间的女子对咱们魔尊施了法术或者是下了什么奇厉害的药。” ... ... ------------ 887.第887章 菩提俎(83) 路魂低下头,微风吹拂着万桑的发丝,他的鼻翼触碰到发丝,有丝丝疼痛却也有馥郁芬芳。 “她只是一个凡间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哪里会什么法术,况且就算她会再厉害的法术能厉害过魔尊,她也用不来什么厉害的药,你是知道的魔尊的身体百毒不侵。” “那又是为了劳什子事情,魔尊竟有如此改变”万桑眉头似蹙非蹙,笼着迷烟,想来是真的好奇罢了。 路魂眉眼收敛,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万桑,淡淡道:“魔尊欢喜那个人间的姑娘。” “欢喜”万桑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道,“这是我第二次听见欢喜这个词。” 若是别个这样天真地问,路魂定觉得此人非比寻常的愚昧,哪来这样的耐心陪着笑地细细解释。 路魂问得极轻:“第一次是听谁说的” “司徒易那个家伙不就是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小不点,然后就不要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呀,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亏我时常将你买的肉馅饼分他三分之一,下次再见到他定是要他全都给我还回来。”万桑面容愤愤地说着狠话。 路魂的视线一直在万桑的脸上,看着她扯着嘴角责怪司徒易,他不阻止也不附和,轻轻地勾着嘴角。 万桑本以为路魂会跟着她一块指责司徒易的不是,却半天不见他搭话,她一个人便说着没些意思了,复问道:“路魂,你知道什么是欢喜吗” 路魂看着万桑的眼神高深莫测:“我想应该是无论醒着睡着,时刻念着想着便是欢喜吧。” 万桑不屑道:“原来欢喜就是我想吃烧饼的感觉,本有些羡慕司徒易呢,现在也没有觉得多特别了。” 路魂特意警告叮嘱:“万桑,你切记欢喜这东西所有人都尝得,唯独你不行。” 万桑虽然并没有想要尝试的心理,可路魂这样义正言辞地警告她一件事这还是第一次,她难免想要知道原因:“为什么” 路魂绕到万桑的面前,按着她的肩膀郑重道:“别个欢喜一个人,或者极乐,或者极苦,或者苦乐参半,而你则会万劫不复。” 喜欢一个人本是双方修行了几世得来的缘分,可对于万桑来说,缘即是劫,天大的缘分便是她难以承受的大劫难。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觉得最最残忍的认知,比我饿着肚子挨景琛的拳头还要凄惨。 不过因着路魂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万桑不得不一改随性,正视起这件事,她是十分相信路魂所说的话的,她也在心里发誓自己不会欢喜任何一个人。 可缘还真是天注定的,她注定要与随缘相遇,他注定是她命里难逃的劫。 我知道真如路魂所说她欢喜随缘,欢喜到万劫不复。 万桑和随缘的注定相遇说起来还是因为魔尊喜欢的那个凡间女子,魔尊为了上天宫取天帝天后的阴阳血救那个女子的哥哥,他攻打天宫的日子选在仙气最稀疏的那天,可那天恰巧是随缘的涅槃之日。 ... ... ------------ 888.第888章 菩提俎(84) 万桑的任务便是不折手段地干扰随缘到达无上解脱之境,推迟他金身的铸成。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听到有的小魔说寺庙是没有烧饼的,虽然魑魅阁也没有烧饼,可是有路魂呀,他会给她变出烧饼的。 越想越伤心,万桑几乎是跌跌撞撞,哭哭啼啼地去到路魂的房间。 万桑的脚还未踏进房间,便敞开嗓门叫得悲怆可怜:“路魂,糟糕了,我要被魔尊流放到没有烧饼的地方去了。” 没有敲门便进入一个男子的房间的结果是看见路魂坦露着胸怀面对着她,万桑并没有像一般女子掩面娇羞。况且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光着身子,视线一直在路魂的身上盯着,他的肉结实得很,没有半点多余的肉,线条完美得如同优雅的猎豹。 路魂却不如万桑这般泰然,从架子上取下长衫套入,瞬间系好腰带。 “桑桑,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是姑娘,进我房间的时候要敲门的。”虽说是责怪的话,被路魂说来却是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你刚刚说你被魔尊流放到哪里去” “寺庙呀,全都是光头的地方。”万桑心思颓败,眼中酝酿着眼泪,“路魂,你去跟魔尊求求情,我不要去寺庙。” 路魂无奈地瘪了瘪嘴:“魔尊让我照看着那个凡间女子,我却知情不报,魔尊正同我怄气呢,他怎么会听我的求情呢。” “听说那个地方还没有烧饼,没有烧饼,我会死的。”万桑夸大其词,说得肝肠寸断的样子。 路魂一个没有忍住,便笑出声来:“真有这么严重” 万桑倒竖着柳眉,怒气冲冲地挠了挠路魂:“笑什么笑,我情绪这么悲伤你还笑。我不管,去也可以,你得跟着我一起去。有路魂的地方,便有烧饼。” 最后万桑压着路魂去向魔尊请求陪同,但是魔尊直接拒绝了路魂的求情,说这件事情只能是万桑单独完成。 这是无法拒绝的任务,也是无法避免的任务。 本来是过几天才去寺庙的,因着路魂请陪同的事情,魔尊告知她要提前去了,并且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干扰不成让随缘铸成了金身,一定要赶紧禀告,那么魔尊便会亲自前往。 万桑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做挣扎,信誓旦旦向魔尊保证,若是他金身成了,不用他上场,她也不介意杀戮。 万桑本是魔尊最得意的手下,来人间的任务不过是在大战之前延迟随缘成佛的时间。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她心中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却在和随缘一天一天的相处中变得不受她的掌控。 的确,她是一只魔,可是谁说魔便不能向往爱情。 万桑在魔族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便是魔尊了,可随缘的好看和魔尊完全不是一样的。若真是要比较一个通透,只能这么说,魔尊像是夜晚的皓月,而随缘便像是春日的暖阳。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诚诚恳恳地爱着,也没有人不希望靠近温暖的。 ... ... ------------ 889.第889章 菩提俎(85) 万桑从来都是冒冒失失的人,她也忘记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随缘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也许是他盯着她的眼睛说好看的时候,也许是他送给她菩提俎的时候,也许是他认真念经被他打扰,明明就心烦意乱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时候。 反正,她终于体会到了路魂所说的欢喜一个人,原来不是她喜欢吃烧饼的感觉,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吃烧饼了。 遇到随缘之前,她平生最期待的事情便是烧饼,遇见随缘之后,她希望醒着的时候眼睛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睡着的时候也想他能出现在梦里。 万桑常年生活在黑暗中,遇到随缘乱了心智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万桑并没有因此而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要想方设法让随缘成不了佛,乱了他平静的心。但这不再是为了魔尊,而是为了她自己。 一旦随缘成了佛,神佛势不两立,他们便更难在一起。 不知道是她低估了随缘的坚定还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什么方法她都用尽了,可是随缘的金身从脚底开始慢慢向上延伸着,一旦金身蔓延过头顶,他便佛身成,不死不灭了。 随缘金身渐成便意味着万桑的扰心之策失败了,她原本要将这件事禀告魔尊,但是她每次回魑魅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她害怕魔尊会伤害随缘,她怎么能够舍得。 可是纸终归是包不住火,在一个阳光的正午,万桑在寺庙门前见到了路魂,那是她正和随缘去河边洗了衣服回来,她死皮赖脸地缠着他的手臂,随缘挣扎了好多次无果之后便任由她去了。 我想路魂既然敢那样大张鸣鼓地出现在随缘的面前,一定是在他和随缘见过一面之后的事情。 但是这是万桑不知道的事情。 万桑挽着随缘的手悸颤了一下,赶忙抽出来,不住地给路魂使眼色:“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随缘意味深长地看了万桑一眼,她连忙撇开眼睛,生怕自己演技拙劣,转眼间便漏了陷儿。 路魂配合道:“你离家这么些日子,娘亲想你了,她想见你。” 万桑知道是魔尊想要见她了,随缘已经自动进得寺庙里。 万桑告诉了随缘一声便跟着路魂回到了魑魅阁。 万桑心中有鬼有愧,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魔尊一言不发地坐在高椅上,目光像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她。 就在她快要受不了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的时候,魔尊才说道:“万桑,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万桑一惊,立刻回道:“万桑愚昧,不知道错在哪里,还请魔尊点明。” 魔尊睚眦欲裂,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万桑知道魔尊的手段,只能打死不认,于是顶着压力再一次答道:“万桑不知。” “好,很好。”魔尊的红眸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你去血崖走走吧。” ... ... ------------ 第890章 菩提俎(86) 万桑绝没有想到魔尊会让她去血崖,那个地方对所有的魔来说简直是比地狱还要恐怖的地方。 血崖顾名思义是五官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猩红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是所有犯了错的魔死在那里的时候,皮肤破裂,滚动热烫的鲜血从每个毛孔往外溢。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血涯白日是全身溢血的时候,晚上温度到达人身皆不能使用出神力的温度,血液也凝固不止。但是有一种蜜蜂般大小的牛虻却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迅速生成并且繁殖,然后密密麻麻地将人的全部都包裹着,白日溢血的时候逗留在皮肤表面上的鲜血。 总而言之,血涯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方。 路魂扑通一声跪在了万桑的身旁:“魔尊,万桑素来这样的性子,忘了禀告也是情有可原。现在随缘金身已成,魔尊无论怎样惩罚万桑都已经没有用了。” 魔尊声调蓦地变缓,幽幽问:“万桑,你现在可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万桑依旧不卑不亢:“万桑不该知情不报。” “那你既已承认错误,对我的裁定有没有异议” “魔尊我并没有认为那是一个错误,相反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会这样做的。我要保护我喜欢的人,我相信如果有人要伤害那个凡间的姑娘,魔尊也会一样不惜一切。” 素日她总在魔尊面前说些糊里糊涂的话,魔尊念在她年纪小,说的话又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便由得她去。 算起来这还是万桑第一次这样反驳魔尊,没有丝毫畏惧,她感觉自己的挺身而出是十分有意义的。 “路魂,带她去血涯,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来见我。”魔尊叹了叹气,“看来路魂说得对,我不该让你走出魑魅阁。” 万桑只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说过血涯,这还是第一次见。 里面白骨累累,还有些刚死不久的人,随处可见断手断脚,爆裂的眼球,嫣红的嘴唇,凌乱一地的手指。 万桑一直在魑魅阁养尊处优,虽说是魔,却因为司徒易和路魂护着也没有做过伤人性命这些大奸大恶的事情,哪里见过这样血腥残忍的场面,只在血涯边上看了看,便到一旁呕吐不止了。 路魂一边轻拍着她的背部,一边劝说:“桑桑,你低个头,魔尊会放过你的。” 万桑接过手绢擦了擦嘴角的:“我总觉得不这么简单。” 路魂说得轻巧:“只要你再不要回到云中寺,老老实实地呆在魑魅阁。” “不行。” 路魂有些急切地问道:“桑桑,跟我们在一不好吗” “跟你们在一起只能让我开心,可是跟随缘在一起会让我止不住地欢喜。”万桑毕竟是初尝情事,言语晦涩得不知道如何才能最完美的解释,只得微微道,“也许你觉得我可笑,可是等到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非他不可的时候,你便知道我的感受了。我这次如果妥协了,辜负了我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的机会。” 路魂沉默了。 他若不是喜欢万桑喜欢到非她不可,何必明明她什么都有,却还是想给她他的所有呢。 看不见一个人的真心,怎么能怪罪到始终在付出真心的人身上呢。本書源自;篮;色;書;,更新快,。
... ... ------------ 第891章 菩提俎(87) “路魂,你别伤心。”我早在心里想了很好的安慰的话,“在我们的家乡有个规矩,男女要门当户对。你和她品种相同,习性相同,面对她那样时不时抽风的脑子,连随缘有时候都忍不住翻白眼,可你却始终微笑地看着她,你和她是顶相配的。哎,都怪万桑想不通。” 路魂蹙着眉头瞪了我一眼,仿似我打扰他了一般。 我静静地闭上了嘴巴,手指了指画面,让他继续。 万桑的身边一直都有路魂,她素来不动脑,大事小事儿全都由着他来做决定。这是她第一次有自己的主张,并且打心眼里觉得要好好地坚持这个主张。 她不让路魂陪着进去,自己独自走向那天火炙烤九九八十一天,反复融化凝固之后形成的坚硬无比的铁栅栏里。 万桑觉得这是一次坚守,对随缘的坚守。 她绝不向魔尊妥协,因此也没有想着从血涯出去,随缘让她欢喜过便没有什么遗憾,只是她临走的时候与他告别的时候曾说过去去来,这一去再也不来了,他定会觉得她不守信用。 想到这里心底划过丝丝难过,但是转念一想,他那样慈悲为怀,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都要面壁思过半天的人。 她跟他朝朝暮暮相处那样久,要是得知她死了,一定会更伤心难过,加之若是知道她是因为对于他成佛的情况知情不报而死,他心里有了愧疚,一定会面壁思过到晕过去的,这样不好不好。 还是让随缘觉得她是失信于他得好。 万桑在血涯呆着的第一天,路魂一直守候在铁门外面,像个看门的小狗一般蹲坐在门口。 晚上血崖的温度滴水成冰,可神奇的是只一门之隔,这扇门还是镂空的,竟没有一丝冷气飘散出去。 万桑在铁栅栏内冻得直哆嗦,想要出了栅栏走走,可这栅栏只要人一进去便会自动关起来,那是魔尊施的诀,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打开。 路魂时不时盯着里面的万桑看。 万桑看不过眼,便劝慰道:“路路,你先回去睡一觉,我法力可比死在这里的小魔小怪要强得多,没这么快暴毙的。我想吃烧饼了。” 路魂满脸的阴郁,沉着嗓子说道:“我不走,我也不睡觉。烧饼我也送不进来,没有吃食可以进得了血崖。” 万桑苦着一张脸:“我其实是想说我很冷来着,不出半个时辰,我肯定满脸乌青冻成死人一般。” 路魂说:“你更丑的样子我都见过。” 万桑警告道:“那你保证在我失去意识之后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路魂诚实地摇了摇头。 万桑一副我知道的表情看了看他,哀求道:“路路,我们在一起几万年了,我都没有求过你一件事儿。这次关于我和随缘,与你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情。” 路魂眼神越发阴沉,像是月光坠入枯井,反射出苍凉的光:“我照顾你照顾了几万年,这是个习惯哪能说改能改得了的,你总得给我点时间。”本書源自;篮;色;書;,更新快,。
... ... ------------ 第892章 菩提俎(88) 万桑知道路魂倔强起来比她还要厉害很多。 “你看见我上下牙齿哆嗦得这么厉害,我说点话多不容易,我真是懒得和你说了。”万桑已经冻得脚都抬不起来了,靠着铁栅栏蹲了下来。 起初身子还颤动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子颤动的频率和力度都越发不如之前,最后甚至埋着头一动不动了。 万桑猜得没错,她失去意识之后,路魂便做了些过极端的事情。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魑魅阁外面了,身边只留着一封路魂写给她的书信,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连累路魂,下意识便转身准备回去。 可是无论她绕着树转多少圈,她都再也进不去魑魅阁。 她知道这一定是路魂做的,凡是被魑魅阁拉入黑名单的人,大榕树是不会放行的。 此时正是夜黑风高的时候,浓云遮住了明晃晃的月光,夜色便更加惨淡。 万桑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吹燃了之后,着跳跃的火焰撕开路魂的信来看。 路魂的文笔是他们三个中最差的一个,时常是文不达意,兼之龙飞凤舞分外潦草,若不是体己的人,断然是不能识得半个字来。 所以时常她和司徒易练字的时候,他便会离得远些,一副莫不在乎的样子看着他们。 岂料今日纸上白纸黑字竟是不同往昔,蚕头豹尾,落笔遒劲,挥毫淋漓,竟不比司徒易写得差。若不是最后落着她为他刻的专属印章,她根本不会知道这是路魂的笔记。 哪怕现在她还有些怀疑那是他找代笔些的。 我也很想知道:“路魂,你是找的代笔吗” 路魂面色平静:“桑桑很喜欢司徒易的书法,我不喜舞文弄墨,可见她喜欢,私下里便下了点功夫。” 若是旁人见他说得这样无波无澜的,一定以为他确确实实只做了一点功夫。可我知道任何功夫非一日之。 书法讲究心性,对路魂这样本不喜欢书法的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能达到那封信上的字迹已经是罕见。 他私下里决然做了许多努力,只为了让她欢喜。 万桑欣赏字体便花了很长的时间,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要看内容的,便一行一行认真诵读起来。 路魂让她开开心心地回到云中寺,不要担心他,魔尊失去了司徒易又失去了她,一定不再忍心失去他的。除此之外便是一些琐碎的叮咛,诸如按时吃饭,切莫偏食,睡觉要好好盖被子之类。 在随缘的记忆里,路魂是知道万桑身上背负着诅咒的,他喜欢万桑喜欢了那样久,是因为那个诅咒,他只能对她望而却步。他也劝说过随缘,让他不要喜欢上她,也不要给她半点希望,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桑桑看上去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子,可正如她所说,她也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我跟在她身边那么久,我自然是知道她对随缘绝不是一时兴起,有些事情我阻止不了,我只能鼓励她做她想要做的事情。”路魂像是知道我会问他,主动说起了原因,“不过那时我便决定,只要我没有死,无论桑桑的身上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全力护她周全。” 我没有做任何言论。 万桑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护着她,难怪她的性格里有着无法无天的孤勇,难怪三言两语便能将心境淡泊如水的随缘弄得肝火旺盛。 每一个人肆意妄为的女子都是被一个温柔的男人宠惯了。本書源自;篮;色;書;,更新快,。
... ... ------------ 第893章 菩提俎(89) 万桑被路魂信里条理分明的思路所折服,觉得魔尊若真是伤害路魂简直是一件极其不可理喻的事情。确保了路魂不会因为她的逃离而遭受不该遭受的罪过,她便安安心心地回到了云中寺。 她继续痴迷她的欢喜。 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本没有错。 可错错在,妾有情,郎无意。无论妾做出多大的努力,故事的结局也只能是结局,而且更怕的是妾有多努力,结局有多悲催。 若如随缘所说,万桑是有无尽的怨念,那她所有的结便是从那个抛开一切,义无反顾的夜晚。 我想象过那个晚上,他们能发生的事情,而且我也猜中了,一夜似乎是很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万桑也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便遇到的事情,再淡定都会措手不及。 以上说得便是一夜之后,随缘先一步醒来,一脸悔恨,急忙下床穿好衣服。见万桑睡得很好,他做了一件让我震惊的事情,有力地一巴掌在她没有半点防备的情况下便打在她的脸上。 万桑在疼痛中睡去,此刻又在疼痛中醒来。 这不是她想象中会发生的事情,她刚开始想得好好的,生米煮成熟饭之后,随缘也拿她没有办法,他向来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一定会对她负责的。 可是当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变看到随缘那张怨恨至极的脸,好像再告诉她,都是因为她的不知廉耻,才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万恶不赦的错事。 万桑清晰地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感受都是那些恋中的男男女女矫情的感情表达。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感觉会这样真切的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那样望着他,没有一丝情绪,像一个逆来顺受的玩偶。 我知道她是在等,她想知道,同时又害怕知道,她也是偶然上的人会做到哪一个地步。 随缘说得那样不屑一顾,像是将万桑踩在脚底:“万桑,你可还知道自是什么” 万桑从来没有笑得那样惊艳,像是将所有的美丽全都倾注在那一个笑靥上:“我爬上你床的那一刻,便将自自尊这些东西扔掉了。你让我怎么知道自为何物,不觉得自己问得有多可笑” 景琛说她笑得太努力,左脸上的青筋都快撑破娇嫩的皮肤了。 我们轻而易举便能看到的事情,随缘却是视而不见的。 随缘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言语却异常冰寒:“明日下山,我不想再见到你。” 万桑虽然诧异,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你不觉得该给我个说法。” “万桑,你自己做的事情凭什么让别人来给你说法。” 我想这男人真是太狠了,太狠了。算一夜不是他自愿的,可毕竟是他得了好处,这样做未免有些过河拆桥的嫌疑。 万桑像是练了金刚不坏之身,不管随缘对她说出多恶劣的话,做出多恶劣的事情,她都微笑着接受。本書源自;篮;色;書;,更新快,。
... ... ------------ 第894章 菩提俎(90) 可是渐渐地,随缘不骂她也不赶她,这样才让万桑有些崩溃了。 我知道随缘是开了窍,有时候再严厉地大骂,比不上不管不顾地漫不经心有用。 可随缘开了窍,万桑便是要吃些苦头。 随缘说过我直来直去的性子像极了当年的万桑,其实他说错了,我远不及她那么英勇,在追逐随缘的过程中,她像是无所畏惧的女斗士。 都说是女斗士了,那么万桑便不会因为随缘随随便便的一句下山而离开的。 只是她发现往日随处可见的人却想着方儿也难见见着了。 她从来不是一个被动等待的女子,一间间踢开房门,她终于是见到了总是躲避她的随缘。 和她想象中是一个样子,随缘斜着眼睛看着她,那样的不屑让她自己都有些看轻自己。 “随缘,你不用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避开我。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万桑低下头顿了顿,复又抬起了头,“你有没有一刻跟我一样,也是动心的,一点点也好。” 凭着我在随缘的记忆中知晓的事情,我想随缘是没有动心,也是会仔细斟酌一下再回答的。 哪想,他说得那样掷地有声:“我一心向道,怎么牵绊于儿女私情。” 万桑的语气像是责怪一个孩子:“你撒谎。” 随缘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两个相的人分手之后,女子想要和男子和好。女子问男子为什么还将自己送给他的东西带在身上,是不是还喜欢她。男子回答,不是还喜欢,只是带在身边还有用,而他也难得换。” “你知道我不聪明,你明明白白讲给我听。”万桑的语速终于有了一些轻微地变化,“你是不敢喜欢我还是放不下你成佛的尊贵身份” “如我早知道你是魔,那么你不可能呆在我身边那么长的时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随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嘲讽之意颇为明显:“我知道你是为了阻止我成佛的。算你不是,我也觉得人不如仁。不成佛只你一人,可成佛便可以天下人。孰轻孰重,我是知晓的。” 万桑觉得冤枉,的确他说的是她最初的目的。 可是现在她单纯地只想将他留下,因为她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便没有了父亲。她受过那样的苦不想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样。 有一刻她是想解释的,想了想,随缘眼中的博不在,替换的是不屑和不耻,算了,他不会信。 万桑笑得凄凉:“你要守护你的苍生” “是。” 随缘回答得比万桑想象得还要快,快得那些又狠又伤人的话还来不及在她的脑海里成型。可魅梦兽生性骄傲,他可以不她,却不能如此践踏她。 万桑眼神含冰,声如寒涧:“你要保护的便是我要毁灭的,你要保护苍生,我便杀尽苍生。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别后悔。” 万桑这样离开了,带着肚子里没有被人知道便存在的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一直觉得魔便该有魔的样子,终日娇娇滴滴地绕在一个男人的周围算不得一个有魔品的好魔。如今听到万桑如此冷峻傲然的话,方才觉得这是魔性的觉醒。本書源自;篮;色;書;,更新快,。
... ... ------------ 第895章 菩提俎(91) 只是这样的觉醒对苍生似乎是场灾难,她不该将随缘不附和的罪过怪罪在天下苍生上。 她和他的小恩小关天下苍生什么事儿,她这次是任性了。 我是这样想的,便这样说了出来。 景琛说我不是当事人,没有处在当时的场景才会说得如此理智地表现自己大义凛然的一面。 景琛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我,说实话我是不高兴的。 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再一次让我觉得我是在用浅薄故作深刻。 他说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假若你是她,若是因为一个男子,你背叛了你曾经崇拜的人,又离开了你充满你很多回忆的故居,再加之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玩伴因为你的喜欢而祸福不知。 算起来万桑因为喜欢随缘,背叛了魔尊,忽略了过去那么多年的记忆,更愧对路魂,她背负着这么多心理压力去上的一个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说着虚无的苍生。 万桑说的那些看似残忍的话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下为了掩饰她心里的兵荒马乱而说的。究其本质,她还是那个天真浪漫,吃肉馅烧饼的万桑。 反观路魂,他听得甚至比我还要痴迷。 难怪崇奕自从在情路上受了挫折以后,便时常告诉我,选择一个良人是很重要的事情。很多人会选择互补,很多人会选择和自己各方面类似的人。而景琛和我一样喜欢在湖边抚琴,和我一样喜欢下雨天开窗,和我一样吃饺子不吃皮,和我一样认定一样东西便永远不会变。而且他还能让我学到很多知识,很多人情世故,很多江湖事迹。 崇奕问过我,若是没有和景琛见过面,能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我愿意吗 我记得我回答得是乐意之至。 迦南王朝本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横空出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世人说她红衣红眸,面目狰狞,殊不知她也曾被夸耀倾城之容貌。 万桑的武器是她袖中的红绫和手中的长鞭,红绫快而厉,长鞭落地有声。 迦南王朝的午门要斩首一批无恶不作的人,很多深受其害和有正义之心的百姓都纷纷赶到那个地方看其斩首。 万桑一袭红袍旋转落地,黑发没有半点约束,在风中肆意张扬,遮掩住她全部的容颜,待她在地上站定,额间是丹砂画的红色荼蘼,眼睛细长,眼角上挑,眼风似刀似剑,生出一般冷傲绝艳的风情。 历来高官最怕事,一看万桑便知道来者不善,惊堂木拍得惊天响:“来者何人” 万桑收敛着眉眼,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你不能小声些你不需得知道我是谁,我是来帮你的。” 主斩官站起来,身体倾出案牍:“帮我” “不是要处决这些人吗”万桑瞟了瞟跪着的一干人等,说得好像碾死蚂蚁一般容易,“杀人嫣用刀,莫不伤了力气。” 万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到了哪个位置,恰恰日当中。本書源自;篮;色;書;,更新快,。
... ... ------------ 896.第896章 菩提俎(92) 袖中红绫柔如赤蛇,带着肃杀之气冲向刑场中的一人。:efefd瞬息之间,红绫便穿过那人的眉心,红绫收回之时,她握着刚刚莫入那人头颅的那截感叹道:“竟沾染了血迹,看来我真是生疏了。”看好戏的百姓还在当中,万桑如法炮制,只不过这次红绫不是穿过眉心而是直接圈住犯人的脖子,一拉一扯间,便见一颗温热的人头落了地,颈口处汨汨流着温热的血,无头的尸体倒到了地上。其余犯人见此惨状,纷纷对着万桑磕头:“女侠,女侠,你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做坏事了。”万桑竖起食指,淡定地摇了摇手指:“我不是女侠,我是女魔头,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行刑的人老早就躲得远远的,犯人没有了管辖,加之面前的女人杀人太过恐怖残忍,便准备逃跑。万桑冷笑一声,手中长鞭一扬,那站起来的犯人便从腰部断成了两部分,凄厉的叫声在午门的上空久久回荡。百姓才发现看热闹会看丢自己的性命,赶紧四分五裂地逃窜,万桑腾身一跃至半空中静止,手中的长鞭像是猝了毒,长了眼一般,从无落空,碰到即倒地。不过半刻钟,数百号人的尸体便堆积在刑场周围,满地的残臂断肢,碎肉白骨,场面何其血腥残暴。“妖女,妖女”主斩官半弓着身子,裤裆下的石地晕染了深色的一片,手指着天上不可一世的万桑哆哆嗦嗦地话不成音。“最后说一遍,我是魔女万桑。”万桑大大方方地自报家门,“从这一刻起,每过一个时辰,我便要杀一百个人,若是想活命,让云中寺随缘和尚来见我。”我本以为万桑要杀尽所有人,竟没有想到她会离开。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897.第897章 菩提俎(93) 我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从那样令人震慑胆寒的画面里抽离出来,万桑正如她在随缘面前放下的狠话屠杀天下人。路魂声音没有半点情绪起伏:“这是幻术,只有魔尊才有能力支撑的幻术,他之所以不杀那个官员是因为需要有直接的目击者,而画面中那些已经死了的人都会记着那个血腥的场面,却不会记得自己已经死了。随后只要谣言起,他们便会跟着附和自己也目睹了当时的屠杀。”难怪我刚刚悄悄瞟了一眼路魂,他竟然没有半分惊讶或者失望的表情,原来只是幻术而已。这么说来,万桑仍旧只有魔的虚名,她从未伤人性命。起初她气随缘的无情,确实是想杀两个人刺激一下随缘,可是到最后她总是下不了手。于是她想了一个好的方法,她去劫监狱,将十几个穷凶恶极的罪犯拉到自己暂住的竹林,将他们分别捆绑在一棵树上。想着到时候就当着随缘的面将这些个杀害也是为民除害,算不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万桑休书一封让随缘来竹林见她,害怕他不会见她,她还特意强调若是他不来,便要杀掉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当然随缘是不知道他们作恶多端的,只知道他们是一般百姓。一场戏,她搭上了全部的自己。万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随缘来找她,却等到了朝廷的剿杀,其中不乏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无可厚非,这些人不过是魔尊假扮万桑杀了那么多人招来的,任何一个统治者也不会允许一个一招半式便能置数百号人于死地的人存在的。可怜万桑对这些毫不知情。万桑本是想出了竹林去云中寺的脚下等着随缘的出现,却没有想到一出竹林便有一群铁骑等着她。“魔女万桑,我们等你许久了。”一位老当益壮的将军模样的人持着一张冷峻的脸。万桑见来人竟然对她指名道姓,甚至还知道她魔女的身份,立刻提高了警惕:“你们是谁派来的,想要干什么”将军提起这些终于有些痛心疾首:“那些百姓与你有何仇怨,你却要加害于他们”万桑想了想,便想到林中树上绑着的那些个恶人,而知道她要杀害他们的不过只有随缘一个人。这些人是随缘通知来的。想到此她心里一片湿凉,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她便笑得张扬放肆:“他们不过是死有余辜的人,你们这样紧张作甚。”那将军呵斥:“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万桑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心思便逐渐细密,听出了话中的深意,一想到随缘也是用心狠手辣的毒妇来形容她便觉得心绞痛。万桑清楚马骑上男儿的杀意,她也知道这是场硬仗。她虽然是魔,可自从怀孕之后,大部分魔力都在胎儿身上,她不过还剩下一小部分。面对着密密麻麻的人,她有些怕了,不是怕死,而是怕胎儿有半点闪失。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898.第898章 菩提俎(94) 那真是一场看着都胆战心惊的战斗,成百上千的男子将万桑围在中间,包围圈越来越小,像是要活生生捏死她一样。我只看到红衣黑发风中飘扬,我耳朵只听到声声粗犷的哀嚎,红绸所到之处,连草地都染红。那样震撼的美丽,我此生都难以忘记。越来越多的人前赴后继,万桑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刻都不敢停歇。难以想象她以一人之力对抗千人之师。从日正高起到夕阳落寞,万桑一身白衣浸满了血,眼睛血丝密布,像极了那日刑场上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魔女万桑。万桑动了胎气,一个人在躺椅上疼得死去活来,最后甚至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觉已经睡了三天,虽然肚子不再有疼痛感,可是身子还是虚弱得厉害。随缘便是这个时候来见她的。万桑一人抵抗万人之师的时候在想,若是再见到随缘一定要给他一刀,可是真正见到随缘的时候,她像只翩翩起舞的蝶儿一般欢快地投入他的怀抱。尽管他的双手没有像往常一般搂着她的后背,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紧紧抱着她,两个温暖的胸膛此刻正紧紧依偎,她能够感受到他平静的心跳,就已经很是安心了。万桑低声呢喃,像是于情哥哥分别许久后相见一般欣慰:“随缘,你怎么才来”“我等你这么久,你终于来了。”万桑只顾着将自己的满腔柔情全部摊在随缘的面前,却忽视了随缘的反常,他的眼中哪里有半点情意和怜爱。他让她停下来。万桑终于不想欺骗自己,那些差点要了她命的人果然是他叫来的。她突然起了玩儿心,要看看这个满口天下苍生的人会纵容她到何时。她打心里不想让随缘看到她杀人的样子,可是她还是样做了。万桑当着随缘的面将那十几个男子以残忍的方式杀害。万桑看到随缘厌恶的表情,她知道他真是不会爱她了。该要放下吧。先前她一点不想死,可这下她巴不得快点,再快一点死去。至少随缘还是不忍心看她死都不得安宁,他以为她是在禁锢魔灵,实际上她只是将所有的魔力都转移到胎儿身上,那样就算她灰飞烟灭,孩子也只是沉睡得久一些,还不至于胎死腹中。“我除了是怀着目的接近你,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而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随缘,你是觉得魔就不会爱吗,还是你觉得魔就没有心,不会痛和怜惜。”万桑从没有在随缘的面前流过一滴泪,就算每次都差点忍不住,她也会更加努力地将眼泪逼回眼眶。“随缘,我活了这么些年头,司徒易和路路从没有让我受过伤,我怕疼也没有做过什么冒险的事情。我做过唯一冒险的事情,便是闭着眼睛和耳朵,不去听不去看,全心全意去相信你去爱你,就算现在疼得万箭穿心,就算会万劫不复,那都是我活该。只是我再不会是以前的万桑,不会再想方设法欺骗自己来原谅你。”万桑一把扯了手中的菩提俎,一颗颗大小一致的菩提子倒豆子一般滚落在地上,散开一地。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899.第899章 菩提俎(95) 万桑没想到随缘竟然悄悄留下她的一魄。那么刚好,她的一魄里全部是她对随缘满满的爱。她知道佛身对魔体的伤害,可是她更知道佛身对魔胎的成长是极其有利的。竹林一隅,路魂匆匆赶来仍旧迟了,他见着万桑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几乎没有犹豫伸手挖出自己的右眼,忍着撕裂的疼痛念了一段咒语,便看见一缕彩色的魂飘进这颗眼珠。故事到这里便已经结束。随缘一直坚信万桑是恨他的,我想他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她,他觉得她杀了人,其实不过是魔尊的幻术。他以为她恨她,可没有人比她更加爱他,爱到他要她灰飞烟灭,她却想尽办法帮他生孩子。况且有恨才有爱,万桑这样的女子爱得起必然也就放得下,她说蒙着眼睛爱一人爱错了是她活该,但是她不会再错第二次。那一瞬间她决定不爱他了,怎么会恨他呢。我想我知道该如何做了,这个故事到这里也不知道是喜剧还是悲剧。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在故事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听到万桑的声音传入,她说她不想再耽搁着路魂,他的右眼脱离身体太久了,只要她投胎,他便又能够看得见了。但是这件事情一定要对路魂保密。我想万桑是对的,路魂要是知道她转世一定还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要是掀了阎王殿便有些不好了。我将琴装好,景琛立马背在了身上。万桑实在是太过于虚弱了,她还沉睡着。“路魂,我们可以让万桑的孩子平安出世,但是我需要万桑的一缕魂。”要想帮万桑偷偷摸摸转世,我只能先将其魂骗到手。路魂没有说可以也没有拒绝,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黑色娟子将那颗眼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交与我的手中,切切叮嘱:“要记得不能让桑桑见到光。”“我记得。”我为了让他完全放心,指了指一旁的景琛,“就算我不记得景琛和念邪也会记得的。”念邪说:“路魂叔叔放心,娘亲小事儿没记性,大事儿都记得牢。”路魂点了点头,嗫嚅了半天,却没有说出半句话来。我看得于心不忍,便询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路魂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却最终归于平静:“桑桑魂飞魄散的那个林子里,我在那里等着随缘,你们帮我约他。”我心想这莫不是要打一架。残魔怎么斗得过佛呢,这不是自找死路吗。我好意提醒他:“你还年轻,勤于修炼是有机会打败随缘的,何必现在以卵击石。”路魂瞪了我一眼,景琛也不帮我说话,反而不容分说地将我拖走。出了魑魅阁,我便想找随缘彻底解决这件事,但是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随缘。无奈只能先找到陆轻檀和幽木,免得他们以为我们被掳走了,惊动崇奕,崇奕一定会让昊月士兵掘地三尺来找我们的。我们回到皇宫发现陆轻檀和幽木根本就没有半点惊慌。两人正在宸轩殿下棋来着,幽木的黑子吃了陆轻檀的一大片白子。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900.第900章 菩提俎(96) “轻檀好兴致呀。”景琛看了那棋路,叹道,“幽木你让他下得好艰难。”我也凑过去看看能让陆轻檀下得艰难的棋是怎样的,纵观棋盘,黑子看起来对白子呈现出包围趋势,可是白子仍有很多逆转乾坤取得胜利的道路。从何而得轻檀下得艰难的说法。幽木听得景琛这样说,以为是夸奖,执着棋的手都有些发虚了:“都是轻檀让着我的。”景琛对着陆轻檀挤眉弄眼:“他的确是让着你的,只是他连让都让得这么艰难,他好不容易让你吃了这么多白子,可你还是给了他无限多条活路,想让你赢还真是比赢你艰难。”原来景琛是这个意思,我拍了拍他,对幽木抱歉地笑了笑:“他的嘴越来越欠了,呆会儿我帮你收拾收拾他。”这么一会儿,念邪已经将茶壶里的水喝光了,手里咬着空空的茶壶,揭我的短:“某娘亲又说大话了。”我恨不得将他那截白藕似的手臂咬一口,这孩子分分钟能够让我失去淑女温雅气质。“好了,御膳房的膳食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传膳食吧。”我惊诧:“轻檀,你是知道我们会回来是吧。”陆轻檀点了点头,对着门外候着的丫鬟说了几句,便又回到房间。“你怎么知道的”陆轻檀善解人意地看了一眼念邪:“我想你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不如用完午膳再一起问吧。你看念邪都饿得喝了一壶茶了,平日里他觉得茶苦可不得沾半点。”我看了看念邪,他捂着肚子嘟着嘴,害得我觉得自己又失职了。丫鬟们布菜很快,念邪只有睡着和吃饭两个时间点是最安静的。景琛给他挑了一个大鸡腿放到他的碗里,幽木和陆轻檀又给他夹了许多肥瘦相宜的东坡肉,我看着便觉得太过油腻,便夹了一些素菜给他。念邪两只手双管齐下地握着鸡腿,见碗里多了些绿色的东西,筷子都没有来得及从桌子上拿起来,直接动用手将菜放回我的碗里。我一片好心,念邪却这样不识抬举,况且还当着这么多人伤了我的面子。我将素菜又重新夹到他的碗里面,并且警告道:“要是你不吃,我就告诉灵儿你尿床的事情。”念邪满眼幽怨地放下手中被啃得惨不忍睹的鸡腿,抓了一根黄瓜丝就准备塞进嘴里,我抄起手中的筷子便打了他的手,威严十足:“吃饭要用筷子,需要我教吗”念邪眼中包着泪,一只手揉着刚刚被筷子打过的那只手,一边向景琛求救。景琛欲要开口解围,我直接堵了他的话:“我教训儿子没有你的事儿,要想管我,等你娶了我再说,要不你还真没有资格管我。”我当时觉得太过气人,下手便重了些,我也看到念邪小手上的红痕,可还是狠了狠心:“拿着筷子吃。”念邪目前为止也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和他开玩笑,规规矩矩地拿着筷子,嘴里包着菜,还不断地念叨:“你太凶了,你真是太凶了,你怎么这么凶”念着念着,眼眶里的泪花便包不住了,顺着眼角簌簌往下流淌。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901.第901章 菩提俎(97) “念邪虽不是你亲生的,可毕竟巴巴地叫你娘亲,为这你也应该对他好些。:efefd”幽木在一旁火上浇油,她又转向念邪,恐吓道,“不过我觉得你娘亲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估计会对你更凶。”平常我一定会和幽木打起来,可念邪听了幽木煽风点火的话哭得更加大声,我心烦意乱得也哭了起来。幽木还想说些什么,硬是被陆轻檀拉着离开了。景琛看着我们一大一小哭声此起彼伏,抓耳挠腮得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干干地看着。念邪哭够了便又开始啃鸡腿,一边啃一边给我递手绢,他递过来我便又递回去给他。一来二去他也递得烦了,像个小大人一般教训我道:“娘亲,我都不生气了,你还闹脾气。”“我哪里闹脾气了。”我从他手中抢过那手绢,那手绢在我们两个人的手中辗转了几次,早已经处处油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鼻子。念邪心宽体胖,慷慨大度道:“你放心,幽木总是挤兑你,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就和爹安心的生孩子,我是不会嫉妒的。”想起什么似乎的,他又从一堆骨头里抬起脑袋看着景琛:“爹,你也听到了,要想管着娘亲就得赶快将她娶回去,让她以后有个新名字就叫景符生。”景琛双手作揖:“得令。”事情转折得过于曲折,让我呆愣不已。本来准备吃过午膳便去和陆轻檀谈谈再次入地府帮万桑投胎的事宜,念邪竟然躺到床上哀号不止。我一猜便是吃多了油腻的东西,亲自去皇家药房里拿了些甘草,兑着水给他喝了些,总算是不叫唤了。念邪肚子不痛了,瞌睡便来了,眼睛不停得眨,感觉睁眼睛便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他中午实在是吃得太多了,若是现在睡着肯定会消化不良,肚子会更痛也不一定,我和景琛便一人牵着他一只手带着他一起去找陆轻檀。。找到陆轻檀的时候,幽木侧着身子睡在床上,他正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摇着扇子。陆轻檀看见我们,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中间,示意我们动静小些,别打扰了幽木睡觉。最后陆轻檀将我们带出了他的房间,引到一个露天的亭子里。“说说想让我帮你们做什么”陆轻檀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直言不讳道。“既然你这么上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我对着陆轻檀作了一揖,转而徐徐道来,“随缘的事情我们知道该怎么解决了,但是需要你帮我们做两件事情,第一带我们去地府帮助万桑投胎转世,第二帮我们约随缘到云中寺山脚下东南方向三里地不到的竹林里,说有故人要见他。你有没有问题”陆轻檀颇为自信地拍了拍胸膛:“没问题。”问题这么快就得以解决,我和景琛本来还想留陆轻檀谈谈天说说地,可是他心系幽木,又匆匆离开。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902.第902章 菩提俎(98) 陆轻檀走后,念邪已经在景琛怀里打鼾了。从凉亭回到宸轩阁还有一段距离,景琛正欲唤来丫鬟去叫一辆马车来,被我及时打断:“景琛,今晚的月光这样好,我们走回去吧。”景琛看了我一眼,点头答应。我们向陆轻檀告别之后便离开了。起初我和景琛中间还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景琛沉默了一路,终于忍不住抱怨:“你离我那么远干嘛,过来挽着。”“我还不是看你抱着念邪不方便嘛。”话虽然这样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贴了上去。“景琛,我问你一个问题”景琛故作傲娇,冷酷道:“说。”“你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呀”现在问起这些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害臊。景琛诧异:“从哪里看出来的”我贼贼地笑着:“你不承认没有关系,我自有办法证明。”景琛一脸地防备:“什么办法”我四面八方地环视了一圈,指着自己:“鼻子眼睛嘴巴脸蛋,如果你只可以亲一下,你会亲哪里”景琛更加诧异,不敢轻举妄动:“这算什么办法”我见他别扭地一直没有动作,大声喝道:“你别管,你选一样。”景琛淡淡道:“眼睛。”我乐不可支,只因为景琛说出了我最想要的答案:“秦风说如何看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便看他究竟对你是欲还是关怀。眼睛是心灵的窗扉,你吻眼睛说明你体贴,在乎她内心的感受。如果你吻鼻子,说明你有怪癖,或许还会有家暴。你吻脸蛋,说明你们的关系还只是一般程度,只是比朋友亲近一些,如果你选嘴巴,那你就是欲大于爱。”景琛认认真真地听了我一系列胡说八道,一把揽过我的身子,攫住我的唇,舌头顶了顶我的牙齿便退了出来,然后离开我的唇,亲密地抵着我的额头:“我刚刚其实就挺想吻你的唇来着。”我咬着唇:“你小心别把念邪摔到了。”景琛在我腰上的手并没有松开,笑得一点不正经:“今天晚上让念邪跟着丫鬟睡,我们回去继续。”我红着脸嗔怪:“你老实说在我之前究竟有过几个姑娘,哄姑娘的手段这么老辣。”景琛没有让我如愿以偿地扯开话题:“你这是答应了。”我继续装傻:“我答应什么了”景琛点明:“回去继续这件事情。”我也不依不饶:“你别欲盖弥彰,转移话题,我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景琛一脸的骄傲:“我还真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糊弄的了,多吻你几次就晕头转向了,要不是我克制力惊人,你早就我的人了。”我有些嫌弃地撇过脸去:“要是让那群丫头下人知道他们眼里崇拜的那个不苟言笑的正人君子竟然是这样的模样,我想他们一定会跌破眼睛的。”景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也是凡人,凡人皆有。”我再找不出话来反驳景琛,只能自觉地闭上了嘴,任由他推着向宸轩殿走去。我以为景琛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念邪送到丫鬟那里睡去了。有一段时间我实在是想和景琛发生点出了亲吻之外更加亲密的事情,可是景琛的制止力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之后我便没有这些想法了。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903.第903章 菩提俎(99) 景琛这次像是玩儿真的,我倒有些打退堂鼓。我一边洗脸一边盯着同样在洗脸的人,心情忐忑得像是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爬一样,若是景琛转过来看我,一定能发现我紧张得手都在抖。景琛着实转过头来看我,扯着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脸再擦就擦坏了。”我赶紧将手里地帕子扔到盆中。景琛已经脱了鞋子坐到了床上,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景琛绝美深邃的眸色荡漾着魅惑妖娆的光,他薄唇微微抿着,轻轻道:“过来。”我挪着碎步靠近那张床,在床边便被景琛一扯,一翻转便被他压在了身下。景琛或许是感受到我全身僵硬,问道:“你这么紧张干嘛。”合欢之事情我虽知道得不少,可是对着自己喜欢的男子说出来我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我将他拉低,凑到他耳边:“你是真的要对我做坏事儿吗”景琛竟然笑出声来,一双眼睛光彩流转,我想景琛说错了,他长得这样好看,根本就不用吻我,我便会晕头转向了。他一笑,我倒更害羞了。“符儿,你不施粉黛的时候更好看,特别是脸红的时候。”这种时候我真是胸中郁结着千言万语,硬是说不出口,只能任由着浑身越发滚烫。景琛只双手撑在我的身旁,直勾勾地看着我没有其他行动,我便问道:“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景琛笑得妖娆,灼热的呼吸不断地吞吐:“我在想呀。我也不知道我想对你做的事算不算坏事儿。”我真想骂他来着,他的唇便落了下来,我感觉自己落到了一块温暖柔软的棉花上,感觉被丝滑和甜蜜的感觉包围,满满的幸福感。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只能想起那个绵密的吻,至于其他便想不起,但是看到自己半敞开的衣襟,露出的雪白有不少青x.ht ... ... ------------ 904.第904章 菩提俎(100)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惊诧着:“景琛,你竟然还有精力”景琛倒是一脸疑惑:“为什么会这样说。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我自然而然地陈述:“昨天我们不是做了坏事了吗他们说做了这些事情,男子都会很累。”“符儿,我终于觉得有些事情是我错了。”他突然伸手拉开我的腰带,“我让你知道知道做了跟没做的区别,笨蛋。”景琛掀开我的衣襟,露出里面的粉色肚兜,我赶紧双手遮住,他强硬地拉开我的手,另一只手伸向我的背后,熟练地解开了我的肚兜。我只看到他眼中升起灼热,仿佛要将我烤化。他低头埋在我的胸前,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在是自己的,只能无措地抓住景琛的脑袋,手指从他的银发中穿过。我情不自禁地出声,竟是羞人的哼哼,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景琛抬起头吻了吻我捂住嘴巴的手心:“符儿,我喜欢听你的声音。”景琛的声线变得沙哑,魅惑着我。我甚至不知道景琛是什么时候脱光他和我的衣服,他附在我身上,除去衣物我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炙热,撇过头不去看他光芒流转的眼睛。景琛双眼都跳跃着一簇簇火焰:“符儿,等会儿会有些疼,我会轻些。”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能胡乱地点头。我期待着同时又有些害怕景琛口中所说有些疼的下一步。“景琛,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该是要犯打错了。半个时辰穿戴整齐,我会出现在宸轩殿。”耳旁传来随缘一向都很欠扁的声音。景琛赶紧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遮住我的身子。随缘的声音里带着轻笑:“非礼勿视,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我又羞又怒,无奈身子绵软得厉害。景琛沉着脸穿好自己的衣服,才来替我穿好衣服。说是半个时辰,随缘过了一个时辰才空降宸轩殿。我叉着腰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样子:“随缘,你未免太过分了一些,佛就可以不尊重人的权力吗”随缘点到为止:“景琛,你除了权力还有义务,我不能说得再多,以后你会感谢我的。”随缘明知故问道:“丫头,听陆轻檀说你要找我,现在怎么一副要吃我肉喝我血的表情。”随缘跟成佛前可真是判若两人,成佛前,疏朗温润,成佛后,卑鄙无耻。他难道没看到景琛的脸色很臭,臭得想要杀人吗。随缘怅然笑道:“好了不气了,丫头,本佛是为了你们好,佛不欺人。”景琛也调整好情绪,圈着我的腰,疏懒道:“符儿,好了。我们还有正事呢。”我深呼吸一口气,严肃道:“我找到了万桑的一缕魂魄,我也看了她的记忆,其中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你起初没有听她说,她后来也不想告诉你了。”“丫头。”我知道随缘想说什么,但是我只能拒绝:“我知道你是真心诚意地后悔了,可是我也得尊重万桑,她不想告诉你的事情若是口是心非,我很乐意帮着她告诉你。可是我看了她的内心,我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告诉你了,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905.第905章 菩提俎(101) 景琛眉宇上镌刻着懈怠,有些不耐烦:“你只要知道你欠万桑的就行了,至于其他”随缘打断了景琛的话,神色落寞,问得艰难:“她真的那样恨我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以说他的问题简直是对万桑的不尊重,他明明就该知道,万桑那样的女子爱了就是爱了,还会拿命来爱的。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我冷冷问道:“若是你和万桑有一个孩子,你会要他吗”许是错了一次,害怕错第二次,他答得果断,双手却欣喜得颤抖:“我要。放弃这苍生我都要。”人们常常会在做错了一件事之后才后悔,却没有想着在做那件事情之前好好思量一番。预防和改正,被忽略的往往是前者,只因为前者必须要身体力行,太难办到,而后者大多是说说,不做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我有些乏了,靠在景琛的身上,淡淡说道:“若是你以前说给万桑听,她会很高兴地。她本来要很幸福的告诉你,你很快就要当爹了,可是你的无情让她害怕,她害怕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我当初是为了她好,才”“那你觉得她好了吗万桑说你太自私,我倒是不这样觉得,你是太自以为是。你觉得好的东西有时候却是别人不屑一顾的东西。你从来不懂她,却一直为她做决定。”我觉得自己是有些激动了,气血翻涌,“我不想你误会她。万桑是个好姑娘,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就算有,也只是她自己。对了,你最后看到她的那次,很多人来找她麻烦,她怀着孕,撂倒了一大片人,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裙衫。真是勇猛无敌。”景琛碰了碰我,他让我别说了。的确,这些事情本不该我来说,可万桑就算在,她也是不会说的。我总是爱多管闲事,那就由我来说。听完我的话,随缘的脸上血色褪尽。我既然已经讲了一些,便不如全部说开:“还有万桑吃你的肉并不是恨你。她只是一魄,太过虚弱,没有能力养育你们的孩子,所以只能靠你佛身的滋养。她好像已经不能承担那个孩子了。”随缘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随缘当时选择让万桑灰飞烟灭的时候一定也有很多疑惑,可他不够信任万桑,所以就算有疑惑他还是那么做了。如今所有的疑惑都得以解开,随缘心里的结却是打得更死了。景琛说:“我们能够让孩子顺利出世,同时送万桑的魄和魂结合转世。”我觉得景琛说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是有些难的,可是我愿意试一试,就算不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万桑。鸾凤调起。玄觞镜再次被启动的时候,所有光芒都照耀在那只老鹰身上,随着光线的移动,鹰也跟着移动,到了半空中便静止不动。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圆圆的泛着银白色光芒的石头从鹰的身体中分离出来,那神奇的石头直接就向着随缘飞去。随缘欣喜地接到手里,我立马凑上前去,那石头看上去像是一颗极其珍贵的琥珀,莹润透明,如脂凝白,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婴儿正手舞足蹈的欢喜。随缘的视线全都在这个即将破石而出的婴儿身上,完全忘了身后。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906.第906章 菩提俎(103) 虽然,谷成龙没有如同朱光沪最好的设想那样,扑到他“健力宝派”的怀抱中来,但是,谷成龙和朱光沪已经结为了盟友,他们将在今后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共同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 朱光沪需要在足协确认新的洋帅之前,率领华夏队打出精彩的比赛,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最好是让足协取消聘请洋帅的打算,由他来带领这支国家队出征亚洲杯以及明年的奥运会,甚至直到2年南非世界杯,朱光沪现年7岁,还没有彻底老去,到了南非世界杯,他才不过62岁,如果这个目标达到,他就真的死而无憾了,他就是华夏足坛的教父。 而谷成龙呢?他获得了最有力的支持,无论朱光沪何时卸任,他目前都是主教练,名义上的掌控者。 谷成龙对于主教练的要求并不高,无论艾迪、古利特,都算不上很优秀的教练,如果真的让谷成龙到了一位顶级教练手下,他还真的不一定能适应,越是优秀的教练,对球队的掌控越严,谷成龙在场上能临机决断的机会就会越少,这反而不利于他的发挥,谷成龙不是一般的球员,他的秘密太多,国家队又不可能给他很多的时间慢慢去磨合,与朱光沪紧紧团结在一起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朱光沪一直支持谷成龙,最起码能够听取他的合理化建议,他并不介意,在自己获取胜利的同时,为华夏带来一位骄人战绩的本土主教练,这一切,都是机缘。 国家队的内部,真是很复杂,尤其是派系林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拿上任国家队队长、6年华夏足球先生、国家队主力2号中场李爽来说,就是如此。 李爽出自深圳健力宝,是由朱光沪一手培养起来的健力宝系大将,但同时,他又是山东鲁能泰山的队长、山东系的核心成员,山东系,正是蔚大辉手中的王牌,是坚决听命于蔚大辉的派系,如此复杂的关系,实在让人头疼不已。 第二天,谷成龙穿上了27号球衣,正式走进了红塔体育中心足球训练基地,他将从今天开始,正式走马上任,成为国家队队长。 出乎意料地,在训练场上,谷成龙发现了一个身影,那是蔚大辉,按道理来说,国家队领队的主要任务就是保障后勤,平时不应当出现在球员的面前,但是蔚大辉这个领队不同,他不仅会出现在训练场,甚至还会出现在球员更衣室,现在是7年2月份,蔚大辉成为领队,不过数月时间,他就迅速成为了球队的大佬,这种手腕和能力,绝对不俗。 全体参加集训的球员集体列队,朱光沪带头鼓掌,表示欢迎谷成龙的加入,少数队员热烈响应,但大多数表情都比较冷淡,掌声稀稀落落,可以看出,当蔚大辉在场的情况下,大部分球员由于惧怕蔚大辉的权势,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敢给谷成龙,谷成龙昨天在机场当场给了蔚大辉一个冷脸的事情,短短一个晚上已经传遍了全队,大部分球员都对新任队长的前途报以不乐观的态度。 谷成龙注意到,站在队列最左侧排头的一名球员,身穿2号球衣,他根本就没有抬手,反而眼神冷冷地盯着他,不用问,那是李爽,现役国字号球员中名气最大的球员,、6年华夏足球先生,中场核心,是谷成龙在球场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不待朱光沪说话,蔚大辉一步跨到了队列前,阴沉着脸,开口说话。 “今天,我们国家队又迎来了一个新成员。借此机会,我想给大家重申一点!希望你们每一个小子都记清楚!无论你在俱乐部表现有多么好,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到了国家队都得重新开始!华夏队缺少谁都一样,离开了谁地球都一样转!不要自以为取得了一点成绩,就天王老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在这里!在国家队!是龙你得给我趴着,是虎你得给我蜷着!” 蔚大辉的声音铿锵有力,嗓音洪亮,中气十足,比五十多岁的朱光沪显得有力量的多,底下的所有球员听了他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旁边站着的谷成龙,蔚大辉的意思太明显了,他的话针对的是谁?无非是说的谷成龙呗? 谷成龙的脸色如常,他现在发现谭佳怡的说法对他还是有很大帮助的,蔚大辉就是个半装,一方面时刻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以势压人,另一方面表现出自己凶悍的一面,以力压人,如此一来,权利与手腕相结合,谁敢反抗?但是在谷成龙看来,蔚大辉就是个半吊子的半装,你一个足协官员,时刻摆出一副黑道的派头,吓唬谁来? 谷成龙能是被吓唬住的吗?他确信,等全华夏的球迷和那些领导们看到华夏队因为有了他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自然知道怎么选择,即使是现在他也有所依仗,今天谢阿龙就会来到集训中心,这个主席大人绝对不会任由蔚大辉胡闹,蔚大辉就是谢阿龙的一条狗,如果这条狗影响到了主人的利益,自然没有好下场。 “虽然,我的这些话说过无数次!但是今天还得再次申明,作为国家队队员,你们必须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必须要服从管理!我们要想取得成绩,必须要成为一支具有铁的意志和纪律的团队!谁要是违反了纪律,人民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27号!入列!下面,请胡教练组织大家训练!我的话说完了!” 这一次,当蔚大辉说完,现场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谷成龙不得不真心佩服这个光头领队,发言作报告的能力肯定是一顶一,你看人家说的话,谷成龙就绝对说不出来,多么伟光正啊!连人民都搬出来了,说的好像不听他的话就是对人民犯了罪,他可以代表人民来审判你似的,这谁敢不向他低头? 蔚大辉的做派,完全就是把他自己当做国家队的主人、家长,球员全部都是他的儿子,就连朱光沪也是他的下属。 他直接就剥夺了谷成龙发言的机会,一般来说,就算是俱乐部进了新人,也得给人家说上几句话的机会吧?何况谷成龙可是足协指定的球队队长,在训练场上,谷成龙的地位应当高于蔚大辉才对!在谷成龙初次进入球队的时候,帮助谷成龙适当地在球员中竖立起威信,这样才有利于谷成龙更好地完成他这个队长的使命。 如果谷成龙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走进队列,估计在短时间之内,谷成龙别想在这支国家队行使任何的队长权力了,谁会在乎这么一个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的队长? 好在,现在的谷成龙有了一个天然的盟友:朱光沪!主教练!训练场上,他最大!当然,名义上如此而已。 蔚大辉说完,向旁边一退,把朱光沪让了出来,自己雄赳赳地让在一边。 这是谷成龙第一次出现在国内的训练场,这里给他的感觉,比欧洲俱乐部的球队训练要严肃多了,无论是丹尼泽还是费耶诺德,球员的列队都要随意得多,毕竟球员不是军人,只要安静地站着就行了,球员动动手脚、东张西望是常事,只要不随意走动说话,就没有人会理睬,但是这里的球员个个站得笔直,一本正经,就像是等候领导检阅一般。 朱光沪大步向前,手里举着一个队长袖标,大声说道:“这是象征华夏国家队队长权力的袖标!现在我把它交给谷成龙,以后他就是国家队的队长!身为队长,他有权力在任何场合对大家不恰当的言行提出改正意见,如果有哪名球员不配合谷成龙,球队将会对他严肃处理!大家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朱光沪这是要力挺谷成龙? 大家转头看向仍然站在旁边的谷成龙,这才发现,这个小年轻竟然没有听从蔚大辉的命令,走进队列,而是仍然站在那里没有动!这是神马情况? 朱光沪虽然是完成了两个冠军,也为国家队培养出一批球员,但是他在国家队中一贯比较弱势,与强势的蔚大辉相比,他喜欢慢慢地培植自己的亲信,不喜欢激烈的对抗,虽然他在国家队的资历比蔚大辉老,但是蔚大辉有足协的大帽子撑着,往日里朱光沪一直让着蔚大辉三分,但是,今天的朱光沪不同以往,他毅然决然地将自己摆在了蔚大辉的对立面上,仅仅是为了一个谷成龙。 蔚大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愠怒,他看了一眼仍然高举着队长袖标的朱光沪,再猛地转头看向了谷成龙,高喝道:“27号谷成龙!我让你站到队列里去,你为什么没有执行?!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 谷成龙毫不理会蔚大辉的喝问,走上前接过朱光沪手中的队长袖标,当场套在了长袖球衣的手臂上,这才扭头看向了脸色如同铁板的蔚大辉。 “蔚领队!我难道看错了吗?”谷成龙微微一笑,转头面向表情各异的球员,突然脸色一正,右手一指自己的脚下,高声吼道:“这里!是训练场!足球运动员都该知道!在训练场上!主教练就是天!就是老大!我!球队队长!就是主教练的助手!在这里!只有主教练和教练组成员,以及球队队长可以发号施令!这就是规矩!这就是纪律!”谷成龙的中气比年已中年的蔚大辉还要足,嗓门比蔚大辉还要大,他斩钉截铁的怒吼,把所有人都怔住了。 ...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收集并整理,版权归作者或出版社。 ------------ 907.第907章 檀木香(1) 我终于明了,得不到的本不该我所有,莫强求,已失去的留不住,莫执着。:efefd这世上仅有的美好唯你而已,可我却错失了你,几个世纪。幸而来得及用余生赔你。恩赐陆轻檀说万桑的下一世是一个集富贵,美丽,才华为一身的女子,而路魂是金科文武双状元,生得倜傥风流。我询问他们来世如何发展,他便无可奉告。随缘说这是天上神仙司命管辖的事情,我催促他上天看看再下来告知于我。随缘每次来找我们都不会提前招呼一声,突然出现在房间里,还好我们已经习惯了。“我让你找司命问的事情问好没有”我手中还捧着景琛送来的嫁衣式样,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告诉我路魂和万桑之间是一见钟情,加上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结成夫妇后生下一对儿女,携手百年。”随缘再是掩饰,眸色里那抹幽幽的愁却是不能骗人的。知道万桑来世无病无灾生活得很好,我也就放了心。随缘四下环顾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女儿呢。”我随意道:“念邪抱着呢。”“他那么小能抱吗我真想杀了你。”随缘一脸凶狠,看起来恨不能扑过来撕了我,他手都伸出来,最后又放下,急急忙忙起身准备寻他的女儿去。恰时,景琛正抱着随心进来,有轻轻的稚子的笑声在空气荡漾开来,身后跟着浑身脏兮兮的念邪,正死皮赖脸地抱着他的大腿。我舒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急切,我还没有说完呢。景琛跟着一起的。”随缘赶紧从景琛的手里接过随心,亲了亲她粉扑扑的小脸蛋。这几天随心都是跟着我睡的,景琛不愿一个人睡便将念邪带走了,我每天晚上看着她甜甜的睡颜,心里便很想也生个孩子。这倒不是说我不喜欢念邪了,而是我见着念邪的时候他已经那么大了,我根本没有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景琛自然而然地揽着我的肩膀,眉目缓和地邀请:“随缘,若是有空,四月十七的时候来参加我和符儿的婚礼吧。”随缘皱着眉头,冷声喝道:“你们要成亲荒唐。”我不明白,我和景琛也算是才子佳人又门当户对,若我们结成连理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怎么幽木听了也说荒唐,陆轻檀虽然没有说出口,那表情也在告诉我很荒唐。“什么叫荒唐,你们才叫荒唐。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们一个两个倒是商量好了一般。我告诉你,随缘,你爱来不来,这婚结不结还得看我们。”我全身上下都写着不高兴,语气自然不善。“听我一句,成亲这件事先缓一缓。”随缘就这么抛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离开了,没有一丁点解释。自从那次离开,随缘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再来宸轩殿了,他离开时候说的那番话让我这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其实我胆子一直是很小的,现在仗着景琛护着,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景琛并没有因为随缘的嘱咐而放慢婚礼的准备,一切都按原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是这可是佛,这是我以为死后登上西天极乐才会看到的佛,人人都烧香跪拜想着见一面的,我见了一面却平添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908.第908章 檀木香(2) 佛祖说话一定不会没有根据,随缘的话里肯定有些深意。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我不由得想起自己为自己算的那姻缘卦,莫非我和景琛真的是有缘无分。这样负面的情绪一直困扰着我,今晚尤胜,加上景琛说是要去办些什么事情,所以晚上让我和念邪先睡。幸亏我有些先见之明。用晚膳之前就让人在房间里点好了安神香,这是我按照落清欢教的法子,自己用熏衣花草做好的香薰,宫里能送的人我都送了一些。景琛对我说过这皇宫是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很心疼。我只想让他知道,他有那种想法是因为没有遇见我,而后,只要我在,我尽全力让他知道有人会不顾一切的爱他。真的,我一直想找一个方法告诉他我爱他,可是我找不到,似乎这种事情拿道具来证明倒显得不真实而且做作了。屋子里幽香阵阵,我和念邪在床上滚来滚去了半天,还是睡了过去。最后的最后,我是被梦惊醒的,从床上坐起来,神智恍惚地看着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心里有个声音,在无限制地放大,放大,再放大:我好想景琛。可我不知道再见到他,我们之间会是怎样的落拓模样。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景琛,他是叱咤一时的冥王。梦见那个我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鬼,她叫凤柒,是东海边上一个平凡的采珠女。梦见他们在一起那么炽烈的相爱,凤柒采珠的时候无意间救了景琛,景琛也爱上了凤柒,并将她带到了天上。但是天帝不允许他们的相爱,上天选定的冥后是百花仙子幽木,于是景琛与天帝打了一个十世赌约,他和凤柒一同下凡历劫,若是有一世两人是相爱的,天帝就要允许他和凤柒在一起。可是很可惜,九世过去,他们没有一世相爱。第十世凤柒是迟襄,却被杜离推到池塘溺水而死,我也是那个时候穿越过来成了迟襄的。这个身体不是我的,属于我的只有这些思绪和别人眼中的不祥之物彼岸花的胎记,如今十世完成了,我接受了这个身体所有的记忆,包括她和景琛曾经惊动天庭的感情。我知道这个梦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一切恩怨纠葛我全都明了,大概景琛此刻也已经明了。我纠结着是顶着凤柒的身份和景琛在一起,还是做我的符生,让景琛来选择。不得不说,这对景琛来说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我不想让他难做。我觉得自己应该要哭的,毕竟和景琛在一起之后我更加感性,也更加容易落泪了,但是我摸了摸眼睛,仍旧是干干的。我就这么默默地缩在床的角落,直到天亮,直到全身麻木没有知觉,直到景琛从外推门而入。他衣袖盈香,眉眼清俊柔软,温和地问着:“今儿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了”我僵硬地抬起头,小心谨慎地看着景琛,喉咙又疼又痒,发出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我做了一个梦,明白了很多事情,可同时又有了很多不明白的事情。”本书来源品&书网: ... ... ------------ 第909章 檀木香(3) 景琛坐到我的身边,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替我整理炸毛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捋顺,格外的细致:“明白的放在心里,不明白的忘记。”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景琛不会撒谎,一点儿也会。我那样的小心眼,怎么会分不出装出来的自然和真正的自然。 半个晚上,我想我是想清楚了。 我抬头看着景琛,前一刻我在心里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哭。可是看着他,依旧红了眼眶:“景琛,你也恢复记忆了不是吗?” 这个男人,我好舍不得。 景琛惊慌地站了起来,面容瞬间憔悴,想来刚刚的疏朗清俊不过是装出来的一副漫不经心,其实他肯定也是一宿没有睡。 我的腿像是废了一般,只得吃力地爬到离他近一些的地方,我伸手去摸他的脸。 他紫色的眸光深转离合,晦暗明灭的光不停变换,藏着十世的汹涌情意,瞬间溃堤,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冬天枯树枝被踩碎了一般:“凤柒,我好想你。” 我常常说,有难过的事情我一定要一边哭一边讲给景琛听,可那是基于他还爱着我的时候,如今我知道他真正爱的是凤柒,我再哭,便有些贻笑大方了。 可是我忍不住,咬着唇也忍不住,闭着眼睛也忍不住,将摸向他脸的手撤下来紧紧捂住嘴巴也忍不住。 到现在我才知道,一直以来,景琛都是宠着我的,哪怕是从前我不知道他喜欢我的时候,他对我也是很好的,被一个人那样宠爱过后,我习惯了。 直到要失去,我觉得好难过,就像亮出一颗心任由人撕扯成碎片。 大片水泽从我的眼睛里涌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到床上,我想骄傲地说些话出来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屋里的红烛破天荒地到现在都还没有熄灭,景琛知道我怕黑,只要他不在我身边,便会让人给我点上。 一阵风顺着微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着四月芳菲熄灭了蜡烛,烛芯白烟袅袅,像是我引以为豪的爱情,再持久也还是有破灭的一天,现在正是时间到了。 我们在我梦想的江湖相遇,那时候也是草长莺飞的四月。如今又到了好时节,想来御花园的百花又开好了,只是我已经没了那时候的心境去观赏。 景琛一直看着我,没有任何话说,也没有任何动作。 我好好哭了一会,肆意地抓起被子擦了擦眼泪,将我还剩的一点点骄傲全使了出来。 我说:“景琛,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记得我叫符生就好。” 景琛脸上有些明显的慌乱:“我……” “爹,你怎么天亮了才回来。”念邪突然转醒,他什么都不知道,在铺里打了一个滚,懵懵懂懂地问道。 景琛绕过我替念邪穿好衣服,然后将他抱到了地上:“邪儿,爹和娘亲有些你不能听的话要谈,你去找陆轻檀玩儿会儿。” 念邪怀疑地看了看景琛,又看了看我。 他那么聪明,必然觉得蹊跷,有谁会大清早的便将刚睡醒的儿子赶到别人的寝宫里。 念邪虽然总是跟我对着干,但却又很是听我的话。我对着他挥手示意,让他赶紧出去,他犹犹豫豫地转身离开。 ... ------------ 第910章 檀木香(4) “符生永远是我娘亲,你不能欺负她。若是被我知道你欺负她,你就不是我爹了。”念邪临走的时候这样讲,像个决绝保护娘亲的小小男子汉。 念邪走后,景琛便想将刚刚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说:“我不是凤柒,你的凤柒在那次溺水的时候便真正的死去,我不过是来自异世的一缕魂魄寄住到了她的身体里。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可我不会把这身体还给你,因为我的前世也是这张脸,用着很合适。” 景琛墨绿的眸色不复往日的神采,铺天盖地的悲伤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凤柒,你别这样。” 听到这两个字,我再也控制不住那些压抑着快要喷薄的情绪,不由得大叫出声来:“老子叫符生,我不相信你心里分不清楚我是谁。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再像,总有些不同。你真是可怜,连自己都要欺骗。” 放在背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手心里面,我想背过身去不看他,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想和他在一起的心任何时候都是强烈的,却也不想用可怜的招式干扰他做决定。 景琛在原地站了一两分钟,我原是低着头,许久没有声音,便抬起头来,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我对着空气苦笑了一声,我还真没有习惯他的新身份。冥王,跟随缘一样的神仙,想去哪里都是瞬间的事情。 我再也坚持不下去,躲进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念邪并没有在陆轻檀那里呆很久,也或许根本就没有去。反正他回来得很快,我哭得认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也许他是故意放轻了脚步。 直到重重的一坨肉压在我身上,我才知道念邪回来了。 我立即停止哭声,抬起头红肿着眼睛问道:“不是让你去找陆轻檀吗?” 念邪将我越抱越紧:“我找不到他。” 我怎么忘了他,他应该就是地府的判官吧,他,景琛,幽木应该都归位了,各司其职。 “他们不陪邪儿玩,娘亲陪。”我起身之前在被子上胡乱地蹭了蹭鼻涕眼泪,扯开一脸笑。 “娘亲,我知道景琛走了,他让你哭得这样伤心,以后念邪便没有爹了。”念邪伸出一只手来摸摸我的脸,暖心地安慰着,“娘亲不哭,邪儿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本不想在念邪的面前苦成泪人的,可是念邪的话催得我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念邪惊慌地替我擦眼泪,最后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时候,他也哭哭啼啼起来。 念邪一边哭一边狠狠道:“我再也不要原谅景琛了,我再也不要原谅他了,坏人,大坏人。” 我和念邪成了孤儿寡母的第一天,我们两个从早晨哭到下午,没有吃午饭。 念邪是最先感应到幽木的,还特意提醒了我:“娘亲,幽木来了。” 对于他突然的一句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幽木便已经站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想到还能见到幽木,可是我并不愿意见到她,至少不是现在。 我不希望用自己的狼狈来衬托她的旗开得胜。 ... ------------ 第911章 檀木香(5) 幽木还是那样的目中无人,娥眉冷峻,自带不可一世的高贵气质,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凤柒,你还好吗?” 虽然眼睛很红肿,可是输人不输阵。 我从床上下来,和她相对而立,波澜不惊地说道:“百花仙子,我不认识你说的凤柒,我叫符生。” 幽木不屑道:“符生,随便你叫什么名字都可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和景琛要结婚了,天帝天后是证婚人。” 我依旧不动声色,视线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然后呢?” 幽木半是诧异半是气愤道:“然后?你不会觉得很难过吗?” “难过呀,你从我红肿的眼睛看不出我很难过吗。”我淡定地指了指自己红肿的眼睛,潇洒大方地笑了笑,“不过你来得时间不巧,我已经难过过去了。” 幽木冷笑着:“我说过你不会得到他的。“ “你来的目的是什么,炫耀景琛娶的是你,然后看我的笑话。幽木,你省省。我难过是对我付出的真心负责,可我并不会因为景琛不爱我了就寻死觅活。他没有义务爱我,我也没有义务在他不爱我了还要继续死心塌地。”我深呼吸吐出一口气,“四月天气好,过些日子,我便会带着念邪继续我的江湖了。江湖这么大,爱我的人总不忍心看我一个人行走,有合适的,我会考虑替念邪找一个爹的。你帮我带句话给景琛,我与别人成亲的时候一定会送上请柬,届时请他一定要到,也不枉我们曾经相知一场。” 幽木愤愤不平地哼哼:“以前我觉得凤柒实在是配不上景琛,可至少她愿意用十世爱而不得来换一次相守,现在看来你连凤柒的十分之一的都及不上。” 我淡淡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那恭喜你终于认识到我的真面目了。” “我和景琛成亲之后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就安心寻找你的下一个吧。” 幽木气冲冲甩下这句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低头见念邪满脸忧虑地望着我,蹲下身子亲了亲他的脸蛋,努力上扬起嘴角:“娘亲表现得可还好,有没有丢邪儿的面子。” 念邪将我的嘴角揉平:“娘亲,你不想笑就不要笑,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用勉强。” “娘亲没有勉强,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们两个哭了一上午什么都没有吃,晚上我们得犒劳犒劳我们自己。” 我吩咐丫鬟准备了一大桌的饭菜。 比起平常,只少了景琛一个人,我却觉得格外落寞。 我和念邪面对面坐着,互相看着彼此。 “这里的菜全都是我们两的,我们今天一定要吃好吃撑。”我幽幽地吐了一口气,状似兴奋地拿起筷子,“邪儿自己夹菜,娘亲饿极了可管不得你了。” 我突然发现每道菜都能让我想起景琛,有些是景琛爱吃的,有些是景琛以前专门嘱咐御膳房为我做的。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只知道不停地往嘴里塞。 ... ------------ 第912章 檀木香(6) 念邪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阻止:“娘亲,你不要再吃了。” “我还饿着呢。”随后我又埋头苦吃,直到胃里泛起一股恶心,我才忍不住歪过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念邪赶紧让丫鬟端来热水,递给我一张热帕子。 吐过之后胃里依旧难受,我的眼泪又忍不住。 正在收拾地上污秽之物的丫鬟说道:“小公子去将宸王爷找来,王妃就不会哭了。” 听她这样一说,我哭得更加厉害了。 我整整哭了一个晚上,我知道第二天一定会传出宸轩殿的迟襄郡主毫不停歇地哭了一个晚上,或许是中了邪,或许是被宸王爷虐待了怎么的。 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 崇奕估计是听说了我的惨状,下了早朝便直奔宸轩殿,见到我和念邪各自呆在床榻的一个角落。念邪看着我,我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两个人的眼神都是涣散的。 念邪每日都要吃一碗面食和一屉包子,今日什么都没有吃估计饿得涣散了,而我明显就是相思成疾。 崇奕还不知道景琛的事情,咋咋呼呼地扯着我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迟襄,你怎么越发不知道收拾打扮自己了。” 自从雪瞳这件事过后,崇奕一直郁郁寡欢,我虽然同情他可还是会忍不住揶揄打趣他两句。如今他终于找到机会报仇了,连郁郁寡欢的清高气质都抛到一边,仿佛回到我最初见到的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 我从他手中夺回我的头发,哀求道:“我昨天一天没有吃东西,现在浑身都软了,哪有力气收拾自己,你给我准备些吃的。”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眼神的涣散也是因为饿的。 吃食很快就送来,我和念邪顾不得洗漱,直接恶狼一般扑过去。将所有吃食消灭干净之后,我便开始收拾自己和念邪了。 半天之后,崇奕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问道:“怎么不见皇兄?” 我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除了我是从未来世界穿越过来的,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崇奕。 崇奕听了咂了咂嘴,然后慢一拍地笑得前俯后仰:“看着你也这样不幸,我也就安心了。” 然后他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是挺好的哥们儿,虽然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悄悄喜欢我那么久,我也没有怪罪他。 现在他竟然在我快要掉进井里的时候,不但不伸出援手拉我一把,反而在我抓着井口的手上重重地踩了一脚。 这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呀。 我气得真想将他送的吃食吐出来,可这会儿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了。 崇奕走后不久,便有很多新奇的古董玩意儿送到我的房间,我细细一看才发现那些玩意儿全是奕轩殿里的摆件儿。 我每次去便会喜欢上其中的一样东西,曾亲自向崇奕讨要过,但是被拒绝了,遂让景琛也去讨要过,也是无功而返。 我从左到右数了数,一共七件宝贝,全是我看中的那些。 ... ------------ 第913章 檀木香(7) 古人说天降横财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些,我赶忙拉过凑上去的念邪,谨慎问道:“这是谁让送过来的?” “这是皇上说送给郡主的。”我认识这个婢女,自从影雨离开之后,便是她伺候崇奕的饮食起居。 我立即明了,这厮刚刚用言语打击了我的心灵,现在又用钱财来侮辱我。 我就说有问题,看来古人诚不我欺也。 虽然我的确喜欢这些宝贝,不过搁我这里也是做收藏的,为了这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辱没了尊严可就不划算了。 思及此,我豪迈地挥了挥手:“将这些东西从哪里送来的,现在便送回到哪里去,本郡主无功不受禄。” “皇上说了,若是郡主以无功不受禄为理由不肯接受,便让奴婢转告郡主,郡主用自己的不幸取悦了皇上,实在是大功一件。今个晚上皇上还专门为了感谢郡主,请了京都最好的戏子来宫里唱戏,还请郡主赏光。” 我明明这样难过,崇奕却还要想着方的来欺负我。 “这些既然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都行。” 我毫不手软地将所有物件全都摔到地上,摔的时候也是被气得失去理智了,等摔完之后,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 这些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这气也生得太奢侈了。 “皇上交代奴婢一定要让郡主生气,待郡主生完了气才不至于憋坏了身子,还希望郡主保重身体。今晚确实是为郡主搭了戏棚,还为郡主准备了很多美食。” 我就说崇奕不是这种落井下石的人,原来如此。 这群丫鬟将房间里一地破碎收拾干净之后便离开了。 我虽然很感动崇奕的做法,可是他拿这样贵重的东西让我撒气实在是太没有头脑了。今儿晚上见到他一定要说教说教。 我本以为我和念琛要坐在房间里一整天,等天黑的到来。 陆轻檀是继幽木之后第二个来找我的人,比起幽木的到来,他来找我更加让我惊讶。 陆轻檀的到来改变了我无聊的既定行程,却没有改变念邪的,反而让他的既定行程更加无聊。起初是有娘亲陪的无聊,而后是他一个人没有我陪的无聊。 看着陆轻檀走进门的时候,我心里揣测着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应该是:‘符生,最近还好吗?’ 可是陆轻檀竟然是径直走向念邪,我瞧见这个倾向便知道他压根不是来关心我的,是因为想念念邪才来的。 原来世态还是炎凉的。 正在我失望之际,事情发生了转机。 陆轻檀柔柔道:“念邪,将你娘亲借给我一天。” 我看念邪那模样便是要拒绝的,但是陆轻檀补充道:“我保证还你一个快乐的娘亲。” 念邪低下头仔细思考了一番,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塞进陆轻檀的手里:“我知道这件事情有难度,我已经失败了,但是我愿意让你试一试。要是娘亲又莫名其妙的哭得止不住,你可要给她擦眼泪,要不然她最后发现自己把自己哭丑了,会哭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念邪的小动作我全都收在眼底,心想这个小子长大之后一定会是少女杀手,什么清高孤傲的女子不会栽到他的手里面。 ... ------------ 第914章 檀木香(8) 我和陆轻檀便在念邪依依不舍的眼光里消失了。 陆轻檀将我带到河边,他走在前头,姿态肆意风流,却对我不闻不顾。 我终于忍不住跑了几步跟上他,真诚地与他打着商量:“陆轻檀,我们先说好,到底是你安慰我,还是我来安慰你。” 陆轻檀故意装作不知晓:“哦?” 我也没有跟他绕圈子的兴趣,直接说道:“幽木要嫁给景琛了,别说你不难过。” 陆轻檀木淡淡地笑笑:“既然我们都难过,那就互相安慰吧。” 我们已经走到了河边,陆轻檀从地上捡了一块薄片般的石头:“对面的水岸长了一棵水杉树,你将它当做景琛,我将它当做幽木,看谁能让石头贴着水面然后撞到树上。” 其实这个根本就没有比的,我知道陆轻檀一定比我厉害,在他说我们互相安慰的时候,我早就在心里觉得要安慰他了。 陆轻檀让我先来,我随意选了一个石头,石头扔出去便沉没水里了。 陆轻檀颠了颠手中的石头:“看我的。” 那块石头脱离了他的手之后像滑片一般贴着水面撞击到水杉树上。 我情不自禁地赞道:“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陆轻檀从选石头到扔石头的姿势力度一一指导了我一番之后,我便再次尝试,这次便准确无误地击中对岸的那棵水杉树。 一来二去,我们两人都百发百中。 我倒同情起对面那棵无辜的树来,建议道:“那棵树怪疼的,我气也出得差不多了,我们去找点其他乐子。” 陆轻檀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也好。” 陆轻檀将我想得太过庸俗了些,以为我的乐子便是吃吃喝喝,他径直将我带到了京都最客似云来的酒楼,还好选了一间清净的雅间。 小二问道:“两位要些什么吃?” 我看陆轻檀那熟门熟路的样子,便知道他可能是常来,便将任务推给他了:“我不知道这酒楼有什么,你选些我可能没有吃过的点。” 陆轻檀也不推脱,清润的声音袅袅入耳:“酸笋炖鸡皮,腐竹狮子头,落花鳜鱼粥,再来一个雅点的,指尖竹林风。酒嘛,上最好的就成。” “二位客观稍等。” 小二风一般又窜进人群里。 我好奇道:“什么是指尖竹林风呀?” 陆轻檀卖着关子:“呆会儿上菜你就知道了。” 我一直在脑海里想象那道菜的构成,等到上了菜才发现原来是用小竹子做成的手掌形状,我只看着倒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吃它。 陆轻檀笑了笑,直接上手拿了一根小竹子,盘子里的手掌变成了四根手指。 他将柱子分成两半,将里面晶莹清香的香菇鸡肉糯米刮到我的碗里,我一边吃一边说:“以前我想吃却不想动手的时候都是景琛帮我弄的。” 陆轻檀眉头一抬,愣愣道:“以前我也只会替幽木弄这些。” 我们互相对望了一眼,齐齐说道:“今天不说他们,嗯,就这样愉快的决定。” ... ------------ 第915章 檀木香(9) 我和陆轻檀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快极了。 我看着天色不早,想起崇奕专门为我搭的戏棚子,若是我不去也太不知好歹了,问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得到皇上亲自搭的戏台子。 我喝了酒罐里最后一口酒:“轻檀,我们吃得差不多了,你送我回去吧,崇奕还邀我和他一同看戏呢。” 陆轻檀晃了晃自己空了的酒罐,又看了看我:“你酒量不错。” 我并不谦虚:“一直不错,只是有些不喜欢酒的味道,但还是很喜欢畅饮的感觉。可景琛总是不让我喝酒,憋死我了。他现在走了倒顺了我的心,以后我想喝就喝,喝多少都没有人管。” 陆轻檀是个极其周到的人,马车早就在酒楼外面候着。 我们上了马车陆轻檀才说他本来是想让我一醉解千仇的,却没有想到我的酒量这样好。 经过今天的相处我对陆轻檀又有了全新的认识,他其实也是个苦情的大好人。 哎,这世上好人怎么都这么不顺呢,像她,像陆轻檀,真是太难以理解了。 陆轻檀将我送到皇宫门口便下了马车。 我立马追了出去,拉着他的袖子,这要是以往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做,可今天相处之后发现他并不是表现得那么不让人亲近。 陆轻檀觉得好笑:“你拉着我做什么,莫不是现在酒劲儿上来了。” 我依旧死死拉住他:“在你来找我之前我已经哭了好几场,每次都是天昏地暗,可你一直面带笑容,所以我感觉你比我更难过。你跟我一起去看戏吧,崇奕说全是民间一些惹人发笑的段子。” “符生,我不难过,我做过许多努力,还是敌不过命,现在我认命了。”陆轻檀从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一丝伤怀,他扒开我的手,“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趣的,要是今后还有机会,我们还可以这样谈心。” 我不死心,再一次问道:“真的不去?” 陆轻檀竟然开起玩笑来:“陆判官积压了好多事情要办,我得回去处理。” 我见他态度坚决,便说道:“我过段时日就要带着念邪周游山川名迹了,你是神仙,要找我一个凡人应该还是很容易的,随时恭候你来找我谈心。” 陆轻檀淡然地点了点头,宽袖一拂,人便消失在我眼前。 我紧赶慢赶地赶到崇奕说的搭戏台子的地方,戏已经开场了,崇奕一看见我便屏退所有丫鬟公公。 偌大的戏台子在我们面前,周围却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天晚上,我们抱在一起,无所顾忌地大笑,大哭,又喝了许多酒。 前一阵刚向陆轻檀夸下酒量好的海口,一下子便破了功。 ………… 昨天晚上大醉了一场,第二天醒来发现心情好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陆轻檀的谈心起了作用,还是昨天晚上放浪形骸的看戏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一醉解千愁的作用,又或者是三者齐齐发力共同作用。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感觉现在景琛站在我面前,哀求回到我身边,我也能淡定地给他两耳光,然后默然和他擦肩而过。 ... ------------ 第916章 檀木香(10) 我想想还有些后悔,眼看着景琛有要抛弃我的苗头,我就得先下手为强,先抛弃他呀。 可我还是得承认一个事实,他不再要我了,而我也做了一个决定。 念邪见我一面傻笑一面皱眉,以为我是脑子出了问题,惊慌失措地叫道:“娘亲,娘亲,你莫不是疯了吧。” 念邪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压得我肚子疼,我赶紧将他塞到一边:“你娘亲这么年轻漂亮至今还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会是疯子吗?我是彻彻底底想通了一件事情。” 念邪不解:“什么事情?” 我觉得他有权知道我这个决定:“景琛都已经和别的女人成亲了,我又何必记着他来给自己添堵。况且他占据了我那么多的记忆,我得腾空来给你下一任爹呀。” “只要娘亲开心,无论你做什么,邪儿都支持。” 自从景琛走后,念邪比以往更加懂事了,当然也让我更加自惭形秽。 我虽然已经决定要将景琛忘记,不过回首我和他发生过的事情还是不尽美好的,就算结束也要找个风景极好的地方来结束,这样也不辜负一场相遇。 从前有个人将我护得很好,他从不让我一个人到水榭玩儿,他说我做事马虎,保不准就兴奋到水里面去了,那时候我觉得他真是啰嗦,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总也管着我, 可如今没人念叨着我了,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水榭上粉纱翩飞,今儿个风有些大,我出来的时候少穿了件衣裳。这个时候有些凉了,以前我的身子没有这样矫情,冷就冷了,也没有什么大碍,都怪景琛让我一身的毛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 侍女端着茶点放到我的面前,又给我披了一件衣服,叹了叹气:“宸王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以往郡主的衣服都是他给加的。” 我取下披肩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我并不是有心为难她,只是觉得风吹来的时候,人会更加清醒一些。 我轻轻拈起一块桂花糕,咬在嘴里,艰难地吞了下去,下一刻便不自觉地吐了出来。 侍女见了忙递给我一杯茶,还拍着我的后背帮我舒缓难受。 我现在倒是怀疑其自己之前怎么爱好这些甜腻的东西,真是怪死难吃了。 侍者又说:“郡主是个好主子,宫里的人没人不夸赞你的,宸王爷也很喜欢郡主,奴才们都看在眼里。郡主莫怪奴才多话,和王爷产生了矛盾要及时解决,莫要顺其自然。有许多爱情都是这样安静死去的。” 我惊讶她竟然能说出这番有情调且理智的话。 这些话我都懂,可懂也没办法了,难道要让我将一股脑心里话说给一个已经是别人夫君的人,我做不到。 既然已经决定忘,便要忘个干净,我从脖子上取下自己一直珍视的白玉,细致地吻了吻它。 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口气,下一刻便将它扔到湖水里,只听得叮咚一声响,那块晶莹的玉便不见了踪迹。 ... ------------ 第917章 檀木香(11) 念邪忙探出身子观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回过头满脸的遗憾:“娘亲,你这次是认真的。” 白玉脱离我手的时候我就后悔了,那叮咚一声更让我心里揪着疼,可是面上还是要装出已经不在乎的样子:“不要一副心疼的表情,我昨天摔的那些物件,哪件不是价值连城。你娘亲我好不容易认真一次,你应该鼓励一下。” 寻三生说过,手持青鸾琴的人反弹自己的鸾调,手持火凤箫的人反吹自己的凤调,玄觞便会反噬弹琴者的记忆。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用上这一招,这世态变得让人觉得可笑。 我按弦起势,先顺弹一遍自己的鸾调,好记着如何反弹。可出师不利不过一会儿时间便刮上了手指,音符乍停,我看着琴弦上的一点嫣红失了神。 缓过神来,我便准备接着刚刚弹。 侍女立即阻止:“郡主,别弹了,你的手指都伤了。” 念邪也在一旁附和:“娘亲,我从未看你弹琴伤过手,想来今天是时机不对,不如我们改日再弹吧。” 我对着他们笑了笑:“真的疼我便会哭了,所以不疼。” 她听我这么说,便乖乖地退到一边。 我从未弹得这样差过,断断续续地粗粝的声音让我觉得难以置信。其实反弹鸾调从技术上讲并不是有多难,至于声音为什么这么难听估计就跟心境有关了。 我和景琛从相遇相知相恋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鸾调并不长,我不能否认我心里是希望景琛能够出现的,可是鸾调快要弹到末尾,景琛竟然还没有来。 而后我弹得越来越顺,就算他不来,忘了他对于我来说应当是最好的。 我不喜欢吃亏,他都可以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我又何必苦苦记住。 罢了,一切就在今天完了吧。 手指就要按下最后一跟弦,一双骨节分明,指盖红润的手按在琴上,打乱了我差点要完整了的曲子。 那是我羡慕了好久的一双手,那是景琛的手。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头顶便传来浓浓的怒气:“符生,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忘了我?” 景琛没有叫我凤柒,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低落,滴在琴弦上,溅到他的手上。 念邪看见我哭,眉头都纠结到一块儿:“景琛,娘亲好不容易没有哭了,你怎么又出现惹她伤心?” 景琛惊讶道:“邪儿,你叫我什么?” “景琛呀,我娘亲永远是符生,我爹就不一定了。我明明警告过你别让娘亲伤心难过,可你偏不听。”念邪将景琛的名字念得响当当的,故意刺激他一般,“娘亲,你不是说景琛站到你面前,你会淡定地给他两耳光,然后默然擦肩而过吗?你快些下手,然后咱们走。” 我倒是想像念邪说的那样有骨气的,现在我都有些怀疑说这话的人是我吗。 景琛蹲下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搭在我的肩上,温热的脸颊贴着我微微有些冰凉的脸,喃喃道:“符儿,你是要吓死我吗?我多怕自己没有赶到你弹奏完之前来。” 我冷言冷语:“既然离开,何必回来。” 景琛离开的三天,我身心都吃到了苦头,对他哪里没有怨。 ... ------------ 第918章 檀木香(12) 侍者赶忙将我的糗事捅到景琛的面前,我使眼色都已经来不及了:“宸王爷不在的这段时间,郡主食不知味,又时常暴饮暴食,还吃吐过一次。昨个还喝得大醉。” 景琛深邃阴暗的紫眸低垂,眸光阴沉得可怕,那跳动的一簇火焰像是要将他的眉毛都烧着了一般:“你倒是想我不回来,你就好放肆地吃喝了。” 我惊呼一声,人便已经躺在景琛的怀里,定了定神,便开始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你都已经是别人的夫君了,对我又搂又抱算怎么一回事儿,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景琛冷冷地呵斥了一声:“闭嘴。” 我习惯性地闭了嘴,转念一想明明是他有错在先,现在倒成了我有错了,他不仅颠倒黑白,还用这样恶劣的口吻来呵斥我。 我硬着头皮,用比他大几倍的声音吼回去:“你凭什么吼我?” “凭我想方设法要和你在一起。” 景琛跟我赌气一般,他的声音大得我耳膜生疼,还没有理解他的话意思,便本能地吼回去:“你要想方设法和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来找我干嘛。” 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突然觉得不对,想过来之后,立马怯怯问道:“你刚刚说要和谁在一起?” “和我怀里没良心的小白痴。”景琛恶狠狠道,“而且还是一个想方设法要忘记我的白痴。” 其实只要景琛还回来,不论他说任何理由我都会原谅他的。 我扑到他怀里,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啜泣着:“哪个让你不说一句便离开了,幽木又告诉我你们要成亲了,你都成别人的夫君了,我还记着你干嘛。” “我不会再离开了,不管发生什么。”景琛轻轻颠了颠,“我才没在几天,你就又轻了些,真让我不省心。” 我谨慎地问出口:“你这个样子,是要告诉我你喜欢符生,而不是凤柒了吗?” 景琛笑了笑:“真是个爱记仇的姑娘。都已经十世了,我也该看开了不是。我现在才认可她说的那句话,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我也会爱上的。其实不该和天帝打赌,喜欢的护在身后不就行了,还去费那个劲儿。” 我伸手搂住了景琛的脖子,眯着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景琛,你是在变相地告诉我,你比当时喜欢疯柒还要喜欢我吗?” 景琛脸上多了一些可疑地绯红:“真是不害臊。” 我认真地看着他,从来没有那么正经地跟他说过话:“景琛,我见过凤柒。是她进了我的梦才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她说她把你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景琛眸中一亮,问道:“你答应了吗?” 我已经忘记当时答应了没有,可是却毫不犹豫道:“几乎是立刻答应的。” 景琛低头惩罚性地咬了咬我的鼻子:“那你还敢反弹鸾调?” 我没有回答景琛的问题,坏坏地看着他,眼睛滴溜溜地转:“景琛,你想不想看我更不害臊啊?” ... ------------ 第919章 檀木香(13) 景琛一惊,我已经将他的头拉了下来,贴着他的唇,细细吻着,我想让他感受到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就像他曾经对我那样。 我这样想,他未必如我的愿。 我主动的攻势立刻被他温柔化解,片刻便缴械投降,唇舌间,他不断攻城略地,让我无法喘息。 我的本意只想亲亲他,却没有料到撩起他的。趁着还有意识,我赶紧将他推开。看了看周围,侍者者和念邪都纷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景琛的心情很好,笑出了声:“胆小鬼,还以为你多能呢?” 我却越发囧得厉害,不敢从他的怀里出来,任由着他抱着我回到宸轩殿。 ………… 我只顾着重拾景琛的喜悦,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将定情信物扔到水里的事情。 念邪估计也忘了,等他想起的时候,景琛已经抱着我大步离开了,他追到我们的时候,景琛已经将我压在床上吻得不能呼吸了。 念邪遮着眼睛,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打趣道:“景琛,你先别高兴,你送娘亲的定情信物还在那片湖里呢。” 被拆穿了,我赶紧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捂住。 景琛强硬地拉开被子,他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精彩,暴露,惊诧,暴露,哀怨:“你竟然将白玉扔到湖里了,真是好样的。” 我说得实在没有底气:“你怎么能够怪我呢,谁让你将我气着了。” “你其实很多时候还是让我很佩服的,那可是冥后身份的象征,你竟然说扔就扔。”景琛捏着拳头,想打我却又打不得,我觉得他快要气爆了。 这几日的阴郁心情现在才真的烟消云散。 我好心建议道:“我觉得去捞那块玉佩比在这里骂我来得明智。” 景琛冲着我冷笑了一声,又将我抱起来:“那好,我抱你去捞玉佩。” 我当然知道景琛说得是气话,肯定不会让我去捞的,我要是下去了。他估计要连我和玉佩一块儿捞,这不是为自己加重工作量吗。 景琛将我放到水榭里,指着那片湖问道:“扔哪个方向的?” 我高兴过了头,便有些忘记了,仔细想了想,将水榭周围指了一个遍。 景琛双手抱着头,一脸的无奈:“到底哪里?” “我忘了。”我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我看向念邪,念邪也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见景琛看着我咬牙切齿,便小声建议道:“要不你到处找找。” 景琛一脸的愤怒,眼睛都气得通红:“你给我到处找找看。” “我是女子,这种粗活重活都该是男子来做的。”我赶紧躲到一边。 景琛面沉如水,说话不冷不淡:“那你是要让我将这湖水喝干?” “倒不用这样认真。”我说道,“这玉佩是我扔进去的,虽说理应由你来捞起来,但是我也不能让你白捞了。我许你一个条件,什么都可以。” “成交。”景琛完全不讨价还价,一口应承。 我倒有些愧疚了:“你不觉得吃亏了些?” ... ------------ 第920章 檀木香(14) 景琛嘴角上扬起可疑的弧度,眉梢有种发笑的情绪潜伏:“你要是良心发现,觉得我吃亏了些,便答应我两个条件。” 我一心一意地愧疚着,不觉有他:“好。” 景琛指了指念邪:“念邪作证。” 念邪点了点头,哀叹道:“事实证明,娘亲还是玩不过景琛。” 景琛从怀中掏出黑玉,湖水一处便开始冒泡,不稍一会儿白玉便从湖底冒了出来,自动与黑玉贴合。 念邪扼腕叹息:“娘亲,你简直就是惨败。” 原来景琛刚刚装作那样大的怒气,不过是为我设计的一场阴谋,亏我还主动提出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人怎么就能蠢成我这个样子呢,不,一定是因为太善良了。 念邪还在继续刺激我:“景琛,你以前没有告诉娘亲,白玉和黑玉是一体的吗?” 景琛眼中的笑意明晃晃的,淡淡道:“说过。” 念邪总结地来了一句:“那娘亲是真的笨了。” “你明明知道还不阻止我,眼睁睁看着我被景琛坑。”我觉得面子全无,狠狠地敲了敲念邪的脑袋。 景琛蛮横地搂过我:“看来你娘亲还是不笨的。你娘亲都已经原谅我了,以后叫爹,你每叫我一次名字,我就想打你一次。” 念邪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 这些天,景琛再没有回过地府,每天都呆在我身边,我应该知道是些什么,但是却不想去管。 景琛不告诉我,我便不去问,安安静静在他身边,说什么都不再放开他的手。 幽木再次来找我的时候,见着她,我才猛然想起似乎是很久没有见到她了,间接地我又想起很久没有见到陆轻檀了。 我尝着刚刚泡好的茶,漫不经心地说着:“皇姨父回来了,景琛被皇姨父叫去了,要找他得要等一下。” 幽木也没有怪我的意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眼中霜雪渐融:“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我有些惊愕,莫不是来下战帖的,不过看她表情好像又没有那个意思。 我从茶托上拿了一个洗净的杯子,为她斟了一杯茶:“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若是找我,那便不急。你今天来得正好,这是我泡的浓情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幽木心不在焉地端起杯子尝了尝,眼睛中透漏出一股诧异,问道:“这与我平常喝的西湖龙井有些不同,入口时味微苦,滑入喉中又有些甜,茶香味还久久不散。” “皇姨娘在御花园中种了些西湖龙井,我趁着早上露气正重的时候去采了些。这泡茶的水是隔年的雪水,至于泡茶的工序便复杂了些,说来你该是会觉得我啰嗦了。”我悠悠地说完,很是自信地问道:“你说景琛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像往常,幽木反而微笑道:“你在挑衅我?” 看着她那般轻松自在,我微微有些恼意:“我只想让你看清楚一些事情,不是自己喜欢的便能抢得到的。” 幽木的眼神在我的面庞上逡巡而过,颓然道:“你和景琛真像,都想让我看清一些事情。” 我难以接受她情绪的一百八十度转弯,突然发现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和她聊天。 这真是恼人。 ... ------------ 第921章 檀木香(15) 幽木见我不说话,就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和景琛差点就要成亲了。” 我冷笑道,“要说到挑衅,没有比你这更明显的了。” 幽木今天像是换了一个人,无论我的话针对性多强,她都显得很淡然,这样的对手让我觉得很强大。 幽木又轻轻地嘬了一口茶:“可是我们终归是没有结成。看你的样子,景琛就没有告诉过你,天帝拿你的性命逼迫他跟我成亲。“ 我自欺欺人:“与天帝的赌,我们赢了不是?” “可是天意不可违啊?天帝打的赌是相信天意是不会错的,他不过是想让他死了心,而且你不是凤柒。”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主动退出。”我低下头想了一下,气势凌然地盯着幽木,“我不会那样做的,前些日子,我以为景琛放弃了我,痛苦得快要死掉了。我爱他,所以不想他也尝试那种感觉。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我太自私。可是你问过他怎么想没有。哭着生离和笑着死在一起,换做是你会怎么选择?” 幽木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笑意浅浅,可含笑的眸子里却流露出淡淡的伤怀:“我突然发觉,我之前的执着有些可笑了。真的,我开始喜欢你了,也发现景琛原来不是无缘无故那么喜欢你的。我没想让你主动退出,而是我主动退出了。” “啊?”我又惊讶又觉得可惜,刚刚的慷慨陈词说得我自己都有些感动了,到头来竟然是浪费表情。 幽木完全不顾我是否能够很快接受这么急剧的变化,一句更比一句让我惊讶:“我要谢谢景琛,若不是他点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对于他,我只是习惯的追逐,而我的那颗心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失到轻檀的身上。” 我的嘴巴张大得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了,剧情逆转得太过于疯狂。 我还是有些不解:“景琛到底是怎样点拨得你?”点拨得这样有成效。 “直到和他成亲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想了万年的事情实现了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看不到轻檀在我身边,我就莫名得有些焦躁。景琛问我,他说‘幽木,这万年十世以来,你可曾过得寂寞?’我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景琛说,‘可是我却很寂寞。’当时我真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便又说,‘符生来得这样晚,而你的身边轻檀一直都在。这样悠长的岁月,你一直追着我跑,可曾停下来看过身后一直护着你的人是谁?你若是真心喜欢我,现在能嫁给我你该是很开心的,可我看不出来你的开心。你有没有细细想过,这是为什么?’”幽木一人分饰两角地表演着,面部表情都非常到位,“我听景琛的话细细想了,我想通了,我移情别恋了,在喜欢他的轨道上偏离了正轨,反倒是喜欢上了轻檀。” 我还以为景琛说了多么精彩绝伦的话:“早知道你这样好点拨,我早就这样说了。” ... ------------ 第922章 檀木香(16) 幽木一副不屑的样子,转而又担忧道:“天帝是不会允许你和景琛在一起的,你们要怎么办?” 我说得很简单,“那就逆了这天。” 我想得也很简单,景琛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幽木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整个人都显得有生气了:“看来我担心得有些多余了。” 我们之间已经说开,误会便已经解除。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的担心不多余,只是一直弄错了对象。陆轻檀来找过我,也就是你说你要和景琛成亲的后一天。他表现得太过平静,我一直很担心他,既然你现在已经看清自己的内心,找他去吧。” 那天陆轻檀表现得无懈可击,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从马车的小窗看他,背影孤独得让人眼眶湿润。 幽木苦笑:“我也须得找得见他才好。” 我正想询问原因。 突然空中响起大笑声,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而是很欢畅的声音,关键是这声音有些熟悉。 我大叫了一声:“大白天闹鬼?” 这个鬼一下子便出现在我的眼前,埋怨道:“丫头,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幽木见到随缘一下子站了起来,恭敬道:“随缘佛。” 随缘对着她点了点头,便再次看向我。 我警惕道:“我们的交易做完了,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概不负责的。” 随缘弹了弹我的脑门,说道:“我这次来是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一听好消息,我眼睛就闪着金光,催促道:“你快点说啊。” 随缘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等景琛进来了再说不迟。” 我被人吊着胃口,心里像猫在挠:“景琛还要等……” 我欲要喷出口的话,在看到景琛进门的身影便吞了回去。 念邪见到我便挣开景琛的手,将手里的油纸袋递到我的手上:“皇姨奶从民间带回来的罕见吃食,我给娘亲带了些回来。” “皇姨奶会让人送来的。”我已经从念邪的手里接过来,打开嗅了嗅,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我本想与幽木和随缘分享,他们纷纷摇头拒绝,我也就乐得独享。 “丫头,你别光顾着吃了。”随缘抚着额,挫败道,“你还想不想听我的好消息了。” “你不说我怎么听?”随缘还真是奇怪,我吃东西和听他说话完全没有矛盾冲突的。 随缘眼中跳着企盼的光:“想不想做做神仙玩儿?” 我一口吃食还来不及吞咽便全部都吐了出来,景琛赶紧拿出手帕替我擦了擦嘴,然后又给我递了一杯茶。 我想我刚刚的确是错了。 别人吃东西和听人说话完全没有冲突,但是我却有大冲突。 关键是随缘的好消息太让我震惊了,我的血液有些澎湃,但是却依旧装作淡定:“你又想逗我玩儿啊。” 随缘见我不信,便赶紧道:“自古能成仙的人,要么是无情无欲的人,要么就是至情至性的人。丫头已经经历了很多感情,本就具有通透的玲珑心,现在更加佛慧。更重要的是,本来这个赌约该在你们相爱的时候就结束,到现在才结束是因为有些事情等着你们来做。玄觞镜也必须吸食到八次情殇,你们的性命才会无忧。诸事已成,我和天帝商量,准许你得仙骨,位列仙班。” ... ------------ 第923章 檀木香(17) 我拉着他的袖子,贼兮兮地问道:“是不是做了神仙就能和景琛在一起?” 随缘摇了摇头:“丫头,这要看天意。你不是百花仙子。” 幽木突然拍了拍手道:“她是百花仙子。若果她成了神仙,便可以参加万年一度的百花仙子选举的百花会,天庭没有任何女子会比得她的风姿绰然,才貌一流的。” 景琛转过头问:“你不参加?” “景琛,你莫这样虚伪,在你心里谁比得上符生绝代倾华。”幽木叹了一口气,说道,“况且你是知道的,轻檀不见很久了,我找他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闲情来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随缘听了我们的话,笑得猖狂:“这才是天意啊。那我们立刻上天吧。” …… 随缘用佛法为我脱胎换骨,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彼岸花神。 我原打算和景琛一起帮着幽木寻找陆轻檀的下落,可万年一届的百花仙子选举大典竟然提前了。 是否能够成为百花仙子关乎我和景琛以后能不能够正大光明地在天上人间成双成对出现,我需要全力以赴。 幽木是上一届的百花仙子,对于如何竞争上位当然是有很多方法和经验。她甚至放下了寻找陆轻檀的事情,悉心给我出谋划策,将我辅导得差不多了,她才又全心投入到寻人的事情当中。 叶皇来过彼岸花居一次,当然不是来见我这个新晋的小仙子,而是来找景琛的,而景琛长期呆着的地方便只有我这里了。 我见到天帝便准备下跪,景琛忙拉住我:“有天宫的其他人在的时候你再给他行礼不迟,我和他分管天上地下,你是我的冥后,和他地位不相上下,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行礼。” “景琛,她还不是冥后。” 我听到叶皇口中如此具有警示意味的话,准备再跪的时候,景琛又眼明手快地将我拽了起来:“我刚说的话都没有听吗,怎么又跪了。” 我瞟了一眼叶皇气得发青的脸,撇开了景琛的手:“天帝说得对,我还不是冥后。” “那就一起跪。”景琛拉着我一同跪在叶皇的面前,“天帝福泽永寿。” 我学着景琛的样子,呼道:“天帝福泽永寿。” “景琛,你怎么还是这样的倔脾气。”叶皇摇了摇头,将景琛和我一起拉了起来。 叶皇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话语里无不是轻视的意味:“听随缘说你对今届百花仙子之位势在必得,如何来的自信?” 我指了指景琛,仰着下巴骄傲道:“景琛给的呀。” “哦?” 我见叶皇不同初时那样严肃,也放松起来:“我本不想才华毕露,若是只有这样才能配得起景琛,同时堵住悠悠之口,我也不介意这样做。” 叶皇刁难道:“说得倒是好,不知道做得怎样?” 我娇俏地笑着,不失礼道:“我做的自当是比说得更好上千百倍,天帝且看就是。” “好狂傲的女子。”叶皇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赞赏。 ... ------------ 第924章 檀木香(18) 我摇了摇头,眉眼如画,眸色越加清明:“我并不想做一个狂傲的女子,只希望能够向天后看齐,不要让景琛因为娶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冥后而丢了面子。毕竟在没有冥后之前他和你是等地位的。” 叶皇的神情突然变得温顺低眉,喃喃道:“你真像一个人。” “弋芷上神。”景琛说出来,又立马否定,“她没有她那样果断的杀伐,很多缺点,很多时候遇到事情也爱躲在我身后。” 我虽然从没有听景琛提起过,但是却听出了景琛话里的崇敬。 一个能够让天帝低眉,让景琛崇敬的女上神,她是盖世绝色,还是法力无边? 我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产生了浓重的好奇感。 我不由得问出了口:“弋芷上神是比天帝还要大的神仙吗?” 景琛旁若无人地牵着我的手,双目深情地凝视着我,认认真真地解释着:“她是远古时候遗留下来的最后一脉神祗,天地混沌一体的时候,她便是三界的最高主宰者,我和叶皇便是她衍生出来的。” 我明了:“她是你们两个的母亲。” 景琛否定道:“不是,我们天生天养,她只是在我们的出现上起了催化作用。与其说母亲,她更像是我们的师傅。” 我深深觉得这个上神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女子,虽然玄觞镜是否吸食别人的情殇已经不能危及到我们的生命,但我对故事还是好奇的。 我听得正是兴头,叶皇的情绪似乎很低落,他告辞道:“景琛,我先离开了。” “他怎么……”我指着叶皇离开的方向。 景琛打下我的手,眸光深远飘渺:“弋芷上神为了堵住妖魔道倾尽毕生灵力,陨落不知去向,对叶皇的打击很大。” 我不断点头表示理解。 我想我憧憬的人要是不在了,我也会闻名伤心的。然后我又想到景琛也崇拜上神却还要忍着心里的伤心提起她,我有些太不是人了些。 在那之后,叶皇便没有再来我的彼岸花居了。 我继续全心全意地准备着参选百花仙子的事情。 …… 说起来,百花仙子选举大典也算是天宫的盛事了,万年选举一次。 以往天后完全不插手选举大典的事情,今次竟然是她一手安排的。 大殿安排在瑶池边上,天后推翻了以往按照才艺选拔百花仙子的规矩。 因此,我之前做的那些准备全都付诸东流,幽木的殷殷教导也都没有了半分用处,与历届相比,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比美这一个项目保留了下来。 这天上人间缘都是看脸的,我暗自窃喜,自己还长了一张艳压群芳的脸。 天后身边的鹅黄小仙盈盈走到玉石冰雕桌案前:“有很多仙子新研制了特别的胭脂水粉,让人看起来更加水灵,可有些仙子便没有这样的胭脂。为了保证公平,半个时辰,你们将脸上的胭脂洗干净,天后亲自挑选的化妆司替你们重新上妆,这样也避免了各位化妆技艺不同带来的不公平。在场的各位大仙分别手中执有一票,觉得哪位仙子姿容绝艳,便投谁一票,票高者第一局胜。” ... ------------ 第925章 檀木香(20) 我将脑袋埋到景琛的胸膛,只悄悄露出眼睛打量四周:“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景琛言简意赅:“其实你落水落得很妙。” 念邪一双大眼睛迷醉地看着我:“娘亲,你破水而出的时候简直美到我心里去了。旁边的老头子说你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有些不相信:“景琛,是吗?” 景琛揉了揉我湿漉漉的头发,神色温柔:“现在连我也不由得想起弋芷上神了,她并不是刻板的神仙,生性潇洒肆意。平生最是爱水,见到水便要入得水中嬉戏游玩一番。在座有很多大仙都曾见过上神入得水中游玩后,破水而出的画面。刚刚那一幕,仿若弋芷再生。” 景琛说得果真没错,我得到了再场所有大仙的票数,他们的理由便是,此女子堪比上神之容,心性淡远,容色天然。 …… 百花仙子选举大典礼今次只有两项,比美我已然胜利。 鹅黄小仙便又宣布:“按照人间的时间算,我给你们三天,看你们谁能发挥瑶池水的最大作用。” 我偏头问道:“景琛,瑶池水有什么作用?” “随便一小瓶撒向人间便是一场救命雨,它还有修复的作用。”景琛说。 我仍旧有些困窘:“我刚刚摔进池子了,瑶池的水还能喝吗?” “能,它自己会净化的。”景琛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笑意渐起,“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景琛说得没错。 我想,楚煜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重建了罗云国,可是往日的鲜花之国却再不能种出花来。 落清欢在来信中曾经多次唏嘘谈起这件事情,既然瑶池水有修复作用,不管成与不成我都要试一试。 我对着景琛眨了眨眼睛:“我们去罗云国走一遭。” 当了神仙之后最大的感慨就是腾云驾雾,一日千里。 我和景琛站在罗云国的上空,这座遗世的城市没有了鲜花的围绕与其他过度没有什么区别。 我毫不犹豫将瓶中的水撒向罗云国的土地上,几滴水化成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浸入土地,那些干黄的土地顿时变得黑黝黝的一片,慢慢有些绿色挣破土壤,冒出了嫩绿的芽儿。 我等不得它们开花,便让景琛将我带到昊月最干涸的地方,为他们带去一场及时雨,也是一场救命雨。 做完这些,瓶中所剩下的瑶池水也没有多少了。 景琛掂量掂量瓶子的重量,说道:“瓶中剩下的水做什么都不够了。” 完成了两件大事,我现在心情十分愉悦,手一挥,大声宣布:“我们回去熬粥。” 我和景琛又回到瑶池边上采摘了几株芝草,然后便去找食神借用一些他的地盘。 我泡了一些新研究出来的浓情茶,然后用茶水来熬粥,加入剩下的瑶池水和芝草。 熬好之后,食神亲自尝了尝,赞不绝口,直叫要收我做关门弟子。 多个师傅罩着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当下便答应。 我叫师傅叫得顺口极了:“师傅,你帮我找些人将这些东西派发给每位大仙吧。” ... ------------ 第926章 檀木香(21) 食神像是领了什么神圣的命令,不敢耽搁一时半会儿,赶紧冲出门外。 待看不到人影,景琛才对我竖起大拇指:“这食神可是出了名的性格古怪,这天上没有一个大仙看得惯他,只是碍于要靠他吃饭,才对他礼让三分。如今,你一来便俘虏了他的芳心。你那三脚猫般的厨艺,这厨神该不会是疯了才收你做徒弟。” 我讪笑道:“我估计也是。” 食神很快便招来一群人,我跟着他们的后面去到瑶池,看着他们每人手上都捧着一碗粥之后我才淡淡道:“各位大仙手中是我做的芝草仙茶露,芝草和瑶池水本就是仙家之物,女子喝了美容养颜,胜过涂脂抹粉,男子喝了也强身健体。” 听我如此一说,各位大仙便纷纷一饮而尽。 天帝砸了砸嘴:“且不说到底效果如何,这味道竟是比食神做的强上许多。” “天帝说得极是,食神已经收了这位仙子为徒弟了。相信我和她合作一定会为天宫的大仙带来更多更新的吃食。”食神说得慷慨激昂,竟然将未来蓝图都规划好了。 我都有些不忍心打击他了。 “时间到。”鹅黄小仙敲了敲锣。 各位仙子也纷纷从各地回到瑶池。 天帝说道:“各位仙子的表现我们已经从光镜中看到,各位大仙觉得哪位仙子将瑶池水发挥到了最大作用。” 各位大仙纷纷异口同声:“彼岸花仙。” “众位大仙如此同心,这票也用不得投了。本帝也认为彼岸花仙做得最好。”叶皇毫不掩饰对我的称赞,“不因小失大,不顾此失彼。” 不过我感觉叶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说出来,我没有顾苍生和忽略这些评委们。 最终,我以压倒性的胜利成为今次的百花仙子。 …… 有时候想想,还真是人生如戏,我的人生还是一场大戏。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那个死乞白赖要教我厨艺的食神师傅每天都要到百花阁来叫嚷一番,最后被景琛用武力吓唬得离开,第二天还是不长记性一般来到我百花阁继续叫唤昨天的话,没个新鲜词儿。 念邪给天宫带来很多欢笑,各个仙宫的大仙都愿意宠着他,他在这个宫里呆呆,在那个宫里呆。算起来我已经有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人了,估计现在正在那个漂亮的仙子那里乐不思蜀呢。 不过最好的变化,就是我和景琛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百花仙子和冥王是天意。 不好的是,我们帮着幽木天山地下地寻找轻檀,竟然没有半点他的消息。找不到陆轻檀,我和景琛都没有心思成亲,可天宫众仙又闹得,我和景琛时常都是见仙人则躲开。 归根结底,我们现在的第一要紧事情就是要找到陆轻檀。 景琛说能把人藏起来,还能不被我们找到,这样的人只有天帝。 我们本想着需要从长计议,可是幽木直接就冲向了凌霄宝殿,怕她情绪不对惹恼了天帝,我和景琛立刻跟在其后。 ... ------------ 第927章 檀木香(22) 凌霄宝殿没有见着人,我们便到了九重天上天帝的寝宫。 看见我们,天帝笑了笑,受宠若惊道:“你们这么好的闲心竟然来我这里逛逛了” 景琛单刀直入,吓了我一跳:“叶皇,今天我是来找你要一个人的。我府上的判官,陆轻檀。” 天帝诧异道:“他不是在青雷台受雷劫?” 幽木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容色有些惶恐,说道:“他犯了什么天规,要受这么大的惩罚?” 天帝更加惊奇:“景琛和符生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你竟然不知道?”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天后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幽木一眼:“陆轻檀都能用转命盘将他和幽木的命格转换了,他肯定也去司命那里动了手脚,让他消除了幽木的几世记忆。” 天帝一副了然的样子,却将我们弄得更加云里雾里。 “轻檀为什么要动用地府的转命盘?”景琛最是冷静。 幽木早就淡定不了,执意问道:“我不管什么转命盘不转命盘的,为什么惩罚这么严重?” 此时天后便开口道:“芍药仙子,这个惩罚还不算重。他受完雷劫还有诛仙台修为散尽的惩罚,这一切都是他甘愿的。天帝怕他散尽修为挺不过雷劫,便让他先受雷劫。” 景琛脸上的神情有些纠结:“幽木,若是轻檀真的动用了转命盘。那么他是逆天之行,受的惩罚确实是不重的。” 幽木仍旧不死心:“天后,小仙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幽木,我答应过陆轻檀谁都不说的。要是你不来找我,我还真的不打算说,可如今你来了,我觉得该告诉你。”天后坐到天帝的身旁,语重心长地说:“幽木,你可知道加上这一万年,你已经负了陆轻檀三世了。你是我最喜欢的仙子没错。可是你见过哪个仙子能陪着仙人一起下凡历劫的。轻檀是天帝允许的,可是你的下凡,是轻檀求了我们好久求来的。他用转命盘将你和他这十世的命格调换,你下凡变得理所当然,可他下凡却是私自下凡。就算这样,他的惩罚本来也没有那么重,可是你下了凡却随意使用法术。使用法术是要少些仙气的,他每次都悄悄将仙气过度给你,伪装成是他随意动用了仙气,而不是你。你知道天庭的惩罚模式都是自动开启的,我们也很无奈。” 我只知道陆轻檀对幽木很好很好,我现在还知道陆轻檀很傻很傻,明知道她下凡是为了什么,拼了命都还要让她下凡。 幽木如遭雷击,整个人变得恍惚:“三世?” “你打碎了我和天帝定情的双面交颈鸳鸯琉璃翠金盏,那是我和天帝成亲的时候,扺掌相视,合二人至纯至净之力空祭而成。你打碎了,我很生气,便惩罚你下凡经历劫难,恰好遇到陆轻檀也在历劫。但是每个仙子的历劫都是司命安排的,各自不干扰,可你和陆轻檀的劫难却无缘无故发生交错,连司命都控制不了,直道是天意不可违。你历劫三次,便辜负了陆轻檀三次。”天后淡淡地点了点头,声音中有了一丝倦怠,“我还是让你自己看看你的这三世吧。” ... ------------ 第928章 檀木香(23) 天后让司命取来‘劫’,所谓的‘劫’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究其外观比不得玄觞镜精致。 天后纤细的手掌平平挥起,严肃端庄道:“司命,你将芍药仙子和陆判官历劫种种调出来看看吧。” 司命嘴里念叨着术语,那面镜子慢慢悠悠地升到半空中,逐渐变大,那镜子竟然转了起来,最后停下来。 “这就是他们经历的劫难了。” 镜中的画面从镜子的正中间向两边慢慢打开,像拉开一场盛戏的帷幕一般庄重肃穆。 原来幽木的前身只是青木崖上一粒将要腐坏于泥土中的芍药种子,因为弋白芷上神堵住妖魔道的时候,灵力四溢,落到青木崖。幽木承受了灵力,得道升仙。 新晋成仙的第一天自然是比较激动的,没事儿的时候激动激动也是没有大碍的,千不该万不该幽木不该拿着天帝和天后定情的翠金盏激动,哐当一声便摔在地上。 幽木没有想到仙家的东西也这样易碎,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能站在原地惊慌失措。天后赶来的时候,她仍旧呆愣在那里。 我见天后只一面,却也觉得她仪容端庄,对人温婉和气。 慕青竟然破天荒生那样大的气,她指着幽木的手指都气得直哆嗦:“你……你是哪个宫的小仙,我一定得好好罚你。” 由此可见,慕青是多么珍视叶皇。 这一幕恰巧被经过的随缘瞧见,他便停下来看热闹:“慕青,这可是我成佛以来,第一次见你生这样大的气。”他又低头说道,“你这小仙本事还真是大的,能将她气成这样。” 慕青柳眉倒竖,眸中又凝着心疼惋惜:“随缘佛,你是不知道,这个小仙擅闯我的寝宫不说,还将我与叶皇成亲当日空祭而成的翠金盏摔坏了,你说我如何能不气。” 随缘懒懒地问道:“天后准备如何处置?” 慕青说:“我正说惩罚她下凡经历些劫难呢。” 随缘这段时间见了仙人便会问他一个问题,但是答案都离真正的答案相去甚远。 随缘看了看幽木,发觉她眼神分外清明澄澈。 “莽撞的小仙,你我相见既是有缘,我问你一个问题,我看看你有什么真知灼见。” 幽木跪在地上瑟缩不止:“随缘佛不必如此,有问问我便是。” 随缘满脸期待地看着幽木:“你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东西?” 幽木低眉沉思了片刻,小声答道:“求不得和已失去。” 随缘一惊,这个姑娘的答案是目前最接近答案的,他高兴得不得了,当下便决定这个姑娘他一定要点化点化。 随缘向慕青讨要这个小仙子:“天后,不如我替你修好翠金盏,你将这智慧未开的小仙子交与我,我让司命替她安排历劫如何?” 慕青素来不是酷吏之人,一听说翠金盏还能修好,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我只道随缘真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佛,应该叫啰嗦佛,闲得慌佛。 ... ------------ 第929章 檀木香(24) 随缘让司命给幽木安排的第一世,还是一株花,一株有人的所有思想的花。 随缘将她带回青木崖,放到一棵大树旁。 那棵树便是陆轻檀,他也是受了灵力的滋养,只是没有幽木幸运。可以直接得道成仙,他只是有了人的意识。 我记忆力一向很好,很快便认出这棵树便是之前幽木还只是一颗即将要腐坏的种子时候,陪在她身旁的那棵树。 幽木完全忘记一切只记得自己一睁开眼睛,便是呆在这个地方的,这个地方很荒芜,只有一棵沉闷至极的树,一抬头便是青天白日,再一抬头便是明月当空。 一天两天幽木还能忍住,可一想到以后的每一天都无人与她说话,它便觉得是一种没有尽头的折磨。 她开始自怨自艾,可是没有几天她又发现自怨自艾也没有什么作用。 她必须找个能说话的聊聊天,于是主意便打到了陆轻檀的身上。 风来的时候,幽木便对着陆轻檀摇头晃脑地打招呼:“大个儿,你怎么长这么高,还能开出绿色的花?” 若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那样孤芳自赏的幽木竟然会有这样娇俏可爱的一面。 不过陆轻檀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就算是树那也是一棵有原则的树,他依旧不为所动。 幽木思考了一番,以为自己找到了它沉默的原因:“我觉着你应该叫傻大个儿,你不会说话是吧。” 陆轻檀倒是惊讶了一番,这姑娘说话可真有些损。 幽木又开始了自言自语:“你不能说话我也不怪你,你也是没办法不是。说话是一件多么愉快又幸福的事情,你要是能说话你一定会和我说的。既然你不能说话,那你就听我说吧。” “为什么青木崖上只有我和你,真是太寂寞了,我很想看看其他地方,知道那些地方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那么高,看得比我远,知道的也一定比我多,要是你能说话就可以讲给我听了。” 陆轻檀以前只是一棵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树,只是后来才有了人的意识,确实有过寂寞的感觉,可是自从身边多了一株小花,还是一株聒噪的小花,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幽木不知道,因为有她的陪伴,陆轻檀从未感到孤单。 就这样,幽木每天重复着前一天所说的话,陆轻檀都能倒着背出来。 可是突然有一天,幽木突然情绪低落了,便不想一个人自娱自乐了。 陆轻檀见那株小花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关心道:“今天,怎么不同我说话了?” 幽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见青木崖上除了自己说话以外的声音,只觉得天籁之音也不过于此。 “傻大个儿,原来你会说话,那你怎么一直不理我。”幽木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昂了,在风中左右摇摆起舞,“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你开的绿色的花没有我开的花好看,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和我说话呀。” ... ------------ 第930章 檀木香(25) 陆轻檀一直都想证明自己头上那顶繁茂的绿色不是花而是叶子,开口之后便关不住话匣子:“我跟你不是同一种生物,我是树,你是花。我们实现的价值也不一样,你是开花,我是长枝叶。” 幽木舒畅地晃了晃身子:“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我只知道你确实没有我漂亮,不过你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我的花跟长在溪流里,能够汲取水分一般舒服。” 我们一群人围着‘劫’看一棵树和一株花的互动还真是有些诡异,这些分明只适合念邪这样的稚子适合看,可惜他已经不归家多时。 从那以后,陆轻檀偶尔便会搭话,大多数时候还是幽木的胡言乱语。 狂风大作的时候,陆轻檀还会给她唱歌,调子很简单,沙沙的声音,但是幽木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多时,幽木便狂摇着身子,恐惧地叫喊道:“傻大个,你别唱了,我感觉有些站不稳了。” 陆轻檀弯着腰抵挡住风吹来的方向,大风吹了一整个晚上,这样的姿势便维持了一个晚上。 翌日天亮时分,幽木被昨天的大风吓坏了,悄悄的睁开眼睛,发现风已经停了。 身旁的那棵树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幽木仔细瞧了瞧,猛然笑出声来:“傻大个儿,你的枝叶怎么全长一边去了,这个样子真是丑极了。” 陆轻檀那一整天都没有理会她。 但是他没有因为她的不懂感激而停止对她的好。 下雨的时候,陆轻檀会将枝叶伸展到幽木的头顶,替她挡住最爆裂的大雨。 阳光爆裂的时候,陆轻檀也会笼罩在她的头顶,还体贴的给她稀稀疏疏的光斑。 幽木虽然有了陆轻檀的陪伴,可是还是憧憬更远的世界,想要见识听闻更多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故事。 那些故事就连傻大个也没有听过看过,那样她就可以讲给他听,也要摆出一副炫耀的模样。 随缘再次出现在幽木身边的时候,她的第一世便意味着结束,不过是陪伴二字。 幽木看着面前的随缘吓了一跳:“你是个什么生物,跟我和傻大个都长得不一样。” “我是人,渡你的人。”随缘面慈心善地笑了笑:“小花,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再回答回答。” 幽木欣然接受:“可以,但是你不许问得太难,傻大个每次问得太难,我都答不出来。” 随缘仍旧如第一次般充满期待地问道:“你觉得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幽木看了看陆轻檀:“得不到和已失去,这个傻大个给我讲过,他说越是得不到越是觉得宝贵,想尽办法想要得到,失去之后才发现那是最珍贵的。” 幽木绝对是天地间最笨的一种花,陆轻檀的原话分明是‘世人皆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得不到心里越觉得珍贵异常,世人又总是沉溺于失去的追悔里,失去后发现自己失去的便是最最看重的东西,殊不知世间最珍贵的便是已经拥有的’。 幽木只记住了前面一大串却独独忘记了最重要的一小句。 ... ------------ 第931章 檀木香(26) 幽木的第二世还是青木崖的那株花,陆轻檀也还是那棵树,他们彼此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什么都没有变,他们还是相处得很融洽,幽木也还是向往着更宽广的世界。 一天,青木崖上飞来一只蜜蜂,他绕着她旋转,翅膀扇动出优美的声音,竟然比傻大个唱的歌声更好听。 幽木入了迷:“你是什么生物?从哪里来,怎么会唱这样好听的歌。” 蜜蜂停在了她的花蕊上:“我世间各处都去过,是一只采蜜的蜜蜂,所有的蜜蜂都会唱好听的歌。” 幽木迫不及待:“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一定看过很多好看好玩儿的,你给我讲一讲。” 蜜蜂说:“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花蜜最多的花,我能在这里呆很长一段时间,给你讲讲故事也成。” 幽木摇头指了指一旁的陆轻檀:“这都是傻大个的功劳,他将最温柔的雨和阳光都留给了我。” 几日里,幽木再抽不出时间来同陆轻檀说些无聊的话,她每日都沉醉在蜜蜂给她讲述的一些其妙的世界里,一天天无法自拔,甚至都已经忘记了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了。 也是那几日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大树对于小花来说确实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蜜蜂在的那几日,幽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可是蜜蜂又突然离开了,她再也找不着他。 幽木情绪十分低落,连带着开出的花也失去了光泽。 陆轻檀问道:“小花,前几天不还挺高兴的,怎么就不高兴了?” 你开心的时候,我默默的旁观,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第一个挺身而出。 这是一棵树对一株花的爱情操守,也是陆轻檀对幽木一直以来的那颗真心。 可惜幽木从来不懂。 她哭丧着脸,却没有看见陆轻檀眼底的那份失落:“蜜蜂走了,再也没有人给我讲那些精彩又冒险的故事了。我真的要成为蜜蜂嘴里那只井底之蛙,只知道一点点的事情。” 陆轻檀献宝似的:“你不是说我站得高看得远,我可以讲给你听,青木崖下的那户人家添了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娃。” 幽木兴致阑珊:“你再高,知道的也不过是青木崖下的那户人家,就算你知道他们祖祖辈辈的事情又有什么用,还是那样无趣。” 她低下头再不与陆轻檀说话。 那个晚上大风大雨,幽木哇哇大叫:“傻大个,傻大个,这风快要将我吹倒了,雨打得我好疼。” 陆轻檀弯弯腰,用繁盛的枝叶将她护在枝叶里。 这个时候是幽木和陆轻檀挨得最近的时候,她小声地说道:“傻大个,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陆轻檀幽幽道:“说什么,我没有蜜蜂知道得多,说的事情你也不敢兴趣。” 粗心的幽木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小情绪,竟然附和道:“蜜蜂是我见过见识最广的生物了,跟他相处的这几日,我知道了很多很多不知道的事情,这一定会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 ------------ 第932章 檀木香(27) 陆轻檀沉默了,只是更贴近地笼罩在她的头顶。 幽木发现陆轻檀沉默了,不知所以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陆轻檀冷冷道:“没什么可说的,你开心就好。” 幽木觉得傻大个有些奇怪,竟然一晚上不和他说话,于是风雨一停,她便勒令他离开她远一些。 陆轻檀二话不说缩回枝叶。 陆轻檀只一个晚上不和她说话,她便气成这样,她前些天和蜜蜂有说有笑的时候何曾想到被冷落在一旁的陆轻檀了,果真被爱着的都有恃无恐。 随缘再次来临的时候,幽木的第二世也就完了,说实话第二世着实太短,不过‘不离’二字。 随缘又问了她相同的问题,幽木再次给了相同的答案 陆轻檀在一旁也听到随缘的问题,树干上一张一合的嘴,在说。 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我们共同扎根这片土壤,同呼吸。 幽木的三世劫已经过了两世,我想第三世就是这一世了。 幽木早就泣不成声了,可我觉得她哭得过早了些。 我们屏息等待看第三世,‘劫’中的画面却是黑茫茫的一片。 天帝问道:“司命,这是怎么回事儿?” 司命将镜子收回自己的衣袖,战战兢兢道:“有人抽走了芍药仙子第三世历劫的画面。” 天帝宽袍大袖向后一甩,怒道:“‘劫’在你那里,出现这样的事情,司命你该为自己的渎职负责。” 司命立马跪了下来:“前些日子陆判官拿了琼酒来同我小酌,不知怎的我就喝醉了,一定是他趁着我酒醉抽走了画面,天帝请明察。” 慕青抚着天帝的背,替他顺着气:“叶皇,你莫生气。陆判向来聪慧,他想做些什么事情岂有做不成的,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缘人未至,声先到:“慕青说得极是,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我实在是有些见不惯他将哪里都当他家一样来去自如的脾性:“随缘,怎么哪里都有你,而且你哪里都敢闯?” 随缘挥开我指着他的手,毫不介意道:“我是要点拨幽木的人,她情智未全开,我就不能全身而退。况且我也是来帮你们忙的,而且闯前提是有人拦着,我偏要进才是闯,你们有谁拦我了吗。我是当着你们的面大大方方的进的。” 每次见了随缘,我都感觉自己一肚子火:“是不是每个人成了佛就会性情大变,还是说无赖是佛的基本素质。” 随缘将那张嬉皮笑脸的脸在我跟前使劲儿晃悠:“丫头,无赖是让你区别我与其他佛不同的独特素质,只我一人拥有。” 我正捏着拳头要揍他,幽木便拉住了我:“符生,让随缘佛说正事儿。” “我点拨出来的姑娘就是聪明。”随缘挑衅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正了正衣冠,开始正经起来,“青鸾琴和火凤箫现在已经是仙器了,只要存在过的事情,人为是不能将之抹去得毫无痕迹的,所以第三世的画面,你们可以用玄觞镜看。” ... ------------ 第933章 檀木香(28) 现在已经知道方法,我便不再耽搁,双手一摊开,一张琴便出现在手中,我撤开双手,琴便稳稳地悬浮在空中。 “这一世看陆轻檀记忆里的往事吧。”随缘按住了我弹琴的手。 我嫌弃地撇开随缘的手,转身问幽木:“你有没有陆轻檀随身带着的东西。” 幽木仔细想了想,窘迫道:“没有。” 我瞪了随缘一眼:“那我怎么看陆轻檀的记忆呢。” 随缘目光佛慧,容色慈肃:“幽木,你有。陆轻檀早就将一颗心遗落在你的身上了,只是你一直揣着他的真心却不自知而已。” 要不是随缘的表情那样真挚,我一定会以为他是在说笑。 景琛倒是没有丝毫怀疑,手指微动频率却快。 我已经听景琛吹了很多次曲子,因着每个人的凤调都是风格各异,我每次听都觉得很新鲜。 每一个音调都像是新的一般,像是雨后新生的嫩竹,萦绕着生命的浓重,像是指尖梅花香,冷香入骨,相思断人肠子。 那是让人听着听着就笑了,笑着笑着便会忍不住流泪的感觉。 我想这和景琛恢复冥王的身份是有关系的,这样好听的箫声,却也是这样的伤感。 如随缘所说,这青鸾琴变成了货真价实地仙器,平日里无事的时候,我便将它藏于袖中,轻轻将袖口拉扯着,青鸾琴便出现在地上了。 以往要弹琴我还要到处找找哪里有石凳石桌供我安放青鸾琴的,现在它可以自动漂浮在空中,我也省了不少心。 我片刻便将琴音融入其中,惊奇地发现如今弹琴更加得心应手,手指撩弦处,生出朵朵虚无的彼岸花。 玄觞镜里慢慢出现一个蔓延悱恻的故事,它是一个意外,一个并不是那么美丽的意外,至少对轻檀来说很不美丽。 那天风静阳光好。 幽木的第三世是芍药仙子,陆轻檀是判官,两个人都没有了前两世的记忆。 陆轻檀想着在地府呆着也没甚事情要做,便陪着景琛上天宫和天帝商量事情,路过诛仙台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盈绿的身影坐在诛仙台上,如墨般乌黑闪亮的长发直直地垂在地面上,精致的侧脸轮廓鲜明,翘睫弯出新月的弧度,可她双腿悬空在外面。 毕竟诛仙台是没有一个仙人愿意靠近的,可此时那仙子正稳稳地坐在上面,涌现在两个男人脑海里的同时是轻生二字。 随即又听得坐在诛仙台上的小仙子碎碎念叨着:“真是累得我想死。” 幽木皱着眉头吐气的样子确实像是寻短剑的人流露出来的表情,我惋惜道:“幽木,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是个误会。”幽木微红着眼睛,无奈道:“我只是想表达我很累而已,真没有想死。那天是我第一天上天,对天宫的一切都是又喜欢又惊奇,我一个人一鼓作气从一重天游览到七重天上,过足了好奇的瘾。但是整个身子累得不行,便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着。只是我当时确实是不知道那个地方那么危险。” ... ------------ 第934章 檀木香(29) 幽木说是误会,我却说是巧合,她什么地方不坐偏偏就坐到了诛仙台上,还偏偏就被陆轻檀和景琛这两个极品俊公子撞到了。 这么说来巧合也不是很贴切,应该说是造化,幽木的造化。 因为幽木那句将我都迷惑的话,陆轻檀和景琛便更加肯定这小仙子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想不开了。 陆轻檀从没有见过有哪个仙子会到诛仙台寻短见的,掉下去不会死只会修为散尽而已。转念一想修为散尽也是一件挺残忍的事情,他正准备去救她下来。 一阵疾风从身边刮过,景琛没有半点犹豫冲向了幽木,他便眼睁睁看着他抱着那小仙子越走越近。 陆轻檀又陷入新一轮的震惊当中,一向冷血无情,从不管这些闲事的冥王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古道热肠了。 我想幽木对景琛的执念便源于那一刻,不得不说景琛这人,不光是冥王的地位,满腹诗书,经历很多,更重要的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这个时候,他是最吸引小姑娘的目光的。 其实有时候别一厢情愿地以为一见钟情是多么多么的惊天动地,我见了那么多,似乎都觉得爱情便是一见钟情的产物了。殊不知任何东西本身价值再高一旦泛滥了,不光贬值,而且还是贬了值之后依然无人问津。 况且陆轻檀也是要去救幽木的,只是他稍微比景琛慢了那么一点。而这一点便让他穷尽所有去追回。 其实陆轻檀比景琛慢,我并不是觉得他法术不如景琛,而是他想得太多。景琛对幽木本就不上心,于他来说救人不过是小事一桩的事情。 我想若不是常常见面,他一定连那日救的姑娘的容貌都是不记得的。 尽管我知道景琛救幽木并没有别的心思。 我还是觉得不满,揪着景琛的胳膊质问:“你为什么每次对幽木都会表现出古道热肠?” “我也不知道。”景琛得意道,“我想我应该是他们命里该有的一劫吧。” 我更加使劲儿地掐了掐他的手臂:“你要脸不要?” 景琛轻轻地推我,满嘴地抱怨:“我要手臂,你轻些。怎么成了仙之后力气变得这么大。” 我视线回到画面,景琛仍旧抱着幽木,气不过又凑上去掐了他:“你看你,抱着幽木不撒手。” 幽木有些不耐烦:“符生,安静些。” 景琛赶紧将我的嘴巴捂住,抬起我的头看向玄觞中的画面。 景琛抱着幽木到了陆轻檀的面前放下,随即便走到一旁。 幽木的视线像是贴在景琛身上一般,眸中星光闪烁:“你将我抱下来做什么?” 景琛又恢复了冷淡,疏离道:“我并不想抱你。” 幽木面露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陆轻檀笑笑,温柔疏朗:“景琛说话就是这样的,他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介意。你是哪个宫里的小仙,有何事想不开?” 幽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忙说道:“我是刚刚得到升仙的小仙子,仙籍还未划入宫中,不知是何宫里的。我也没有想不开,只是太累了见那个地方,宽敞舒服,便坐在那里休息一下。” ... ------------ 第935章 菩提俎(102) 我趁机收了万桑的一魄。 没过多时,琥珀石头便开始开裂,像是蛋壳破开一般。 一个粉扑扑肉嘟嘟的婴孩儿在空中挥舞着手和脚,清澈的眼眸如同浮云之下风平浪静的海,温柔又干净,真是像极了万桑。 这算不算是惩罚呢,这个孩子那么的像万桑,以后随缘长期地面对她,内心该是永不得安宁了。 到这里,我们要做的事情做了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二,一是让万桑转世,二是让随缘去找路魂,但是其二是其一的基础,先要支开路魂和随缘,我们才好让万桑清净的转世。 我告诉随缘,这世上除了万桑,他还欠着另外一个人。 他最终不负苍生,却负了万桑,更让路魂如此颓唐。 路魂要见他,在那个他亲手摧毁万桑的地方。 随缘本来要带着孩子一起去,我恐两个人三言两语不和便打开来,一不小心伤了孩子就不好了。更者,万桑要投胎了,她一定很想见见自己的孩子。 我让随缘将孩子由我先带着,他将一切事情处理妥当之后便来宸轩殿来带他离开。 念邪揉着眼睛进来的时候,随缘已经离开了,他看到我怀中抱着的婴孩儿,叫唤道:“娘亲,这是你给我生的弟弟吗?快给我瞧瞧。” 念邪一边跳一边叫唤:“小弟弟,我是大哥,我是大哥。” 念邪这样孩子气的话,听得多了我也就了:“我去哪里给你生个弟弟?” 念邪有理有据,非常有底气:“丫鬟说的,我今早起来一看不是在娘亲的床上便问丫鬟,她说王爷和王妃要给我生个弟弟。” 我将襁褓掀开:“这是你万桑姑姑的孩子,是个妹妹。” 念邪有片刻的失望,但转瞬便被婴孩儿的笑声吸引:“没关系,妹妹好漂亮,给我抱抱。” “等会儿再抱吧,陆轻檀说今天有个好的投胎的地方,我们赶紧带着万桑去,以免误了时辰。” 昨天本来说好是由着我和景琛去找他们的,但是由于景琛没有好好克制住自己,我们耽搁了些时间,最后便是陆轻檀来找的我们。 进入地府的方法与第一次没有什么不同,陆轻檀熟门熟路地将我们带到奈何桥下。 我将那颗眼珠拿出来,又释放出万桑的一缕魄,最后眼球中的一缕香魂慢慢飘出眼珠与魄结合,在我们面前呈现人形。 “这是你的孩子,他刚刚出生,还没有取名字。你如果有喜欢的字,便帮他取个名字吧。”我将孩子递给她,她也伸出手,可我却没有碰到一个人手的感觉。 我惊奇地看了看陆轻檀。 陆轻檀长叹一口气,有些遗憾道:“她终究只有一魂一魄,不是人。” “万桑你别伤心,随缘很喜欢他,他说负了苍生也会要他,现在你该放心了。”我将孩子抱到她的面前,“你虽然不能抱他摸他,就看看他吧,我相信他会感受到娘亲的爱的。”爱的。” ... ------------ 第936章 檀木香(19) 我极少时候涂脂抹粉,一来麻烦,二来没有必要。但是这次关系重大,我再自信也不能轻敌。 我面前的化妆司拿着眉黛半天不动笔,我看着别个都快要完成整个妆容便禁不住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她的眉笔在我脸上左右划动着,眉头高高蹙起:“我不知道如何动手?” 我越看她越像是个生手,忐忑地问道:“你该不是不会吧。” 化妆司盈盈笑道:“仙子,我不是不会,只是我不管怎么给你化,分明是有损你本身的美貌。” 我现在可没有心情和她开玩笑,心里急成了一锅粥:“我们不开玩笑了好吗?赶紧画。” “我没有开玩笑。”那化妆司已经放下手中的眉笔,彻底放弃在我脸上添枝加叶,转而将我的发髻散开。 我惊讶:“你不会是其他仙子派过来的奸细吧?” “仙子的美丽仿若天生,任何外在的修饰都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她说的话好听是好听,可是可信度怎么有些低呢。 想着她现在就是想给我化妆,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我便和她聊起天来。 聊了一会儿,我才知道原来她并非是新手,反而是化妆司里最出色的。 鹅黄小仙又发话:“时间到。从妆容完成的先后的顺序出场,绕着瑶池走上一圈即可。” 我的化妆司顾着和我聊天来了,最后还是我提醒她按的铃,由此来我便成了压轴。 参赛的仙子都长得很美艳,我一想到现在素面朝天,唯一的装饰便是我额间天生的红色彼岸花,不禁哀怨地瞥了瞥化妆司,她竟然还在偷乐。 我真是越来越怀疑她是不是在整我。 眼看着仙子们一个个全都出场了,期间叫声不断。 而等到我出场的时候原本喧闹的瑶池顿时变得安静,我估计他们一定是觉得我太过自大,不化妆就上来了,心里光顾着鄙夷来了。 哎,这一局估计是没戏了。 本身就走在瑶池边上,我一走神便踩空落入瑶池中。 反应过来,我脚尖轻点池底,便破水而出,在空中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瞬间被一件衣服包住,落地的时候才发现是景琛,抱住我的衣服便是景琛身上的。 景琛小声地责怪着,却又包含着浓浓的宠溺:“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看他只着白色单衣,赶紧推攘:“你干嘛把衣服脱了,我不冷。” 景琛说着便忍不住在我的脸上偷香一个:“我可不想我的冥后被其他男子看光。” 我一想,今天穿的衣裳质地轻薄,落入水中自会贴在身上,仿若未穿一般。 我不由得红了脸。哎,这一局估计是没戏了。 本身就走在瑶池边上,我一走神便踩空落入瑶池中。 反应过来,我脚尖轻点池底,便破水而出,在空中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瞬间被一件衣服包住,落地的时候才发现是景琛,抱住我的衣服便是景琛身上的。 景琛小声地责怪着,却又包含着浓浓的宠溺:“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看他只着白色单衣,赶紧推攘:“你干嘛把衣服脱了,我不冷。” 景琛说着便忍不住在我的脸上偷香一个:“我可不想我的冥后被其他男子看光。” 我一想,今天穿的衣裳质地轻薄,落入水中自会贴在身上,仿若未穿一般。 我不由得红了脸。 ... ------------ 第937章 檀木香(30) 陆轻檀每次上天宫来,一路上便会有很多小仙子红着脸蛋跟着,但是从来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和他说说话,更别说这样张扬的笑。 他被幽木的笑晃了眼,心里有个地方开了一条缝,她的笑渗透了进去,不由得话语绵柔:“原来是个误会。不过那个地方是诛仙台,神仙要是掉下出便是修为善尽,你苦心修炼这么久一下子付诸东流便不划算了。” 景琛越来越不耐烦:“轻檀,我们赶紧走吧。” 景琛说罢便转头走,陆轻檀微微点头表示歉意之后,也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后面伸出的一只手拉住了袖子。 陆轻檀有些疑惑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她正半咬着粉唇,水眸晶亮,充满期盼地看着他。 陆轻檀的心里有些微妙的变化和悸动,稳定心神后轻声细语地问道:“你还有事情吗?” 幽木犹豫了一下子,才缓缓说道:“这个地方这么危险,我来天宫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没有要紧的事情,可否陪我逛逛,也给我说道说道哪些碰得,哪些又是万万不能碰的。” 陆轻檀又愣住了,还是第一有仙子敢让他陪着一起游览天宫的,看来是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果真是真性情。 见他没有马上给出反应,幽木以为他是在拒绝,抬起的头便低了下去,满是失望道:“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陆轻檀戏谑道:“你手里还抓着我的袖子呢。” 幽木赶忙放开,陆轻檀得了自由便跑着追上了景琛。 我一直以为陆轻檀从来没有拒绝过幽木,看来还是有的。 我刚这么想,便见陆轻檀又跑了回去。 陆轻檀抬起她的下巴:“你一直低着头干嘛,不是说让我带你游天宫吗?” 幽木的苦瓜脸瞬间焕彩:“你答应啦。” 陆轻檀点了点头,眉宇如山,遥远清俊:“我刚刚是告诉景琛一声,不跟他去见天帝了。” 幽木突然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已经把天宫逛完了,我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你。” 陆轻檀心想自己和她只今天一面之缘,她却像是和他很熟的样子,难道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却忘记了。 幽木毫无芥蒂地拉起他的手到诛仙台,她又坐了上去,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实在是累得很,我们坐着聊。” 陆轻檀摇头,怔愣道:“看来我刚刚说的你是没有听进去的。” 幽木傻傻地笑了笑,说得理所当然:“我知道危险呀,不是还有你吗?” 陆轻檀越发觉得她有趣,便坐在她旁边,看看她究竟要干什么。 不就是诛仙台吗,正如她说的,他难道还保护不了她。 “你有什么话要问我?”陆轻檀轻轻问道,却见她红了脸。 幽木的头越埋越低,支支吾吾道:“刚刚那个叫景琛的男子是谁?他有没有喜欢的仙子,成了亲没有?” 陆轻檀明白了,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脸沉了沉:“我觉得你刚刚应该拉他,亲自问他不就好了。” ... ------------ 第938章 檀木香(31) “他冷冰冰的,你热乎乎的,所以你比较好说话。”幽木双手合十,目如点漆,晶莹透亮,“求求你,你就告诉我吧。” 陆轻檀撇过头去,幽幽道:“他是冥王,没有喜欢的仙子更没有成亲。” 幽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嘴里放鞭炮一般自我推荐道:“他是冥王,那你就是陆判了,意思就是你会长期跟他在一起。我叫幽木,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家底清白,才艺尚好,最重要的是我也还未成亲,麻烦陆判帮我在景琛那里多美言几句。” 陆轻檀按住她,又惊又气恼:“别太激动,待会儿摔下去,我并不打算救你。” 幽木什么也没说,冲着陆轻檀一股脑傻笑。 我只能说幽木伤人的境界已经达到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了。 自从那日见到幽木,陆轻檀的脑子里装得全是她的样子。 他从前绝没有想到爱上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容易。可他毕竟是一个有主见的男子,他对自己的感情很是负责,纵然是没有想到,却也深信不疑。 只是聪明如他,早就看出诛仙台上他失去了先机,她如水的眼中只有景琛,就连她和他的相处都是靠景琛来维系。 有时候命运是由着选择来决定的,要是幽木最后依旧没有觉悟,他无非是做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选择,不退却也不进攻。 陆轻檀时常上天宫去找幽木,帮着她在如何打动景琛的事情上出谋划策。 他为她拟定了一个宏大的计划,计划的第一步便是要成为百花仙子,百花之首与冥王能够更加相配。 百花仙子选举大典前一个月,陆轻檀按着三餐的规格上天,教她如何走路弱柳扶风,如何气质娴雅,当然确实如她所说她的才艺尚好,陆轻檀只用将她的仪态姿容细细修理一番便好。 但是看着不起眼的事情前前后后也做了一个月之久,皇天不负苦心人,幽木在会上力压群仙,成为了百花仙子。 那是幽木成为百花仙子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她。 幽木派的小仙来地府找的他,起初陆轻檀以为她是为了感谢他的帮助,因为她之前说过,她要是能够当上百花仙子,一定会重重感谢他。 陆轻檀并不在乎她的回报,只要她能真的感受到他对她的好。 陆轻檀跟着仙子去往百花阁,一路上春风得意,笑逐颜开。 幽木一袭春意撒花洋裙站在百花阁的门口,身段玲珑,容颜如花娇俏,她踮着脚翘首以盼。 陆轻檀触及到那抹身影,心像浸泡在水中的青荇草一般柔软:“幽木,我来了。” 幽木与陆轻檀熟识之后,越渐放肆,不耐烦道:“来了就赶快进来,在外面站着干嘛。” 景琛总说我没有情趣,我应该要比幽木好吧。 景琛原本捂住我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滑到了我的腰上,正轻轻抚着我的腰线:“别抬高你自己,你跟幽木半斤八两,谁也不差谁多少,枉我和陆轻檀都那么痴情。” ... ------------ 第939章 檀木香(39) 幽木仍旧掉着泪,移到离他远一些的地方去。 陆轻檀耐着性子坐近一些,她这次直接挪到角落里。 幽木身子瘦小,陆轻檀直接一把将她拉出来,她哪里肯依,对着他又抓又咬,最狠的一口在肩膀上,咬了半天不松口。 陆轻檀怕伤着她,也咬着牙受着。 过了一会儿,幽木良心发现终于放开了他,动手去掀他的衣服。 陆轻檀连忙想要站起来,她女王一般将他按着:“别动,让我看看。” 幽木看到那完整的血红的牙圈,真诚地承认错误:“我不是故意要咬你的。你刚刚把我吓到了。” 陆轻檀摸了摸幽木的头:“我保证以后无论任何情况都不对你大声说话了,行吗?” “行。”陆轻檀都不记仇,幽木便也回报道,“那我也保证以后任何情况都不咬你了。” 最后幽木非要替陆轻檀上药,他从镜中看到始作俑者看着自己在他身上的杰作,满脸怜惜的样子,笑容浅浅。 幽木并没有因此放弃。 随后陆轻檀又将她从南海边上带回来许多次,实在是怕自己哪次没有遇到,让她出了什么事儿。 陆轻檀决定去取分水珠,分开南海的水,让她彻底死心。 可分水珠的守护凶兽是混沌,而且分水珠是混沌的内丹,要想取得分水珠,便只能杀了混沌。 混沌是驩兜死后的怨气所化,它形状肥圆、像火一样通红,长有四只翅膀、六条腿,虽然没有五官,但是却能够通晓歌舞曲乐。如果遇到高尚的人,混沌便会大肆施暴;如果遇到恶人,混沌便会听从他的指挥。 因此那些神仙宁愿亲自入南海勘察也不会尝试去杀混沌夺得分水珠。 陆轻檀也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毕竟他只剩下原来仙力的一半。 深思的结果是拼着两败俱伤可以杀掉混沌,只要他不死,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混沌生活在南麓山的最深处,周围自成结界。陆轻檀对结界有很敏锐的感知,很快便找到混沌的老巢。 混沌是四大凶兽之一,对危险的感知也很敏锐,自从陆轻檀站在它的面前,它便变得暴戾,四只带着锯齿的翅膀扇得陆轻檀黑发翩翩飞,格外妖魅。 陆轻檀没有丝毫畏惧,眼底迸射出决绝地杀意,坚定道:“混沌,我今天一定要取到你的内丹。” 混沌狂妄不羁,仰天怒号:“每个进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命出去。” 陆轻檀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混沌的能力随着对手的高尚程度而有所增加,陆轻檀的人品自然是没得说,可这对他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混沌的反应太过凶猛,示威一般,一掌便拍碎一块偌大的石头。 陆轻檀飞身而上,和混沌之战从白日到黑夜,从黑夜到白日,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无休无止。 混沌的精力旺盛,攻守兼备,锐利的爪子早就将陆轻檀的衣服抓得残破不堪,身上挂着的碎布也已经被伤口留出的血液染红。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混沌拍在他背上的那一掌,要知道那一掌是能将石头拍碎的。 ... ------------ 第940章 檀木香(40) 陆轻檀深知再不能和它僵持下去,便一边抵挡着它剧烈的攻势,一边凝心观察它的弱点。 终于,陆轻檀看出混沌的破绽,它似乎一直在保护它的左腿。 由此,他便专门攻击它的左腿,一道道金光从掌心破肉而出,带着电劈雷击的凌厉之势淹没在混沌的骨肉里,接着一阵阵振聋发聩的哀鸣不断从它的嘴巴里溢出。 混沌上古凶兽的尊严受到挑战,怒不可遏地仰天长啸,眼中流露出火焰一般炙热的仇恨。 陆轻檀翻身滚下混沌的身下,出其不意从怀中掏出羽扇,快狠准地截断它的左腿。 混沌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可凶兽也有尊严,临死还是要挣扎一番,嘴里吐的火焰越来越密集。 陆轻檀起初一直在躲,在山洞里前后左右翻飞。 最后从上而下,一掌拍在它的天灵盖,它再也不能动弹。 分水珠自动从它的身体里分离出来,那是一颗晶蓝透明的大珠子,陆轻檀将珠子握在手里的时候,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陆轻檀本可以让地府的人将分水珠送去给幽木,但是怕她起疑心,他便回去换了一身殷红的衣服,那是血一样的颜色。 印象中陆轻檀穿着总会以素色为主,也只有素色能够与他儒雅的气质相得益彰,不过好在有一张天怒人怨的俊颜,殷红穿在他身上也美得很。 我知道陆轻檀生命中唯一一次着这样张扬颜色的衣服,是因为这样幽木便看不出他在流血吧,而且红色也会衬得他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 该怎么说呢,陆轻檀对自己总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陆轻檀一袭红袍出现在百花阁的时候,惹得幽木惊叹:“轻檀,你让我百花阁的花全都黯然失色了。” 他本就是强撑着身子,没有过多的精力同她像往日一般闲聊,将那颗分水珠放到幽木手中:“这是分水珠,我竟没想到那混沌这么不堪一击。”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说着,幽木张开双臂便准备扑上来。 陆轻檀不动声色地让开一步,拒绝道:“地府这段时间会有些忙,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上来,有什么事情等我忙完这阵子再说。” 我问:“幽木,陆轻檀离你那么近,你闻不到血腥味吗?” 幽木越到后来,反而越加镇定:“他知道我天生没有嗅觉的。” 我表示了解,陆轻檀怎么会允许自己有丝毫差错,他计算得好好的,不会让幽木看出半点破绽。 陆轻檀转身离开的时候,幽木叫住了他,询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南海吗,将南海分开一定是很壮观的景象,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不去了,你好好看就好,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将你看到的告诉我。”陆轻檀的身子顿了顿,说完便又踏出了步子。 这世上本没有任何一样美景能胜过你亲口告诉我的随随便便的天涯一角。 陆轻檀只撑到了忘川河边,便晕了过去,还是被地狱里的小鬼抬进的房间。 ... ------------ 第941章 檀木香(41) 陆轻檀本想静静一个人修炼好了之后再去找幽木,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中途来。 幽木从来没有来过地府,他也没有嘱咐地狱里的小鬼们不要将他受伤的事情到处乱说。 幽木一脸愤懑地进得他修炼的地方,陆轻檀便知道她知道他受伤了。 陆轻檀在看到幽木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毕竟他一时半会想不出一个很好的理由来解释他受伤的事实。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地府事情很多,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半个月干嘛?”幽木大大方方地坐到他的身边,直视着他。 陆轻檀装作轻松的样子:“幽木,你怎么来了?” 幽木说没好气地说道:“我来看你死了没?” 陆轻檀看着她微鼓的脸颊,轻笑:“看见我活着,你心情怎样?” “还笑,我恨不得现在补你两掌。”幽木对着他抬起手,又气愤地放了下来,“把手给我。” 陆轻檀知道她想看他的伤,笑着摇头拒绝。 幽木双目瞪圆:“我再说一遍,将手给我。” 陆轻檀无奈只能将手伸出去,幽木从触到他的手,脸色便越来越黑,最后直接推开他的手,柳眉倒竖:“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会只剩下不到两成法力,给我老实交代。” 陆轻檀随口一说:“不小心从诛仙台掉下去了,幸得天帝搭救,还保住了我两成法力。” 幽木看都不看他,径直站起来绕到他身后,熟练利索地扒开他的衣服:“那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弄的,仙体本是会自动愈合的。能留下疤痕地只能是神兽,你说是不是混沌。” “才几日没见你变得聪明了许多。”陆轻檀一边否认,一边忽悠,“不过我会被混沌打得只剩两成法力,你想也不可能的。” 幽木半点不让地逼问:“那你告诉我这些伤痕是怎么留下的。” 陆轻檀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上次我没有跟你去南海,那是因为我要去取另外一样东西,它比分水珠更加宝贵,并且是由着饕餮和穷奇上古两大凶兽共同守护的,所以我才受了伤。” 幽木半信半疑:“你取什么东西?” 陆轻檀正经道:“地府有地府的机密,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陆轻檀最后一个理由着实有些强大,以此为见,以后景琛要是再对我说什么地府机密不可泄露之类的话,那么百分之九十九是在撒谎。 幽木被成功噎得没话说,心里有些不满:“机密就机密,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陆轻檀伸手抚了抚她的眉黛:“幽木,你别皱着眉,我修炼法力很快的。” “快?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幽木白了他一眼,“你坐过来一些,双手伸出来。” 陆轻檀不明所以却也照做了,幽木抓住他的双手,当源源不断的修为传入体内,陆轻檀便知道她在干什么了。 陆轻檀想阻止幽木,但是他两成的法力完成对她没有撼动力,他只能闭上眼睛接受,心里充满感动怜惜。 幽木慷慨地将五成法力度给了陆轻檀。 ... ------------ 第942章 檀木香(42) 陆轻檀的心中洋溢着喜悦,脸上却有难以抑制的担忧:“幽木,你不该这样的,要是你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幽木耸了耸肩,眼中流露出疼惜,“现在你掌管着地府,只有两成法力怎么行。我不想看到别人欺负你,可你却不能还手就像上次在人间一样,我再也不愿意看到。” 陆轻檀将幽木紧紧抱住,低声说道:“好,我保护你。” 我已经看到了幽木喜欢上陆轻檀的苗头,陆轻檀的坚持并不是抹黑的勇往直前,他一定也是在她的身上看到光亮,哪怕星火都足以支撑他接着走很远很远的路。 …… 陆轻檀虽然一直为寻找景琛做出了努力,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百分百的大度,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希望景琛能够回来,可看着幽木一天比一天憔悴,他又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他。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病了。 从没有一个人像陆轻檀一样,傻得这样让人感动。 他做了那样多,却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他对幽木那样好,却总觉得还可以对她更好。他觉得自己没有做到百分百的大度,可若那样还不算百分百,那百分百的程度便没有人能够达到。 天庭的所有人表面都在继续寻找着景琛,可所有人的心里几乎已经确定他是不会回来了。 只有幽木和陆轻檀还坚持相信他会回来。 难以判断是幽木的祈祷起了效果,还是陆轻檀感动了天,景琛果然回来了。可是他的身边带了一个人间的女子,他说那是他认定的冥后。 陆轻檀在景琛身边已经有许久了,他了解他,那样认真的眼神他从来没有在景琛那里见过。如今见着,他很担心。 自景琛回来,幽木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身上,她根本没有发现陆轻檀的视线也一直在她的身上。 她惊喜万分又突然失落的眼神让陆轻檀的心情也潮起潮落,多想捂住她的眼睛,堵着她的耳朵,不让她知道她等了万年的人已经爱上了别人的事实。 这样的事情,陆轻檀算是经验老道了,其中滋味他也已经尝尽了。所以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够勇敢去爱,幸福地被爱。 天帝很快便同意了景琛和那个凡人的相爱,还承诺为他们征婚。他看着幽木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可是碍于天帝的面子,她只能将所有的委屈都吞回肚子里。 她应该一直天真,就像第一次在诛仙台见她,灵动飘逸,笑起来,梨涡尽现。 陆轻檀决定拼着所有也要阻止景琛和那个凡间女子。还好,在他踏出脚步之前,月老的鸳鸯谱上出现了景琛命定的冥后。 那是陆轻檀所想到的最好结果,可是为什么听了,心在一直下沉一直下沉呢。 天意和人愿是相违背的,原先持支持态度的天帝瞬间倒戈相向,坚决反对。 景琛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遵守天规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让他违背天规的人和事。如今遇到了,他还会妥协吗? ... ------------ 第943章 檀木香(43) 的确是一场剑拔弩张的辩驳,最后是在天后的机智下,用十世轮回相遇换一个将来。 陆轻檀是相信天意的,他已经坚定景琛是幽木的,可是幽木不是这样想的,她总觉得会有意外。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很多男人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女子便会觉得漏洞百出,还可以做得更完善。 主动要求轮回的神仙,只要在人间受伤便是真的受伤。天帝害怕景琛轮回成了凡人会受伤,便派陆轻檀下凡去保护他。 幽木知道后,便也要求下凡,她的要求被天帝天后否定。 陆轻檀在幽木那里是以万能的形象存在的,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陆轻檀。果然,只要是她会说的,他从来都没有拒绝。 我觉得奇怪,难道那时候,幽木就没有想过天帝天后不答应的事情,陆轻檀有什么办法。还是她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就因为比起陆轻檀的能力她更加了解他的心意。 陆轻檀并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并不聪明,有的只是一颗无所顾忌爱她的心。 他动用地府的转命盘将自己和幽木的命格换了。于是幽木下凡便成了天帝批准的,可陆轻檀再下凡便是顶着私自下凡的名号。 九世的轮回或许是天意,或许是陆轻檀和幽木的暗自阻扰,景琛和那凡间女子没有相爱。可是天后却发现了陆轻檀的秘密,她出面阻止。 陆轻檀一肩担下所有,明明自己已经自身难保,却还是为幽木求最后一次下凡的机会。 天后并不是铁石心肠,她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告诉陆轻檀,他违反的是天规,她不追究,天也会追究。所以做好受惩罚的准备。 ………… 故事场景悠然转换,像一帧一帧严丝合缝的电影画面一般,毫无违和感。 百花阁里,彩帆交错,一女子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的长锦衣,用深绿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弯曲雄伟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樱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淡黄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鲜绿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微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雅致之气。 女子面上表情纠结,一掌拍在了碧月桌上,似乎还是不够解气,拿起桌子上茶壶,茶杯扔到地上,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声不断。 百花阁里的小仙们见这种景况全都战战兢兢,不知道这平日里温柔可人的仙子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有胆大的小仙上前阻止:“百花仙子,到底是何事将你扰成这样?” “本仙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过问,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幽木迅速地给了刚刚说话的小仙一巴掌,那声音大得房间里的人都能够听到。 小仙哭哭啼啼地跪到了地上,仿佛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喏喏道:“是奴婢冒犯了仙子,请仙子饶命。” ... ------------ 第944章 檀木香(44) “凤柒讨人厌,连你们也讨人厌,都给我滚出去。”幽木弯着腰冲着她们叫道。 小仙们像是得了令,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像是见了什么恐怖的妖怪一样。 陆轻檀站在百花阁门口多时,只是望着,没有进去的念头,也没有离开的趋势,像是站成了一棵树,那样深情的眼神若不是万万年的期许,该从何处去萌芽。 直到看到几个小仙慌慌忙忙地从百花阁出来,他终于忍不住拉住一个小仙:“你们为什么出来得这么匆忙,出了什么事?” 小仙听得声音才抬起头来,白皙的脸上像是涂上了厚厚的胭脂,虽然自己刚刚晋位不久,却也听说了,在地府有两个人同样红遍了整个天宫,冥王景琛绿眸白发,才貌风流。陆轻檀优雅温柔,深情几许。 虽然冥王要比陆判官英俊几分,可那样桀骜的气质,仿佛整个天地都不屑一顾的眼神,再多的钦羡也都不敢表现出来,所以论起在众多仙子当中的人气,陆轻檀却是高上很多。 小仙吞吞吐吐地说着:“百花……仙子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脾气,将我们……赶了出来。” 陆轻檀毫不犹豫地朝着百花阁迈出了步子:“我进去看看。” 小仙忍不住提醒道:“陆判,等仙子生完气再去也不迟。” “无事。”陆轻檀回过头来。 幽木背对着门口,听见脚步声的靠近,以为又是哪个没有规矩的小仙,直接将身下的凳子提起来向后扔了出去。 陆轻檀轻轻松松便接住了凳子,笑着说:“幽木,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脾气又大了些?” 幽木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哀怨地看着他,“你还好意思说。陆轻檀,你说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轻檀一边将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捡了起来,归纳到了原位置。 幽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忙碌着:“你记性真好,居然还记得它们摆在什么地方。” 其实他记得也是应该的,似乎每次她生气摔东西,胡乱摆了满地的东西,到最后都是他收拾的。 “说说又是谁惹你生气了?”陆轻檀笑了笑。 幽木向陆轻檀坦白着内心:“还不就是因为你家冥王的事情,这次我要跟你一起下凡,要不然景琛该是要得偿所愿了,那我岂不是成了这天上最大的笑话。” 陆轻檀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喜欢景琛什么?” 幽木歪着脑袋,不解道:“这万年来,你总是问我这个问题。” 他立马说道:“可你总是说不出来。” 幽木也不甘示弱:“坚持一万年都还存在的感情,我想该是不需要理由的。”幽木在心中酝酿着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话,而她又该怎么回答,心中自有定数了。 可是陆轻檀却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不认识的陌生人,又像是分别了好久的故人。 幽木虽然任何心事都会告诉陆轻檀,可是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每当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心里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感到烦躁,于是她总是会找其他话题来掩饰那种感觉。 ... ------------ 第945章 檀木香(45) 幽木的眼神有些闪烁:“我们别在这里耽搁了,我去向天后禀告以后我们就一起下凡。” 陆轻檀回了神,已经被幽木拉出了门。 当陆轻檀和幽木来到天后的寝宫,大仙们都正围着天光镜看,这人间尽展眼底。 月老是最先抬起头的,因得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整个人都体现了沧桑感:“我老早就说过了,冥王的请求使不得,现在可好,难道真让他们犯了这天规。” 王母一派威严全露了出来:“月老,你是天上的老神仙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事情现在下结论未必过于早了一点。” 幽木及时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天后,百花仙子有一事相求。” 天后叹了叹气:“幽木,你是又想下凡了吧。” 幽木点了点头。 天后顿了顿说道:“幽木,你不觉得前几世没有你的破坏,景琛和凤柒也不会在一起吗?” 幽木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天后,的确,她说得没错,她的行为言语对景琛都没有影响,无论天上地下。 天后的视线下意识地投向了陆轻檀,眼神里带着心疼,专注地问着:“陆判,你觉得呢?” 陆轻檀跪在天后的面前,对着她磕了一个响亮地头,说道:“按照百花仙子前九世的表现,对于维护天庭尊严做出了贡献,我觉得并不是如天后所讲是可有可无的,请天后应允。” 天后摇了摇头,话里有话:“幽木,你可要谨记仙规,要不然会连累别人的。” 幽木没有想得太多,觉得这只是她每次下凡天后例行要讲的话。 就这样,他们下了凡。 深秋时节,群雁南归。 陆轻檀和幽木早早便知道我和景琛要去华云镇必定会经过那条偏僻的路,不过是设计了一个情有可原的幽木和景琛见面的场景。 轻檀本来是让幽木依着一棵树装受伤,可幽木为了真实让他将她吊到树上。 陆轻檀没有告诉她,再不会有机会,景琛会比他早一步救下她。 …… 那个夜晚,有很明亮的星,有很皎洁的月,可风很冷,越发地冷。 陆轻檀提着两坛女儿红飞身上了屋顶。 幽木从他的手里接过一坛,打开盖子嗅了嗅:“是你以前从人间带给我的那种吗?” 他点了点头,不住声色地开了酒盖,就着坛沿大大喝了一口,喝得太急,醇香的液体顺着嘴角流出湿了衣襟。 幽木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闭不了嘴:“你看你,说陪我消愁的,现在看起来你比我还要愁的样子。” 他没有看她都知道她笑得勉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幽木,跟我在一起,不想笑就别笑。” “我很开心,发自内心在笑。不好看吗?” 他又喝了一口,淡淡道:“不好看。” 幽木抢过他手里的酒坛,没有什么讲究,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大喝了一口。 陆轻檀伸手想夺回自己的酒坛,却被幽木瞪了回去。 幽木终于收敛了笑意,脸上划过一丝痛楚:“你看,药衣和魂魄都能结婚,我要和景琛结婚怎么就这么难呢?” ... ------------ 第946章 檀木香(46) 陆轻檀多想说一句,他也好想问药衣都能够爱魂魄,那让她爱他怎么就这么难呢?这样的问题,举一反三都能问出好多,可答案不过一种,一切不能皆因不爱。 陆轻檀最终咽下了那些想说的话,淡淡地回归到正题:“我们该走了。” 幽木真切地请求道:“让我再看他一眼,就一眼。” 陆轻檀叹了一口气:“你多看他一眼,转身便更难。” 药衣和殷祝成婚的时候,我是觉得有人将我们盯着,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陆轻檀和幽木。 接下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了。 陆轻檀对幽木的反常好,幽木对他的不理睬,不管有心人没心人,全都看在眼里。 终于,十世之后,景琛爱上了凤柒,可天帝宁愿承受着不守诺言的罪名,也不能违反天意。 他想象过幽木幸福地嫁给景琛的场景,每一次都很难过。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好像有些轻松了。 他爱着的人终于找到了她的爱人,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以前他真是好怕死,可现在诛仙台,天雷什么的似乎变得不那么可怕了。陆轻檀还是没有办法目睹他们的婚礼,于是便要求天后保密,他独自一人接受天谴。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直一直爱她,直到时光将他对她的爱散进。可是到头来,他却悲哀的发现,他用尽全部的努力学习爱她,却唯独忘了学习如何将她忘记。 关于陆轻檀和幽木的第三世到这里便已经结束,幽木眼中没有半点泪水,从容地站在那里,静女其姝。 她静静站了多久,我便静静看着她多久,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直到她移动步子走到随缘的身边,眸中笑意昭昭:“随缘佛,你应该有问题要问我吧。” “我想你这次不会再让我失望了。”随缘笑了笑,“幽木,你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得不到的本不该我所有,莫强求,已失去的留不住,莫执着。最永恒的即是最珍贵的,我随时回头都能看到的人,他所给我的陪伴和没有包袱的爱。” 我仿佛在幽木身上看到一种光,心净佛慧的光。 随缘满意地点了点头,遂又看向我:“丫头,你怎么看?” 我没想到随缘会问我,但这个问题一点不难回答,我自己没事的时候也爱思考这些哲理的问题。有些哲理问题我会思考出答案,有些想不出答案,甚至会将我自己绕进去。但是思考哲理问题的过程中,我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智慧的人,那种登上泰山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很好。 景琛见我半天没有回答,发出抗议:“这个问题需要想这么久?” 我指了指景琛,假意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繁蘼天地,华彩尽披,唯他和爱不可辜负。” 慕青又道:“幽木,你去青雷台看看吧,今天应该是他雷劫完成之时。接下来就是诛仙台之惩,我们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够撑下去。” ... ------------ 第947章 檀木香(47) 我不知道青雷台上七十二道雷劫,诛仙台上修为善尽的后果严重到什么程度,可我看到什么时候都那般从容的景琛周身有浓重的担忧久久不散。我看到幽木红着眼睛,在眼前消失不见,她是怕来不及了吧。 我知道这事情真是严重,比以往遇到的事情都要严重。 我和景琛向天帝天后告别后,也腾云到了青雷台。 难怪我们天上地下都感应不到陆轻檀,他的仙气已经相当微弱了,加上他周围的结界很强,若是能感应到就真的是奇了怪了。 “轻檀,你出来,快点出来,这不该是你受的。”幽木被隔在结界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轻檀,求求你,出来好不来?” 陆轻檀在青雷台上,半跪着的姿态,眼睛逼得紧紧的。 我觉得他大概是没有听见幽木的声音,要不然,这世界上谁都能对她视而不见,唯独他做不到。 若要是做得到,陆轻檀是不会落到这副田地的。 我紧紧揪住景琛的袖子,心里也是分外着急:“景琛,我们得想办法让他听见。” 景琛盯着我:“你看不出来我在想?” “我刚才没看。”我觉得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极认真的,“要不我现在看看。” 景琛:“……” 身后突然传来清吟婉转的声音,:“他听得见,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我转过身,看见天后在天帝的搀扶下缓缓向我们走来。 我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景琛凝着眉:“想是天后知道其中的缘由,还请告知。” “前些日子,也就是你和幽木结婚的日子,轻檀便来领罚,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幽木他在这里。”天后幽幽道,而后不住地叹气,“他是觉得没有什么可等的了。” 天后的声音虽然不大,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也足够不远处的幽木听清楚。 如果有一种东西可以测出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感情有多深,我最想测的不是景琛对我的感情,而是轻檀对幽木的,那样的爱值得我崇拜却是我无论如何都是效仿不来的。 我没遇见景琛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挺大度的人,只要我觉得你这个人对了我的胃口,你什么都不做,让我一个人来奉献的建议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遇见景琛之后,以往能很轻易做到的事情到现在我一概做不到了,我再也吃不得一点亏,我对他好,私下便想他能更好地对我。 轻檀对幽木感情让我看到了爱情的深度,它不只是花前月下,嘘寒问暖,他这样的男人比景琛更说不来漂亮的话,可他做的事情无疑都是最贴心的。他给幽木的爱情没有负担,他将幽木的一颦一笑都当做是对自己的回报,他还她最平淡的陪伴。 我想我知道了,解铃还许系铃人。 幽木双手拈起兰花指,在胸前比划了一下,一道紫色的光不偏不倚地朝着那看起来就很结实的结界打去,结界像是受到什么沉重的压力,反弹回去的紫色光更加强烈。 幸好景琛说时迟那时快,替幽木裆下了反噬的力量。 ... ------------ 第948章 檀木香(49) 从来没有发现时间可以变得这样慢。 仿佛过了好久,那晶莹的结界终于自动打开。 幽木离轻檀最近,第一时间便将他抱在怀里,陆轻檀毫无生机地靠着她,像是熟睡一般。 “轻檀,你醒醒,跟我说说话。” “你别睡,我好害怕。” “你起来,我要跟你道歉。”幽木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浑身颤抖了一下,幽幽道:“这次你是真的不想再原谅我了吗?” 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过了半晌,幽木哀求着天后:“天帝天后,他已经为我受了青雷台上的雷劫,现在睡得好安稳。剩下的由我自己来吧。” 天帝为难地看了看我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无能为力,这是连惩,必须由他一个人完成。他这个样子再走诛仙台一趟,必定魂飞魄散。” 虽然成仙不久,却知道天帝天后并非袖手旁观,她实在是也没有办法。 幽木怀里的陆轻檀竟然缓缓地升了起来。她没有适时抓住,而是目送着他去往诛仙台的方向。 她笑了,像是他们初次见面一般。 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动:“轻檀,我会陪着你的。下一次,换我守护你。” 用鲜血和生命祭奠的爱情,从不是单一的灵魂,而是紧紧抱在一起,渴望逃避孤单的绝望魂灵。 我拉着景琛的袖子,莫名有股哀伤的情绪涌上心头:“景琛,我想回去了。” 我已经能够预料到事情的结局,不愿亲自目睹。 我以前喜欢别人的故事,可现在我怕了。 我害怕有一天,那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我更怕自己承受不来。 “丫头,你要是走了,陆轻檀就真的没有救了。” 我听出了端倪,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有办法?” 随缘在旁边脸上一直都没有担忧的神态,原来他有办法。 “玄觞收集到八次情殇之后,你们便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了。”随缘将我们往诛仙台引,“你们现在跟我去诛仙台,奏固魂曲保住他的魂魄。” 诛仙台下云雾缭绕,没有人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凡人跳下诛仙台魂飞魄散,仙人跳下诛仙台修为尽散。 我和景琛齐齐奏起固魂曲,弹奏了好一会儿,我都没有见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还以为随缘是逗我玩儿的,有些泄气。 突然,越来越多的彩色石头漂浮了上来。 “那些便是轻檀的三魂七魄,我们将它们收起来。”景琛这句话刚刚说完,那些彩色的石头便径直朝着幽木的方向飘去。 幽木缓缓伸出手,将它们拢在手心。 我和景琛松了一口气,毕竟三魂七魄还在。 这时候,幽木突然侧身跳下了诛仙台,我身边的景琛也在瞬间不见了。 我似乎是不能呼吸了。 直到景琛带着幽木上来之后,怒斥着她:“你要是死了,我把轻檀救活了,到哪里去找一个幽木还给他。我已经欠了他很多,你还要我欠他更多吗?” 我看到景琛活生生地站在那里,感觉有些不真实,却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跑了过去,搂着他的腰,一颗心到现在还跳得难以自已。 ... ------------ 第949章 檀木香(50) 景琛没有再说话,任由我抱着,半晌过后才摸着我的头,轻声细语地安抚:“吓坏了吧,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将他搂得更紧。 直到景琛跳下诛仙台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依赖他。 幽木焦急问道:“景琛,你真的有办法救轻檀?” 谈及正事,我赶紧从景琛的怀里起来,刚刚抬了抬头,又被景琛按回怀里了,他指了指随缘:“得问他。” 随缘说:“以火凤箫为骨,以景琛和符生的血液,加上你记忆中的陆轻檀重造一个人。” 我脱口而出:“这个不成吧。” 幽木瞪着我,诘责着:“你不愿意?”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万一想到了景琛,再造一个景琛出来怎么办?” 景琛紧紧抿着嘴唇忍着笑,幽木则是一副不屑的神情。 他们怎么都不理解呢,我只是考虑比较全面,将所有问题都考虑到了而已。 “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幽木见我半天没有动作,手中凝着紫色的光束,那意思是只要我敢说个不字,便要武力屈服我。 我哪里还敢有异议,点头如捣蒜。 我从来不知道古琴也可以四手连弹,而且我和景琛从来都没有练习过,可如今弹奏起来却是相当的有默契。 火凤箫浮在空中,青鸾和火凤的幻影托着不让它掉下来。 幽木捏着轻檀的三魂七魄站在火凤箫的底下,惴惴不安的皱着眉头。 我还以为这次和巫屠,练颜分享寿命一样,要用好多的血。 青鸾火凤各自啄了一口我和景琛的手,将口中含着的血滴滴在火凤箫上。我几乎是亲眼看见那支箫如何的生长,我听见骨头的连接,血液的喷张,肌肉的收缩声。 我连眼睛都不敢眨,应该再没有机会这么近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长成。 天上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我们都已经忘却了时间, 天后天帝以及随缘都已经离开了。 直到新生的陆轻檀张开眼睛,我们的事儿算是完了。 陆轻檀站在还未散去的白光里,浑身透着新生的鲜嫩气息,眼角牵着绝世温柔的笑意,对着幽木张开了双手,薄唇微启:“幽木,过来。” 幽木用手捂着嘴,泣不成声,但只是一个停顿,便毫不犹豫地奔向陆轻檀。 他终于等到了,有一天,她的视线在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 幽木竟然不是直接投入陆轻檀的怀抱,而是绕开他的怀抱,扒开他肩膀的衣服,看到他肩膀上赫赫的牙齿印,清润如玉的脸上荡起一抹如花的笑靥:“轻檀,欢迎你回来。” 看着陆轻檀和幽木紧紧相拥,我也顺势倒在了景琛的怀里,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消失不见,顿觉一阵舒畅。 但不知道是真的累了,还是心理原因,我就觉得自己失血过多,头晕得厉害。虽然事实上我只浪费了一滴血而已。 “景琛,我好困。”我对着景琛张开手,意味深长地说道。 景琛白了我一眼,认命地弯下身子,将我背了起来。 ... ------------ 第950章 檀木香(48) 这件事教训我们,做事情真是要三思而后行,丢钱丢面子都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可糊里糊涂将小命搭进去就有些不好了。 如此一来,这个结界摆在面前就像是隔夜地硬饽饽,着实不好啃。 而且越是法力高深的人受的伤害便也就越重,我无奈地看了看天后,还没有说出要说的话,便见她明了地摇了摇头。 我也就再说不出让她帮忙的事情了。 景琛提醒着已经方寸大乱的幽木:“幽木,你得想办法叫醒陆轻檀。” 幽木已经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轻檀,我现在终于知道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的人是你。” 她卷起衣袖擦了擦满脸的泪珠,然后笑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或许是每每寂寞的时候身边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或许是你没有止境的宽容我的时候,也或许是你陪着我追逐本不该属于我的爱情的时候。可我很笨,到现在才知道对你的感情,对不起,我怎么能嫁给景琛呢,我只能是你的,轻檀,我只能是你的。你醒醒,醒过来看看我。” 陆轻檀的眼睛果然一点点睁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疑惑又欣喜地盯着幽木。 幽木泪眼婆娑地凝视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幽木抬起手臂,就着袖子擦了擦眼中肆意涌出的泪:“轻檀,你还能使用法术吗?” 陆轻檀始终是最了解她的:“幽木,别做傻事,这是没用的,天雷一旦引出便不会因为外力而停止的。” 幽木使劲的摇头:“你试一试,你试一试。” 陆轻檀永远都学不会对幽木拒绝。 果然,他慢慢站了起来。 “慢着。”景琛大喝了一声。 我们都望着景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阻止。 景琛笑了笑:“我们一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我们三个连同结界内的轻檀将法力全都聚集到指尖,然后同时发力,几道不同颜色的光打向结界。 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便被弹开了,结界将所有的法力全都汇集到一起,全都打在轻檀的身上。他跪到了地上,地上有一滩血。 幽木见到血,便更加慌张了,恍惚地询问道:“轻檀,你哪里受伤了,是不是很痛?” 陆轻檀用袖子擦了擦嘴,抬起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其实幽木也知道,我们全部都用了全力,打在他的身上怎么可能不痛。 这次我们真的帮了倒忙。 或许我们不这样鲁莽,他可能撑得过这些天雷,如此一来,别说诛仙台了,这青雷台他或许都下不来。 这时候,天后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恐怖:“遭了,这天雷居然多了十道,而且还是连着打下来。他这个样子,怎么受得住。” 再看陆轻檀,他隔着结界抚摸着幽木的脸,那个样子像是在给她擦泪。 雷电倾泻而下,阵阵电光火花,我们几乎看不见结界内的人是怎样一个模样。 大家都在祈祷,让他活着。大家都在祈祷,让他活着。 ... ------------ 第951章 檀木香(32) 我按住他乱动的手,威胁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乾坤玉来感应我心里想什么,你得尊重我。要不然我将它带在天宫的马儿身上,你就跟马儿心意相通吧。” 景琛一脸不屑:“你那些心思全表现在脸上,我还需要感应。不过我看你趁早打消你刚刚说的念头。” 景琛的手阻止都阻止不了,一直在我腰上滑动,弄得我心猿意马,看什么都没有心情。我抬头看他倒是又回到了画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他表现得那样镇定。 我将他推开,移到幽木那边,他也没有再贴过来,这下我们两个人便能专心了。 陆轻檀跟在幽木的身后进了百花阁,幽木从香案上拿出一封信递给陆轻檀的手中,他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味,跟幽木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幽木笑得娇媚,浓密的长睫在眼睑投下神秘的阴影:“我现在已经是百花仙子了,应该算是配得上景琛了吧。这是我给他写的信,你帮我交给他。” 陆轻檀面无表情,清越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怒气:“你说找我有事儿就是这件事儿?” “是呀。”幽木并没有发现陆轻檀变化的情绪,赶紧将他推出百花阁,“你现在就去交给景琛吧,我等你他的回信。” 幽木是怎么舍得将陆轻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怎么都弄不明白。 很显然,陆轻檀并没有将那封信交给景琛,他知道景琛不会看,于是他便将信好好珍藏。 珍藏着心上的那个人对别人的情真意切,陆轻檀怕是会时不时就隐隐作痛吧。 陆轻檀担心没有收到景琛回信,幽木会伤心,便模仿景琛的笔记写了一封回信给她。 信里很委婉地表达了她很好,但是不是他想要的人这类的意思。 陆轻檀将这封回信交给幽木便已经准备好肩膀借给她。 他看着她紧张地打开那封信,眼中的光彩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陆轻檀耸了耸肩膀,开始安慰道:“你别难过?如果想哭,不要忍着。” 幽木阴郁的表情突然变得阳光普照,搂住陆轻檀的腰,言笑晏晏:“我不难过,我高兴得不得了,你知道景琛的回信里说的什么吗?” 这封信都是陆轻檀写的,他当然知道,却还是要明知故问:“说的什么?” 幽木搂住他腰的手改成搂住他的脖子,上上下下地蹦跳:“他说我是个非常好的姑娘,只是两情相悦要文火慢炖,不能急。” 我发现幽木的理解能力简直不要太醉人了,人好好的一封拒绝的信硬生生被她看出了希望。 看着陆轻檀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地样子我便升起浓浓的同情。 因着非比寻常的脑回路,幽木决定用书信的方式将她和景琛的情感炖得恰到好处。 于是陆轻檀的床头收藏了很多信,他也写了不少信出去,只不过署名都是景琛。好几次写到入迷,落款写的陆轻檀,他便只能提笔重抄一份。 ... ------------ 第952章 檀木香(33) 书信来往了数月,幽木和景琛的感情还没有炖好。 天宫倒是先迎来一场恶战,天宫和地府的宁静都被魔尊破坏。天宫大乱,地狱里的恶鬼亡灵嚎啕不止,景琛奉天帝之命迎战魔尊,离开期间将地府里的大小事务全都交给陆轻檀。 原来景琛那时候就那样信任他了。 只不过陆轻檀这次是辜负了景琛,他听说地府的冲击还算是小的,魔尊主要针对的是天宫。 他想知道天上现在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他担心幽木是不是受了伤。 可是地狱里还未投胎转世的魂灵全都有些躁动,他必须留在地府主持大局。 我想就算他此刻将地府的事情撒手不管,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换做是我,将天下苍生和景琛放在一个天平上,我选的也只有他。没有他,天下苍生如何于我何干。 随缘就是不理解这个至情至性的道理便深受其害,要是他真的相信万桑,真的将她看得比苍生重要,万桑不会那么轻易便将他从她的心里撇开。 最终陆轻檀纠结了半天,依然决定上天一趟,临走之前,他将所有的魂魄都关进了十八层地狱。 陆轻檀上天并没有按照正常的程序去给天帝禀告,直接去了幽木的住处。 十米外边闻着芍药花的味道,陆轻檀最喜欢的就是幽木身上这副浓郁的味道,那颗忐忑的心在闻到熟悉的味道便静了下来。 他进得百花阁的时候,幽木正来回踱步,像是在焦急些什么,但是看见她平安无事,他那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他轻轻唤了一声:“幽木。” 幽木刷地转过头来,一脸惊喜兀地冻结在脸上,失望道:“怎么是你?” 我从不知道如此简单的三个字竟然会让我觉得那样的不合时宜,陆轻檀就算预想到这样的结果也还是痛了的吧。可他是伪装界的个中好手,要想从他千年不变的温润表情上看出个所以然来,我实在是做不到。 在陆轻檀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她那个‘怎么是你’的问题的时候,幽木已经来到他的面前,睁大了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如今魔尊作乱,一定是景琛担心我,让你来看我的吧。” 陆轻檀想了想,微微扯起嘴角,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这么久没见,又聪明了不少。景琛去对抗魔尊了,放心不下你,便让我上来看看。” 我皱起了眉头,那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正义感在我的身体里到处乱窜,我不知道该是可怜陆轻檀,还是什么的,可我明明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走到幽木的身旁,蹲在她的身边:“幽木,陆轻檀为了成全你的一见钟情,活生生将自己的一见钟情折磨成虐恋情深了。” 幽木什么都没有说,紧紧抱住我,此时此刻她应当比我更难过,难过百倍,难过千倍。可这是她必须受着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这是她欠轻檀的。 凡是有所欠,都是要在后来慢慢还的,很显然,幽木的还债之途已然开始了。 ... ------------ 第953章 檀木香(34) 陆轻檀说是上天看一眼,果然看了幽木一眼便又回到地府了。 景琛和魔尊决战,结果两败俱伤,景琛甚至不知去向。 不过好在天宫的这次危机算是度过去了。 天帝知道陆轻檀在危难之际,放下地狱不管,擅离职守。十八层的恶鬼将一些善良的魂魄吞食,致使他们再不能投胎转世,乱了无常,气得大发雷霆。 后来在慕青的劝说下,又念轻檀是初犯,小惩大诫,地狱之火不停不歇地烧了他三个月。 无边无境的火,起初陆轻檀还能用自己的仙法来与之抵抗,那火也伤不了他分毫。可是这火是天火,可以一直不熄灭,陆轻檀的仙法却已经空虚到临界点,他撑着最后的法术在自己的周围筑起了结界。 我原先觉得结界这个东西是很伟大的人的才能造出来的,譬如天帝,或者随缘,自从念邪也能做到之后,我对它的好奇直降不再好奇的地步了。 我只道:“原来结界便能护住自己不受伤,看来的确是小惩。” 景琛澹澹地开口:“这是只有我们两个才会的结界,它会消耗很多仙力,完全是靠意念坚持下去。” 陆轻檀那么喜欢幽木,一定舍不得丢下她,他的意念怕是强大到一种恐怖的地步了吧。 我的心里也小小放了一下心,至少轻檀不会受多少疼。 说起来,就算是受了疼那也是过去的事情,我只是不想亲眼看见,只觉得那样痴情的人就该是幸福的,至少也得长安一世。 陆轻檀一直坐在结界里,确实没有什么事情。看着惩罚的期限到了最后的时间,我们都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的上衣里滚出一个东西,滚出了结界,那样的火,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变成什么都不是。 我们眼里无足挂齿的东西,轻檀本能地直接伸出手去捡,意念一动,结界便消失不见。他再不能布下一个结界,只能凭借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手中的东西。 天火中,陆轻檀的面容变得狰狞,可他没有挣扎,只是紧紧护住我们连看清都没有来得及的东西。 直到天火自动停了,轻檀才放松地晕了过去,手中的东西滑落, 那是一只素色的朱钗,不用想也知道是幽木的。 可陆轻檀不像是这么傻的人,朱钗没了还可以再要一支,可这命要是丢了可就没有了。 我的脑海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那是关于这支珠钗的来历,画质清晰。 百花阁前的空地上,一棵月桂树下。 陆轻檀懒懒悠悠地靠在树上,看着一旁气得跺脚的幽木,眼中流露出怜惜和自嘲。 幽木气得跳脚,可陆轻檀却格外闲适,她便更加生气,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去扰了他的清净。 幽木捏着粉拳捶着陆轻檀的胸膛:“陆轻檀,都怪你,都怪你。” 陆轻檀任由她的拳头密集地落在自己身上,眉头都不皱一点:“怪我,怪我,你别太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并不是幽木用的力气让他不痛不痒,刚刚我只是轻轻掐了掐景琛,他便说我成仙之后力道重了不少。看幽木的表情那拳头也是实打实的落在他身上,不是不痛,只是因为打的人是幽木,他愿意受着。 ... ------------ 第954章 檀木香(35) 幽木捶得累了,便放下拳头,揪着陆轻檀的衣襟得寸进尺:“那好,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陆轻檀茫然:“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幽木从头发上取下一支珠钗:“这是你让我戴的那支珠钗,说我戴着更好看了。可景琛今天一眼都没有看我,肯定是这支珠钗不漂亮。” 说着就准备往外扔了,陆轻檀轻轻松松从她手里拿过来:“扔了不如送给我。” 幽木眼中精光一闪:“陆轻檀,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拿我的珠钗借花献佛。” 陆轻檀有时候真想将她脑袋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沉沉道:“没有什么姑娘,只是这支珠钗扔了怪可惜的。” 幽木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原来陆轻檀拼死保护的,竟然是幽木用来取悦景琛却不成的东西,他却将她随手可丢弃的东西当做宝一般珍视。 看幽木的样子,她已然想起陆轻檀向她讨要珠钗的时候,她还打趣他是为了送给哪位姑娘。岂料他只是爱屋及乌,爱幽木,便觉得她的所有都显得弥足珍贵。 那场天火本来不会伤陆轻檀多少,却因为那支簪子,他在冥宫躺了半个月。 知道景琛不知所踪最伤心的人一定是幽木,陆轻檀身子没有好利索便上了天宫。 他和幽木认识这么久,知道她其实脾气不好,本以为又会看见她将房间里面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甚至在进门的时候已经准备好接突然扔出来的东西了。 可一切不在陆轻檀的预料之中,往日热闹的百花阁变得冷漠凄清,幽木正坐在美人榻上,曲着腿,将头深深地埋在腿弯,还隐隐传来低沉委屈的嘤咛声。 轻檀轻轻地唤着,像是害怕惊醒一场轻盈的梦:“幽木,你还好吗?” 幽木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大大的眼睛红肿得不像样子,脸上有泪水干涸的痕迹,应该是哭了一整夜,可此时看着轻檀,她的泪水像是复苏了,又开始汨汨流出。 下一秒,她便已经冲到陆轻檀的怀里,拎起拳头砸在他的身上,嘴里一直含糊念叨着:“你去哪儿了,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陆轻檀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牢牢将她禁锢在怀里。 幽木在他的怀里逐渐安静下来,嘴里依然呢喃着:“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景琛,让他受伤,让他不见。这段时间我有多害怕,我想找人说说心里话,可是你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陆轻檀眸色清冷,如一潭寂寂的深渊上盘旋着惨淡的愁云,他拍着幽木的背,小声轻哄着。 可我知道陆轻檀的心里有多难受。 他太宠幽木,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将她宠得如此任性。 如果说他错了,仔细想想,其实没有什么错的,有什么理由敌得过甘愿二字。 我只能说陆轻檀真是傻,幽木那样的责问本不该是他该承担的,可他却真觉得是自己的错。 只要地府没有重要的事情,他便陪着她满天下地找景琛。 ... ------------ 第955章 檀木香(36) 幽木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景琛大概掉落到人间了,她吵着闹着让陆轻檀陪着她去人间。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神仙若是私自下凡要是被天帝发现了是要受惩罚的。 陆轻檀知道若是他不带着她去,她自己悄悄也会去的,还不如自己跟着看着她,以免出现什么乱子。 芳菲四月,十里洋场,俗世烟火盛。 一翩翩佳公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街头,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娇俏美艳的丫头。 众人侧目,这究竟是京都里哪位达官显贵的公子,竟然连贴身的丫鬟都长得似天仙一样的人儿。 陆轻檀摇了摇手中的十二骨节扇,上面绘着美人图,美人微露,满目秋水含情,他脸一红赶紧收了扇子,偏头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幽木,嗔怒:“这就是你为我选的羽扇?” 幽木收敛了笑意:“现在知道我贴心了吧,不必谢我。” 陆轻檀拉着始作俑者再次走进扇庄,换了一把写意的山水扇。 幽木无奈:“自古英雄爱美人,你这样油盐不沾的,天上不知道多少暗恋你的仙子要偷偷抹眼泪的。” 陆轻檀捏着手里的扇子,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哪有很多,你不每次见了我笑声比说话声大吗?” 幽木建议道:“懒得跟你说,我们还是着手找景琛吧。” 陆轻檀问道:“是你说的景琛有可能在人间,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吧。” 幽木摇头:“我也不知道。” 陆轻檀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假意揶揄道:“不知道,你还吵着闹着要来人间。” 幽木美眸一瞪,耍赖一般:“你帮我想想办法嘛。” 陆轻檀顺水推舟:“要我想办法,你就要听我的,不允许你质疑我的任何决定。” 陆轻檀其实什么办法也没有,若是将事实告诉她,她肯定又要焦虑担心。 反正私下凡间也已经下来了,会不会受到惩罚先撇到一边,带着她在人间好好玩玩儿也不枉下凡来走一遭。 陆轻檀首先带着幽木去了京都最大的酒楼,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幽木一边吞口水一边问道:“这跟找景琛有什么关系?” “不要质疑我的决定,这桌子上的菜都是为你点的,多吃些。”陆轻檀已经开始给幽木的碗里布菜。 幽木的注意力转瞬便被桌子上的菜吸引了去,埋在碗里的脑袋再没有抬起来。 直到肚皮快要撑爆了,她才呼道:“我不能再吃了,再吃该走不动了。” 陆轻檀扶着幽木站起来:“哪里有那么夸张,大不了我背你。” 幽木也毫不客气:“要是你背着我不会把我的肚子挤得难受,我肯定要让你背我。” 吃饱喝足之后,陆轻檀又将幽木带到了赌场,幽木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男人全部聚集在一起,吼声震天的场面让她瞠目结舌。 幽木胆大包天的性子一下子就怂了,不由得躲在他身后,怯怯道:“这是什么地方,景琛在这里?他们看起来好凶,景琛该不会遭罪吧。” “跟我走就是了。”陆轻檀稳稳地抓住幽木的手,将她带到一个人较多的场子上。 ... ------------ 第956章 檀木香(37) 幽木三句话不离景琛,景琛现在一定很得意,不是得意有女子念着他,而是得意能够气到我。 我凌空给了他一个去死的表情,他欣然接受之后,微笑着点头。 我晕。 言归正传,庄家见陆轻檀打扮不凡,以为来了一头肥羊,乐呵呵地问道:“公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要开注,公子压大压小?” 陆轻檀偏头问问战战兢兢的幽木:“你说压大压小。” 幽木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将陆轻檀拉低:“这是干什么?” 陆轻檀随意道:“你别管什么,大和小你选一个,我来压。” 周围的人觉得这位公子一定是败家来了,如此儿戏地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来决定压大压小。 幽木小声道:“小。” 陆轻檀轻轻拿出一锭金子放到小的赌注那边:“庄家开吧。” “小。” 庄家揭开盅便黑了一张脸,直道手气不顺。 幽木一看自己原来可以赚这么多银子,两眼直放光,更是全心全意地投入赌博了。 一来二去,幽木只用说压大压小,轻轻松松地赢了不少银子。 最后导致幽木压什么,所有人都压什么的状况。 陆轻檀猜想他们继续呆在赌场,估计会出事,便带着还未赢尽兴的幽木离开了赌场。 玩了大半天,幽木才发现正事没有做,又责怪起陆轻檀:“我下凡是来找景琛的,你怎么带着我到处去玩了。” 陆轻檀也不再忽悠幽木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景琛,既然下来了就不要浪费了。” 幽木气得不行,转身欲离去却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拦住了:“小美人儿,谁惹你生这么大大的气。” 陆轻檀见这些人面露淫邪,知道他们来者不善,赶紧将幽木拉到身后。 “原来美人是你的丫鬟,今儿虎哥看上这丫头了,将美人留下,你滚吧。” 幽木见这些人对陆轻檀不尊敬,怒火蹭地一下冒到了头顶,抡起拳头便准备上:“他们太过分了,我要收拾他。” 陆轻檀及时制止了幽木捏诀的手,俯身在她耳侧说道:“你想让天帝知道我们私自下凡吗。” 一句话,幽木便放弃了用仙法的念头。 陆轻檀默默地将幽木护在身后,姿容飘逸:“我岂有将自己的丫鬟留下独自离开的道理。”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将姑娘抢过来。” 陆轻檀不能用仙术,拉着幽木拔腿就跑,由于不知道路,便很不幸地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虎哥追来,眼底闪过一丝凶狠的光,嘴角勾出狎昵的笑:“看你们能够跑到哪里去,给我死命打。” 陆轻檀将幽木死死护在身下,就像暴风雨来临的时候,那株沉默的树死死护住身下聒噪的小花一样,坚定不移。 幽木看到陆轻檀嘴角溢出血来的时候终于没有忍住捏了一个诀,一股蓝色的光化为七道光箭飞向七个打手,他们呜咽一声全部倒地。 陆轻檀并不是责怪幽木,手覆盖在她的头顶,带着铺天盖地的宠溺:“怎么这么不听话?” 幽木忙扶着陆轻檀,眼泪簌簌往下掉:“我不想看你受伤。” 陆轻檀嘴角勾起的笑和着鲜艳的血让他看起来充满妖冶魅惑的美。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里听出心疼,再也无关景琛的心疼,他觉得这一顿打挨得挺值得的。 ... ------------ 第957章 檀木香(38) 因为幽木在人间用了仙术,他们私自下凡的事情被天帝天后知道了。 陆轻檀一人扛下两个人的惩罚,丢失了半根仙筋,当然这一切都是幽木不知道的。 幽木问起陆轻檀受了什么惩罚,他便说是天帝体恤他管理地府,没有功劳也有苦恼,便将功抵过了。 幽木深信不疑。 “丢失了半根仙筋会怎样?”我问景琛。 幽木笑得发苦:“丧失一半的修为,法力损失甚至不止一半。” 我双手负在身后,肆意张扬地笑着:“滚滚洪荒,本不该有这么多规则来约束行为。可若是没有规则一切便无秩序,天地混沌难开。若我是天地的主宰,酌情而惩处,无大错者,略施薄处便可,何必让众仙口服心不服,人心惶惶对我敬而远之。天帝,你觉得如何?” 一袭话毕,我意识到自己的大逆不道,惊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弋芷,你是弋芷。”叶皇兴奋地抓起我的手,将我搂入怀中,那样大的力道仿佛要将我揉碎在他的骨肉里。 我惊慌地推开他,跑到景琛的面前,抓住他的臂膀:“景琛,天帝怎么将我当做上神了。” 景琛也是一副探究的表情看着我:“莫说是叶皇了,就连我也有这样的怀疑。” 慕青眼中一片晶亮,泫然欲泣的样子显得她更加楚楚可怜:“以往我,景琛,叶皇在一块儿,弋芷训叶皇的时候说的便是你说的那一番话,特别是最后一句天帝,你觉得如何,那种感觉像极了奕芷。” 我有些心跳加速:“我只是太过心直口快而已。” “本佛觉得此事可以稍后再说,现在还是收拾心情,瞧瞧吧。”随缘替我圆场,可是最后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 原来乱说话还真是有些危险,开玩笑,我怎么会是上神。 话说回来,上次在人间寻景琛未果,幽木仍旧没有放弃寻找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景琛被冰封在南海最深处。 陆轻檀知道幽木要去南海并不是从她的口中得知,而是幽木偷偷摸摸出去恰好被他撞见,他见她小心翼翼,便没有出现而是悄悄跟在她身后,然后才得知的。 陆轻檀知道她是要去南海深处找景琛,气呼呼将她带回去,幽木死活不肯,他便将她抱起来,直到将她扔在床上,心里还有些惊魂未定。 他知道南海有多凶险,天宫有很多具有冒险精神的神仙想去南海深处一探究竟,最后没有一个回来的。他难以想象要是他没有撞见她,那么他现在是不是就见不到她了。 幽木被陆轻檀强硬拖回来,心情也是不好:“我要是去找景琛,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找什么景琛,我看你是去找死。”陆轻檀回头便是一吼。 陆轻檀从来没有对幽木发过脾气,幽木当场便愣住了,接着便泪眼婆娑。 陆轻檀也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没有骨气地坐到幽木的床边,妥协道:“幽木,我不是有意吼你的。” ... ------------ 第958章 与妻书(1) 爱是永生。 那些好,那些坏,我都牢牢记着,带到另外一个世界。不再希望遇见另外一个你,只因任何人都不会是你。而我的爱和热也都给了唯一的你,再没有剩余。 --------------------------------------------------------别离-------------------------------------------------- 陆轻檀和幽木结束了他们的三世历劫,两个人整天你侬我侬地出现在我和景琛的面前。 我一点儿也不羡慕。 除了我这个娘亲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之外,我觉得所有事情都已经很完美了。 好几次我都想要将念邪弄回来,但是每次身子刚起来就被景琛按了下去,然后便是一通有理有据,情理交融,并且很成系统的说辞。 一则说是念邪再小毕竟是一个男子汉,总让他和我在一起吃喝睡会让他混淆自己的性别。 二则自古以来,不管是人还是兽对自由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向往,除非念邪自己回来,否则便是限制他的自由,剥夺了他向往的权力。 三则是念邪不在的日子里,他好增加他在我心里的存在感。 前两条我倒是很容易便接受,可是我不懂为什么念邪在他就没有存在感了,或者说念邪不在他就有存在感了,他估计自己也没有把这个问题整明白。 毕竟念邪在不在的区别只是他在我便抱着他睡,他不在我便一个人睡,从早到晚不间断,不停歇。 我偶尔醒过来就很奇怪景琛明明就在房间里坐着竟然不打扰我,想着想着便又睡了过去。 唯独今日有些例外。 “符儿。” “符儿。” 景琛孜孜不倦地叫着我。 我有些转醒,但是不愿意搭理他,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下一秒我便感到唇上多了一片轻羽,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我慌忙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景琛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那双墨绿的瞳孔里满是戏谑。 景琛贴着我唇,笑得魅惑妖冶:“符儿,不继续睡了。” “你能不能够起身好好说话。”我白了他一眼,真是恶趣味,他的呼吸灼热地浇在我的面上,还让人怎么睡觉了。 “我还有比说话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景琛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我的后脑勺,轻轻抬起我的脑袋,彼此贴得更近。 以前只要不是我惹到他不开心,他的吻都是温柔缠绵的。他不开心的时候起初是粗暴的,吻着吻着也温柔了,偶尔还会从喉咙发出粗哑的低吼,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太过笨拙牙齿咬疼他了,当然他只是笑笑并没有告诉我原因。 景琛今天的吻霸道又温柔,让人不由得慢慢沉醉。 我跟着本能地双手环住景琛的脖子,他像受了鼓舞一般,唇舌更加肆虐。 我承受着他的索取,时不时伸出舌头,他转瞬便吸得我舌根发麻。 直到听到景琛的轻笑声,我才从天旋地转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景琛的两只手撑在我身体的两侧,唇上色泽晶亮,水汪润然。 “符儿对我如此满意,我心甚欢。”景琛的眼睛微眯着,还压在我身上。 我没有丝毫预兆地抬起腿,顺手一推,景琛便毫无防备地摔下床。 我怡然从床上爬起来,心情舒畅地推整素罗裙,霸气地说道:“本姑娘承认你的技术确实有所长进,可你开始的时候从不通知我,结束的时候也不会通知我,私做主张这点坏脾性让我很是不满意,以后可要好好改改。” ... ------------ 第959章 与妻书(2) 景琛绝美的紫眸一点点变得深邃幽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符儿,你最好已经为你所说的话做好了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啊……”被景琛一把抱起来的时候,我故意在他耳边尖叫出声。 景琛将我扔到床上之后,随即便整个身子压了下来,像是一头饿极了的狼,在我脖子周围乱啃,我推开他一段距离:“景琛,你先等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景琛又埋首继续啃:“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再说。” 我不抛弃不放弃地继续推他:“不行,现在就要给。” 景琛见我不配合,他也不好活动,便无奈道:“快点给,什么东西?” “你别压着我,我挂在腰间的。”我只微微动了动,景琛的嘴角便溢出压抑得快要炸开的呻吟声。 我突然就僵直了身子,不敢再有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就刺激到他了。 景琛舔了舔我的唇平息了心中的怨气,慢腾腾地起身。 我从床上坐起来,拿出腰间香囊里的花,那是幽木给我的,说景琛最忌惮这种花的花香。我狡黠地笑了笑,立刻放在掌心揉碎,然后在自己的脖子手臂,到处抹了抹。 揉碎之后,花香四溢出来。 景琛起初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闻到味道,才怒不可遏:“天堂鸟,该死,谁给你的。” “景琛,抱抱。”我故意对着他张开怀抱,顺带将肩膀的绫罗滑下一段距离,露出精致魅惑的肩。 我就是知道景琛忌惮这种花香才如此大胆,没想到竟直接抱起我。 我当下便想一定是幽木骗了我,他哪里忌惮了。 我感受到到他蓬勃的怒气,拼命地挣扎,突然一阵窒息感袭来,胸口闷得我喘不过气。 景琛迅速将我抱到屏风后面,三下两下除掉我身上的所有衣物,将我抱进装满水的木桶里,随即除掉自己身上的衣物也跟着跳了进来。 平常偌大宽敞的木桶因着进了两个人,空间变得狭窄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和男子这样坦诚相见,虽然是我喜欢的人,可难免羞红了脸。无奈我现在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子攀在景琛的身上。 景琛任由我攀着,指尖跳跃着幽蓝的光耀,光耀落入水中,水面浮着流动的莹莹光芒,随着水温慢慢上升,那突然而来的窒息感在慢慢减弱,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景琛一系列古怪的动作之后,伸出手横在我胸前,美其名曰怕我滑落水中:“谁给你的天堂鸟?” 事情败露,我知道瞒不过景琛。 我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另外附带谄媚的笑:“幽木和你认识那么久,我便问她你害怕什么东西,她说你害怕天堂鸟的花香味,我便找她讨要的。” 景琛眸色沉了沉,幽幽道:“以后不要再碰那个花了。”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了,你似乎不怕。” 我心想着幽木真是忘恩负义,得空我一定要去找她算账,竟然敢欺骗我。 ... ------------ 第960章 与妻书(3) 景琛的手抬起来弹了弹我的脑门,没好气道:“天堂鸟是长寿,光明的象征,而我是黑暗,掌管着死魂的人,我当然害怕。你戴着象征冥后的白玉,自然也是碰不得的。刚刚你没有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发热吗。” 景琛下手也不知道轻一些,我摸着脑袋,吃痛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你离我太近了。” 景琛的眸子一下子便幽暗起来,抱着我的手紧了紧,我们的身体因此挨得更加紧密:“是挺近的。” 我此时打量了我和景琛的姿势,真是羞煞旁人。 我一时紧张,双脚一伸,不知道踢到景琛哪里,只见他面容扭曲,抱着我的手也伸进了水里。 我得了自由赶紧逃离了他的势力范围,以毕生最快速度换上干净的衣物,然后兴致勃勃地跑到木桶旁边观看没穿衣服的俊男人。 我穿衣服虽然快可还是费了些时间,景琛的面部表情竟然还是那样纠结,我不解地问道:“景琛,我刚刚踢到你哪里了?” 景琛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恶狠狠道:“我真想掐死你。” “你太小心眼了。”我一个人念叨着,“念邪这么说你的时候我还帮着你解释的,不过看来真是如他所说,你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小心眼。” 景琛一声不吭地从水里站了起来,我承认他的身材很好,可是为了我作为女子的矜持和尊严,本能地大叫道:“我是个姑娘,你竟然不穿衣服的站在我面前,你这个流氓。” 景琛完全没有半分羞涩,戏谑道:“你不流氓,那你怎么不闭眼睛。” 我闻言赶紧闭上了眼睛,闭上了之后,心里跟猫抓一样,早知道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刚刚就应该细细多看两眼的。 景琛不依不饶地嘲笑着我:“看都看完了,你现在闭着眼睛是在慢慢回想我的身子吗?” 我立刻又睁开眼睛。 景琛心情大好地送了我一个字:“蠢。” 随后他便光着身子走出了屏风隔出来的地方,我也不好跟着他一起出去,只能在屏风后面呆着,透过屏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忙碌着,又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半晌过后,我有些着急地问道:“你穿好衣服没有?” “穿好了。” 我应声而出看见景琛正拿着一块方帕柔柔地擦着我的青鸾琴。 我心里如同灌了蜜一般,可嘴里却丝毫不领情:“你刚刚那样说我,我很生气,没有和你和好之前谁让你碰我的琴的。” 景琛挑了挑眉,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你以为我帮你擦的?我的火凤不太乐意和满身是灰的青鸾合作。” 这理由瞎编得真是白目,他哪里还有火凤箫。 我睚眦欲裂地看着景琛,气呼呼地指着门外:“你给我滚出百花阁。” “你该不是要赶走我,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回味刚刚和我的鸳鸯浴吧。”景琛对我的话置若罔闻,风雨不动地坐着,异常镇定地看着我问道,“你觉得我堂堂冥王是那种被人利用之后便可以随手丢弃的人吗?” 我:“……” ... ------------ 第961章 与妻书(4) 见识到景琛的无赖。 我只想说,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求老天给我一道雷劈了这不要脸的男人吧。 见我半晌都没有搭理他,景琛便自娱自乐,一边擦拭琴身,一边浅笑低吟。 为了保留景琛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我便只能出去透透气了。 “我要去找我儿子了,你就慢慢擦吧。”我前脚刚迈出百花阁,后背便贴上来一个人。 我转身便看见一张严肃的脸:“我们一起去找儿子。” 我反对的话没有说出来,景琛便已经牵起我的手,拽着我走了。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大度的人懒得和他计较。 不过念邪可不是这么好找的,这段时间念邪的行踪都是飘忽不定的,他游离在各个神仙的府邸,也不知道现在哪个神仙那里享受。 我和景琛一路地问,终于打听到念邪辗转移驾到月老的香火琳宫。 有了确切的消息,我们便也不再耽搁时间,腾云驾雾很快便到了门口。 守门的童子向我和景琛行了一个礼之后便转身准备进去通报,我阻止了他,拉着景琛一个闪身便进去了。 香火琳宫没有我的白花阁楼来得大,都是雕栏玉砌,剔透雪壁,到处可见红色丝线缠绕在一起。 看似简单的牵线,便是修了几世才有的姻缘,做了千万件好事,只为红线那头是你,红线这头是我。 我走了很长一段长廊才到了正宫,见到念邪的时候,他小脸蛋上明显的酡红,挽着袖子,露出莲藕一般洁白的手臂,手中正举着蓝田夜光杯,眯着眼睛笑得颠三倒四:“白老头,我都说我不仅人长得玉树临风,我这酒量也是天宫一绝吧。” 月老只是微醺,醺得胆子都大了不少:“听说冥王景琛是你爹,百花仙子是你娘亲,我深以为这不能呀,小子如此英俊,怎么会是他们的孩儿。” 念邪凑到月老的耳边,小声提醒道:“你小心些,这话要是被我娘亲听到了,你肯定是要挨一顿打的。被我爹听到了那就更惨,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的手,你就已经感觉到生不如死了。” 月老咬着牙齿,恶狠狠道:“冥王素来没有规矩,你娘亲系民间女子如同村野乡姑,两个人都是无法无天。” 我听了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幸而景琛在后面将我扶着,不过他的表情比我更加撕扯纠结。 我诚诚恳恳地征求着景琛的意见:“景琛,你说我们是先收拾小的,还是先收拾这胡说八道的老头子呢?” 景琛分析一番之后,给了一个中肯的建议:“小的已经人事不知,先收拾老头子吧。” 我又问道:“那我们两谁去收拾老头子?” “别装了,将你内心的邪恶尽情释放在月老的身上吧。”景琛拍了拍我的背,顺带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便走到念邪的跟前。 景琛本想从念邪的手中拿走那盏盛着波光莹莹佳酿的夜光杯,念邪却死死握住不撒手,力气大得竟然连他都抢不过来。 ... ------------ 第962章 与妻书(5) 我见他连一个小醉鬼都搞不定,不禁唏嘘他这冥王是如何服众的,难道全凭那条拐弯抹角便能将人从出生到死亡,从祖先到子女全能含沙射影到的三寸不烂之舌。 我热情汹涌地走到景琛的身边,将他推开,得意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毫无预兆地一把拍在念邪面前的玉桌子上。 我暴虐的声音同拍桌子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刻响起来的:“念邪,我今天非将你的小辫子烧掉不可。” 自从念邪有了独特的审美意识以来,他便尤其珍惜他那一根密实黝黑的辫子,扬言千金不换。 我此话一出,酒杯自念邪的手中滑落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将微醺的月老惊得清醒过来。 月老看着我和景琛,揉了揉眼睛,说道:“我醉了,我醉得厉害,怎么会看见两朵花儿呢。” 他虽然岁数比我大了数不清,可我可是腹黑景琛看上的女子,怎么也得有他一星半点的真传加上我天赋所得的腹黑,我怎么会错过他眼里复杂的情绪,紧张带些侥幸,恐惧带些可怜。 我冷笑了两声,所有的话都说给月老听:“景琛,月老醉了呢,你说我们将这些红线重新连接一番可好?” 景琛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主动配合道:“我觉得甚好。” 月老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求爷爷告奶奶一般:“仙子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呀,天意不可违呀。” 我一边说着风凉话:“哟,月老这酒醉的容易,醒起来更加容易呀。” 月老讪笑道:“两位贵客难得来一趟香火琳宫,我老头子孤寂惯了,有人来看望便起了玩的心态,这只是个玩笑。” “这并不好笑。”我木着表情指了指已经在景琛怀里酣睡的念邪,诘问道,“念邪那么小,你怎么能够让他喝酒呢?” 月老颤抖着身子解释道:“小仙人说仙子和冥王平日里也喜与他酌酒几杯,我便想着他是能喝酒的。” “你的头带着是干什么用的,小孩子的玩笑话也相信,你不知道自己思考思考吗?”我伸出手指连着戳月老的脑袋。 酣睡的念邪突然转醒,挣脱景琛怀抱,走着扭曲的线路,两眼迷离地冲着我笑。 我怕他摔倒,一把抱住他,数落道:“你这个小醉猫,醒了看有你好果子吃。” 念邪只一个劲儿地笑,直到笑岔了气才停下来,摸着我的脸,煞有其事地说道:“娘亲,你怎么有三个头,六只眼睛了?” 我将念邪抱了起来重新塞到景琛的怀抱,警告道:“呆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安全。” 景琛虽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动到月老面前,趁着他反应的时间将他按在壁上,半刻钟的拳打脚踢。起初月老还哑着嗓子哀嚎呼救,渐渐地声音便小了下去。 香火琳宫的侍者见我如此粗暴,纷纷躲到一边,根本不敢上前来劝架。 ... ------------ 第963章 与妻书(6) 待我停了手,月老顺着墙壁滑了下来跌落在地上,手指都是青紫色,指着我的时候明显的底气不足:“你们欺负人,我要到天帝天后那里去告发你们。” 我蹲到他面前,笑得张扬:“是不是让天帝剔除去我们仙骨,贬下凡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请您赶紧爬起来去告发我,我求之不得。” 月老气得手都跟着哆嗦,说话吞吞吐吐不利索:“你是个无赖的泼皮。” 我觉得月老还是有些小看我了,这怎么就做泼皮了,顶多算我众多优秀气质里的灵动活泼。我不愿他这样误解我,口里念了一个诀,手指了指月老他便顺着宫门外飞去。 我和景琛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宫门口的空地上。 我的本意是想将他吊在旁边那棵大树上,无奈这个诀我没有学过,还是第一次用,现在只能求教景琛:“我想把他吊在树上,要怎么办?” 月老听到我接下来的安排,恐慌道:“冥王你不能跟着她胡闹,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我摇了摇头,不耐烦道:“哎呀,吵死了,景琛你动作快些。” 我话刚说完,月老已经头朝地地吊挂在树上。 我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拍了拍月老充血的脸,贼兮兮地笑道:“记着,新晋的百花仙子记仇得厉害。” 撂下霸道的一句话之后,我们便抱着醉倒的念邪回百花阁了。 景琛将念邪放在花床上,我又找来醒酒的花露给他喝了,却不见有丝毫转醒来的倾向。 念邪的脸蛋红得厉害,我有些不安心:“景琛,念邪怎么还没有醒?” “这花露对念邪没有什么作用,过些时日他便会自己醒来的。” 景琛说的话我都是深以为然。 可念邪三天过后都一直是初初的状态,我因为这件事也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脸色都差了不少。 但是景琛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只能干等着。 看着念邪日复一日地睡着,我这心里越想越过不去,月老怎么能让这半大点的孩子喝那样烈性的酒,还喝了那样多。 于是我又拉着景琛去了一趟香火琳宫,二话不说将月老揪出来狂打了一顿,遂又将他吊在了树上。 月老委屈得哭了起来:“你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我跳着脚,神情依旧怒不可遏:“我欺负人,你就欺负兽是吧,邪儿到现在还没有醒,他要是有什么事,我岂止打你,我千刀万剐了你。” 不是我没有同情心,谁叫他伤害了念邪。 香火琳宫看门的仙童惧怕地看着我,又哀怨地看了看树上挂着的自家仙主。 我瞪了他们一眼,警告道:“你们别想着替他松绑,这是景琛新研究出来的诀,没有到一个时辰有人去松绑也会被绑到树上,时间按着一个时辰重新算起。” 景琛走过来,拉着我离开。 景琛低叹:“月老惹上你只能说可怜了。” 我不解:“哪里可怜了?我刚刚说的不过是吓吓他们,又不是真的。” ... ------------ 第964章 与妻书(7) 我和景琛刚走出不远,说话的声音又没有刻意压低,两个守门童子已经率先去替自家仙主松绑去了。 只听得两声惊呼,我和景琛齐齐回头一望,树上挂了三个人,两个惭愧的守门童子和已经气疯的月老。 我看了看景琛,脸上浮现一丝愧疚:“竟然是真的。” 景琛说得诚恳,眉间含笑:“我想着这是你最后一次找月老的麻烦,再怎么我一定得出点力。” “这下我深深地觉得月老是可怜的。不过不是因为惹到我,而是惹到你。”我话锋一转,兴奋地在景琛的脸上香了一个,“不过我喜欢。” 我和景琛阴了月老之后,愉快地回到百花阁,念邪却已经撑着下巴坐在床上了。 我抑制不住心中激动的心情,立刻甩开景琛的手,飞一般跑到念邪的面前,没有来得及说半句话,一个熊抱将他抱在怀里,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娘亲,你这是谋杀亲子呀,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听见念邪的抱怨,我不情愿地松开了他。 我以为是念邪这段时间漂泊在外一下子不习惯我的热情:“你刚刚那样失落的样子不是在等待娘亲的宠爱吗?” 念邪白了我一眼,深沉道:“我刚刚是在思考。” 我嘲笑地戳了戳他的脑袋:“就你这脑袋还思考呢?” 我已经不下数百次说要当一个慈爱的母亲,多鼓励称赞念邪,可每次都会忍不住说实话,我觉得这是一种病。 谁叫我为人实诚呢。 景琛抓紧机会表现出一个慈父应该做出的表现,嘴角咧开恰好的弧度,连牙齿都笑得温柔:“别听娘亲胡说,邪儿刚刚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念邪的眉头似蹙未蹙,脸上的稚嫩与他说的话极其不符合:“我刚刚在思考人生在世,家和自由不能兼得的时候选择哪一样才不至于失去得太多?” 我低头一想,这个问题确实很是深沉。 关于人生的话题我一般都不会参与讨论,人生那么长为什么要人为地给它一个定位,限制了它的自由发展。 我默默地将景琛拉在我面前挡着,景琛当仁不让,正开口替念邪排疑解难:“为什么家与自由不可兼得呢?” “我出去这么些日子也没见娘亲来寻我,也不关心我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有没有受什么欺负,那感觉就像没有家了一般。”念邪说得淡定,我却听得心里酸酸的,想着等下一定要解释解释我不去寻他只不过是想让他好生玩玩儿。 谁知念邪转而笑逐颜开:“不过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征求任何人的同意,自己可以做决定。” 我整以暇看景琛如何作答,他却回过头来看了看我:“邪儿说得没错,可如果是爹,家里有符生有邪儿,我就会选择家。自己能不能自由的决定,能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景琛的话虽然煽情,可是依旧不能掩盖他将念邪的问题想得过于复杂的弊端。 念邪的问题不过是家和自由不可兼得,选什么不会让他失去得更多。 同时景琛的话也不能够让念邪信服,他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看着景琛,眉毛鼻子都是疑惑,一看就是内心在激烈的斗争。 ... ------------ 第965章 与妻书(8) 看来关键时候还是要我出马才行,我拨开挡在我面前的景琛,智者一般云云:“自由里有且仅有自由,可是家包含了爱,责任,温暖,爹和娘亲,以后还会有你的妻子和孩子,孰轻孰重你当知晓了。” 念邪点头如捣蒜,眼里完全没有掩饰的崇拜钦羡的目光炙热得快要将我融化了。 我真是一个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伟大娘亲。 我们一家三口就一个没有实质意义的问题讨论了半天之后,我才恍然想起自己应该教育教育念邪背着我与人饮酒的事情,这件事情说小便小,说大也是能大的。 我本想拍桌子将念邪和景琛的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来,却没有注意到力度,拍桌子过于用力,拍得我掌心麻木,发出的声音吓着他们同时也吓到了没有准备的我自己。 景琛的表情接近震惊:“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有人会自残。 念邪面部扭曲,龇着牙齿:“娘亲,手疼吗?” 景琛和念邪关于我拍桌子这件事的不同表态让我想起一段话。 我就像是一只飞翔在空中的纸鸢,大多数人关心的是我飞得高不高,很少有人关心我飞得累不累。 我有些惋惜,景琛竟然是那些大多数人,同时也很不解,念邪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有这样大的觉悟,成了这少部分人。 我一时之间悲喜交加,不知先回答谁的问题,又如何作答。 念邪见我沉默了以为我是疼得不能出声了,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惯性让他站在地上之后摇摇晃晃了一会儿才站稳,站稳之后他立马跑到我的身边,像个小男子汉一般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呼呼地吹,嘴里还一边念叨着:“邪儿给娘亲吹吹就不疼了。” 就冲着念邪这个举动,我发誓以后不管他对我说出多恶劣的话,我都会原谅他一次。 我深有感慨:“景琛,瞧瞧,难怪古人说养儿防老,嫁夫催老。” 景琛不以为然,眉头一轩:“哪个古人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理直气壮地说道:“符氏。” 景琛作了作揖:“那敢问符氏,突然惊天一拍是有何指教?” 我被他这么一提醒,立刻想起了正事,端着架子,恶言相向:“邪儿,娘亲有没有教导你不能喝酒。可你不但喝了竟然还喝醉了,我该怎么罚你?” 念邪一点不会察言观色,见我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数落教育他,他竟直接爬到我身上坐好,藕节一般的手臂环住我的脖子,软语细音地挠着我:“娘亲,我在香火琳宫逗留的时候发现月老有一只极其精细别致的纸鸢,其形如凤。金丝银线相互织就成格子状,格子上又镶嵌着蓝色蟒金石。软玉融成飘逸的尾带连接其后,眼睛点缀以彩色琉璃。我见着一面便甚为欢喜,想着娘亲一定也十分喜爱。我便想向月老讨了来送给娘亲平日里除乏解闷。可月老那人倔强得厉害,完全不被我英俊的外表所迷惑,打死不肯相送。于是我只能把他灌醉了,然后悄悄拿走,没想到我竟然不能化解这区区酒毒,自己倒是醉得人事不省。” ... ------------ 第966章 与妻书(9) 念邪将月老的那只纸鸢说得那样焕彩鎏金,我满心装着那只纸鸢,哪里还管得上教育他这件事情。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看娘亲去取纸鸢来。”我将念邪提起来放到地上之后,便一溜烟地腾云去也。 我到香火琳宫的时候景琛和念邪已经闲适地站在树下了,念邪看到我,抱怨道:“娘亲,你怎么这么慢,让我们等了好久。” 念邪的表情让我真是好像揍他一顿,无奈我刚刚在心里发誓要原谅他一次口无遮拦。如果他再口无遮拦一次,我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揍他了。 这样想想,我这心里也没有那么堵的慌了。 月老许是两次在我手里吃了亏,对我有了敏锐的感知,我的脚刚刚踏上他的势力范围,他便由着两个小仙童扶着出来。 明明知道是我来了,可真正见着我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抚着额头直叹息。 念邪仔细端量着月老,半晌惊诧地叫道:“白老头,你这样子惨不忍睹得我都要仔细辨别才认得出了。你人老了就不要到处瞎溜达,小摔一跤还好,你看你摔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影响天宫的宫容呀。” “这都是拜你娘亲所赐。”月老估计想要吐血,忍了忍,半晌方才道:“姑奶奶,念邪已经醒了过来,你又来干什么?” 我没空绕圈子,直言不讳,有意忽略月老逐渐变青的脸:“念邪说你有一只别致的纸鸢,月老年事已高实在是不适宜玩耍那般有危险的玩意儿。不过月老也不要觉得可惜,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我这个姑娘倒是可以的。” 月老指着我,话都说不清:“你……你……你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月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已经令你的人生如此艰难,本想发发善心给你一个台阶下,可你还是要拆穿事情的本质。”我为月老的不懂事颇感遗憾,低叹一阵之后,仰着下巴,桀骜霸气,“我今儿还就趁火打劫了,你就说让不让我劫吧。” 念邪在一旁摇头:“难怪娘亲说我的做法实在麻烦,与她比起来确实是麻烦了不少。” 景琛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淡淡回着念邪的话:“念邪的方法虽然是麻烦了些,但至少是斯文儒雅的。” 念邪认同地点了点头,遂又提醒道:“白老头,我娘亲平日里无聊自创了许多折磨人的法子,我和爹都是深受其害。您这身子不比我们,我劝您把那不能吃不能喝的纸鸢送与她,没准她还会领你的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告诉她一声,也有个照应。” 景琛附和道:“听说你觊觎太白为天帝天后练成的驻颜丹很久了,我若替你求得一颗两颗,月老可愿意将纸鸢心甘情愿地奉送来。” 月老听了景琛的话,面容才有些动容,吞着口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景琛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真的。” 月老吩咐道:“小碧,取螭璃金凤纸鸢来。” 不多时被唤作小碧的仙童便捧着纸鸢来了。 月老又道:“将它拿去送给百花仙子。” 我从仙童手里接过纸鸢,视线便再也移不开,我从没有想过这小小的纸鸢还能做得这样夺目。 ... ------------ 第967章 与妻书(10) “冥王可记得送驻颜丹来。”月老转身时说道。 我欣赏得太专注以至于不知道景琛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念邪不停地在一旁咳嗽,希冀能够引起我的注意,最后无果才对我动起手来,手掌拍到我的背:“娘亲,爹走了。” 我这才缓过神来:“他去哪里了?” 念邪皱着眉头的样子俨然像个小老头:“他去向太星讨驻颜丹去了,可有气受了。” 我的心里也突然变得凝重:“怎么要受气?” 念邪斜睨了我一眼,无奈道:“我在天宫漂流的时候听到很多仙家说爹和太星有过节,至于什么过节我有些记不清了。你说,他去找冤家讨千年才能炼得两颗的丹药可不是要受气吗?” “那他为什么……” 我原是想问景琛明知和太星有过节,还要答应给月老驻颜丹是为了什么,可我突然知道答案了。 他虽然也和天帝一般有无上权力,可天宫必定是天帝的管辖,他和天帝是很好的兄弟,但是天帝却不会徇私。 我已经仗着景琛将月老欺负了两次,若是再蛮横地抢夺他珍视的东西,他告到天帝那里,我一定会受到惩罚。 他只能以一换一地让月老心甘情愿地将纸鸢送与我,哪怕他明知道去太星那里会受气,甚至是羞辱。 我下意识便想腾云去找景琛,却被念邪拉住了:“我想爹是不会愿意让你去的。” 他让我肆无忌惮的惹是生非,我却恃宠而骄忘记该考虑考虑他,一时间我万分愧疚。 我将念邪带回了百花阁,让小仙给他张罗了些吃食吃了,他便上床睡去了。 以往一天正中,我也是要卧榻小憩一会儿的,可心里想着景琛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我实在是睡不着,便让小仙将乌木穿花软榻搬到窗下。 我疏懒倦怠地靠在上面,拿了一卷没有见过的书,想来是景琛拿来的,翻看几页更觉得无聊乏味,便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从外面天光大盛到黑幕降临,我始终没有等到景琛回来,这么长的时间念邪也不见醒,看起来是要睡到明儿个早晨的样子,今个晚上的膳食也能省了。 我吩咐着一旁站着快要睡着的小仙:“小青骑,帮我把荷叶蒸鱼米露煨着,等景琛回来了吃。” 小青骑打了一个哈欠:“仙子吃些什么?” 我被感染了似的跟着打了一个哈切,眼睛都有些湿润,吸了吸鼻子道:“我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仙子一天未进食,多少还是吃些好,我多做些,你同冥王一起吃。”小青骑未待我拒绝,便欢快的走了出去。 小青骑是天帝配给我的小仙儿,虽然她和我一样位列仙班不久,可她不过比念邪高上几许,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稚嫩尽显。 为了显示我同其他仙主不同,是非常亲切可人的,我便自作主张地在她的名字前面加了一个小字,她并没有觉得不妥很轻易便接受了。 ... ------------ 第968章 与妻书(11) 我本以为这么大点的小丫头也帮不了我什么,却没有想到她比我人间的第一个丫头珠儿的手还要来得巧,每天换着花儿的帮我挽发髻,唯一不好的是睡觉的时候又要浪费很长的时间来拆。 更妙的是丫头做得一手好饭菜,我们便免受了食神的荼毒,直接在百花阁开火。 食神知道有青骑这号人物之后也不再骚扰我了,一心一意哄骗涉仙宫未深的她做他的徒弟。 “你见着我进来竟然没有什么反应,在想些什么?” 我一直看着小青骑离开的方向出神,景琛从我眼前进来我却没有注意到。 我忙起身迎他,景琛怕我摔倒忙扶着我。 他带着没有带过几次的铁面罩,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心里如同利箭穿过。 我装着从容淡定,却不由自主地抿着唇角:“景琛,今天去哪里了,我一转眼就没看到你了,还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找太星了。”景琛并没有想一个完美的幌子来搪塞我,或许他是觉得我比之之前要聪明了许多,不好再像唬孩子一般唬我了,他抬起我越发低下去的脑袋。 我本想着曲折委婉地套出他的话,完全没有料到他这样直接,以至于我准备好的话术要全部打破,重新组合。 我走近他一些,手抚上他衣襟突出的绣花纹路,状似随意问道:“他叫你做了什么?” “不过让我洗了洗炼丹炉,扫扫地,做些仙童做的琐碎活计。”景琛笑道,“做些这样的小事便能得一颗驻颜丹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我趁着景琛不注意,摘下他的面罩,他的脸上竟印着一个‘丑’字,金色的印迹忽明忽暗闪着光,眼泪在那一刻终是藏不住了:“这也是小事儿。” 景琛低叹了一声,徒手替我擦了擦眼泪:“符儿觉得我丑吗?” 我疯狂地摇头:“景琛,好看,很好看。” 为了让他了解到在我的心里,他的美丽是天上无二,地上独一的,我踮着脚尖在他脸上的丑字上吻了吻。 景琛沉沉道:“足矣。” 这原本是莫大的侮辱,对于景琛这样傲气的人来说更甚,可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眼角眉间都是笑意。 心上人呀,我也多想为一为你。 我不确定地问道:“你的脸会永远这样吗?” 景琛淡淡地说道:“一个月。” 我立刻松了一口气,在他回答之前我已经想好,若是景琛的脸上永远有那个印记,我一定掀翻太星的炼丹炉,拔掉他所有的头发和胡子做一把拂尘扫他宫里的污秽。 我靠在他的胸口,通情达意道:“景琛,天上不比人间,我以后会收着性子不会再让你为难,也不让你受委屈。” 景琛摸了摸我的头:“觉悟倒是好的,不过你的性子来了是收不住的,但是不要紧,我还受得住。” 小青骑端着广花穿绿盈托盘,托盘上有银线围玉白石碗:“花露来了,仙子和冥王赶紧来用膳。” 我让小青骑退下,亲自为景琛盛了满满一碗,然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景琛和我并肩坐着,调羹一起一落,我们连肩膀抖动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 ------------ 第969章 与妻书(12) 一室沉默,唯有念邪香甜的浅浅呼吸声,伴着我们的呼吸同宁静。 景琛忽地抬头,脸上满满都是情绪,紧张,期待,害怕,深爱。 他说:“符儿,我们成亲吧。” 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这句话,我心里的感动却如初。 的确,我曾无数次憧憬景琛说要娶我的画面,绿波翻腾的清溪旁,他为我吹一曲。 可是我从没有想过会这样的状况下,好像突然想起便说出口。 我将将才弄干的眼睛立刻一片水泽,反应过来拿手去掩却是已经来不及,顺着指缝流出,半天说不出话来。 景琛拉开我蒙住眼睛的手:“符儿不愿意?” 我怕他误会,赶紧摇头,又点头。 景琛笑出声:“符儿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在逗弄我,眼泪一时止不住,一边捶打着他一边抱怨道:“哪有人这么简简单单告诉姑娘要娶她的,弄得这样随意,像是去集市办事顺便买菜一样,一点不用心。” 景琛淡淡地笑着,眼中满是宠溺:“上次在客栈不已经诚诚恳恳说过一次了。” 我不依道:“照这么说,那你中午用了膳,晚上就不该再吃了。” 景琛拉着我的双手,软语温存:“符儿,我们成亲吧。我会给我的冥后绝对的自由,你不仅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你不想做什么一定不会有人逼着你做。” 我忍了好久之后终于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好。” 景琛草草告白我尚且能够接受,可他告白之后竟然不顾我的挽留回了地府,说是要紧锣密鼓地准备婚礼事宜。 我真不明白这乌漆麻黑的一片,准备婚礼事宜在乎这一点时间。 我怀着极大的抱怨独自上床,将念邪揉进我的怀里,咬牙切牙齿的进入了梦乡。 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一边拍打我的身子一边声声唤着我的名字,我疏疏懒懒地睁开了眼睛,睡意仍深藏在眼眶,看不清眼前一片白的身影。 我奋力地从床上挣扎起身子,揉了揉模糊的眼睛。 我有些奇怪周围分明没有亮着的烛火或者宫灯,竟然也能在一片黑暗之中看清那抹白色的身影,她已经从我床前移动到碧纱橱跟前的一溜椅子上坐着了。 我本来想叫出声来,却没想竟是个绝尘脱俗的美人,一袭白色刻丝穿银线撒花裙,唇不点而含朱丹,眉无黛而翠远山,腮未施粉而压桃花,眸中无水却雾气朦胧,端的是个妙极了的人儿。 这样的人儿,我竟不忍心叫人来拿了她去。 我不知道她夜半三更来我的白花阁干些什么,便想着再多看一会,看她想做些什么。现如今我也是仙人,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况且仙人一般是不容易死亡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怕,带着纯粹欣赏的态度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许是觉得那样挺直了脊背坐着太累了些,便拉过近旁的一张椅子,随意将腿搭了上去,一只手枕在扶手上撑着脑袋,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静夜中有一股瘆人的轻响。 ... ------------ 第970章 与妻书(13) “符生,我从没有等人看清我等这么长时间的,你是第一个。” 我有些沉醉,这白衣女子不仅容色比仙,声色也如同空谷妙音,婉转清幽。 白衣女子有些不满,浮翠的细眉深深地皱着,大声指责出来:“堂堂百花阁,竟是这样穷陋的椅子,没个毛毡垫着,没个绒线搭子枕着,硌得我全身都有些痛了。” 我怕她将念邪惊醒,便示意她:“你小声一些,念邪在睡觉。” “我不让它听见,凭他区区五百年的修为想要听到我的声音,痴人说梦。”白衣女子很执着她先前说的问题,复又说道,“你为什么椅子上不弄得柔软一些?” “景琛说适当的硬度有助于身体健康。” 白衣女子纠结的问题让我有些不解,难道这都是美人的特殊针对。 “你这女人是天生这么愚笨,还是自以为是地觉得天下无奸无恶。我擅闯百花阁,你竟不问我的名字便自然地跟我攀谈起来了。” 白衣女子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研究分析一种奇怪的物体,看得我有些不自在,便顺着她的话问道:“那敢问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换了侧身的姿势坐着,翘起的梅花指撩了撩遮住额头的乌发,水润的目光里透着勃发的英气,朗朗道:“远古时期未殒的上神之一弋芷。” 我差点没有坐稳,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一睹上神之姿容。 我疑惑道:“景琛说弋芷上神在万万年前用了毕生灵力堵住妖魔道,一代上神最终殒命,你?” 弋芷眉眼扫过来,漫不经心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缕魂魄,当年我一魂未死,想借借人身却是不能。直到你的出现,我便一直寄存在你的身体内。” “难怪前些日子我总是不由己地说些话,想来是你借着我的身体说的吧。”我想起什么,“不对,你看着怎么也不像一缕魂魄。” 弋芷摇了摇头,睥睨地看着我,张扬霸气道:“女人,我因你不知者无罪。记着,我可是上古神祗中最有天赋,灵力最强的,就算是只有一缕魂魄那也自然不同凡仙。” 从她的容貌气度,说话方式桀骜,我已经能够肯定她便是那个让景琛和天帝都崇拜的上神弋芷。 我恭敬地下了床,也不知道如何行礼便诚意十足地欠了欠身:“上神安。不知道上神寄存在我身体里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如今出现缘是为何?” 弋芷突兀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不能嫁给冥王。” 我有些抗拒:“为什么?” 弋芷说得很平常:“你的存在是为了创世,不久之后你便会灰飞烟灭。你难道想要景琛守着一座名为符生的牌位度过漫漫仙路吗?” 我并不怀疑弋芷所说,一则她一代神祗完全没有理由来欺骗我一个小小的百花仙子,二则我相信自己,就算我一次一次忽略,现实却一次又一次提醒我让我想起,我曾经为自己和景琛算的那一卦是无相之卦。 我担心道:“景琛会有事吗?” 弋芷摇头。 “我答应你,不嫁给他。”说着,我竟对着弋芷笑了出来。 也许唯有笑能遮挡心里倾覆一般的残垣断壁。 弋芷呵斥道:“别笑,我不喜欢看见不美好的事物。” 我吸了吸鼻子:“……” ... ------------ 第971章 与妻书(14) 弋芷真如她所说不喜欢看不美好的事物,见我还在勉强撑着笑脸便撇过头去,一贯地天下唯我独尊的口吻:“你今天见到我的事情要对所有人保密,时机未到,我还不能出现。” 我正准备问她所说的时机是什么时机,她已经凌空不见了踪影,我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她应该又进去了吧。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喜是忧,躺倒了身子,再也睡不着。 我知道如果将这件事情告诉景琛,他一定会更加急切地想要娶我。 我没有忘记来这个世界的初衷便是寻找一个能陪着我地老天荒不放手的男子,遇见景琛之后,我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做他的夫人。但是我不能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便不顾景琛失去我之后的痛苦。 冥后的位置不能由着一个即将从这个世上消失的女子占着。 我本是一个极爱绕着圈子想问题的却最终将自己绕晕都还没有想通问题的女子,可这件事我很快便想通。 我只要景琛好好的,那么我能不能在他身边,他身边是不是我。从前我最在乎的事情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 景琛来得较晚,我和念邪已经将早饭都吃了些,或许想着这仙人吃的东西也不知道还能吃多久,食量也大了许多。 小青骑还专程再去做了些来,我和念邪都解决得干干净净。 景琛看到小青骑收拾了半天的杯盘,眉梢高扬:“符儿,今天青骑做了什么,你和邪儿竟然吃了这么多。” 小青骑抬头说了句,又低下头收拾:“跟昨儿个早上是一样的吃食,今天仙子的胃口确实好。” 等到小青骑收拾好东西准备要出去的时候,我便吩咐道:“邪儿跟着小青骑出去玩玩儿,我和你爹有事情要说。” 平日里总爱逆着我的话跟我拗半天才肯从了我的念邪竟然乖乖拉着小青骑腰裙上的褶子出去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直到景琛的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才反应过来:“看你今天心情不错,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 “景琛,景琛,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上天宫的褚英玉悬浮棋盘下一局,你怎么不等等我就先上来了。”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陆轻檀站在逆光的方向,慢慢走近,才能将他看清。 说起来这还是他重生以后,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像是一颗被打磨得越渐温润盈白的玉石,想来这一定是幽木的功劳了。 见到许久未见的人,我热情道:“轻檀,你终于舍得和幽木分开了,舍得出门了。” 陆轻檀笑得温柔:“她最近爱上了研究烹调吃食,搞得冥宫里的大鬼小鬼都苦不堪言,可她还是乐此不疲地创新着。这不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上来逃个一天半日的也是好的。” 我难以想象幽木做吃食的样子,但一定是鸡飞狗跳,鬼不聊生的状态,不由得打趣道:“你就不怕我将你说的这番话告诉幽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吗。” ... ------------ 第972章 与妻书(15) “她多恶劣的态度我都见识过。”陆轻檀说得轻松,一伸手便将景琛拉了过去,“不过在你告我的状之前,我和景琛先把昨天的约定了了。” 我着急道:“我还有事情要说。” “不就是婚礼事宜,全部交给景琛,他一定让你挑不出半点不好。就这样,我们先去下棋了。”陆轻檀轻轻松松便将没有丝毫反抗的景琛拉走了。 景琛走了之后,我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一定能够很从容地说出拒绝嫁给他的话,可一手的汗便让我破了功,我没有准备好。 没有念邪的打扰,我有了绝对的空间来排演该如何流利轻快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听说一个人说话的语调,话语的咬字都会影响听的人的心情,我想我将要说出口的事情一定会对景琛造成伤害。那我无论如何也要尽自己所能降低这种伤害,因此我总结出轻缓柔软的语调有疗伤治愈的作用,停顿时间较长的咬字能够让听的人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自我安慰,并且准备好迎接更加摧毁性的打击。 可我刚刚知道用怎样的语调和咬字,却没有想到该说什么样的内容,景琛便已经回来了。 他关紧了门,便朝着我走来,面上是深深的郁色和愤怒。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已经知道我要和他说些什么了。 我还来不及想明白,景琛便已经暴风雨一般强硬地将我压在床上,吻上的同时手也没有闲着,焦急地扯着我的腰带。 我几乎是下意识便推开了他,惊道:“景琛,我还要享受生活不能嫁给你,你不能碰我。” 我排练了半天终于是白排练了。 景琛的动作生生顿住,脸上显现出暴虐的神色,几乎是从鼻子哼出来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已经散开的腰带重新系好,就算心里不镇定也要假装出一派镇静的样子:“昨夜我没有想好便答应了与你成亲,经过一夜我想好了,我不想这么快便成为谁的夫人,所以我反悔了。” 景琛见我神态认真,手足无措地将我抱在怀里:“符儿,不要任性。” 我在心里低叹,若是真的嫁给你才叫真正的任性。 我克制住自己对他的依赖,从他的怀里起身:“你以后会明白,这估计是我有史以来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景琛将我的身子板正:“那好,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不嫁给我的理由。” 景琛有时候也是幼稚的,女子的伪装很多情况下不知道要比男子好上多少倍。 况且我早就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我从容地抬起头,直视着略微盛着受伤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我很喜欢现在的身份,想要用现在的身份先享受享受我所没有享受过的生活,因此我没有准备马上换一个新的身份。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真是快要被你气死了。”景琛拂袖而去。 我只听得门框互相撞击时候发出的巨大声响。 ... ------------ 第973章 与妻书(16) 自从景琛那次走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上天宫了,或许来了只是没有来见我,这样也好,我也懒得应付他。 我切切从自己的身上体会到人之将死,其言其行也善。 我在小青骑的教导下,亲自做了许许多多的百花饼,又让她替我做了很多的小竹篮,每个篮子的底部铺上各色的花朵,再放上一些百花饼,交相呼应。 我领着念邪提着小竹篮挨着给各位照看过念邪的大仙送去。 一个上午终是只剩下两个花篮,一个是月老的,一个是太星的。 念邪走了一上午的路,一旁揉着自己发酸发疼的腿肚子,不时发出哀嚎:“娘亲,你什么时候想起做这样吃亏的事情了?” “娘亲希望除了娘亲以外,还会有很多人真心真意地疼爱你。”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他,我得在那之前替他打理打理,这是一个娘亲在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对自己的儿子所能够做出的最大善意。 “其实有娘亲有爹,邪儿就觉得很满足了。”念邪拍着马屁道,“对了,怎么几日不见爹了?” “他是冥王自然是忙的很,哪里有时间总是上来陪着你我玩儿呢。”我盯着篮子左看右看,“你说我该不该给太星和月老送去。” 念邪深入浅出地开始分析:“我相信爹,他和太星产生间隙,问题一定出自太星上。低头道歉的应该是他才对,他既然不来便说明他是一个极其自我的人,我们何必去自找没趣。不如将两个篮子都送给白老头,我就跟他喝酒那小段时间,足以了解他是多在乎他那满是岁月沉淀的沧桑容颜,而你竟然将他打得面目全非,实在是该好好求一求原谅。” 我忙不迭点头。 念邪吸了一口气,疑惑道:“娘亲,我总觉得你哪里有问题,你无缘无故不但不记仇还变得这样大方。你连自己的发髻都不会挽,竟然巴巴地求着青骑教你给我梳辫子,老实交代是不是有诈?” “念邪,你只有六岁,考虑问题能不能简单质朴一些,不要展开你丰富的想象能力和盲目创造的能力。”我敲了敲他的脑袋,将刚刚的话题一带而过,“走,我们去给月老送饼去。” 念邪腿力不行,便用意念结界将他与我同时送到了香火琳宫。 大约是受月老的影响,两个看门童子一看到我就紧张得双脚直颤抖,话里夹杂着颤音:“仙……仙……子,你又来……干什么?” 我难掩脸上的愧疚:“我是来给月老赔罪的,请他老人家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 身着红色褂子的仙童显然比穿着绿色褂子的仙童适应力强上一些,腿没有再抖,说话也显得正常了一些:“仙主正在欣赏琴瑟之声,恐怕没有时间待客,仙子还是另寻日子再过来。” “琴瑟上我也有些见解,今天时间刚好不用寻日子了。” 我的法力想要冲进去还是极其容易的,两个童子又不敢真的伤着我,拦得也不拼命。 ... ------------ 第974章 与妻书(17) 起初我以为听琴瑟只是童子作为搪塞我的理由,却没先到竟然是真的,一脸青紫未消的月老半卧在玉杌上,闭目垂听,一旁小仙正缓缓拨弄着琴弦。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琴旁,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小仙的位置,随意拨弄了一曲。 曲毕,月老闭着眼睛砸吧着嘴巴:“琴仙,你谈了这么久的曲子就最后的曲子别具一格,风韵婉转,让人回味悠长。” 念邪眼中盛着满满地骄傲,说道:“那当然,我娘亲的琴技当世无双。” 月老猛然张开眼睛,看到我有一刻震惊,转而愤怒夹杂着担忧:“姑奶奶哟,我这几日可终日未出香火琳宫,不曾碍着仙子的眼,仙子这次来又是为什么?” “我来赔罪的。”我怕他不相信,对着念邪挤眉弄眼,“邪儿,把娘亲做的百花饼拿去给月老。” 月老看到念邪送到他面前的鲜花饼犹豫不决,一直不敢伸出手去。 念邪调笑道:“白老头,你该不是害怕娘亲下毒吧。别担心,她一直想学下毒的可是没有学会。” 月老略显尴尬地接过篮子。 “月老,你接了我的百花饼,我们之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我的底线是念邪和景琛,你上次言语上伤害了景琛,又身体上伤害了念邪,我才会那样气愤的,所以你不会记仇的吧。” 月老半卧着,念邪便勾住月老的脖子,嗫嚅道:“白老头,我把风筝还给你,你不是说你一直不能将它放飞,娘亲可以教你。” 月老将念邪平放在腿上抱着,又转头看我:“真的?” 我见念邪撒娇成功,不住地点头。 月老眼中一闪而过精光,指了指琴:“那再弹个曲子听听。” 原来神仙也很懂得得寸进尺的。 我爽快地答应道:“成,有没有要求?” 月老也不讲究,细细想了一番,挑剔道:“飘渺又存在,朦胧而清晰,急促而又经久不绝。” “凡眼岂能窥视仙,心中自有蓬莱山。声穿云雾震青天,天籁已成自不散。”我的手已经在琴弦上拨弄,不消一刻,“那就弹一曲吧。” 这首曲子是我在顷刻间酝酿出来的,根据月老要求而成,也是现取的名字。 我弹得太过投入,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发现看门的仙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蹲在一旁听我弹琴,两人的身后站着两个翻版的仙童,只不过两人着一黑一白锦缎长袍,身材颀长,脸上也褪去了稚嫩,是少年版的仙童。 月老显然也是才发现那两位男仙:“民间新生的婴孩都登记完了?” 身着黑衣的少年看起来较为沉稳,声音如雨天闷雷:“是的仙主。” 身着白衣的少年性子较为活泼一些,视线一直钉在我的身上:“仙主,这位仙子怎么从未见过,竟比天后还要端庄高洁,又弹得一手妙音。” 月老有些尴尬:“她是这一届的百花仙子,你们去了人间当然是没有见过了。” ... ------------ 第975章 与妻书(18) 白衣少年央求道:“仙主,你帮我瞧瞧我和她的姻缘,没准我们之间早已经牵好了红线。” “白莲,少胡说。”黑衣少年用肘子捅了捅他,看着月老道,“仙主,你的脸怎么了?” 这会儿我便不得不尴尬了,插话道:“全赖我。” 白衣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食物,惊讶道:“竟然连声音都这样好听。妙人,妙人。” 念邪在月老的怀里气呼呼地叫道:“叫白莲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赶紧将你的视线从我娘亲的身上撤离,要是被我爹看见了,你的眼珠子没准就落到地上了。” 白衣少年更加觉得有趣,走到念邪的面前蹲下身子,揉着他的脸:“小胖子,你爹是谁呀?” 我抚着额头替白衣少年感到惋惜,如今的念邪可不同往日,他看着无害实则杀伤力可怕。 眼看着念邪身子发着光,月老阻止便已经来不及,白衣少年飞到对面的墙上,猛烈地撞击让他趴在地上,嘴角还流出红涎。 念邪得意地摇了摇脑袋,睥睨地看着白莲:“就这点本事,还想知道我爹是谁,真是不自量力。” 随后又摸了摸月老的胡子,软糯道:“白老头,我还是喜欢你一些。” 月老猛地盯着黑衣少年:“黑莲,别冲动,你会伤了你自己的。” 我觉得状况被念邪弄得有些紧张,我有必要调和一下。 我瞪了念邪一眼:“邪儿,休要胡闹,给白莲道歉。” 念邪极给我面子地对着白莲低了低头,瑟缩到月老的怀里。 从墙角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的白莲,嘴角的血丝线还挂着,没有用手擦一擦便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哀婉道:“你夫君是谁?” 白莲并不让我觉得讨厌,便也乐得和他玩笑玩笑:“他前些日子是说要跟我成亲来着,不过被我拒绝了,由此我也不知道我的夫君是谁?” 白莲挺直了身子,连紊乱的呼吸都变得飒爽了:“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 念邪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我目露凶光:“符生,我帮理不帮亲,你是彼岸花可不是红杏,你要是出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嗔怪道:“没大没小。” 白莲瞬间转移到我的身边,刚刚的坦白急切瞬间便成了羞怯,殷红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耳根:“仙子,我喜欢你。” 我毫不犹豫拍开他向我伸过来的手:“谢谢,不过我没有打算回报你。” “你不是说……” 我打断他的话:“你喜欢我,我虽然拒绝了想要跟我成亲的人,可我喜欢且永远只喜欢他一个人呀。况且他地位尊贵,才貌风流,如过江清风,如山岗明月,这样的男子你可比得起。” 黑莲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突然道:“你说的人是冥王景琛吧” 念邪更加得意:“我爹就是景琛。” 白衣人听了念邪的话,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苦着脸道:“我无意冒犯仙子,还请仙子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冥王。” ... ------------ 第976章 与妻书(19) 我指了指一旁的念邪,玩笑道:“我还没有无聊到靠在景琛耳边嚼舌根来解闷的地步,不过邪儿就说不定了,毕竟他心思单纯藏不住什么话,素来说话又爱添油加醋。” 白莲两个滑步溜到念邪的身边,扑通一声响地跪在他的面前:“小爷,你看在我受了重伤的面子上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莫在冥王那里说起今天的事情吧。” 念邪脱掉了靴子,抠着脚趾,脸上的表情相当陶醉:“我和娘亲这几日无聊得很,你和黑莲陪着我们玩好了,这事情我就一股脑全忘记了。” 白莲答应得欢快:“成交。” 念邪用拿着靴子的手指了指僵直着身子站着的黑莲:“他呢?” 白莲赶紧从地上起身,攀着黑莲的肩膀:“他和我不离不弃,当然也是同意的,是不是?”遂又按着他的脖颈点了点头。 我让念邪回百花阁将纸鸢拿来,我手把手地教月老如何摆位,如何扯线放线,那纸鸢飞得越来越高。 月老玩闹起来像个老顽童一般,举止漂浮:“飞起来了,太高了,真是太美了。” 我将月老安顿好了,便要开始我们的游戏。 我用仙法画了一个金色的大圈,细细阐述着规则:“我们只能在圆圈里面活动,一人用深色绢布蒙着眼睛,然后摸索着抓另外的人,被抓住的人便接替他蒙着眼睛。” 黑莲和白莲都纷纷点头,我突然想起这个游戏对念邪来说简直是再幸运不过了,他那样矮,谁会佝偻着身子去摸他,况且就算佝偻着身子也只能从他的头顶擦过。 我取了一次巧年纪最大的最先蒙眼睛,黑莲作为低调内敛的男子也没有反驳,不过半刻钟,白莲便被黑莲一把抓住,往后一拉,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 念邪像个精力旺盛的小疯子,绕着我画的圈儿停不下来地奔跑着,嘴里嚷嚷着:“白莲,白莲,羞羞脸。白莲,白莲,真可怜。” 白莲满脸无辜地看着黑莲,却无奈人家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将娟帕给他系上。 白莲无奈只能重整旗鼓,从地上站了起来,装模做样学了两声老虎叫。 用四个字便能形容他的幼稚,外强中干。 他的动作很是笨拙,视线被挡住,移动步子起来也有些畏畏缩缩。我有些懈怠,故意挑衅一般在他面前晃悠,一次两次顺利躲过他反应过来后的反扑。 事不过三,第三次得瑟地站在他面前,白莲竟然猛然转过身子去,我心想他果真不知道我在他面前,便大着胆子伸出手想要去拍他的肩膀,谁知道他又转回身子,倾着身子一个熊抱便将我紧紧抱住。 我当然不依,奋力挣扎,挣扎的结果便是我们齐齐摔倒在地上。 白莲为了展示他的绅士风度,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我托起来,用自己做了我的肉垫子。 他的初衷是好的,可是我们现在的姿势确实是不雅的,我直接睡在他身上,他的手还实实地搂着我的腰。 我实在应该感到庆幸,幸亏景琛没在。 ... ------------ 第977章 与妻书(20) 我幸运的感觉还没有完,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拎了起来。 那曾经让我心驰神往的檀木香此刻让我浑身僵硬,人太倒霉的时候就是越不想什么就会偏偏来什么。 景琛暴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符生,这就是你说的享受生活。” 我试着挣脱他的手,但是却感到手腕更加紧了一分,于是我便放弃了,任由他握着,另外一只手攀上景琛的肩头,浑身都贴到景琛的身上:“景琛,你这么久没来看我,我没生气你倒是先生起气来了。” 念邪蒙着眼睛一副我必定要挨揍的样子。 黑莲也识相地将地上的白莲拉到一旁站着,放着纸鸢高兴得如同孩子一般的月老也收了线,没有一点气节地躲到黑莲他们的身后,只从他们的缝隙之间露出眼睛来。 景琛无情地拿开我的手,怒气更盛:“我不来你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失落的,还玩得很开心不是?” 景琛已经放开我的手,他本来退了一步,我瘫软地靠在他的身上因着他退的这一步差点摔倒,他龇牙咧嘴回到原地拦着我。 我趁机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脑袋在他的胸膛磨磨蹭蹭起来:“景琛,你别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我只是不和你成亲,但我还是喜欢你的。” 景琛再一次扒拉下我的手:“你的意思是我的冥后位置一直要为你虚位以待?” 我也有些烦,冷言道:“我并没有要求你这样做呀,只要你欢喜,哪样的女子不对你为首是瞻。” 话说出口我便后悔了。 景琛的表情突然变得平静,他将我缓缓扶正然后放开我,转身离开的时候背着我说道:“符儿,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听从你的心愿,这一次我也一样。” 片刻,心惊。 可挽留的话到了我的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 “娘亲,你为什么不愿意和爹成亲。”念邪嘴里不停地念叨,“娘亲,爹是真的伤心了。” 我看着景琛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由着他去吧。” 景琛的出现注定我们再不能愉快的玩耍下去,我拉着念邪和他们告辞之后便回了百花阁。 接下来几天念邪便孜孜不倦地在我耳边念经一般念着:‘娘亲,我们去找爹吧。’ 我心烦不过是因为他轻而易举便戳中了我的心思。 有人说,想一个人便毫不犹豫向他飞奔而去,尽管他是你不能靠近的那类人。 我原本是不想带着念邪去的,他虽然高冷,但却也是聒噪的。可是想起景琛那天阴鹜的神情,我便觉得脊背发凉,我带着他从天宫到冥宫的路都走得踏实一些。 为母则强,古人诚不我欺也。 冥宫如同往日一般暗黑却又有光,我畅通无阻地进入中心地带。 我最先见到的便是坐在三生石上的幽木和陆轻檀。 我笑道:“好一个伉俪情深。” 陆轻檀和幽木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来,脸上闪烁着慌张。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他们为什么会慌张,可幽木说起话来也言辞闪烁,都不敢正视着我的眼睛:“符生,你怎么会来?” ... ------------ 第978章 与妻书(21) 我想起景琛离开时候说的话,莫不是他这么快就找到一个对他马首是瞻的姑娘了。幽木和陆轻檀怕我伤心,所以想要瞒着我,却没有想到我突然来了,真相要浮出水面。他们才这样慌张的。 “我来找景琛的。”我善解人意的地补充道,“他是不是不方便?” 幽木顺着我给的台阶下得飞快:“对,对,对,他现在不方便,你也知道他一个冥王,每天都有好多事情要等着他处理。” 我承诺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打扰他的。” “这样好,这样好。”陆轻檀长吁一口气。 “我就在外面看看他就好了。”我真想去看看那个对他马首是瞻的姑娘,顺便也看看他的眼光有没有退步。 幽木和陆轻檀面面相觑:“这个这个……” “这什么这,我就看看。”说着我已经朝着景琛所在的房间走去。 陆轻檀和幽木连拖带拽地将我拦着:“你今天绝对不能见景琛。” 幽木说得那样坚决,我心下一冷,难道景琛竟然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进展得这样快。 我也生气了:“多正常的事情,我今天还就非要亲自观赏一番。” 念邪与我最有默契,当下便站出来,小小的人儿一个人缠上了陆轻檀和幽木:“娘亲,这里我帮你顶着,你赶紧进去。看见敌人,有一个踹飞一个,有两个踹飞一双。” 若不是现在情况紧急,这样的话从念邪的口中冒出来,我真想跑回去先踹他一脚,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哪里去学的。 我在心里将这笔账给念邪记着,然后带着雷霆之势进入了房间,想象中的坦胸露背的女子没有,欢好的激烈气息没有,酥心蚀骨的呻吟声没有,代替的是一片死寂的平静。 我内心的波涛汹涌被猛的一盆冷水弄得平静,静静地朝着里屋走,绕过一扇碧纱橱。 我见着景琛,他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 步子仿佛千斤重,我一步一步挪到他的面前。他已经睡了过去,表情僵硬,眉头微皱,一看便是睡得极其不安稳。 陆轻檀和幽木也已经摆脱了念邪的纠缠,急匆匆跑进来,见我坐在景琛的床边。 幽木也不再隐瞒:“景琛已经几日没有睡个好觉,今日好不容易睡下。有什么事等他醒来再说,现在别闹他。” “景琛怎么了?”前些日子他还好好的,还跟我生气,现在怎么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幽木张嘴欲说,却被陆轻檀干扰了。 我威严道:“轻檀,你让她说。” 幽木越说越愤慨:“龙生九子,其中饕餮自甘堕落成为四大凶兽之一,他被困在南极山的一个山洞里,终年守候着一颗碗口大的紫魄珠。它看起来是紫色的珠子,但是遇风便透明,遇水湛蓝,遇阳光便是七彩斑斓。景琛说你的凤冠霞帔上正好欠缺这样的点缀,便不顾我和轻檀的反对去南极山取珠。饕餮比凶兽凶猛,还有着天生龙子的气概,景琛受的伤比轻檀那次重了不少,一条腿基本上要废了,法力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就算他这几日不断地叫着你的名字,我们说要找你来,他都不允许。我说你明明想她,为什么不见她?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 ------------ 第979章 与妻书(22) 未及我回答,她便说:“他说你会哭的,看见你哭会心慌,会心疼,他的伤口会好得慢些。” 他真是个傻男人,我明明都已经拒绝了他,他竟然还想着给我准备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 我知道从我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我便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坚定地不与他成亲了。 我想嫁给景琛,这是我的梦想,我怎么就忘记了。娶我,也是景琛的梦想呀。 我为之前的决定感到愧疚,爱是永生的,我竟然会可笑得觉得不成为景琛的夫人,以后失去我的日子他便会好过些。 他一定会更加遗憾吧,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我。 “对不起。”我呢喃道。 这声对不起不是说给景琛听的,而是说给我身体里的弋芷听的,我要失信于她了。 陆轻檀和幽木见我想通,便想将念邪带出去,给我和景琛留下的相处空间,无奈念邪打死不走,他们便自己离开了。 我见景琛的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应该是疼吧。 我打来一盆热水,替他细细擦了擦。 我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里,他本能地紧紧握着,皱着的眉头竟然都舒展开来。 我此时的身子是撑着在他上方的,手被他握着不能动,我便只能艰难地换了另外一个姿势坐在他的旁边,让他的脑袋枕着我的腿。 我就这么一直盯着景琛,直到他也睁开眼睛,看到我,他有些排斥,浓密的眉头瞬间皱成小山:“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发现他枕着我的腿,还握着我的手,赶紧放开我的手,扭着身子。 我稍稍用了一些力便将他紧紧按在我的腿上,嘴里一点不斯文:“你都这样了,还不给我好好呆着?” “你不用享受生活了?”景琛别扭地摆过头去,却又重新将我的手握回手心,像以前一样轻轻柔柔地捏着。 我以前问他为什么喜欢握着我的手捏呀捏的,怪痒痒的,他说这样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我在他身边。 我只觉得他越发幼稚,也越发记仇:“你不也说要找那些让你欢喜又为你马首是瞻的女子吗?” 景琛许是病得不轻,话也变得多起来:“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有你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出尔反尔呢,答应人家的事情第二日便反悔。你说你是何居心?”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和其他男子在一起嬉戏玩闹,你竟然还和他们抱在一起,我真是恨不得将你掐死。” 我见景琛有滔滔不绝的趋势,低下头去吻了吻那哔哩啪啦不停说着话的嘴巴。 我问道:“景琛,这是我最后一次反悔,我不想要享受生活了,我想做你的冥后。” 景琛嘴硬道:“你当冥后的位置时刻为你准备着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景琛,指腹摩擦着刚刚被我偷香的唇,笑得高深莫测:“可刚刚你都被我亲了。” 景琛竟然越发傲娇起来:“你不用对我负责,对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 ------------ 第980章 与妻书(23) 念邪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踏着步子进来,鄙夷道:“爹,再这样矫情,娘亲要是真的不理你,你就一个人赌气和饕餮拼得你死我活吧,看谁心疼你。” 我弹了弹景琛的脑门,好笑道:“你将我的手抓得死紧,让我怎么走?” “我的冥后不呆在冥宫还要去哪里?”景琛闭着眼睛哼哼道。 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真是别扭的男人。 我见了景琛的伤口,左边那条腿一看便是被野兽啃过,我被吓到,又心疼的哭了大半天,任由景琛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然后我自荐留在冥宫里照顾景琛,他拗不过我便只好答应。 事实上我并没有照顾到他,晚上睡觉还总是两条腿不知不觉便挂在他的身上,碰到他受伤的那条腿。 最后我便被撵回天宫了,景琛让我安心在百花阁呆着,他会尽快好起来,尽快将我明媒正娶到冥宫。 纵然是很不愿意回百花阁,可为了他能够早些恢复,我也只得回去。 我本以为弋芷会再次出现,或言语指责我,或者武力指责我。可没有等到她,却先等到了幽木。 那天,我和念邪正在用早膳食,我为了过些日子穿戴凤冠霞帔的时候能够好看些,便让小青骑这段日子的膳食都做得清淡一些。 念邪嫌弃膳食寡淡无味,要求我给他讲一个笑话好下饭。 由于是清早,我思维还有些混乱,想了很久没有想出什么好笑的笑话,我便准备将讲笑话改成给他讲些蕴含知识又蕴含哲理的问题。 譬如男人和女人不仅仅是一字之差,最主要的区别在于,女子对女子说我喜欢你,旁人大多数会说多和睦的姐妹情谊呀。若是两个男子互相说着我喜欢你,别人便会鄙视地指着他们是断袖。 念邪遇到不理解的词一般都会直言不讳且大声地问出来:“什么是断袖?” “男子喜欢女子便是正常的情感,男子喜欢男子便是断袖,也就是不正常的情感,有违伦常,甚至不被大众普遍接受。不过根据娘亲的理解和遇见,很多年以后,断袖也是可以结合成夫妇,甚至被大众祝福。” 念邪满心欢喜道:“娘亲的意思是我长大以后就可以喜欢白莲了是吧。” 我气得直接拎着手中的筷子狠狠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不要胡乱理解,娘亲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胡乱揣测。你要是敢喜欢白莲,你们就离家出走吧,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念邪嘟着嘴,小声念叨着:“娘亲真没趣,我说说而已。” 我关怀道:“现在有没有觉得吃食有味道了许多?” 念邪仍旧不买账,嚷嚷道:“我要听笑话,你刚刚说的让我头疼,太费脑子了。” 讲了这个知识性的问题,我的思维便瞬间被理顺了,脱口而出:“这个笑话有个题目,叫做明智的娘亲。从前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娘亲,她也有一个英俊风流的儿子,只不过她的儿子只有五六岁,却已经有很多姑娘给她递来红色信笺。这个娘亲害怕他儿子年纪太小不知道如何分辨和抵制诱惑,一狠心给儿子做了很多件一模一样的装束,然后姑娘们都觉得他数年只穿同一套衣服,又穷又邋遢,便再没有粉色信笺送到家里来了。” ... ------------ 第981章 与妻书(24) 说完我仰天哈哈大笑了三声,低头看念邪一脸疑惑又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不好笑吗?” “哪里好笑了?” 我不服输地再讲了一个:“娘亲曾经有一个朋友,是个聒噪流氓的女子。她一般情况下十天半个月不见她的身影,有一天她突然出现在娘亲的家里。我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我家了’,她毫无预兆地痛哭流涕起来‘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果然没有错,今天是清明节,我挺想你的。’娘亲风中凌乱了一阵子便将她从哪里来撵回哪里去了。然后我们就没有然后了。” 念邪嘴里正好含着一口白粥,尽数喷向我。 幽木挎着一包行李站在百花阁门口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我满脸的白粥以及头发上一直往下滴落的水。 我从板凳上跳起来,叫唤道:“念邪,你怎么能够这么恶心呢,小青骑给我打热水,我要沐浴更衣,快些,快些。” 接下来,屏风后面便充满了水声和我的骂声,等我骂高兴了,才发现只忙着讲故事来了,自己一口饭都没有吃,肚子在抗议了。 我赶紧从浴桶里面起身,换上干净的一身衣服。 念邪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到了幽木的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惭愧道:“娘亲,你讲的笑话实在太好笑了,我没有忍住。” 这么说,怪我咯,我这暴脾气更加忍不住了。 幽木不知道前因后果,帮着念邪助纣为虐:“符生,我可听出来了,这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我也为自己辩驳道:“幽木,我冤枉,他说他吃不下饭,非要让我给他讲笑话就着饭吃。” 念邪无耻地钻进幽木的怀里,软着嗓音叫道:“幽姨,我也冤枉。” 我一阵恶寒。 幽木怕将念邪摔到,紧紧将他抱着,看了看我一脸不屑,又看了看精光乱闪的念邪,感叹道:“你们简直是两个活宝。” 我想着活宝也是宝,便没有同幽木计较。 我见她放在桌子上的一大包行李,便很是好奇她的来意:“幽木,你是专程来看我的,还是来故地重游的。” 幽木笑得狡诈,说得神秘:“两样都有,还多了一样特别的任务。” 我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了:“什么特别任务?” 幽木也没有隐瞒:“教导你关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虽然这句话是从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来,我还是不自主地红了脸,我羞恼地说道:“景琛叫你来的吧。” 幽木眼神立刻变得深邃:“不是他,难道是轻檀吗?” 我看她一副快要发飙的样子,赶紧服软:“不敢不敢。” 景琛果然还是嫌弃我不够成熟,不够风情万种。 幽木面色好转了一些,话题却转得飞快:“我刚刚经过香火琳宫的时候看见月老,你也太下得了手了,小半个月了,他脸上竟然还有瘀伤。不过打得好,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早就知道芍药仙子是和陆判官相配了,他居然一直都没有说,让我和轻檀走了这么弯路,让轻檀受了那么多苦。别说你打他,我都想打他了,不过鉴于我几万年来建立的美好形象,我以及其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了。” ... ------------ 第982章 与妻书(25) 幸得我的思维也是跳脱性质的,我很快便反应过来:“那还是冲动不够强烈呀。” 我当时也是想过压制的,不过不但没有压制住,还反复冒出来,就因为这样我才打了他两次。 我和幽木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念邪却用他狗一般灵敏的鼻子到处嗅着,确定目标之后,指着幽木的包裹:“幽姨,你是不是给我们带了好吃的呀。” “好个馋猫,我裹了十层油纸你都能闻出味儿来。”幽木刮了刮念邪的鼻子,爱怜道。 听到有吃的我也赶紧凑了过去,却没能闻出一星半点香味。 论智商我的确是比念邪高上不少,可论除了味觉以外的感官敏锐度我几乎为零,念邪却是爆棚的好。 “幽姨,你快点拿出来让我就着粥吃,我是不指望娘亲的笑话段子吃饭了。” 念邪吞口水的声音快要赶上说话的声音了。 我指了指念邪,又指了指自己,陷入对自身美好品质展漏无疑的陶醉当中:“幽木你听听,他能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我都依然笑若春风,由此可见真真的慈母也。” 幽木从包袱里将吃食拿出来,一层层打开,一声声羡慕感叹:“符生,慈母这头衔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慈母多败儿。你和念邪这样亦友亦母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我想了想,赞同道:“你说的也没错。” 我从幽木刚刚打开最后一层的油纸里拿出一条蟹黄乳酥,本来是想自己享用的,可是幽木那话说得我不得不移交给念邪,然后才重新拿另外一条。 念邪秉持说实话的原则,丝毫不被我的假情假意收买:“只要娘亲无聊发闷的时候,无论儿子还是朋友都是用来坑的。” “这是娘亲纯真自然的天性。”我缓缓咀嚼着,整个口腔都被香甜酥脆的感觉包裹着,不由得啧啧称赞,“外层是用那珀山黎鸡油炸的千层腐竹,里面的蟹黄是青山闸的蟹王黄,伴以皇蜂最纯净的蜜。” 幽木有些震惊:“你这张嘴除了埋汰人厉害,这吃东西也是相当厉害。” 念邪囫囵吞枣的糟践着美食,嘴上的碎屑在嘴边绕了一圈:“娘亲的至理名言,人生在世,全凭嘴。” “幽木,你也太奢侈了些,这样的吃食费得很,虽说工序不多,可每一项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生命,那黎鸡天生利喙,凡是见到会活动的物体便会抵死缠叨,蟹王在水中行走极为迅速,一双钳子都含有剧毒,再说皇蜂的尾巴毒针也是厉害非常。” 说着我又吃完了一条,这种又珍贵又不能吃饱的东西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幽木白了我一眼,说道:“这是你婚宴上要用到的喜饼中的一种,也是最容易弄到食材的一种。” 我嘴里未吞下去的乳酥全都喷了出来,来不及收拾自己面前的狼藉,便慌忙道:“不用这样高调吧。” 幽木比从前耐心了许多:“你要嫁的可是冥王,届时天上地下所有叫得出名号的人都要来参加,这样的排头还是要的。” ... ------------ 第983章 与妻书(26) 我试探地问道:“我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要不然你跟景琛说说再缓缓。” 幽木直直泼来一盆凉水:“这件事没有什么商量的,我这次上来就是奉命调教你。” 我自知事已至此,只能随遇而安,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在百花阁呆多久?” 幽木有些得意地看了看已经颓唐地瘫在桌子上的我:“这就要看你的领悟能力了,我什么时候觉得你可以应付不久之后的婚事,你什么时候就解放了。” 长久地心里争斗之后,我终于完全接受并且有些期待接下来要被迫做的事情。 我站起来对着幽木深深地鞠了一躬:“幽木,还请手下留情。” 念邪显然已经吃饱,一边打着嗝一边站到我的身边,学着我刚刚的样子弯了弯腰,诚恳道:“幽姨,请你对我娘亲手下留情。” 我白了他一眼,多此一举。 他回瞪了我一眼,不知感恩。 幽木就这样在百花阁住了下来,不知道我所要接受的是什么训练的时候,我以为我能够让她很快便回到她的情郎陆轻檀身边。 学习的第一天,幽木说婚宴当天,我要穿着千层红石榴绫罗撒花裙,头戴着珠帘缀金琥珀冠,若是还像我以前走路那样肆意潇洒,一路上一定会踩到裙摆,摔个鼻青脸肿。 脖子也会因为承重过头,没有正着脖颈而伤到。为了避免种种,我必须要学习规规矩矩的走路。 头顶花瓶,双腿夹着树叶不能掉落是训练的方法,幽木说完这些,我只感觉到她离开的日子可能遥遥无期。 除了对自己的同情,还有对陆轻檀的愧疚,我猜想他一定也是不同意幽木离开这么长时间,无奈景琛的施压,才让他不得不割爱,割爱还不说,关键是要割爱这么久。 我一想到每个漫长的深夜,陆轻檀抱着引枕难以入眠的场景便觉得分外忧伤,再加上…… 小指粗的藤草编织成麻花一般的鞭子结结实实地打到我的屁股上,我被真实的疼痛感唤回了神智,随即便听到幽木恶劣的声音:“符生,你竟然还敢给我走神。” 我看着幽木因为愤怒快要凸出来的眼珠子,背脊一片阴凉,舌头也打了结,磕磕绊绊说道:“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一个快捷的方法让我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幽木丝毫不被我蛊惑,毫不心软地惩罚道:“狡辩,再站一个时辰。” 念邪衣衫凌乱地躺在脚榻上,翘起腿交错着打自己的屁股,不痛不痒地说道:“幽姨,你不是答应我要对娘亲手下留情吗?” 我分明看到念邪眼睛里看好戏的惬意。 我完全忘记自己此时此刻脑袋上正顶着百花阁里还剩下的最后一支花瓶了,痛彻心扉地叫道:“我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步子都虚浮了,衣衫也都湿透了,我会生病的。” 头上的花瓶一滑,我已经来不及接住,便眼睁睁看着花瓶在地上绽开了声响具备的花。 ... ------------ 第984章 与妻书(27) 我瑟缩地看着幽木,秉着呼吸等待着她的发落。 “你是有说过这句话,我可没有答应你。”幽木脸色微变转而恢复正常,引导道,“念邪,你娘亲有没有什么最爱的古玩,器皿什么的?” 我立马明白了幽木的意图,难怪故人常说天下唯有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还有最毒妇人心,古人真是诚不我欺也。 我知道求幽木放过我的东西是没有用的,她完全被景琛洗脑了,她满脑子都是不辜负景琛的信任,以将我折磨致死为乐。于是我唯一的希望便是念邪念在我偶尔对他很好的恩情上,帮我一把。 我将我脸上的器官全部发挥到最大的作用,给念邪暗示不要助纣为虐以及要分清敌我,毕竟注定要和他生活一辈子的人是我,我是他的娘亲。但是我只顾着表达自己内心汹涌喷薄的情绪,完全忽略了他是否能够读懂我交错复杂的意思。 结果念邪果然辜负了我的信任,埋着脑袋思考了一阵子之后,屁颠屁颠从我的美人榻下面掏出一个箱子,从箱子里面抱出我收藏的汝窑美人囊交给幽木。 “好小子,白疼你了。”我狠狠啐了念邪一口,又讪讪道:“幽木,这个世上只得一支,摔碎了可就没有了,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原来这么珍贵呀,所以你要认真了,脑袋稍微偏了一厘,瓶子就啪嚓一声摔得稀巴烂了。”幽木模仿着瓶子掉落地上的声音,还添油加醋道,“纵你仙术惊人也不可能将瓶子还原,我一想到这样好看的瓶子马上连原形都快要看不见的时候,还真是有些莫名的小心疼呢。” 幽木动作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放到了我的头上,然后将我腿间夹着的树叶换成了纸片。 我顿时有了紧张感,头上顶着的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古玩。 幽木本是靠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忽而懒懒打了一个哈欠,我心想她估计是想要睡觉了,只要她睡着了我的日子就好过了。 我便情真意切地建议:“幽木,你没得半分钱,为了我和景琛的婚事劳心劳力。我实在是感动又愧疚,你要是为了我们累坏了身子,让我的心里怎么过得去。要是想休息了还是去歇歇吧。你可得了便宜,那引枕里面的芯子可是我亲自制的安眠干花碎屑,一沾上就能睡着。” 我声情并茂讲了大半天,并且坚信她一定会动心,哪里知道她根本没有理会我,倒是和念邪有商有量:“念邪,想不想吃点点心呀?” 念邪兴奋得在床上做着各种翻滚动作,凭借这些翻滚动作来使内心平静下来,之后淡定道:“这是极好的。” 幽木真将自己当做百花阁的主人一般,使唤小青骑去准备一些茶果点心来。 说来奇怪,素日里除了我谁都使唤不动的小青骑竟然对幽木的话惟命是从,出奇迅速地端来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茶果,还贴心准备了解渴的米酒。 ... ------------ 第985章 与妻书(28) 有了吃的,念邪自然不会在床上躺尸。 他和幽木坐到一处,眉飞色舞地品尝起美食来。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又吞了吞口水,可怜兮兮道:“你们好歹给我留些。” “成亲那天要穿的裙子剪裁十分精细,腰部更是收得厉害,你本三餐都该小心着吃,还想要吃加餐,不是开玩笑吗?”幽木在我直勾勾看着她吞咽口水的时候,将最后一滴米酒都倒入嘴里,末了还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 我将汝窑瓶崇脑袋上拿了下来放到桌子上,声色俱厉:“早知道嫁个人这样繁琐,我就不嫁人了。不对,我现在就不嫁了。” 我的屁股还差一点就要挨到椅子,一根软鞭横空劈过来,恰好嵌在我的跨上,我感觉那鞭子生生陷入我的骨肉里了,我揉着屁股疼得直跺脚,嘴里发出痛苦地嗷嗷声。 幽木拿着鞭子指着我:“现在可由不得你,我放着和轻檀恩爱的日子不过来这里训练你,你只能十分或者超过十分完美的完成我的要求。可以有怨言,但是骂我的时候要低调些,可以有要求,但是我绝对不同意。” 我屁股上的痛感仍然没有半点减轻的感觉,反而灼烧烫人起来:“你给我把景琛叫来,我非得……” 话还没有说完,我的屁股又吃了一鞭子,恰巧是刚刚的位置,我疼得满屋子乱窜,乱嚷嚷,像个神经错乱的疯子一般。 念邪蒙着眼睛,说着风凉话:“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我被幽木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不得不学乖了。 幽木说一,我再也不敢说二,我更不敢再提起让她叫景琛来的事情,顶多在心里腹诽陆轻檀抛弃这个母夜叉。 我是个好动的人,平日里从不能维持着一个姿势在同一个地方呆上半刻钟的。可幽木却偏偏要用武力强迫我完成违背我的天性的事情,实在是残忍。 还好我拼命力保汝窑花瓶,幽木被我感动才允许它不成为我的头顶之物,我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虐惨了,对于她这样的小恩小惠竟然觉得深深的感动。 然后鼓足了气完成了幽木的要求。 我本以为劳累了一天,还吃了不少鞭子,晚膳能够吃得丰盛一些,却没想到只是一些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蔬果粥。 幽木在一旁盯着,我也不敢有怨言,直接将调羹放下,双手捧着一碗白粥喝,粥清汤寡水地不用咀嚼便顺畅得流入我的胃里,总结便是比不吃还饿。 晚上念邪听见我肚子咕噜咕噜叫,悄悄从枕头下掏出一个鸡腿:“娘亲,我白天悄悄给你藏的。现在幽姨应该已经睡了,你吃了垫垫肚子吧。” 念邪总是在我对他恨极的时候做出一些让我感动至极的事情,有个这样反复无常的儿子,我也不知道是幸还是祸。 不过对于此时此刻饿得前胸快要贴在后背上的我来说是极其幸运的,我抱着念邪狠狠地嘬了两口,夺过他手里的鸡腿,刚放到嘴边,鸡腿便落入突然出现的幽木手中。 ... ------------ 第986章 与妻书(29) “念邪不乖唷,幽姨很伤心。”说话的时间,幽木手里的鸡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念邪早早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面,有些无颜见人的意思。 我极其失望地问道:“你将鸡腿弄到哪里去了?” 幽木无所谓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眼不见心不烦。” 到嘴的鸡腿却飞了,我气得肺都开始炸开了,嚷道:“谁说我烦了,我看见它欢喜得不得了。” “看来明日得训练心性,符生浮躁得很。”幽木扔下一句看透的评论便离开了。 我将腰带紧了紧,只能与有缘无分的鸡腿在梦里相见了。 无奈我竟然连梦中都没有得偿所愿,如现实一样,我已经咬了一口鸡腿到嘴巴里,看着幽木来了,迫不及待想要吞到肚子里,却还是被幽木逼得吐了出来。 这真是我前半生做过最恐怖残忍的噩梦了,没有之一。 因为幽木入住百花阁,我已经没有了见到第二日日光的念头,意识都清醒了许久,却迟迟不愿睁开眼睛。 “符生,一刻钟起床外加收拾好自己,要不然我便一盆冷水泼到你床上。”幽木生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如同索命魔音,我都恨不得自己天生耳聋。 “你这女人真是……”我气愤地翻身起床,看到她一脸的威胁和手中一顿一顿的鞭子,我的声音便低了下去,并且话锋急转,“真是很难让人不喜欢。” “你只有半刻钟了。”幽木根本不吃我这一套,对着小青骑吩咐道,“你去准备好一盆冷水。” 我咋咋呼呼地从床上爬起来:“我马上起,马上起。” 我的动作比思维还要快,捯饬自己的速度让念邪都啧啧称奇。 小青骑进来的时候端进来的不是一盆冷水,而是一盘红绿交映的豆子。 我满头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幽木的解答,她说:“两个时辰,你将这盆子里面的豆子按照颜色各自分开。” 我惊叹道:“你疯了吧。” 幽木并不气恼,对着我诡异一笑,遂又吩咐道:“小青骑,再去端一盆来。” “一盆就够了,我马上开始挑豆子。”我将盛满豆子的盆子端了起来,沉甸甸的感觉让我心一沉,面上却还要装作从容淡定,轻轻地将盆子放到自己的面前。 念邪跪在床上,挺直了背,薄褥子盖在脑袋上,只露出活动着的嘴巴:“幽姨,你让娘亲做游戏吗?看起来很有趣,我能加入吗?” “我让小青骑再去端一盆来,你自己挑吧,不过和你娘亲一样,规定时间内没有将两种颜色的豆子全部分离出来,午膳便取消。” 念邪已经如此仗义,我自然要冒着惹怒幽木的危险为他说上一句话:“我们到底什么愁什么怨呀,你现在居然坑起我的儿子了。” 幽木指了指一旁的桌案,提醒道:“看见桌案上的香没有,这叫幽冥香,恰好能燃两个时辰,不多一分不少一秒,在这支香燃尽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完成我给你的任务。” 这个女人真是阴险,要不是因为我打不过她,我一定手撕她。 ... ------------ 第987章 与妻书(30) 我也顾不得和她说话,埋着脑袋开始挑选。 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我的眼睛便有些花了,绿色的豆子看成了红色的,最后视线只是模糊的一片花花绿绿的光景。 我埋怨道:“这个弄完了眼睛该瞎了吧,我就不相信景琛会这样对我,你是不是对我动用私行,景琛根本就不知道我如今正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他说让我教你男女之事,只要不伤及你性命身体健康,方法任由我选。”幽木不屑地瞪了我一眼,幸灾乐祸道,“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看样子你的午膳要喂天宫的仙禽了。” 我昨天便没有吃饱,要是午膳再不吃,我想我一定会崩溃的。 于是揉了揉眼睛继续专注地看着盆子中小小的一方天地,手中挑拣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几倍不止。 我从前的座右铭便是民以食为天,如今更是深信不疑。 对于我来说,幽木在百花阁呆的每一天都是我无穷的梦魇,我从开始的积极应战到后来的消极从命,身心俱疲。 自从幽木说若她比我起得早,便再也不叫醒我,直接一盆冷水泼到我的床上,我知道她没有开玩笑,她真的做得出来。 于是身体睡着,灵魂却不敢深眠,每每幽木有一点点动静,我都能立刻惊醒。 我被幽木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正背对着我收拾折叠行李。 “幽木,你要走了啊?”我屏息期待着她肯定的答案。 幽木回过头反将我一军:“看你这么不舍的样子,你是不是准备多留我些日子?” 我昧着良心说道:“我这百花阁,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幽木噗嗤笑了一声:“虚伪的女人。” “你还是得多笑笑,漂亮极了。像前几日那样黑着一张冰块脸,我多看一眼就觉得心情低落到谷底了。”我见她比前几日要温顺了许多,胆子便也大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要走啊?” 幽木不满道:“你想我走的心能不能不要这么露骨?好歹我也和你朝夕相处了几日,总得有些留恋吧。” “这是朝夕相处吗?明明就是朝夕折磨。”我见幽木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无比心甘情愿地起床了。 幽木拉着我的手坐到一旁的杌子上:“你今天只需要带着耳朵就行,我还有些体己的话要告诉你。你马上就要成亲了很多事情都要知道,那些本该是你娘亲该教你的,可你娘亲不在了,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一声姐了,长姐姐如母,便由我来教导教导你了。” 我看了看被褥中间的一团凸起,担忧道:“这些话念邪能听吗?” 幽木淡淡道:“不碍事,他睡得不知道有多香,况且就算他听到了,你随便忽悠一下他不就好了。” 我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念邪确实很好忽悠的。 我猜想幽木是要同我讲成亲的事情,我的确有些紧张也有些不知所措。 在我穿越来的那个世界我的确成过几次亲,美人老妈也试着要给我讲些规矩,我总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倒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 ... ------------ 第988章 与妻书(31) “那你慢慢说,我仔仔细细地听。” 幽木峰回路转道:“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早已经酝酿好的一腔情绪被幽木这一盆水泼得冷冰冰的,难免有些气愤:“幽木,你又拿我当笑话儿是不是?” 幽木也不急着解释,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我:“我要说的里面都详细写着,里面还有插画儿。你一定要好好吃透,你和景琛的新婚之夜才能够和谐美满。” 说罢,幽木便背着行李起身要走。 我假意挽留:“不用了早膳再走?” 幽木拂开我的手,笑出了声:“你这假惺惺也能假的有始有终,倒也算得上是一种优良品质了。我要是再不回去,轻檀估计得思念成疾,病入骨髓了。” 我顺理成章地不再挽留。 幽木款款离开,头都不回。 待看不到幽木的身影,我才来好好打量手中的书籍,名曰,光看名字,我觉得大概是一本描绘常年三步不出闺阁的官宦小姐们解乏解闷的乐子罢,再且书的薄厚适中,便坐到窗牖下的竹椅上,细细翻阅。 书上云:“第一式上为乾,下为坤。男女者,雄者上雌娇弱莫不其下。蜜意情话动心忍性,摇荡心旌。趁其朦胧无所想,攻其唇舌,舌击扇贝,夺其柔软,游龙舞凤,屏其气息。察之身酥手麻,口有喃语,唇舌游离脖颈之间,探手解带,半露白腻,除寒塘月色,采撷山尖红梅轻绽……” 我好歹跟着景琛有些日子了,如何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又联想起情动之时他如何对我,更是血液澎湃,心内又羞又激动,忍不住继续往下看去。 念邪不知道何时站在我的身旁,揉着眼睛问道:“娘亲,大清早看的什么书?” 我心中有鬼,下意识便将书藏在背后,吞吞吐吐道:“幽木给我留的一本辞赋。” 念邪已经转身又突然转过头来,追问道:“娘亲你脸红个什么?” 他这样一问,我感觉耳根发烫,浑身热得快要冒青烟了。 我左想右想,不过是一个撇脚的理由:“太热了。” 念邪揣测地看了看我,怀疑道:“怎么会热” 我当下被问得着急,一气之下,直接将书向着他扔了过去:“哪有儿子管娘的?” 书脱手的刹那我便惊了一下,还好念邪迅速闪过了身子,才没有被书砸到。 他悠闲地捡起地上的书,见他是要翻阅的样子,我赶紧蒙着脸哀嚎起来,真是不要见人了才好。 我耳边突然传来念邪真诚的声音:“娘亲,你的辞赋比爹的辞赋好看多了,还有彩色的插画儿,只是我不知道那男的压在女的身子上做些什么?” 我拿开手,认真揣摩了他一个六岁孩子的心里,想必他定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书,于是便昧着良知忽悠道:“他们在做游戏呢。” 念邪一派天真道:“那我和娘亲能做吗?” 我差点被念邪的话噎死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说道:“这个,这个,这个自然是有人和邪儿玩这个游戏的。” 还好念邪不在言语,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忽悠下去。 ... ------------ 第989章 与妻书(32) 之后,我只管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瞧去,只是越往后便越是看不懂,虽说看不懂,可也是越发的面红耳赤,血液奔流。 幽木已经走了好些日子,景琛也没有上来看我,我因看了,心里是极其想他的却不好意思去见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扭捏起来。 某日,我是被慌乱的脚步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发现很多人在我的房间里。 下一秒,不知道谁将我大力地从床上拖到梳妆台前坐着。 我感到莫名其妙却不至于惶恐,毕竟敢明目张胆来天宫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坏人:“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老婆子答道:“给冥后梳妆打扮的人。冥后好生配合一下,您已经起晚了,可别耽误了时辰。” 我刚睡醒,智商也是为零的状态,阻止她帮我挽头发的手:“冥后是谁,又耽误什么时辰?” 老婆子从始至终都是满脸堆笑,眼睛笑起来就没有了,脸上的褶皱可以挤死蚊子:“您就是冥后,今天是您和冥王大喜的时辰?” 我脑子清醒了些,却还是有些懵:“我怎么不知道我今天和景琛成亲?” 老婆子也没有料到我这个新娘子竟然不知道自己成亲的日子,却依旧经验老道的糊弄过去:“估计是冥王给冥后准备的惊喜。” 我回头看念邪,床上哪里有他的身影,疑惑道:“念邪哪里去了?” 老婆婆问道:“可是那个嘴儿甜甜的粉面瓷娃娃。” 我点头。 “他在冥后起来之前便起来了,随后便被小青骑带走了。” 我觉得我大概是最一无所知的新娘子,什么事情都显得神神秘秘,加上起得太早,本身就有一腔起床气还没有发作,现如今就越发生气了。 我将实木梳妆台一拍:“半月不见个人,不和我商量就莫名其妙定了成亲的日子,也管不得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今儿个就摆明了态度,不嫁了。” 我这句话一出,发现所有忙着的人都停了下来,我想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正准备解释解释。 老婆子惊慌道:“冥王说了,若是冥后不答应,那他便准备娶其他女子。” 她一边说,一边上手帮我弄头发,我一把打开她的手,不让她碰我的头发。 我突然觉得委屈:“你住手,让景琛来,我要看他娶其他女子。” “符儿不要我了?”景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没有看他,我将头枕在手上睡到了梳妆台上。 不多时,他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笑容清闲恣意:“要是依着陆轻檀的话,让他和幽木来接你,我在冥宫等你,我怕是等不到你了。” “本来就该你自己来,前些日子你派幽木来让我吃了不少苦头,连个道歉都没有。如今又弄出这一出,成亲的事情我也是主角竟然不知会一声,我可不生气嘛。”我许是多久没有听见景琛的声音了,又听到他说话的时候间杂着咳嗽,也不好再发着小性子,抬起头来忧心道,“你的伤可好了?” ... ------------ 第990章 与妻书(33) 景琛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好了,法力要再过些日子才能全部恢复。” 我感觉到他在替我梳头发。 他一边梳着一边说:“符儿,现在你的头发是时候挽起来了吧。我要你做我的冥后,虽然我不能给你很多,不会说好多好多漂亮的话,不会做很多很多浪漫的事情,可景琛非符生不可。” “人家成婚都是要笑的,我哭成这样子,怎么见人。”我看见铜镜中,景琛穿着一身大红喜袍,跟我想象中一个样子。 景琛说:“前些日子我一直在学习挽发髻,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都说女人难搞。”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花容月貌,脸蛋嫣红,格外好看。 我笑着答道:“那你可得想好了,若是成了亲,以后我就是你的了,那么我的头发也就是你的了。当是由你好好呵护,洗发挽髻都是你的事了。” 景琛在我脸上偷了一抹香:“我倒是没有见过你这样懒的姑娘。” 我故作嫌弃地使命擦了擦脸:“现在见着了。” “不但懒还口是心非得很。”景琛扭在一块的眉头突然上挑,应着上翘的嘴角:“可是我却越看越喜欢。” “少贫,帮我画眉点唇吧。”我不知道景琛会不会,只是想试一试他。 景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拿着远山黛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半天,却没有半点动作。 我怕误了时辰,有些着急,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动。” 景琛笑道:“刚刚还不嫁了,现在怎么就这么着急了。” 我反驳道:“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景琛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手指顺着我眉毛的方向滑动着:“不画了。” 我不解:“为什么?” 景琛此刻离我的脸很近,一双桃花眼惹得我心乱颤:“我还想着和你成婚之后,体会一下清早帮夫人化妆的快乐。可是我夫人这样好看,不需半点涂抹便是养眼的。” 我双手捧住脸蛋,烫人得厉害,从前也不是没有被人夸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跳过。 我穿的是景琛为我准备的大红叠加长裙,他说和我额间的彼岸花遥相呼应。 这时候我才体会到幽木的良苦用心,这裙子腰身果然精细,若不是这段日子吃得少而清淡,我不把裙子撑破也会将自己憋出毛病。 景琛牵着我的手,走出了百花阁,我看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彼岸花堆成的甬道。 除了感动,我没有了其他思考。 我完全靠他牵引着前进,这条花道竟然是从天上直接到达地下。我的长裙曳地七尺,颇为沉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轻盈起来,不经意回头一看,念邪带着一张笑得花枝乱颤的小脸看着我。 他手儿小,拿着裙摆这边,那边又落到了地上,握住了那边,这边又从手中滑了出去,却还是维持着镇定的面容,软绵清音:“娘亲,一定要幸福呀。” 我捂住眼睛,抽噎出声,景琛说他不是浪漫的人,可是他做的一切都是我爱的。 我好想亲亲他。 我正想回头抱抱念邪,他伸出一个手,阻止道:“娘亲别回头,要抱我以后抱,今天你只可以抱爹。” ... ------------ 第991章 与妻书(34) 被一个小孩子开玩笑,我有些窘迫,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这么远的路,我都有些晕,更何况念邪还那么小。 景琛见念邪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不满道:“符儿,我根本就不应该让邪儿出现。” 我本来还想着安慰安慰他,无意间瞟到人间处处花开正好,惊讶得不行:“有些花都已经开过了,你这样做不是违反天规吗?” 景琛无奈道:“能不能保持享受的态度,别这样拆穿。你这样会让我很挫败。” 我识趣地保持缄默。 看着那么长的路,我们并没有走多久,在路的尽头,我看见了药衣,她正被一个翩翩公子禁锢在怀里,他应该就是殷祝吧。 如今的一切似乎应证了药衣的话,她说我成亲的时候她一定回来,那个时候必定花满人间。 只是很遗憾,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我成仙已久,人间已经枯荣了若干朝代,我曾经成全或者没有成全的那些人,崇奕,司徒易,邪雪,雪瞳,落清欢,练颜,他们还在人间,只是没有了前世的记忆,以崭新的面貌活在人间,我们再也对面不相识。 在这个时代,我没有了爹没有了娘,但是在场的人都是和我联系最多的人,有她们见证的婚礼,我很开心。 “随缘怎么没有来?”我提起随缘,便想到他魔性且别具特色的笑声。 “随缘哪里走得开,随心是个小小丫头,却是大大的混世魔王。随缘根本就奈何不了她,不舍得骂不舍得打,只能照看着,不让她惹出什么事端才好。”景琛解释完了才想到,“你的心里不该只惦记着我,怎么还能发现随缘没在?” 四下全是人,我悄悄说道:“你这醋吃得真真奇怪。” 景琛竟然像个姑娘一般扭捏地哼了哼。 我们婚礼的主婚人当之无愧就是天后慕青和天帝叶皇了。 虽说是神仙的婚事,一切却都是按照人间成婚的习俗来的。景琛怕我累着,已经精简了很多繁琐的礼节,可我还是快不行了,还好一切都进入了尾声。 可是我忘记了人间还有闹洞房一说。 房间里本来静寂一片却突然变得起来。 新房里都是熟识的人,陆轻檀,幽木,药衣,殷祝,天帝和天后。 景琛见我已经躲在他的身后,便警告道:“你们随意闹一闹便出去吧。” 陆轻檀一改往日温润之风,挑衅道:“这怎么可以随便闹闹,一定要认真闹闹。” 起哄的声音里夹杂一个异军突起的童音,尖锐如同利针穿过耳膜,震得头疼:“认真闹,认真闹,认真闹……” 我实在忍不了,顾不得周围一群别有用心的人,将念邪从人群中拎出来:“你一个跟人家膝盖一般高的人儿凑什么热闹,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睡觉?” “今个晚上我和幽姨睡,幽姨在这里闹洞房,我不敢一个人睡,只得也来闹一闹洞房。”念邪轻轻松松便挣脱我的手,紧紧把自己藏在幽木的身后。 ... ------------ 第992章 与妻书(35) 念邪竟然对我做着鬼脸,我正起身追去,腰上却多了一只手,景琛微微一使力,我便贴到他的胸膛上。 我只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和此起彼伏的状态,他大大方方说:“你们若是要认真闹,赶紧的吧。” 幽木丝毫不客气地拿出一根红绳,绳子的下端吊着一颗胭脂李,鹅卵石般大小。 我和景琛面对面站着,中间不过一尺距离不到,幽木抬高手将胭脂李吊在我们中间,激动到口齿不清:“你们两个人都不能用手扶胭脂李,并且两个人都要吃上一口才算完。” 其实说实在的这个闹洞房的法子一点也不科学,他们要的效果不过是我和景琛吻到一起,却没有想过若我们一起去咬胭脂李的时候,她突然撤离,我和景琛因为惯性,必定磕到彼此的牙齿。 我几乎没有等到景琛做出反应,镇定走到他的面前:“我脸红不许笑话我。” 景琛满脸疑惑的时候,我惦着脚,环住他的脖子,便吻了上去。 我感受到景琛有一刻的僵直,不一会儿工夫便已经反客为主,知晓每次吻我的时候我都会全身无力,他托着我的身子让我不至于软了下去。 周围一干看热闹的人又叫嚷又骂骂咧咧说我和景琛暴力有余,情趣不足。 景琛将我的脑袋埋在他的胸膛,眼睛一片燃烧着一片的火红,直接下着逐客令:“我夫人大方让你们看了这么多,你们也该走了吧,莫不是大家还想亲眼目睹我们的一夜, 纵然是很不情愿,他们却也得不到更多的满足,纷纷边埋怨边各自散去。 念邪悄悄在我耳朵旁边说他想要一个妹妹,景琛刚好在旁边,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临走时,叶皇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景琛,莫睡得太晚,明日清晨的朝会你要来。” 景琛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闹洞房的人全都离开了,景琛替我将红绡重新盖到头上。 明明已经见过面了,明明已经做了那般亲密的行为,可偌大房间内只听得他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连带着我的呼吸心跳也跟着不规律起来。 我以为景琛一定会慢慢挑起红绡的一角,对着素面朝天的我,眉目含情道:“夫人,从今往后我定会待你好。” 可事实上景琛完全不温柔地直接揭开我的红绡,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将我抱了起来。 我惊慌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们去忘川河。” 忘川河离我们的婚房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一会儿时间便到了。 我不解:“来这里做什么?” 景琛细细解释:“我们刚刚行的是人间的礼,现在才是冥界的。我们要在忘川河行共世礼才算是真正结为夫妇,生生世世不相负。” 我最受不来的就是生生世世的诱惑,迫不及待拍着他的脸道:“那还不快点。” 景琛面上有些可疑的绯红,期初我还有些不理解。 直到他将我放到地上,支支吾吾地说着:“行共世礼的男女必须着身体。” 我像是被天雷劈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 ------------ 第993章 与妻书(36) 景琛见我半天没有动静,以为我不愿意,声音有些泄气:“没事儿,这个礼节也可以省去的。” 我看得出来景琛的眼神里明明充满着期待,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他是我的,我是他的,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关键我肯定狐狸一般腹黑的景琛总会想办法让我愿意,与其做出一副被强迫的样子,还不如甘愿一点让他开心开心也是好的。 不管怎样我的脸皮还是很薄的,没有说什么,直接动手解开腰间系着的丝带,我不敢看景琛,低着头发现他的衣服比我的更先落地。 我正惊讶他的速度,便感觉一个力道将我抱起,下一刻我就已经在忘川河里面了。 再接下来,我又眩晕在景琛的吻里面,情动模糊中,我听到他说:“符儿,我给你盛世浮生。” 景琛,我给你繁华景年。 ………… 缱绻旖旎的共世礼之后,我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后来才知道,我原来不是被景琛吻得眩晕,而是累得想睡觉了,景琛满脸铁青地将我抱回我们的新房。 景琛的新婚之夜便是在无奈中度过的,婚房里萦绕了一夜的叹息声。 清晨,我醒来的时候便是在景琛的怀里,他满脸的幽怨快让我窒息。 我还没有开口说话,景琛便翻身将我压在身下,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气息。 他吻得很动情,可我肚子饿了,怎么都不能专心,眼睛睁得大大的,打量着房间,突然觉得这个房间我好熟悉。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有一次,我告诉景琛,我怕冷。房顶一定要用貂绒裹着,地上必须铺着绒毯,要有落地窗,窗边还要有一个百~万\小!说的桌子椅子,要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要有很多很多我喜欢的书。 我不动声色地推开景琛,哑着嗓子劝诫道:“我以前听人说,这种事情不适宜做得太多。而且我是第一次,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景琛的手已经伸进我的衣服里面,樱唇一边吻着我的唇,一边为自己愤愤不平:“你昨天在忘川河里面就已经睡着了,嗯,我没有的习惯。” 虽然身体有些异样,我依然压抑着心底的渴望,不怕死地问道:“你应该没有做过,也没有经验吧,要不我们学学?” 景琛看着我,眼睛幽深得可怕,我赶紧从他身下起来,他也没有拦着我。 我从枕头下面拿出幽木给我的那本书,坦白地说道:“这本书是幽木给我的,说是新婚燕尔必备品。” 景琛从我的手里抢过那本书,只翻了几页,眼中的焰火更盛:“你看了没?” 我觉得此时说真话是不理智的,小小地说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慌:“我准备和你成婚的时候看的,怎么想到我睡着了。” “那正好。这种东西光看是不行的,得亲身实践。”景琛将那本书抛了出去,又将我压到了身子下面,手法娴熟地解开我的衣服,难怪有人说男人比女人更了解女人,我要穿好久的衣服,他一下子就给我脱光了。 景琛完全没有按照书上的步骤来,我抵住他的脑袋,不满道:“你先该说些甜言蜜语让我放松,然后是亲吻我,怎么直接就过渡到宽衣解带这一步了。” 景琛痴笑着:“还说没看。” ... ------------ 第994章 与妻书(37) 我在景琛的身下只看得到他劲健的胸膛,淌着细密的汗,看着格外的诱惑性感。 我撇过头去,坚决否认:“起初我又不知道那是写男女之事的,我只看了一点点。” 景琛的手已经从我的腰腹慢慢的往上移动:“我不是说了男女之事,我要亲自一点点教导你,谁让你看那些书的?” 我有些惊讶:“不是你让幽木给我的?” “自然不是。”景琛精光一闪,发现了什么,“符儿,你紧张得身子都绷紧了,这才转移的话题是吗?” 我的意图被景琛轻而易举地戳破,我越发紧张起来,扭着身子缓解。 “符儿,交给我。”景琛不再跟我废话,头重新埋到我脖颈上,嘬吸之间发出的羞人声音让我全身滚烫。 景琛说得对,这事情是要靠实践才知道的。 其实我又说了谎,那春宫图我早就看完了,图中的女子都是很享受的样子,可我浑身像是被人乱棍打了一顿,连翻身都是很疼的。 完事之后,我还搂着景琛的脖子,半椅在他的胸膛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景琛眯着眼睛,我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叫了声:“景琛。” 那个刚刚还平躺着的人又翻到了我的身上,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夫人,以后叫夫君了。要是叫错了,我不介意惩罚你的。” 景琛说得暧昧,一想起我全身的疼,我就怕得厉害,立刻乖乖叫了一声夫君。 景琛满意之后,便又从我身上翻下去,睡好之后,将我搂在怀里。 他嘴角上扬,心情应该还不错,我小心翼翼问道:“夫君,你对这种事情的需求应该不大吧。我们以后少做些。” 景琛觉得好笑,在我额上印着一吻,手掌摸到我的肚子:“夫人,为夫若是少做些,怎么完成邪儿交给为夫给他生个妹妹的任务。” 我觉得谈判无效,便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可是我全身都疼。” 我抱怨得过于真切,被子里的手到处飞舞,不知道触碰到什么,景琛的眸子又变得深邃起来。 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我又干净净地吃了一回。 我终于意识到景琛虽然一直很疼我,最怕的就是伤到我,可房事之上他像是发了狠一般,没个准头,只无穷无尽的索取,任我嘶哑着嗓子求饶他也不依。 我想我应该是累得晕过去的。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景琛还在身边,身子虽然不适却没有黏腻感,睡梦中仿佛被人抱着洗了身子,想来景琛怕我睡得不安逸,才抱着我去清理身上的污物的。 另外我发现我的黑发和他的银发打了一个结。 他一直都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疑。 我从前我只梦到过别人故事中的长安,如今我睡在他的怀里,他便是我的长乐永安。 我心中曾有一副花卷,画着睡在我旁边男子的模样。 清早的浓情蜜意抒发过后,我突然想起叶皇说今早天宫有早朝,还特意提醒景琛要参加,我赶紧推攘景琛的肩膀:“景琛,你快些起床,天帝不是说让你早朝?” ... ------------ 第995章 与妻书(38) 景琛还闭着眼睛,可被子里面的手已经开始在我的身上游离,灵活地划开丝滑的肚兜,先在腹部肚脐处缱绻停留,最后缓缓向上攀上一座高峰。 我失了心智,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按住他的手却刚好将他的手禁锢在我的白腻上,又忙不迭松手,他倒不知羞的揉搓起来。 景琛闭着眼睛警告道:“夫人,昨个晚上我说的话你都忘记了是不是?” 我知道缘是自己叫了他的名字,不由得解释:“夫人夫君本是闺房里体己的私话,时常挂在嘴边算什么,天帝天后都没这样做呢。” 景琛并没有停手,嘴上却松了些:“说得倒有些道理,我们两人一处的时候,你便叫我夫君,有不相干人在的时候,你便唤我的名。我也一样叫你。” 我知道我拗不过景琛,况且已经被吃干抹尽,也少了那些害臊,便任由他胡乱揩油:“照说来,你比我花了力气。怎么我像是十天半个月没有睡好的疲惫样子,你却神采奕奕的,真真的不公平。” 谈话间,景琛已经扯下了我仅有的蔽体的衣物,轻而易举便将我压在身下:“夫人过谦了,听夫人说话中气十足,不如我们来试试里面的一招半式。” 我傻傻问道:“你也看了?” 景琛慢慢地磨蹭挑逗着我:“昨天你睡着了,我捡来看了看,倒是觉得真不错。” “成了亲之后你怎么就越发没个正经了。”我怕惹火了景琛,推着他都有些犹豫,“赶紧去上早朝了。” 景琛将我乱动的手推攘到头顶束缚着:“我任冥王亿万年都没有上过早朝,他不过是想你所想,别将你累着而已。” 我回想起叶皇别有深意的眼神,没想到自己竟然那样单纯地会错了意。 我知道景琛不用上早朝之后,便想着赶紧远离他这个高危险的人,身子刚有起来的意思,便被景琛拉进怀里,他换了姿势,拉着我侧躺着与他面对面。 我只能认命地让他摆布,他依旧不懂怜香惜玉,比之昨夜更加生猛,我疼得掐了他满背的月牙。 总之,我又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景琛已经不知去向,问了小青骑才知道他约陆轻檀去天宫下棋去了。 我如今嫁给景琛成了冥后,自然是要住在冥宫了,除了在人间帮助司徒易和万桑的时候曾有幸来过两次冥宫,但那只不过是略微一见对冥宫并不熟悉。 趁着景琛不在的空挡,我差遣了一个面相和善的小鬼带着我从角落旮旯到冥宫各层瞧了个遍。 翌日,幽木揉肩扶腰地来见我。 我以为她是在来找我的路上摔了一跤将哪里摔到了,赶紧扶着她到铺着厚褥子的杌子上坐了下来。 幽木蹙着眉头:“景琛昨天对轻檀说了或者做了什么,昨晚上折腾了我一整个晚上,害得我整个身子像被巨石碾过一般,骨头几乎都移了位置。” 我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幽木说的是什么事,哪里知道一个女子会脸不红心不跳,这样自然地将闺房之事披露人前的。 ... ------------ 第996章 与妻书(39) 我良久才适应这么直白的表达方式,木楞道:“他们昨个儿不是在一处下棋?” “我感觉到景琛是刺激到轻檀了,虽然平日夜里也不斯文,却不见像昨晚那样不知餍足。” 幽木使着眼色让我帮她揉肩按摩,我心领神会地开始替她捏肩膀,脑子里却想到刺激一词,想到上次轻檀约景琛下完棋,他也像是受了刺激,差点没将我吃了。 我觉得轻檀的受刺激和景琛的受刺激实则是同一性质的,得出这个结论,我便细细告诉了幽木。 她真性情地将桌子一怕:“一定是这样了。轻檀上次去找景琛下棋之前便说要去炫耀炫耀。” 我竟没有想到陆轻檀和景琛两人加起来都亿万岁了,可行事做派却越来越像幼稚的孩童靠齐,竟比不得念邪懂事了。 我和幽木商量了一番,决定各回各家给各家夫君好看。 明智的女子是不会在夫君的面前班门弄斧,花拳绣腿的,伤不到他不要紧,若反让自己受了伤就有些偷鸡不着蚀把米,简直贻笑大方了。 可是那时我和幽木都还不懂。 景琛从外向内推开门来。 他没有丝毫眼力见地往我身上靠,我抖了抖肩膀,往后让了一步:“你自己是没有骨头吗?” 景琛揉着眉骨:“符儿,你煞风景的功力已经到了一个新高度了。” 我撇了撇嘴:“这雕花床,碧纱橱,椅子,书案哪算得上什么风景,况且我不过说了些实话。” 景琛也不想再辩驳,摊了摊手:“你赢了。” 我既不悲也没有多大欢喜,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景琛纳闷地问道:“今儿个是没睡醒还是没吃饱,你情绪有些不对?” 我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谁不让我睡。” 之前我从未熬过夜,神智到了点便模糊得不成样子,景琛那个点还异常兴奋地趴在我的身上,像个小狗一般,我推他想要睡觉,他连头也不抬直让我睡。 睡你妹呀,谁睡觉要盖着一床那么厚重的被子。 “符儿是生这个气呀。”景琛抓了抓脑袋,随后又承诺道,“今晚我只抱着你单纯的睡觉。” “我算是明白了,男人在闺房内就是个骗子,你答应轻点事实上却越来越重,你说只一次却反反复复折腾人到天明。我还会相信你吗?我又不是傻子。”我拍下景琛伸过来搭在我肩上的手。 景琛眼神笼着水雾,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所以呢?” 就一瞬间,我便感觉局势已经不受我的掌控了,底气不足直接导致声音如蚊蝇,模糊得我自己都听不清楚是什么:“我今天晚上要和念邪一起睡。” 景琛眉头蹙起,斩钉截铁道:“不准。” 我哀怨地后退了两步:“太霸道了。” 景琛这厮得意道:“我是没有办法改了,你有吗?” 我老实地摇了摇头。 于是我要和念邪睡觉的计划泡了汤,不过景琛晚上并没有对我动手动脚,只是紧紧搂着我。 ... ------------ 第997章 与妻书(40) 论年纪他当然要比我大许多许多,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就一点一点讲给我听,将他过去的人生一览无遗地分享给我,就像一开始我便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知道他的知道,懂得他的懂得。 我明白这是属于景琛给我的情意,可明白是明白,我还是没有被情意冲昏头脑而忘记和幽木的约定。 那一夜我毫无愧疚地先景琛一步进入梦乡。 事实证明景琛也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我睁开眼睛的瞬间便欺身而上,我哪里那么容易就让他得逞,抓耳挠腮地让他再是急切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景琛撑在我身子上方,咬着牙忍得额头上汗水直流:“你怎么变得刺猬一样了。” “我也约了幽木下棋呀。”说完,我便一把掀开身上欲求不满的人,匆匆下了床。 景琛捶打得床沿咚咚作响,嘴里还不断嘟囔着抱怨:“符儿,你也太不负责了。” 我有些没想过来,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我是你夫君,你却只让我看得见摸不着,我也太可怜了。” 景琛用被褥蒙面假哭的灵感估计是来自念邪,但是他也不想想每每念邪装可怜的时候我都还会更加残忍地泼上一盆冷水,更何况他。 我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时候,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拉住我的手,一脸的谄媚:“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一脸嫌弃地甩开他的手:“那你快点,幽木还等着我呢。” 景琛的快已经超过了我想象中的快,转眼就又变成外人眼中明月清风,不可一世的冥王了。 我们准备叫幽木一起去天宫的,却没有想到他们早就出发了,我们去的时候,幽木正在细细品茶,陆轻檀在一旁舞剑,剑气煞人。 景琛如同找到知己一般,拔出腰间的长剑便迎了上去。 棋盘已经摆好多时,我落座的同时落下一棋子。 幽木不敢笑得过于肆意,抬起宽袖掩饰:“看来景琛也怒气不小。” 我心里早就笑翻了,不过还是能够装出一副世外高人,恬静淡薄的样子:“彼此彼此,虽说人不矫情枉少年,但凡是得有个度,他们既然超过了这个度,自然是要忍常人之不能忍。” 于是,我和幽木翻身做主人,悠闲地下了半天的棋。 景琛和陆轻檀便将一腔全都付诸剑尖上,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方才休止。 就这样,日子过得越发平静,可我心里的不安却越甚。 我不知道弋芷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好几次我都想要将见过她的事情告诉景琛,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都吞咽了回去。 她不出现也好,她不出现便说明我还能活一段时间,没有人会嫌弃自己活得太长,更何况新婚燕尔,奢望要和景琛长长久久的我呢。 终于,平静的日子止于天帝的号召。 我和景琛,陆轻檀和幽木都分别收到叶皇的意念传话,他只说事情紧急,速到陶养殿。 这段时间从景琛的嘴里以及我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叶皇是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我们四人各怀心事,齐齐上了天宫。 ... ------------ 第998章 与妻书(41) 陶养殿内。 慕青正给上座的叶皇揉捏着太阳穴,一室无言。 景琛只低声叫了他的名字:“叶皇。” 慕青从叶皇的身前让开,站到了一边,浅笑道:“你们来得可真快。” 我对着慕青弯了弯腰,恭敬道:“天后,你是没有看到景琛着急的样子,头发都没来得及让我挽好,还请天后天帝见谅。” “你们坐下吧,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们。”让我们坐下的叶皇自己却站了起来,补充道,“关于弋芷的事情。” 景琛眼中的神色闪动,足见内心的激动:“难道弋芷真的如同老司命说的那样并没有真的离开。?” 叶皇的眼中交织着心疼,落寞,爱怜,相思的复杂情绪:“当年弋芷用毕生灵力封印了妖魔道,妖魔道在关阂之时,曾透漏出一股魔音,说万年之后,他们再与弋芷上神生死相决。那时候我就知道弋芷并没有死去,她让慕青转交给我五个锦囊,让我到时候再打开,我便更加确定她还活着,哪怕只有一缕虚弱的魂。可我暗地里到处寻找却一直未果。” 我多想立马站出来告诉他们,弋芷并没有死,即使是魂也是强大得能够覆天灭地的魂。可是我不能够,弋芷说过到时候才会出来的,我不知道她的计划,却不能扰乱她的计划。 景琛总能很快抓住重点:“锦囊什么时候能够打开?” “第一个锦囊要在久别见故人的时候打开,你失落人间万年又重返天宫的时候我便打开了第一个锦囊,里面说玄觞镜出世,让你下凡历劫,收集人世情殇。所以就算你当初不主动请求下凡历劫,我也会想办法让你下凡的。八次情殇,历劫完成。” 景琛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一定没有想到他所要经历的一切竟然被一个女子暗自摆布,而且这个女子还是数万年前便预知了他的劫。 我想着安慰一下他,伸过去的手还没有抚上他的背就被他瞪了一眼,于是我瑟瑟地收回了手,转移注意力一般地盯着四周看。 真是不识好歹,竟然把我的关心当做取笑了。虽然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类似的感情在,可我明明表现得不明显。 天帝继续说道:“第二个锦囊是在我觉得最为难的时候打开,万年前魔尊和天宫决斗期间,他无意在妖魔道上劈开了一条缝,这些年那道缝越裂越大,我和慕青便将寝宫搬到九重天,借此镇压妖魔道的躁动。可眼下我和慕青已经快要顶不住了,我想这应该算是最危急的时刻了,便打开了第二个锦囊,里面说,玄觞镜吸食了八次情殇神力无穷,青鸾火凤的主人催动玄觞镶嵌于缝隙之中,便可破解天宫之危。” “停。”我拍了拍桌子,“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些说?” 叶皇指了指景琛:“我给他说过妖魔道的紧急,可他不咸不淡地问我,妖魔道缝隙不填补,短时间内会不会人类灭亡,我说不会。他很坚定地说,那谁也别拦着我成亲。景琛的倔脾气我能有什么办法。” ... ------------ 第999章 与妻书(42) 我戳了戳景琛:“你还真是分不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谁叫你是个朝令夕改的女人,前脚马上答应与我成亲,后脚便开始反悔。我没有把你是我夫人这件事情落实之前能有什么精力管芸芸众生。”景琛撇开头与我闹别扭,“我又不是随缘。” 随缘比曹操还准时,景琛的话音刚落,他便抱着嘤嘤直哭的随心出现了:“景琛,你怎么也学丫头一样在我背后说坏话呀。” 我护着景琛:“大男人说话,呀什么呀,果断坚定一点不行吗?” 念邪见到自己的小妹妹分外欣喜,哪里顾得上我们的争论,连忙从随缘的手里接过来,说来也奇怪,随心刚落到念邪的怀抱立马停止了哭泣。 随缘见随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嘴角都不自主地扬起来,满是慈爱的眼神看着笑嘻嘻的一双小眼睛,发出感叹:“怪了,这丫头哭了一上午了,念邪一抱着就不哭了。” “那是小随心有眼光,知道我们家邪儿现在虽然憨态可掬,圆滚滚的像个球一般。但是长大以后一定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男子,她是喜欢上邪儿了。”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极好的想法,“要不我和你结个亲家,等随心长大了,做我们邪儿的媳妇。” 随缘犹豫道:“这个……这个还得……” “这个什么呀,别婆婆妈妈的,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以后随心要是到了我们家,我一定对她比对亲女儿还要好。不,从现在起我就对她比亲生的好,让她尽早习惯未来婆婆的热情。”我打断随缘的话,极力为念邪争取幸福,却也不忘关心念邪的意见,“儿子,你觉得娘亲给你订下的亲事怎么样?” 念邪一言不发,红着脸将随心抱到另外一边玩儿去了。 天帝清了清嗓子:“符生,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弋芷是天地混沌初开最为强大的上神结果都殒命了,所以妖魔道之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要不然当初就不用弋芷耗费毕生灵力来封印了。” 虽然叶皇说得很严肃,可我依旧觉得很简单,但却不会说出口来反驳他。 景琛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做?” 没等叶皇给出一个确定的时间,我便意气风发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从他们脸上来不及掩饰便已经显露出来的惊愕当中,我已经了解到他们内心深处一定以为我是一个只知道享乐的人,对人类生死没有如此大的觉悟。 我在心里感叹道,他们对我的误解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天帝天后在场,敢抢话的也只有我一个了,听了我的意见,所有人都等着看叶皇是否同意。 气氛静谧了半刻钟,叶皇缓缓点头:“符生说得对,择日不如撞日。” 随缘也不知道是在称赞叶皇的果断,还是称赞我的积极,他的掌声依旧鹤立鸡群的响着:“这么说来,我今天还来对了,可以带着随心见识见识这创世纪的一幕了。” ... ------------ 第1000章 与妻书(43) 我柳眉倒竖,眼底流露出盛气凌人的情绪,霸气道:“你瞎凑什么热闹,我未来儿媳妇要是受了误伤,我和邪儿他爹是绕不过你的。” 说罢,我拉过景琛,表示我说的话他也是十分赞同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随缘疑惑地抓了抓脑袋。 我拧着眉:“你真是老了,记性真差。我刚刚不是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吗?” 慕青站在叶皇身侧,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突然说道:“随缘佛成佛这么久以来,倒是没有听说和谁拌过嘴。” 随缘仍旧肆意笑着:“我叫随缘,只和有缘人说得较多,这丫头便与我投缘。” 我几乎想都没想,拉过景琛来:“投缘也没有用,我已经有了夫君了。” 众人静默之后齐齐爆出笑声。 叶皇感叹:“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倒是应该封符生一个笑神的称号。” 景琛一个爆栗子敲在我的头顶,又紧紧将我搂进怀里:“叶皇,符儿最经不得夸的,我们还是干正事吧。” 有了景琛的提醒,我们都发现自己已经离题千里了。 随后我们一群人赶到妖魔道下。 那像是人体上一道恐怖而令人作呕的伤口,又像是浑然梦醒的魔鬼之眼,隐隐闪着幽暗血红的光芒从里面偷出来。 自从我的出现,那细密的裂缝慢慢拉到它所能到达的最大口径,像是伤口处翻腾的腐肉,若让我在这样恶心的地方住这么久,我估计每日一吐,由此看来天帝天后真是有极端的忍受能力。 “弋芷上神,我们要回来了,准备迎接魔鬼主宰三界的新的世界吧。”从妖魔道透出一股振聋发聩却又十分鬼魅的声音。 我早已经没了最开始的信心了,被景琛握着的手不断地往外冒着冷汗。 天帝担忧道:“妖魔道已经猖狂很久了,每日都念叨着弋芷。” 景琛的眼神里透着决绝和坚定,看得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叶皇放心,今天之后再无妖魔道。” 在我来的那个世界,我因为一个男子的死而不吃不喝的时候,娘亲便劝说我说,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喜欢那个男子。她让我一定要喜欢这样一个男子,他从不让我失望,无时不刻给我力量和希望,只要他在,我便有恃无恐,只要他在,我便无所畏惧。 我好想告诉娘亲,我终于找到这样的男子,他是我的夫君,正站在我的身边。 慕青娓娓道来,婉转轻盈的声音里蕴含着浓浓的担忧:“你们这样看着,妖魔道离着九重天应该不远,事实上妖魔道离九重天几万里,光是凭借仙力飞上去,就算勉力飞上去也一定会仙力耗尽,到时候哪里有什么力气催动玄觞镜。况且离着妖魔道越近的地方魔障越浓厚,也会损坏仙体的。” 天帝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我和慕青曾经试图靠近过妖魔道,两人却都受了重伤,在陶养殿里休养了半个月之久。” ... ------------ 第1001章 与妻书(44) 原来这件事情真的不简单。 我突然有了退缩之意:“景琛受了伤,仙法不如从前,我又是新晋的仙子,法力自然是不高强,恐怕不是封印妖魔道的最佳人选。” 我怎么会允许景琛在我面前受伤,当然不可以。 随缘看出了我的退缩,劝道:“丫头,青鸾琴和火凤箫既已经认了主便生生世世不会再改变,这世上除了你和景琛没有人能够鸾凤和鸣催动玄觞镜了。” “我不能让景琛受伤。” 我的理由很简单,我不想让景琛受伤。 我了解他,他虽然法力不如从前可是自保还是足够的,但是若是有我在身边,他一定不遗余力护我周全,哪里顾得上自己。 景琛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也试图劝慰道:“符儿,我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我甩开他的手,有点接近嘶吼:“你给我闭嘴。天帝天后尚且受了伤,我和你还能全身而退吗。苍生和我比起来,你选我,你和苍生,我当然也是选你。你受了伤,苍生再安宁平和又与我何干。” “爹,娘亲,让邪儿保护你们一次吧。”念邪站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有股傲然之气。 我不知所以地盯着面前的人儿,真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心,但是看他的表情从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没有松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从心里认定念邪是在开玩笑:“邪儿,大人讲正事的时候,小孩子不能在一旁插话,更不能不严谨地讲笑话。” 念邪见我不相信他,急得直跺脚:“我说的是真的……” 我毫不留情地继续打断他的话:“真什么真,你那一星半点的法力将手无缚鸡的人类打趴下还是可以的,可是这妖魔道你是万万不行的。” “符儿,你让邪儿说完。”景琛直接上手蒙住了别人说一句,我反驳十句的嘴巴。 见我被景琛制服,不得不安静下来之后,念邪才又开始说道:“虚妄兽其实是最古老的神兽,与天地同生同长,神力无边。可是后来虚妄兽一族出现内部争斗,强强相争,虚妄兽所剩无几,更引来天谴,随后虚妄兽的法力大不如从前。生性高傲的虚妄兽从不低头,可是却为人驱使,到了我爹甚至成了魔尊的坐骑。但是到了我,估计天谴是完了,我长到六岁,身体内已经有了无穷的力量,虽然不能和妖魔道抗衡,但是区区几万里高空和魔障还是能够克服的。” “那这简直太好了。”慕青抑制不住的欣喜,抓住叶皇的手,“叶皇,妖魔道终于可以彻底堵住了。” 叶皇淡淡地点了点头,收敛的眼睑微微张开便泄露了他此时的心境如同我们一般有些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不经意从她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只是这一幕落在我的眼里,觉得有些奇怪。 我没有过多在乎叶皇和慕青的事情,一手拍在得瑟的小脑袋上:“那你不早说?” ... ------------ 第1002章 与妻书(45) 念邪委屈地嘟着嘴巴:“说早了,爹就听不见娘亲的真心话了。” 景琛放开我的手,一把将念邪抱了起来,爱怜地亲了亲他的脸:“真是谢谢你,邪儿。” 我有些醋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嚷嚷着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到底还要不要干正事了,两个男的亲来亲去有什么意思,无聊。” 虽然不用担心我和景琛受伤了,可是火凤箫已经铸成了陆轻檀的身体,哪里去找第二支火凤箫,这样一想,我难免又有些失落惆怅。 幽木看出了我的失意,她攀上了我的肩膀:“怎么?刚刚不还那么有活力,现在一下子就兴致阑珊了。” 幽木的声音并没有压低,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她的话全都将视线投放到我的身上。 我答道:“火凤箫没了,凭青鸾琴是不能够催发玄觞镜的。” 景琛轻笑道:“符儿,火凤箫是仙器,陆轻檀的身体是仙体,他是可以幻化出火凤箫的。” 事实证明我又穷操心了。 幽木又回到了陆轻檀的身边,挑着他的下巴媚声媚气道:“轻檀,来,变支箫我瞧瞧。” 陆轻檀惩罚一般咬了咬幽木青葱玉指,幽木也配合的轻声呼痛。 慕青和叶皇全都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到一边,随缘后知后觉转过头去。 念邪冷着脸叫嚷道:“非礼勿视,将随心妹妹的眼睛捂住。” 随缘虽然愣了愣,手却规规矩矩地捂住了还在襁褓当中的随心的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念邪面不改色道:“随心以后更久的时间是和我呆在一起,我需要对她的身心健康负责。” 随缘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估计是被念邪装出来的气势和丰富的人生知识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一面感叹念邪的桀骜气质让我不由得仙心深陷,一面又为他小小年纪懂得太多而感到苦恼。 念邪拉了拉我的裙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娘亲,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未来儿媳,我很喜欢,你也别吃醋。” 我近来越来越信仰武力是解决一切事情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在念邪依然装成一副沉稳淡定的冷酷模样的时候,我没有预兆地弹了弹他的脑门:“谁告诉你我吃醋了,我只是想知道谁教你的这些,我要收拾收拾他。” 念邪的眼睛看向我身旁的景琛,景琛收到信号,赶紧摆手撇清:“邪儿,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些了。” 念邪有理有据地分析:“我自己学的,爹不就是这样对娘亲的,非礼勿视的即是影响身心健康的,爹都是不让娘亲看的。” 我和景琛也被噎住,毕竟他说得一点没错。 于是我将矛头指向幽木:“你们两真是够了,你们想要表现恩爱等到了房内的时候随便你们怎么表现都行,现在人多不是吗,你们就忍着些。” 幽木的话轻轻飘飘却暗含着火药味儿:“说到忍,谁有景琛能忍呀,洗了多少次冷水澡,是不是轻檀?” ... ------------ 第1003章 与妻书(46) 陆轻檀自然不敢拂了她的意,点头如捣蒜。 我虽然和景琛刚成亲不久,可被他身体力行地好生调教之后也算不得初涉人世了。幽木说得这样明显暧昧,我一张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同时心里又气得不行,却苦于找不到好的反驳的句子,气得肺都一阵一阵抽搐得疼。 我并没有被气氛冲昏头脑,这件事最主要的责任还是在景琛的身上,这本是我们闺房的事,若不是他告诉陆轻檀,陆轻檀又为了取悦幽木告诉的她,还有谁呢。暂且不论景琛是为了什么而告知陆请檀,他绝对是要挨拳头的。 景琛闭着眼睛,摊开双手等着我的收拾,我也毫不客气地捏着拳头在他身上落下密密麻麻的拳头,最后捶得累了再停下来。 发泄了之后,我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可是对于嘴上输给幽木这件事情我依旧不能释怀,盘算着总能逮着机会从她身上加倍讨回来。 天帝见我和幽木对视着,各自眼神里都是剑拔弩张的,像是一转眼都能扭成团打在一起,赶紧将这不知道因什么而起却越演越烈的纷争压制下来。 他神色微敛,庄重道:“这不是儿戏,既然万事俱备,各位仙家各司其职吧。” 见天帝这样正经严肃,我们也不好意思懈怠了。 陆轻檀的嘴唇动得飞快,不知道是在念什么咒语,总之很快便化作火凤箫漂到景琛的手里。 念邪的脚底也升起一层厚厚的雾气,慢慢向上浮起,吞噬他整个身子,雾气散去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便是一个放大了许多的兽。 我和景琛都见过虚妄兽的原形,只是念邪的真身却比司徒易的真身多了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那翅膀如同水晶一般透明,上面有着彼岸花的图案做翅膀的纹路。 我凑上前去,轻轻摸了摸如梦似幻的一对翅膀,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它碰碎了。 化成真身的念邪说道:“娘亲,翅膀很结实的。” 说真心话,我有些难以接受一个比我大十倍不止的神兽叫我娘亲。 我半天没有答话,念邪敏锐地感受到我的情绪,它也有些低落:“娘亲是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吗?” 我突然回过神来,自己伤害到念邪了。我并不是嫌弃他长得难看,事实上他的真身比司徒易的好看多了,憨态可掬。 我只是觉得自己是一头兽的娘亲这样的感觉太微妙了。 为了抚慰念邪受伤的心灵,我抱着虚妄兽的脑袋,对着他的嘴亲了亲:“邪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英俊的,跟景琛一样英俊。” 念邪倒是眯着眼睛高兴了,我回头看景琛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好,其他人也都是憋着笑。毕竟将冥王和一头兽相比恐怕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们娘两不要再说话了,让人的心里好膈应。”幽木收敛了笑意,“邪儿,你张开身体,我们要上去。” 念邪叼着我的衣襟将我放到一边,它的身子便不断开始伸长,翅膀也全部打开,然后它伏低身子:“你们快上来吧。” ... ------------ 第1004章 与妻书(47) 我迫不及待地爬到念邪的身上,找了一个最平坦的位置盘腿坐了下来,随后从衣袖里甩出青鸾情搁在腿上。 他们也都上了虚妄兽的背,景琛屹立在我的身边。 “你们站稳了,我要起飞了。”念邪嘱咐了一句,两边的晶莹翅膀便开始缓缓地煽动,慢慢地速度越来越快,虚妄兽的身体一个陡起,我向后靠去,景琛用膝盖顶住了我后仰的脊背,让我重新回到平衡的位置。 随后虚妄兽飞得便稳了一些,高度在不断攀升,我们的周围铸起一道天然的结界屏障。 叶皇摇了摇头:“念邪将妖魔道低估了,他的结界虽然强大却还不至于能够抵挡妖魔道。我们得助它一臂之力。” 说罢一道紫色的光柱便至他的手掌而出,结界变得光芒流转。随后一道天蓝的光柱从慕青的手掌飞出,一道荧绿的光柱从幽木的手掌飞出,一道金色的光柱从随缘的手掌飞出,四道光柱全都源源不断为结界输送仙力。 我已经能够看到妖魔道一张一合的样子,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感觉自己要被它吸进去一般。 景琛发现了我的异样,赶紧呼道:“符儿,我们弹一曲静心咒,稳定心神,然后再催发玄觞镜。” 我被景琛叫得清醒,手指在琴弦上顿了一下,立马找到静心咒的调子,淅淅沥沥地弹奏出来,心境果然清明了许多。 随后我指尖婉转,一曲凤求凰弹奏得惊心动魄,景琛很快跟上来,有了他的帮持,曲子完成得很顺利,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青鸾和火凤同时出现,托着玄觞镜向着妖魔道飞去。 如同神引,玄觞镜周身度着七彩的光芒,压制着妖魔道泛起的猩红暗黑。 不过刹那的欣喜,玄觞镜便自空中迅速掉落,青鸾火凤也像受到了什么袭击引着脖颈哀嚎着掉落。 青鸾早已和我一体,它受了伤,我浑身受了重击,疼得紧,反观景琛也是眉头皱着。 青鸾掉到琴上不见了踪迹,火凤掉进箫内消失不见,玄觞回光返照一般发着凄惨的光躺在我的掌心。 叶皇惊讶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一想着青鸾掉落的痛苦神情,我就一阵懊恼:“我还想问问你,天帝不是你说的催动玄觞镜便能填补妖魔道的缝隙,现在青鸾火凤都受了不知名的重创。” 随缘一手抱着随心,怀里的随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手抓着他的长发塞进嘴里面吃。 随缘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手擎天一手抱着随心,可是脸上肌肉的抽搐可以看出他坚持得艰难:“我们赶紧回去再说吧,妖魔道后面的妖魔被激怒了,魔障更加强大,我们顶不了多久了。” 念邪本身也感受到了压迫,巨大的身子晃荡了一下子便急速向下俯冲,我们因在结界里,不曾受伤。 回到九重天,念邪立马化为人形,小小的嘴唇青紫,脸上一片煞白。 我有一阵子大脑是不能思考的,抱着念邪慌慌张张得摸着他的脑袋,胸前,小手,嘴里不断问道:“邪儿,你哪里受了伤,哪里疼,你快告诉娘亲?” ... ------------ 第1005章 与妻书(48) 随缘把了把念邪的脉搏:“丫头,它的身体并没有在结界内所以被魔障所伤,休养一阵子便好,你不要太过担心。” 我冷笑道:“不要担心?邪儿是我的孩子,你们可以不担心,但是我不能。” 我的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后悔,我只想着景琛会受伤,竟然没有想到念邪,它说得自己那样强大,我作为娘亲不应该不想到万一的,我怎么能让他涉险。 景琛从我手里将念邪抱了起来,用眼神示意我扶住他的手弯,我懂了他的意思照做了。 景琛的话里隐隐都是怒气:“叶皇,你让我们做的我们都做了,我们也算尽职了。邪儿受了伤,这些日子我们要照看他,没有什么大事,还请你不要打扰我们。” 景琛的形象顿时在我的心里变得无比高大。 但是事实证明随缘说得没有错,回到冥宫,景琛给念邪输送了一些灵力,他的脸色便慢慢好转,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又恢复到能够乱蹦乱跳的样子。 陆轻檀和幽木随后也回来了。 幽木指着一边蹦蹦跳跳的念邪,茫然道:“念邪,没事吧?” 我从景琛的手里接过沾了水的帕子,擦了擦脸上半干的泪痕:“没事,这是他证明自己没事的方法。” 陆轻檀说道:“景琛,你刚刚对天帝说话太不恭敬了。” “我也觉得。”景琛话锋一转,“不过我并没有觉得做错了,等你有了孩子,你便会晓得我不容许他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受一点点伤的心情了。” 念邪突然冲到景琛的身边,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邪儿,怎么了?”景琛不懂他突然抱住他的腿,更不懂他突然的哽咽,又转瞬更深的沉默。 我却不由得蹲到念邪的身边,就着他的手抱住他,也抱住景琛。 我的脸蹭着念邪的后颈,带着哭腔的声音更显得动情:“邪儿,你是想说,谢谢景琛能够真真的爱你吗?” 念邪转过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红红的惊愕地看着我,忙不迭地点头。 我知道的,念邪其实什么都懂,他懂我的爱是因为我总表现在脸上,说出在嘴边。可是景琛却从不曾表达,他虽跟他亲近却也总带着小心翼翼,他是害怕自己会不经意惹怒他,然后再得不到他的爱。 其实我和景琛都是失职的,我们从没有给他完完全全的安全感,他那么小没了爹娘,我们却从未顾忌到他的心里遭受了怎样的打击,会不会留下阴影。 景琛恍然大悟地蹲下身子,将我们都抱进怀里。 念邪终于开口:“谢谢你能够真心的爱我,我也很开心能够做你的儿子。” 景琛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按在他的左胸膛:“邪儿也很厉害,我也很开心能够做你的爹。” 我又哭又笑:“我呢,我呢?” 景琛将我按在他的右胸膛:“我和邪儿都很感激你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是吧邪儿?” 念邪点了点头,哇地一声哭得酣畅淋漓。 ... ------------ 第1006章 与妻书(49) 我也想流点眼泪来应应景,但是却是不能,一则方才因着念邪受伤流了不少眼泪,二则我自知不会比念邪哭得更加动心动情,不哭也罢了。 幽木分明也深受感动,却口不对心地嫌弃道:“你们这又是来的哪一出,真以为自己是戏子呀。” 我站起身来,怒瞪着她:“你的嘴里真是吐不出好话来,我瞧你是见我家庭和睦完整心生嫉妒吧,告诉你,有些事情你是嫉妒不来的。” “轻檀,我要个孩子,现在立刻马上。”幽木不甘示弱,拉着陆轻檀便离开了。 念邪也跟在他们的身后准备出去,我赶忙拉住他向外冲的身子:“你又是要去哪里?” “幽姨要是也有了孩子,娘亲就没有优越感了,所以得赶紧得生个妹妹,我得给爹和娘亲私人空间。”念邪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正想回头对景琛抱怨念邪的过度知人事,却被他毫无预兆地懒腰抱起。 我惊呼之余,问道:“你干嘛?” “你的肚子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估计是力度有余次数不足,看来为夫得多花些时间了,要不然怎么让邪儿有个妹妹的心理得偿所愿呢。”景琛恬不知耻地将我扔在床上,直接上手撕扯我的衣服,我的用力反抗估计在他眼里只是有计谋的欲拒还迎,他乐得陪我玩。 我无奈只能无止尽地哼哼,让他知道合欢之事情做得过于频繁于我来说没有欢乐,只有疲惫疼痛。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乞求他能够怜香惜玉,稍稍满足就放过我,再不济不要让我错过晚膳就行了。 我真真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冥后了。 幽木生孩子的计划很快就实现了。 没过几天,陆轻檀便搀扶着幽木来报喜。 幽木喜笑颜开地看着我,浑身笼罩着圣母的光环:“符生,我有身孕了。” “轻檀,你终于要当爹了。” 男人之间表达恭贺的方式自然是不同女人,景琛一拳捶在陆轻檀的胸口上,他脸上喜悦的表情就像是自己要迎接一个鲜活的生命一般。 在冥宫呆着的这些日子,我见了太多死亡黑暗绝望,突然听到这样充满希望生命光亮的消息,我也打心眼里感到欣慰欢喜,拉着幽木的手蹦跳着:“孩子出生,我要做它的干娘。” 幽木故作介怀:“你还要做干娘,前几天你还和它娘亲怄气呢?” 我赖皮一般摸着幽木并没有一丝改变的肚子:“你可别这样说,要不然它以后出生会觉得娘亲是个小家子气的女子呢?” 景琛拉过我的手,无奈道:“幽木是刚有的身孕,孩子在她体内还没有成型,你摸能摸出个什么。” “你们的关注点不要全部集中到我的肚子上,我们今天来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幽木看了看陆轻檀,“还是你说吧?” 陆轻檀说道:“那次我们尝试用玄觞镜堵住妖魔道缝隙的方法失败之后,景琛说出不让天帝来打扰的话时,天帝打开了弋芷上神留下的第三个锦囊,里面说让人取回浮生宫里面婆娑双树的果子。天帝的意思是让我们四个人一起去。” ... ------------ 第1007章 与妻书(50) 我好像有些耳熟:“婆娑双树?” 景琛一点点揭开我的所有疑惑:“婆娑双树是曾经栽种在弋芷上神居所前的两颗树,一雌一雄。从我出生天地便知道这两棵树栽种在她的门前,她每日洒一些灵力在水里,亲自为它们浇水,只让它们接受清晨第一缕朝阳,落日余晖最后一抹余光,她还说婆娑双树开花是世界上最绚烂的,它的果实也是最美丽的。只是记忆里很多年很多年,它们都没有开过花,更别说结果了。后来我下凡历劫,轻檀让我将婆娑双树种在浮生宫的禁地,竟然开花结果了。那次受了落清欢和楚煜的血液,果实更加香甜炫目。” 我终于想起了,难怪我初次见到那两棵树的时候便知道它们不简单。 我无比好奇:“我们找来果子要用来干什么?” 陆轻檀故意顿了半天,才缓缓说道:“第四个锦囊需要在找到果子之后才能打开,天帝天后,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果子有什么用。” 我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整个人像是百爪挠心一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遭怎么不是。 景琛强行将手舞足蹈的我按在椅子上,无奈道:“你急什么,我们找到果子不就知道了吗?” “关键是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就着景琛的手抓了抓百蚂蚁钻心的胸口,忽然听到一阵别扭的咳嗽声,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完全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做,意识到之后我赶紧撒开了景琛的手。 我缓了缓,装作镇定自如:“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轻檀说道:“随时。” 我斩钉截铁道:“那就三日后吧。” 幽木不理解我定的日期:“为什么是三日后,我们是去办事情不是去游山玩水,你要准备些什么?” 我潇洒地回了一句:“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幽木:“……” 我打定主意三天后,任由谁说都是这个决定,他们无奈只得同意我的决定。 陆轻檀铁定是最后悔的,他一定会想自己当时怎么会顺口说出随时,就应该说越快越好,现在立刻马上。 景琛虽然当时没有驳了我的面子,但是陆轻檀和幽木一走也问我三天准备干些什么,我其实也是随意说的一个数字,但这个是决不能这样坦率地说给景琛听。他一定会狠狠地弹我的脑门,虽然不至死,可是却十分至痛。 我胡诌了一个非常具有崇高且又神秘的理由:“道家讲究混沌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历史上又有三足鼎立一说,数理上也有最稳固的桌案不是四角的,而是三角的。由此可见三可谓是一个伟大又吉利的数字,此次出门定有风险,我就图个吉利。” 说完,景琛面色比我想象得要差,我腆着脸嘻嘻笑了半天。 景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仿佛下一刻便要张嘴咬我的样子,事实上却是伸出手指弹了弹我的脑门:“你的脑子里面一天装的是些什么?” ... ------------ 第1008章 与妻书(51) 反正都已经挨了弹功,我便厚着脸皮进行我的玄说了:“人有常,天道无常。” 结果我又结结实实地挨了更加用力地二指弹。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自从嫁给景琛以来,完全没有做出振妻纲的行为,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木了一张脸,终于正经起来:“景琛,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谈一谈。” 景琛问:“谈什么?” 我怒由心生,双手叉腰对着他嚷嚷道:“你不能有事没事就对我的脑袋弹一弹了。” 景琛完全没有悔改之意,再接再厉在我脑门弹了一下:“有时间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收拾收拾你需要带在路上的行李,我们明天就出发。” 我指着景琛的鼻子不满道:“你竟然怀疑我决定的正确性。” “符儿,不是怀疑,我压根儿就没有信过。”景琛吻了吻我的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哄无理取闹的我,只有作为最悲惨的当事人才知道他分明是在欺负我。 我把心一横:“我要振妻纲,说三天之后走就三天之后走,要不然我就不去了。” 景琛完全无视我,拿着我常穿的几件衣裳开始打包。 他在房间里面东走西走,我便跟着他的身后东走西走,还不断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数次之后,景琛被我问得厌烦,终于开口道:“我决定了,用过午膳我们就上路。” 我见景琛的表情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立刻妥协了下来,谄媚又柔声细语:“我刚跟你开玩笑呢,明天就明天走。” 景琛似笑非笑地斜着眼睛看我:“不振兴妻纲了。” 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线:“我跟你说笑的,夫妻间的闺房之乐不是?” 景琛铁面无私道:“可我还要振夫纲,说了下午走就下午走。” 念邪进房间来的时候,我正对着景琛软磨硬泡,希望他改变主意。 “娘亲,你又怎么着爹了?” 我终于放弃劝说景琛,并且由着讨好奉承他转向对他恶语相向:“别跟我提他,整个一个无情无义,薄情寡义的形象,我恨死他了。” 景琛略过我的抱怨,嘱咐道:“邪儿,你去通知幽姨和陆叔叔,说我们下午便上路。” 念邪指了指匍匐在床上咕哝的我:“爹,你确定能够搞定床上的娘亲。” “你娘亲在床上最好搞定了。”景琛看了我一眼,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念邪毕竟还小,不知道景琛是话里有话,待到不见念邪的身影,我便啐了一口:“我从前怎么没有觉着你这样不要脸。” 景琛顺水推舟:“现在觉得也不晚。” 我看着他一脸不在意,便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郁结得不行,无奈只能将自己深深地埋在软褥里。 祈求着天能不能收了面前这个不要脸的男子。 其实我并没有完全妥协,为了做最后的挣扎,我连午膳都没有吃,以此来表明我对景琛所说的吃过午膳便上路的决定的抗拒。 可是最后还是饿着肚子被景琛扛上了马车,就算这样我也没有就此折腰,闭着眼睛对景琛的殷情视而不见。 ... ------------ 第1009章 与妻书(52) “娘亲,你看爹对你多好,知道你没有用午膳,专程为你打包了一分,还是热乎的呢。”我听见念邪吞口水的声音,同时也闻到了饭菜的清香,几乎下意识便能判断全是我最爱吃的菜色。 景琛诱惑道:“要是路上我们碰到好玩儿的东西,你没有填饱肚子没有力气玩儿可怎么办?” 幽木也在一旁劝说:“促狭一会儿就够了,我看邪儿还很没吃饱的样子,若不是我拉着,估计这些菜就不复存在了。” 我很赞同幽木的说法,念邪的肚子就像是填不满的黑洞。 我赶紧转身将菜篮子提了过来,又转过身去。篮子一共四层,一层层看,有鸡肉,有鱼肉,有百合莲子粥,有点心。 我看着肉类觉得有些油腻,便只端出了粥和茶果点心,将剩下的给了念邪:“剩下的你吃。” 念邪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呆在陆轻檀的怀里大快朵颐起来。 我喝了一口粥,随即又咬了一口珍珠翡翠虾饺,挑剔道:“粥太清了,没有可口的黏度,糖也放少了,显得淡而无味,实不副香。莲子里面的莲心没有剔除,苦得我舌尖发颤。百合怎么能这么大片,看着我还以为木片在粥里面游呢。还有虾饺,虾肉肯定不是瑶池边上早晨爬出来的,肉质下层不鲜嫩,一咬就碎成粉粉,没有半点嚼劲。” 幽木感叹:“让你填饱肚子,谁让你在这里挑三拣四的?” 我的视线越过幽木,直接看向景琛:“综我上所述,你对于你的行为并没有十分正确的悔恨意识,我决定一路上都不同你说话。” 景琛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过视线去。 念邪以狂风席卷岸口的速度解决了肉食,舔吧舔吧嘴巴,说道:“别的女人难以理解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的娘亲更让人难以理解,她是一闹二哭三寂静。” 我用筷子夹了一只形状最为完美的虾饺塞进念邪的嘴里:“你还是闭嘴吧,尽乱说。” 念邪嘴唇动了一动,我知晓他估计是要将嘴里的虾饺嚼吧嚼吧吞下去,立马以雷霆之速从他嘴里夹出那只饺子,不嫌弃地塞进自己的嘴里:“邪儿,你要是再吃,估计要闹肚子疼了。” 念邪竖起一根手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恳求着:“娘亲,我就吃一个,一个就好。” 我见托盘里面还有三四个虾饺,赶紧全都往嘴里塞了进去,然后指了指盘子里面孤零零的一个虾饺,惋惜道:“娘亲就一个了,邪儿吃一个不好,不好。” 陆轻檀忍俊不禁。 幽木在一旁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倒在陆轻檀的怀里笑得跟癫痫发作一般,笑声中夹杂着称赞:“你们两绝对是活宝,活宝。” 景琛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休憩,完全不受我们嬉闹大笑的影响。 我本想数落数落景琛,但一想到自己方才说的不同他说话的决定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靠着马车闭着眼睛装睡。 ... ------------ 第1010章 与妻书(53) 我原本只是想休憩一会儿,没有想到真会睡着。 醒来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马车经过闹市,人言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路上行人的脚步冗杂错乱,纷纷踏在人心上。 我撩开遮挡着小窗的软帘向外望去,大街上的繁华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估计是刚睡醒脑子不灵活的原因,我一时竟想不起这究竟是哪里。 我下意识便问道:“景琛,这是哪里呀?” 出口我便发觉自己打破了自己发出的誓言,但是一想到自己常做这样的事情,也就认命地接受了。 景琛一副‘我就说你忍不住’的表情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不就是星渺国京都的长街,不过是几十年后的光景,竟没有想到十年如一日,没有古朴倒像是新建的一般。” 我后知后觉道:“我们分明可以直接降临浮生宫,怎么多此一举驾着马车来,耽搁时间。” 景琛淡淡地说了一句:“绿耳,有人竟然嫌弃你。” 我不知道景琛口中的绿耳是谁,只感觉马车在平坦的大道上竟然跑出了上山下山一样颠簸的感觉,颠得我胃里一阵翻腾。 陆轻檀见着幽木脸色变白,不由得皱起眉头:“绿耳,幽木有了身孕,你再这样我将你炖来吃酒了。” 马车果然又恢复了起初的平静,哒哒地慢跑起来。 陆轻檀见我满脸的疑惑,告知真相:“绿耳是天宫出了名的快马,善战耐跑。我们自然是可以自己降临浮生宫,可妖魔道最近朝着星渺国的方向闪着红光,随缘说那是一种信号的释放,在星渺国一定有魔的存在,等待迎接妖魔道大开。景琛说我们一到人间就开战实在是紧张了些,不如坐坐马车缓缓心情。绿耳一日千里,收敛得心都快碎了,才用一天时间赶到的。” 我这次觉得自己是抓对他话里的重点了,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怯怯道:“我们现在已经在星渺国的境内,如果真的有魔,那么现在的状况就是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的境遇很危险。” “若是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你说得极正确。”景琛欲抑先扬,“如果有了我和轻檀,那些所谓的魔倒是很危险的。” 景琛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分明是很狂傲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我喜欢他这种泰山崩于顶也依然恬淡自若的样子,出于本能的紧张瞬间被景琛的自信抹平,他在,我不怕。 绿耳突然停了下来,景琛淡淡道:“我们到了,下车吧。” 我本想问问他怎么知道到了,可他们都纷纷下马,我也不再耽搁跟着下了马。 马车刚好停在赌坊的门口,整条大街上的变化不过是店家的变化,没有一点时间过去留下的痕迹,而这座赌坊却有了些古朴年岁,一看便是历史很悠久的建筑。 明明知道浮生宫的那些人已经与黄土化为一体,我竟有些小小的期待,期待那些人都还在,他们还唤景琛主上,唤我主母。那个叫秦风的少年还能以下犯上地同我争吵,却也对我的差遣惟命是从。 ... ------------ 第1011章 与妻书(54) 陆轻檀忧心忡忡道:“看来浮生宫已经换了天下,只是不知道秦风是死是活?” 我敏锐地听到秦风二字,立刻问道:“秦风不是凡人吗,他应该早已经死去了呀。” 景琛沉着脸不说话,陆轻檀便答道:“景琛恢复记忆的时候便破格度他仙气,他算是神仙了。景琛让他留下来继续打理浮生宫,也守着禁地的婆娑双树。” 陆轻檀还想接着说下去,景琛突然打断道:“如故秦风在,现在是不营业的,而且这招牌上的灰尘已经积起了很厚的一层,他知道我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再者秦风接受了我的仙气,我只要到来他便能很快感应到然后出门迎接,我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他都没出来,种种说明秦风一定出事了。” 陆轻檀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哪一路的小妖魔,竟这么没长眼抢占了死神的寝宫,景琛,你可手下留情些。” 景琛眼光一冷:“敢沾染浮生宫,我一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景琛在前,我牵着念邪紧随其后,陆轻檀和幽木压尾。 我担心道:“绿耳要是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景琛自从知道浮生宫里有了外人,一直闷闷不乐,冷冷道:“我还真希望看到能将绿耳偷走的人。” 我扯着后背的空出的衣衫,执意要个说法:“你怪言怪语的是个什么意思,又不是我沾染了你的浮生宫。” 景琛回头望着我的眼神火光四射,看得我顿时蒙了圈。 念邪的小手在我的手里动了动,提醒道:“总是在该聪明的时候糊涂的娘亲呀,这浮生宫本来就是因你的名字而取名,那是爹在人间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何谈沾染一词。爹生气的根本是那些小魔小怪竟然沾染了他送你的礼物。” 我恍然大悟,心里极其内疚,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便主动上前,将空着的手塞进景琛的手里。 景琛嫌弃道:“手这么凉,谁要牵?” 我呵呵笑了两声,知道他已经妥协了一般,便理所当然道:“我害怕,邪儿也怕,你要牵着我。” “真是没用。”景琛切了一声,却收紧了握着我的手。 我心想,这个男人其实还是挺好哄的。 至此我和景琛之前的恩怨算是彻底清楚了,我不再计较他不让我振妻纲的事情,也选择忘记他粗鲁地将我扛上马车的事情。 我憋了一路的话,此时尽数翻涌到嘴边,收都收不住。 “景琛,等会儿我是不是能够用仙术制服妖魔了。”我心里一阵欣喜,“想想就很激动呢。” 景琛很谨慎地迈着前进的步子:“你想想就行了,别说你,就是幽木也不一定能够制服里面的妖魔。” 我不服气道:“虽然我原谅你了,可是你不能小瞧我。我们都还没有见到里面的妖魔,你怎么就知道我打不过。” 景琛也不点破,将问题抛给懵懵懂懂,认认真真看着脚下路的念邪:“不信你可以问念邪。” ... ------------ 第1012章 与妻书(55) 念邪被点名,反应了片刻才点了点头:“爹说得没错,越往前走,里面的魔息就越是浓重,不止浓重,还有些熟悉。我想我又会见到爹的旧识了。” 幽木忍了多时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道:“我真是服了你们了,明明可以不打草惊蛇地取回婆娑双树的果子,现在倒像是大声昭告我们来访了。” 陆轻檀揽着幽木的肩膀,宽慰道:“木木,你有了身孕就不要随随便便生气了,对肚子里面的孩子不好。景琛就是想告诉他们我们来了。” 我酸溜溜说给景琛听:“要当爹的轻檀真是越发地温柔心细了呢。” 景琛反将我一军:“你若是也有了身孕,你会发现我也很温柔心细的。” 我站定了身子,揪着他的耳朵问道:“听你这意思,我没有身孕这件事全怪我了。” 景琛赶紧讨饶:“哪里哪里,全是为夫的错。” 我仁慈地放开了手,走在前面。 景琛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我护在身后。 我还没有来得及责怪景琛突然的拉扯惊吓到我的时候,便看见两道血红獠牙的光从石壁中生出又隐没到另外一边的石壁里。 我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忙问道:“这是什么?” 念邪说道:“果然是爹的旧识,这是燚魔的獠牙光矢,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我愤愤不平:“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放冷箭,真是小人。” 又一道光矢从墙壁出来,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朝我急速窜来,景琛知道避无可避,便伸掌打出一片绿色的焰火,看似温柔无害,却硬生生将那光矢包围直至吞噬。 我这里惊得冷汗直冒,幽木却已经笑得前俯后仰,陆轻檀怕她笑得过头伤到孩子也伤到她自己,在一边替她顺气。 幽木站稳之后便说道:“符生,这就是祸从口出,你就安安静静的。” 念邪早就在一旁气得不行:“竟然敢动我的娘亲,是该让这两个丑魔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了。” 念邪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一滴血从毛孔渗出蔓延成满目的血雾,他呼道:“我以上古神兽之名,血封山石。” 雪雾像是领了什么旨意,慢慢散开,最后眼前又恢复之前的一片空明。 景琛满眼的激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邪儿刚刚用的是无形结界。” 念邪炫耀道:“娘亲,不会再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两边飞出来了,我们可以无所顾忌的走路了。” 我睥睨地看了幽木一眼:“瞧见没有,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祸从口出的,我有这个资本。” 念邪真是太让我长脸了。 念邪摇了摇头:“你怎么老和幽姨水火不容?”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懂什么,这是姐妹情趣。” 念邪拍着马屁:“娘亲果然如同一潭深水,让人因为觉得神秘而心生向往。” 我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牵着他的手肆无忌惮地走在前面,走出两步又退了回去,虽然感觉景琛没有念邪厉害,我就更不该抛下他了。 ... ------------ 第1013章 与妻书(56) 这条宽敞明亮的通道看起来一眼望不到头,可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我们便进入了浮生宫。 隧道中心处东南西北有四条路,各自通向浮生宫的一个地方,景琛带我们走的那条路恰好是到彼岸花阁前的长桥一端。 于是,我们一出通道,便看见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各自手中执着一把折扇,一把半开,一把全部合在一起,他们一深紫一墨黑站在桥上,俯瞰水中的游鱼嬉戏。 因着感应到我们的到来,两个男子纷纷转头看向我们,笑得意味深长,看样子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反而像是有意在此处等我们。 我看清两人的长相,一阴柔一阳刚,一如春晓之花,一如展飞之鹰蛰。 身着深紫色的男子最先打破静谧的氛围:“敢问司徒易在何处?” 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念邪挺了挺小胸膛站了出来,铿锵道:“家父早已经身死。” 深紫色男子凝眉看了念邪半晌,轻蔑地说道:“你就是他和人间凡女生出的那个竖子。” 我听着这陌生男子对念邪出言不逊却不知道如何收拾他而感到着急,景琛已经不动声色地出了手,刚刚英气勃发的男子捂着肚子呼痛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景琛孤傲道:“注意你说话的措辞。否则我下一次出手不会这么简单。” 我崇拜地看着景琛坚毅的侧脸,眼中桃花直冒。 他转过脸来正对我笑眯眯的眼睛,宠辱不惊道:“不用崇拜我,应该的。” “想必你知道将将打你的便是我现在的爹,冥王景琛、,他有些冲动就是了。”念邪笑了笑说道,“看你胸无点墨到词汇如此无耻,想来你就是我爹口中那个自以为绝顶聪明的燚魔,而你旁边的定是阴险狡诈,总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唆魔了。你们身为魑魅阁的四大护法,却最终背叛魔尊,现在又来浮生宫做些什么?” 燚魔挥袖道:“魔尊?别跟我提那个懦夫,身负强力,若是带领我们奋斗是有能力和天宫一分高下的,后来却因为一个女人在羽翼未成熟之前惹怒天宫,将魑魅阁弄得支离破碎。所以不是他将我们赶出来,是我们自己要离开另外寻觅新的主子。” 幽木讥笑道:“新的主子,你是说妖魔道中的妖魔吗,他们自身难保,哪里能够作为你们的主事的人呢。” 唆魔媚笑着:“妖魔道封印的打开指日可待,再没有上神能有能力与之抗衡,九州八荒将是魔的天下。我等皆是受妖魔道中最强尊魔的指引在这里等待他的重新出世,人神界将会迎来一场由魔主导的洪水浩劫。” 我实在看不得一个阴气的男子如此猖狂:“谁说再没有上神,弋芷若是没有死呢?” 景琛和陆轻檀,幽木都纷纷看向我。 唆魔飞眼入鬓,魅惑得不成人样:“休要唬我,远古上神只剩下弋芷,她的陨落天地皆知。” ... ------------ 第1014章 与妻书(57) 我知道自己一时口快说出了实情,却也明白此时并不是时机,立刻打着哈哈:“唆魔,你一个大男人化着这样娘里娘气的妆容不觉得别扭吗?就算你不觉得别扭,你有没有问过你的朋友燚魔觉得别扭不别扭。” 唆魔指了指我,眼中显露出明显的噬血杀意,还露出嘴里藏着的尖锐牙齿:“燚魔,她的骨血只能由我享用。” 我悸颤了一下,镇定道:“只怕你没有那个命。” 豪言壮志说完,为了安心我特意问了一下景琛:“还能对付吧?” “当然,来我浮生宫,还扬言享用我夫人的骨血,我便是将你们抽筋扒皮都不足以抵消你们的罪过。”景琛声音雄浑响亮,“留些遗言吧,你们来我的浮生宫作甚?” 燚魔并无担忧,手中折扇轻摇,成竹在胸道:“冥王真是易怒,婆娑双树的果子已经结成,我们受尊魔的指示守着这些果子,不让仙界的人碰触。” 我趁机问道:“你们把秦风怎么了?” 燚魔说得云淡风轻:“你说的莫不是那个半仙半人的男子,他不肯配合,我便用琵琶钩住他肩胛,想看他慢慢流血而死,竟没有想到他的血液再生的速度极其快,这么些日子却还有些气息。” 我能够想象得出秦风有多遭罪,怒不可遏道:“景琛,替秦风讨回来。” 景琛指了指彼岸花阁前院的青石桌凳:“夫人和幽木带着邪儿去一旁观战就是了,他们交给我和陆轻就已经是妥妥的了。” 我深信不疑,一手牵着念邪一手拉着摩拳擦掌想要参与战斗的幽木往景琛所指的地方走去。 我们找了一个能够全方位无障碍观战的方位挨次坐了下来。 念邪兴奋之后便是一脸的不尽兴:“可惜了一出精彩杰伦的好戏,若是有些茶果吃食满足口腹之欲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我对浮生宫熟悉得很,正想说去弄点吃食来逗念邪开心开心,只听得幽木无奈道:“看来我们是不能安安心心地看戏了。” 话毕,便见十个唆魔从天而降将我和幽木团团围住,透过人与人的缝隙见景琛那边也是如此光景。 我感觉到一阵头疼:“这唆魔竟是什么怪物,还会分身术不成。” “唆魔其实是梦魔,他深谙人性所有弱点,能够根据人性各种弱点将之困死在梦里。娘亲切记,呆会儿所见一切皆是虚幻,无恨无爱无念无怨无贪自然无敌,不再受他制造的梦魇控制。”念邪忧心匆匆地握着我的手,一脸的不放心。 我知晓这次我们要战胜的不是唆魔,而是被坚强外表伪装起来的内心深处最脆弱的自己。 其实比起我自己,我更加担心念邪,几乎能够想到念邪会面对的梦境,一定与司徒易和邪雪的死亡有关,我不能够确定他是否能够克服内心的一切情绪,突破那些虚幻。 可就算他能够突破克服,我也仍旧心疼让这么小的他再一次经历那些痛苦。 ... ------------ 第1015章 与妻书(58) 我因着念邪对唆魔产生了恨意,等下一定让景琛多多折磨折磨他。 唆魔的真身一身令下:“三界皆逃不过,因情生,因爱死。我为你们准备了一场壮阔的爱恨情仇。去吧。” 随即唆魔的一个分身便朝着我急速奔来,从我身体穿过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漆黑一片像极了我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之前做的那个梦里的场景。 因为熟悉所以并不害怕。 暗幕终于一点点拉开,中间露出明艳的光。 我走进那片光芒,竟然到了狂风呼啸的海边,吹得我发丝凌乱飞舞。 我撩开遮住我眼睛的发丝,视线里只见一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向海的深处走去。 我几乎没有思考,心跳如同放置冰雪里静止冰冻了一般,我发了疯一般奔向视线里的身影,眼中酸涩发热,眼泪刚出来便被风吹散。 我尝试了好久,用尽了全力才能叫喊出声:“景琛,你给我站住,不要往前走了,你站住。” 景琛果然站住了,缓缓转过身子,如同往日一般对我微微笑道:“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我拖着海水奔到他的身边,那种恐惧就算摸到他的身子也没有消散,好半晌我才确信自己赶到他做傻事之前。 我一边捶打着他的胸膛,一边泣不成声:“我们才成亲不久,我们好好的,你这是要干嘛?” “符儿,这天地马上就不成天地了,妖魔道封印破的时候,三界便回到混沌之初。妖魔涂炭生灵,我没有办法改变即将到来的噩梦,我更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噩梦变成现实。”景琛捧着脑袋崩溃地蹲到地上,迎面而来的剧烈的带着腥味的海风吹得他发丝凌乱。 我知道景琛的责任,他和天帝同样有着保护天地的使命。妖魔一出,天宫晦暗,人间也不成人间,他万万是接受不了的。所以他宁愿在世界还安宁的时候先一步离开,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曾经守护的东西慢慢被摧毁,最后再慢慢带着愧疚和悔恨灰飞烟灭。 我哭哑了嗓子,像是嘶吼的乌鸦:“那我呢,天地颠倒,你生不如死。可你死了,我怎么办?” “符儿,是我太自私,我该带你走的。”景琛推开我一段距离,拉着我的手,眼神分外坚定,“符儿,我们生不能同时,我们便死在一处,同眠一处。” 我更紧地回握他,眼中的笑意更甚,有他在身边,我生死何惧。 景琛拉着我,我们一点点走向海洋深处。 当海水漫过我的腰部,脖子上的白玉突然发出灼热的光,我觉得胸口一阵发烫,甩开景琛的手将白玉拿出来放在衣襟外,才稍微觉得没有刚才那般烫人。 我神智突然清醒,想起这不过是唆魔为我编织的一个梦,他想让我跟着景琛的虚影走向海的深处,从而真的死在他特意为我编织的梦里。 “符儿,你怎么了?”景琛试图伸出手再次牵起我的手。 ... ------------ 第1016章 与妻书(59) 我躲开景琛的手,往水浅的地方退了几步。 “符儿,别怕,我陪着你呢,不管到哪里我都陪着你呢。”景琛满目深情地诱惑着我。 我对着他不住地笑,最后笑出声来,许久之后才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你和景琛长得一模一样,可你不是景琛。我的景琛是这个世上最勇敢的人,他敢和一个随时能让他莫名死去的女人在一起,他为了天宫安宁敢单战魔尊,他为了给我的嫁衣锦上添花,他敢以一敌两只上古凶兽,他一条腿都没了却在我面前哼都不哼一声。他深爱这天地,更深爱这天地间渺小的我。所以就算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放弃拯救和弥补,为了他爱的人,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奋战而不是就此死去,更别说还拉着我一起死去。唆魔,我敢说你一定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不知道宁愿自己魂飞魄散也不愿让一人受半点不如意的心情,景琛怎么会拉着我寻死呢,他只会为了我活下去,活得比我长久。” 一袭慷慨激昂的话说完,面前的景琛如同玻璃一般碎裂成渣滓,我又回到彼岸花阁前。 景琛正微笑地看着我,我想若是他也听见梦里我对唆魔说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我终于长大了,可以在没有他在的时候,坚强地一个人面对事情,并且还能用全部的理智将事情处理得很好。 唆魔捧着脑袋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全部突破了我造的梦。” 念邪愤愤不平地抱怨:“我还没有说你,你倒是先兴师问罪来了,你怎么把我弄到那么一个恐怖的鬼屋了。我毒王谷一年四季百花绽放,花香四溢,一派生机勃勃怎么就成了那样死气沉沉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若不是为了多看看司徒爹爹和邪雪娘亲,我早就出来揍你了。” 从念邪的只言片语看来,我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的梦境。 又看幽木也是皱着眉头一副要找唆魔算账的样子,知道她们的梦都不美好我也就安了心。 燚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让你们安然无恙地从唆魔的梦里出来是他的失误,也是我的大意,但是我们也并不只有这一点点本事,要不然就对不起冥王亲自光临这样兴师动众了。” 我想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的看戏了,突着腰让念邪帮我捶了捶才坐了下来,将念邪抱到我身旁的位置坐好便不再理会他。 景琛和燚魔在桥上打斗,桥上毕竟地势有限,唆魔便和陆轻檀在桥下一端平坦的地方一决高下。 因着陆轻檀所在的位置较为阴暗,幽木站起来走到离我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 我知道景琛一定会赢他,却仍旧不由自主地屏息凝视,手心捏了一掌的汗。 景琛飞身而起稳稳站在燚魔的肩膀上,这对自负的魔来说分明是极具有羞辱意味的一招,偏景琛还露出一副清闲的样子,更惹得燚魔鼻孔微张,鼻息浓重,真正的丑态百出。 ... ------------ 第1017章 与妻书(60) 燚魔双手呈现明火,抓住景琛的脚腕便是旋转飞甩,景琛被甩了出去,借着桥头的柳木一登,掌心向外带着吃人的幽蓝之光打向燚魔。 念邪在一旁看得心急,恨不能自己上去:“爹真是太慢了,明明半刻钟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拖延这么久,让他们还以为自己或许有赢的机会。” 我白了他一眼:“要不然你去?” 念邪连忙摇了摇手:“再过两三年,我随时伸伸手都能捏死他们,哪里还容得了这样的宵小闹腾到娘亲大人的面前来。不过现在我要是去跟他们打,一定会被虐待得不成样子的。” “那不就结了,闭上你的嘴,我们看看你爹斗蛐蛐儿,耍耍英俊神武。”景琛的表情淡定得如同在和我玩闹一般,我何尝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跟他纠缠这么久不过是让我和念邪看个欢喜,顺便也彰显一下他的本事。 作为贤内助,我自然是要如他的愿,并且配合地给以崇拜的眼神。 不多时陆轻檀已经将唆魔解决,凌空飞到幽木身边,然后揽着幽木的肩膀坐到我和念邪的身旁。 幽木看着还没有结束战斗,且越来越烈的战斗吃惊道:“这燚魔看起来很难缠的样子,轻檀你去帮帮景琛吧。” 陆轻檀手里玩着一缕幽木的头发,无心答道:“是难缠,不过是景琛难缠,就算将我和燚魔捆在一起打景琛,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那……” 陆轻檀头都没有抬起来半点,指了指我的方向,幽木便明了,幽幽道:“一直以为景琛是个很稳重的男子,没想到他幼稚起来也是极端幼稚的。不过既然有免费的戏看,我们不好好观赏一番岂不是浪费了他一番苦心。” 此时燚魔食指指尖靠着眉心,眉心猩红光芒时隐时现,不断的血红獠牙从眉心钻出来,朝着景琛打去。 景琛上下翻飞躲避着燚魔的攻击。 他终于躲得不耐烦:“我夫人估计也观赏得差不多,让你赢比让你输难得多了,因为你实在太弱了。” 景琛的表情太过夸张,我要是燚魔,我多半是被他轻蔑的语气和狂妄的话气得败下阵来的。 燚魔却是也走火入魔了一般,手刀交错朝着景琛劈来,景琛左右不断侧肩躲过,瞬移到他的背后,两手向后扣住他两节锁骨,狠狠将他在半空中飞舞了半圈,华丽丽地摔在地上。 景琛手掌抚过他心脏的地方,手掌绿色的光芒被吸引着钻进他的身体里,最后燚魔慢慢化成漫天的萤火,消失不见。 我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燚魔怎么了?” “景琛的自然之力有净化的作用,而所有魔都是由着七情六欲幻化而成,净化之后自然缺少了成魔的必要条件,所以燚魔便灰飞烟灭了。”陆轻檀解释之后,又喊了一声,“桥那端还有一个。” 景琛点了点头,按照刚才的方法也净化了唆魔。 我欢呼雀跃地奔向同样也向我走来的景琛,几乎是跳到他的身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他怕我摔倒赶紧托住我下滑的身子。 ... ------------ 第1018章 与妻书(61) 我的额头抵着景琛的额头说道:“景琛,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要永远这么崇拜你。” “都已经是为人妻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咋咋呼呼的。”景琛一脸嫌弃,“不过你的要求很正常,我准了。”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准什么?” 景琛怒瞪着我不说话。 我声音细如蝇:“你准我什么?” “准你永远这么崇拜我。”景琛犹豫半天说道,两边脸都有些可疑的绯红。 我:“……” 幽木说得没错,他真是幼稚极了。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闲话了几句,便赶向禁地取婆娑双树的果子。 禁地的门口被施了法术,那扇石门已经不见了。 “爹说得真没错,唆魔就是阴险。这并不是什么法术遮挡了石门,而是真的没有石门了。这是梦魔一族的逆天禁术,时空位移,让这里回到很多年前没有开凿的样子,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他应该是在被爹净化的前一刻用的。”念邪肥嘟嘟的小脸焦虑得五官皱到了一起,“爹,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能不能进入禁地。而是就算我们进去还能不能看到婆娑双树,毕竟禁地的时空回到了很久以前,要是回到没有婆娑双树的时候,我们怎么办?” “你知道得太多了,司徒易以前是不是将这些当做睡前故事讲给你听呀。”我将念邪搂进怀里,“真是可怜的孩子,来娘亲抱抱。” 念邪在我的脸上亲了亲,天真道:“司徒爹往常是很少同我说话的,是你和爹来了之后,他才告诉我这些的。邪儿不可怜,有邪雪娘亲,司徒爹爹,还有娘亲你和景琛爹爹。” “我就开个玩笑,谁让你又开始煽情的?”我嫌弃地推开念邪。 我的玩笑并不好笑,至少陆轻檀和景琛的眉头都是越皱越紧了,想来该是一筹莫展。 “我们目前只有两条路。”我提着嗓子,声音洪亮到完全能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第一条就是我们劈山,第二条就是如果第一条不行我们便别无他法,现在肚子饿了,不如弄点吃的喝的,肚子填饱了,没准就想到什么好方法了。” 说罢,我的肚子应景地咕噜噜叫了起来,念邪捂着嘴笑弯了腰。 “劈山倒是能够做到,但是却不能做,浮生宫只有这个禁地建于地底下,若是劈了这里,禁地会塌陷的。再者正如念邪所说,婆娑双树还在不在里面也是一个应该考虑到的问题。” 我充满期待地问道:“所以?” 景琛轻轻弹了弹我的脑门,眼睛了装满了碎星子:“如你所想,我们可以去犒劳犒劳自己的肚子了。” 我们一行人在浮生宫折腾饿了,便又回到地面上找了一家酒楼进去,人多得厉害,耳边只能听见不断地吵嚷声,却是一句明白话都听不清楚。 景琛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我已经是他能接受的吵闹的极限,再多一点杂音他便是不能接受的。 小二将我们带上二楼的雅间,除了贵几两银子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隔音效果还是过得去。 ... ------------ 第1019章 与妻书(62) 我一向都不爱点菜,因为看了菜单会想所有菜式都来一份,奈何我的肚子又装不了这么多,我不喜欢忍痛割爱的选择几道,全是我最爱的,于是总是景琛点菜。 小二见我们半天都没有报出菜名,便主动数着:“小店有鸭胗鸭肠鸭肝鸭头鸭翅鸭胸鸭鸭脚鸭腿鸭舌,卤鸡翅卤鸡头卤鸡胸卤鸡腿卤鸡脚卤鸡胗,苏州狮子头,江南烟雨楼,南朝隔岸花,水中雾非雾,凤凰游,比目鱼,鸳鸯翅,连理粥,珍珠羹,酒酿丸子。请问各位要些什么?” 我听得目瞪口呆,见他停下来愣愣地送过一杯茶:“你要喝点水吗?” 小二说道:“这倒是不用了,客官点菜吧,早点早上菜。” 他说话的语速极快,完全没有停顿,我除了听到最后的酒酿丸子,其他一概没有记住,看了看其他人也是一脸迷茫没有比我的情况好许多。 我说道:“每人一碗酒酿丸子。” 小二吃惊地看着我:“就这样?” 景琛说:“按照我们的人数上一些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就好了。”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小二像泥鳅一般转身钻进了人群里。 等菜上来的空挡,我便问道:“唆魔为你们造了什么样的梦,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幽木主动说道:“我看到轻檀被荆棘困住动弹不得,他浑身是血,我用法术砍掉一些,荆棘便生长出更多的尖刺。轻檀忍耐地闷哼到最后无助地求我拯救,然后又说些之前对我种种的好,他不怕死只怕再也见不到我,最后便想要我也进入荆棘和他一块儿死,说是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起初相信了还踏出了步子,不过后来有些想吐,吐过之后也就清醒知道自己所见皆是梦境。” “我和幽木所见是差不多的,不过却是直接将梦境打碎的。”陆轻檀兴致勃勃地问道,“景琛,你看到了什么?” 景琛柔柔地看着我,说道:“夫人,你说吧,我见到的应该同你差不多。” 我也不推辞,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我看到景琛要去跳海,并且还要拉着我一起跳,荒谬是荒谬了点我还是答应了,海水漫过我膝盖的时候胸前的白玉便发出慑人的光亮,还烫得我胸前一片灼热,然后我就清醒了。我说了一长串的大道理,那假的景琛估计就无地自容了,然后自己像被捶了一圈的镜子裂成碎片了。” 景琛和陆轻檀同时拍了拍桌子,脸上的表情比我还要激动。 幽木蹙着眉头:“轻檀,符生的梦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陆轻檀一只手安抚地搭上幽木的肩膀,眼睛却和对面的景琛对视:“景琛,你是不是也知道该怎么办了?” 景琛点头。 我们三个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弄得满脑子的雾水。 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景琛彻底放松,表情和缓:“我们再说终于知道该如何进入禁地,取得婆娑双树上的果实了。” ... ------------ 第1020章 与妻书(63) “你接着说。”被吊着胃口的感觉是极其不爽的,我迫不及待道。 “唆魔是时空的改变,我却能逆转乾坤。你刚刚提到白玉,我才想起白玉墨玉合在一起就是乾坤玉,当天地空间转换,我们在时间和空间的缝隙中进入禁地就成了。” 听着很奥妙的事情被景琛说得云淡风轻,不值一提的。 我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不过见他信心十足,也不由得展颜欢笑。 因着想出了办法,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只我和幽木时不时逗逗嘴,也是上一秒争吵得不可开交,下一秒又联合在一起反击陆轻檀或者景琛嘴里说出的有损我们地位的一些言论。 念邪只做一个安安静静吃东西的小孩子,从始至终,脑袋都没有从桌面离开过。 吃饱喝足,我们便说说笑笑回到浮生宫的禁地前。 景琛粗略地告诉我所要做的事情。 我和景琛面对面站着,我左手执白玉,景琛右手执墨玉。我们的手似乎有着夙因的指示,不由自主便互相靠近,最后两掌紧密相合。 景琛的中指长我一个指节,很多个比他早起的清晨我曾细细端详,甚至能够清楚地说出那根手指有多少条纹路,各自是怎样的走向。 由于白玉紧贴着我的掌心,我便能够清楚地感知它在我的手心快速旋转。 突然一阵强光从指缝倾泻而出,光圈不断地扩大,慢慢地将我和景琛笼罩其中,从光圈向外望去,禁地的石门大开。 “我们快进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景琛已经就着贴合的掌心与我十指紧扣,拉着我进入了禁地。 我再次见到婆娑双树,他们比之前更加葱茏,原来成型的果实更加圆润,一个红火,一个湛蓝,色彩相得益彰甚是好看。 只是先前果子里的婴孩儿已经不见了踪迹。 我偏头看了看景琛,他眉头深锁,眸光晦暗深沉,显然也发现了那两个果实与先前的不同。 “景琛,为什么果子里面的婴孩儿不见了呢?” 景琛指了指婆树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树下有个裸的婴孩儿,粉扑扑的色泽,浑身透着流动的光,小手小脚不停地飞舞在空中,像个翻不过身子的小乌龟。 我大胆地猜测着:“果子里面的婴孩儿该不会变成真的孩子了吧,那不是应该有两个吗?” 景琛很平淡地解释着:“这是用落清欢和楚煜的血滋养出来的孩子,以前婆娑树的果子中的男童女童只是弋芷的灵力和神识的幻像。。” 那个婴孩儿是落清欢和楚煜的孩子。 听景琛这么一说,我飞奔一般跑到树下,将地上的婴孩儿抱了起来。 她是个女童,眉眼间像极了落清欢,睁着水晶葡萄一般大小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我,最后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形状。 我被这样纯净轻盈的笑声俘获,心底一片柔软。 我吩咐着:“景琛,你快点把外袍脱下来,我得将她裹着,她还太小了,别冷着了。” ... ------------ 第1021章 与妻书(64) 景琛捂着衣袍,拒绝道:“这女娃娃是天生仙体,出生修为就不低,哪里能被凡间的疾病所困扰。” “她是姐姐的孩子,姐姐现在已经不在了,我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她的。你若是真的对我好,就要爱屋及乌,也对她好。”我语重心长地劝慰着,见景琛依旧无动于衷,我便沉了沉脸,怒斥道,“一句话,你要是不脱我就脱。” 景琛二话不说脱了衣袍递给我。 我用衣服将怀中粉嘟嘟的小娃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逗着她:“女娃娃,从今以后,你就要跟着我了。你还没有名字吧,我取你爹的姓,你娘的名给你取名楚清欢怎么样。” “怎么样?她又不会答。”景琛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嘟囔道,“一个念邪就已经够我受了,现在又来一个小娃娃,你对我的在乎本来就少得不行,这下更是如此了。” 哎,我要怎么跟景琛说呢。 念邪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妹妹,我因着弋芷所说要为天下献身,自是不能实现他的心愿了。 可小清欢的到来就像是上天的恩赐一般,让我和景琛在一起的短暂人生能够圆满,虽然不能陪着他一生一世,至少也要让他拥有一子一女。 况且景琛是我那么深爱的人,我怎么忍心让他默默承受着失去我的痛苦,给个小娃娃让他带着,也能分分他的心。 景琛纵使现在不理解,以后总会理解的。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我不在乎他,相反我很在乎,如果可以我是想要和他生生世世的。 我在心里叹了叹气,然后梳理了情绪,安慰景琛道:“好啦,好啦,吃个什么醋,比念邪都幼稚。” 景琛黑着脸来搂我的腰,被我侧身躲过。 我正站在婆娑双树的中间,双树比我高不了多少,我走到树下踮起脚尖便能够够到,只是手指刚触到红果的时候便像是雷击一般,全身都止不住地哆嗦。 景琛扶着我,紧张道:“身子有没有受伤?” 我有些挫败道:“我怎么摘不了果实?” 景琛紧皱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真是败给你了,什么时候还想什么摘果子了。” “我真没事。”怕他不相信,我站起来蹦了两下。 突然想起我和念邪证明自己没事的方法原来如出一辙,也不知道是他偷学我,还是我偷学他。 “真没事?”景琛真是越来越啰嗦。 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肯定道:“真没事。” “那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试一试。”景琛嘱咐我之后,便也去尝试摘果子了。 我提醒道:“你小心一些,我碰到那果子浑身便一阵酥麻,身上的力气刹那间被抽空了。” 景琛微微伸手就将蓝色果子摘了下来,随后又很轻松地将红色果子摘了下来。 两个在树上碗口一般大的果子到了手心转眼就变得如同菩提子一般大小了。 我嘟着嘴不服气道:“怎么你摘就没事,莫非这婆娑双树还认生?” ... ------------ 第1022章 与妻书(65) 景琛转瞬便忘记刚刚的不快,笑着从怀里掏出手绢子,将果子包好塞回怀里:“这么想摘果子?天宫的蟠桃快要成熟了,你如果喜欢去摘三天三夜都可以。” 我趁热打铁地提出要求:“那你也得陪我摘三天三夜。” “夫君当然得陪着夫人,夫人出落得惊才艳绝,我得随时陪在身边挡住其他仙人们的钦羡目光。”景琛爽快应承,体贴地从我手中接过小清欢,“来吧,我的小姑娘,你娘亲虚弱得很,让我这个便宜爹抱抱。” 我就知道景琛特别懂事,笑得傻兮兮地将小清欢交到他的手中。 我如同进来时候一般握住景琛的右手,光芒乍起,石门再开。 我拉他出去之前,巧笑嫣然:“为了奖励你这么有觉悟,回了冥宫好好赏你。” 没等景琛答话,我便拉着他跑了出来。 一出禁地,景琛便搂住我的腰,让我和他离着很近的距离,凑道我耳边说道:“你自己说的好好赏我,我要被赏一整个晚上,可不能中途反悔。” 景琛眼中的火焰现在都快要将我烧熟了,我现在就有些后悔了。 陆轻檀和幽木,念邪都疑惑地看着我们抱在一块耳语,我想到我们谈论的闺房话题,不由得脸红透了,娇羞道:“先放开,这么多人呢。” 景琛略微抬头看了看他们,又低头说道:“他们转过头去了。现在告诉我你不会反悔。” 我不过是一时兴起,他竟然这么认真,说得好像他在闺房里给了我什么天大的权力似的,哪次我做得了主的。 我不好揭穿事实真相,自我安慰这是他给我面子的表现,我也不能辜负他的美意,凑到他的耳边说道:“全部听你的。” 念邪指着景琛怀中的小清欢,一脸的难以置信:“娘亲,你和爹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生个小娃娃出来呀?” 我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便胡诌道:“你不是让我和爹给你生个妹妹嘛,这就是妹妹呀。” 念邪听我这样说,脸上的欣喜都快要堆不下了,他拉低景琛的身子,从景琛的手里抢过小清欢,笑容突变得谄媚讨好:“小妹妹你长得好漂亮,我是哥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本来还笑盈盈的小清欢看到念邪,立刻哭得惊天动地,大有无休无止的感觉。 我赶紧将小清欢重新抱回来,一回到我的怀抱,小清欢便止住了哭声、 念邪立马不高兴了,愤愤道:“臭妹妹,一点都没有随心妹妹听话,我不喜欢你了。” 小清欢一来就伤了念邪的心,我真担心以后他们两个的相处会是怎样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 一直作为旁观者的陆轻檀不再沉默了,问道:“景琛,这孩子是婆娑双树蕴育出来的吗?” 景琛点了点头。 “你说你们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总是捡些活宝。”幽木怀孕之后就更加喜欢孩子了,她早就凑到我的身边,对小清欢又摸又亲,喜欢得不得了。 幽木说得还真对,我捡的都是宝,还都是活生生的。 ... ------------ 第1023章 与妻书(66) 比起叶皇交代给我们带回婆娑双树的果实之外,我们还额外多带回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清欢。 不过一个是公家的,一个是我私有的。 回去的路上,我和幽木的所有专注都放到了小清欢的身上,念邪因为被小清欢嫌弃,也非常有尊严地开始嫌弃小清欢。 但是见我们完全忽略了他,他便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叽叽喳喳的内容不过是‘娘亲,你和爹在禁地里干了些什么?’,要么就是‘爹刚刚贴你那么近说了些什么。’ 景琛在一旁任由念邪缠我,袖手旁观地笑,他这这个样子明摆着就是告诉别人这件事很有内容,且内容丰满精彩。 我深知我若是答了念邪的话,其结果必定是越描越黑,也闭着眼睛装睡。 念邪孜孜不倦地摇了我半天之后也终于放弃了,吃了些随行带着的茶果,靠着陆轻檀真真的睡了过去。 回程的路,我几乎感觉不到马儿在路上奔跑的颠簸感觉,后来才知道绿耳本来也没有在地上奔跑,凌空疾驰很快便停了下来。 “景琛,绿耳怎么停了?”没等景琛给我答案,我已经先一步撩开帘子,便看到巍峨的陶养殿耸立在眼前,顿时惊愕得眼珠快要掉出来了,“绿耳,你真是快可追风,好马好马。” 绿耳得了赞赏欢快地嘶叫了两声。 景琛扶着我下了马,转身之前敲了敲绿耳的脑袋,警告道:“记住,好马不止要跑得快,还要有清高的气质,下次不要因为小小的称赞就喜形于色了。” 见绿耳耷拉着脑袋,我转身到它身旁摸了摸它头顶的绿毛,温柔道:“他都要听我的,记住女主的话,好马就要放浪形骸之外。” 绿耳立马抬起脑袋,眼睛晶亮晶亮的,然后用脑袋来蹭我的脸。 景琛黑着一张脸拉着我进了陶养殿。 幽木和陆轻檀已经坐了下来,陆轻檀怀里的念邪还昏天黑地地睡着,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景琛,一路上还算顺畅吧。”叶皇迎上来,诚心诚意地问道,后看到我怀里的小清欢,不由得诧异,“这孩子?” “她现在是我女儿了,她的身世就说来话长了,以后再说吧。我们还是先谈正事。”我抱着小清欢也有些累了,便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景琛掏出怀里收藏的果实,打开包裹得好好的绢子:“我们去浮生宫时,以前被魔尊赶出魑魅阁的两大护法归顺了妖魔道中的尊魔,受它指引守着婆娑双树,不让任何仙人靠近。不过景琛不辜负你的信任,将红蓝果取了来。” “青儿,将锦囊取来。” 慕青绕过碧纱橱进入了里屋,叶皇趁着空档说道:“第四个锦囊要等你们取回果实之后才能打开。” 我感觉弋芷真是个厉害的女子,要不然怎么万事万物都在她的计算当中,而且计算得分毫不差。 “叶皇,锦囊。”慕青双手托着一个明黄的绣袋,正中间绣着鸳鸯戏春水,栩栩如生。 ... ------------ 第1024章 与妻书(67) 叶皇小心翼翼地打开,又展开里面的海青色信笺,上面写着‘十里桃花地,投吾木瓜,兼之琼汁,候我归来。’ 叶皇抓住慕青的手腕都在颤抖,话不成句:“青儿,她要回来了,她要回来了。” 慕青表情复杂,却也不难看出笑得勉强尴尬。 我自然也是知道叶皇口中的她是谁,一定是弋芷无她,可是她回来了不就是说明我就要离开景琛了吗。 所有人都在因为弋芷到来而感到欢欣鼓舞,就连我的夫君景琛也是,唯有我一个人不开心。 景琛很快便注意到我突然消沉的心情,关怀道:“符儿,你怎么了?” 也许只有这时候才能真正了解,人的一辈子要说很多谎话,其中大部分给了最亲近的人,那些不敢说出口的事实却是我对他满腔的热和爱。 我几乎信口拈来一个符合我天马行空大脑构造的理由:“一切低落皆为深入的思考,不要说你没有听懂,我还没有准备好解释给你听。” 景琛反驳:“我听懂了。” 这倒是反让我吃了一惊,至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是不懂的。 “十里桃花地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叶皇笑道:“景琛是酿酒的高手,弋芷最爱他酿的桃花酒,也最爱桃花,如今蟠桃园中桃花夭夭,灼灼其华,十里桃花必定指那个地方,她是让我们备好她爱吃的木瓜爱饮的琼汁,等她归来。” 于是,我们便按照他的说法,准备了木瓜和琼汁去到蟠桃园。 景琛说看我的样子有些疲惫,去百花阁歇息片刻,呆会儿来接我回冥宫。我的内心当然也是不想去的,可是弋芷就寄宿在我的身体里,我要是不去,她归来个鬼。 桃花其盛,芳香莹润,叶皇点指一挥,千万树桃花纷纷下,半空中赤雪飞舞,路上粉面铺地,自成一条桃花路。 慕青犹犹豫豫地开口:“叶皇,今年的桃花本就没往年开得好,结果少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你何必这样糟蹋这些花。” 叶皇脸上的欣喜瞬间消失不见:“慕青,你伴着弋芷比我要久得多,你应该知道她有多喜欢桃花。只要她喜欢的,本帝便给她。” 我思及叶皇对慕青称呼态度的转变,又想起他得知弋芷即将归来的大欢,便已知晓他对弋芷并非崇拜那样简单的情感。 慕青当着我们的面惹了一脸臊,将头埋得很低不再言语。 景琛一手抱着小清欢,一手牵着我,而我则牵着刚转醒还有些朦胧的念邪,走至蟠桃树下。 我低唤:“弋芷,现在你该出现了吧。”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我,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弋芷来解释吧,我并不想揽活。 我又唤了声:“弋芷,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所有人都等着你呢。” 我突然感觉自己全身僵硬不能动弹,景琛和念邪在我耳边的叫喊也渐渐远去不能听见,最后脑子里雪茫茫的一片。 失去意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再次睁开眼睛,便看到对面树枝上肆意横卧的弋芷,白衣若雪,容颜清丽如画,正旁若无人地把玩着一缕黑发。 ... ------------ 第1025章 与妻书(68) 弋芷一脸狡黠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景琛,不冷不热道:“看来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了。”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说的是不让我嫁给景琛的事情。 我也不戳破,含糊道:“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景琛碰了碰我的肩膀,眸光如同深海,高深莫测:“你之前见过弋芷,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正要告诉他的时候,被弋芷抢了话:“我一直寄宿在她的体内,但此前她一直都不知道。我也就是最近见过她一次,并且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景琛确定道:“这么说来前些时间符儿说出的一些话是你借着她的身体说出来的吧。” “这么长时间没见,景琛还是这样聪明。”弋芷双手撑着桃枝便跳了下来,足尖轻盈地落到铺满桃花的地面上,纯白飘渺的裙裾拖在粉色的桃花上,摇曳出一片丽人光景。 她朝着景琛逶迤走来,伸出食指抬着他的下巴,笑靥如花:“景琛别这样深情地看着我,多数时间我在她体内是沉睡修炼的,也仅有那么几次通过她的身体说过几次话,我并不知道你和这位符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看不过,将景琛拉到身后,不卑不亢地面对着弋芷:“弋芷上神,我不知道你和景琛以前的相处模式是不是也这样男女不分。但是现在他是我的夫君,我不希望其他女子跟我的夫君过分亲密,哪怕这个女子是上神你。” 弋芷突兀地鼓起掌来,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容易稳定情绪之后,朱唇轻启:“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仙人,有趣有趣。我真真的寂寞了好些年,以前和慕青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老装个老太婆的样子,除了训我其他时候都不大说话。后来又花光了毕生灵力陨落,灵魂游荡在山川五月,没个可以说话的人。” 说罢,她便转身不再理会我,朝着慕青走去,也是一副轻佻的样子,一双手不安生地在慕青的肩上游走:“青青,我不在的日子里想我没?” 慕青又鄙夷又无奈,严肃道:“放我肩膀上的手拿下去,好好说话。” 弋芷索性一把抱住慕青的腰,整个人都挤到她的怀里:“青青,你真是一点没变,你这么没有情趣,叶皇怎么受得了你。” 慕青浑身一僵,偏头看着叶皇的眼神有些伤痛。 叶皇此时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弋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能牵引他的心跳,眼睛里哪里还能看到别人是乐是悲。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那抹娇俏的身影,叶皇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弋芷,你终于回来了。” 弋芷一个劲儿赖在慕青的身上,对着叶皇冷淡地点了点头:“还好,你没有辜负我,将天上人间都照看得很好。” 叶皇举措慌张,手脚感觉不是自己的一般,放下又微微抬起,抬起又微微放下,终于鼓足勇气说道:“你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了吧?” 万人尊仰不及一人嘘寒问暖,慕青紧咬着唇角,抬手抚摸着怀里的女子:“芷,你怎么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我看见慕青的眼睛有泪滑落,而那滴落的泪完完全全只为了那个她唤作芷的女子。 ... ------------ 第1026章 与妻书(69) 弋芷话里自有一股倨傲,却也有毫不掩饰的疼惜:“我从一数到三,如果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你掉眼泪,我会生气的,很生气很生气。” 她抬起头的时候,视线在触及慕青泛红湿润的眼眶立刻变得温柔,她抬手亲自擦拭了她眼角还挂着的剔透晶莹:“你又不是不知道妖魔道的厉害,虽然我的实力强大得有些恐怖,但是在跟尊魔大战三天三夜之后又用毕生灵力将妖魔道封印,能够保留一魂已经实属幸运了,哪来的狼狈一说。” 弋芷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脸上尽是伤痛:“难道是我的花容月貌有了损减?” 慕青扑哧一声破涕为笑:“芷,永远是最美的上神。” 弋芷展颜:“这样才好,青青笑起来连最美的上神我也会看呆的。” 我看着一旁的叶皇因为插不上话而满脸着急的样子有些同情,问景琛道:“弋芷和慕青的感情好像很深厚。” 景琛说道:“其实弋芷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她和慕青的关系,只知道在我和叶皇出现之前,慕青便陪伴在弋芷身边。后来听慕青说,她是弋芷的坐骑神凰,在我们出现之前已经陪了弋芷亿万载。” 陆轻檀和幽木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我们的,想来也是对这个只听说过无数遍却突然出现的女子充满好奇。 幽木说:“这女上神除了姿容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其他脾性完全迥异。” 景琛对弋芷是抑制不住的欣赏:“弋芷行为随性,说话随心,但是却不让人觉得举止鲁莽,说话粗鄙,而是觉得率性天真。” 我们谈话期间,弋芷和慕青的谈话也已经终止。 “景琛,快将你取来的红蓝果拿给我。”弋芷一边说着,一边跺脚,像个着急向大人讨糖果吃的小孩。 景琛拉着我的手走到弋芷的面前,将手中的红蓝果放置到她的掌心。 弋芷将红果放置到两根手指中间捏着,抬高到头顶以上,细细看了半天:“看起来很不错。” 景琛也看过几遍,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不知弋芷口中的不错是指的它的颜色还是形状或者其他什么。 叶皇迫不及待地献殷勤:“弋芷,你要的琼汁选用的冰凝泉最细的泉眼流出来的泉水,碧海竹上最嫩的叶芽泡入其中,加上月宫里流淌的百花蜜,最好在半个时辰内喝掉,要不然就损了其真味,” 听了叶皇冗长奢华的介绍,弋芷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装着琼汁的白瓷杯上,眼睛眨了眨突然瞪大的同时几乎是从叶皇的手里抢过杯子,仰头豪饮。 由于喝得太急,琼汁从嘴角流泻出来,弋芷砸吧砸吧嘴,伸出舌头沿着唇线舔了一圈,毫不介意地用白色衣袖擦了擦嘴角,袖口便留下一片淡黄的水渍。 “味道真是不错。”弋芷撒娇一般,“我晚上的时候还要喝一盅,不,两盅,青青也爱喝。” 叶皇见弋芷喜欢,心下欢喜得不行,当下便应承道:“好。” ... ------------ 第1027章 与妻书(70) 幽木悄悄移动到我的身边,小声道:“天帝糊涂了,冰凝泉晚上会结冰,碧海竹的嫩芽半个月才出现一根,兔神将百花蜜看得比命还宝贵,这些还是兔神受了天后的恩惠,送的一些给天后的。平常天后自己都不舍得吃,只在天帝处理天宫事宜劳神的时候才会给他泡一杯水喝,今天已经用完了,哪里再找。” 我想都没想便答道:“他会有办法的。” 叶皇和景琛一样,要么便不作承诺,作了承诺便一定会办到。 只是叶皇这样宠溺弋芷,将他的正宫天后置于何地。 而慕青分明有无数的理由来责怪叶皇,可她竟然一句没说,她又将叶皇看得多重。 慕青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凄白,因为叶皇的无情也因为他的多情,对她的无情,对弋芷的多情。 “青青,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弋芷最先发现她的变化,担忧全部写在脸上,冲着叶皇叫嚷,“你这个夫君怎么当的,快过来扶着她。” 慕青立刻推开她的手:“我没事儿,只是突然头晕而已,现在没事了,哪里要得人扶。” 叶皇伸出去的手正准备撤回来,又被弋芷呵斥:“让你扶着你就扶着呀。” 叶皇无奈地将慕青扶住,慕青在他的怀里显得不自在,脸上的颜色倒是多了些红晕,只是看着却不像同床共枕了万年的夫妻。 弋芷非常得意道:“瞧瞧,青青脸色不像先前那样惨白,红润了许多。” 我真是快要被上神的智商弄得崩溃,天后明明就是羞红了脸,哪里是她的主意英明。 “你鄙夷别人的样子太丑了。”景琛捂住我因为鄙夷而翻白眼的眼睛,他的脸上则是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我挥开他的手,接着一拳打在他的手臂上,他配合地呼痛。 弋芷许是听见景琛的呼痛声,转过头来,眉梢一挑:“景琛,再次见到我不高兴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景琛一手自然地环着我的腰:“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 弋芷把玩着胸前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着:“高兴或者不高兴,难在哪里了?” 景琛这话与其说是在回答弋芷,倒不如说是专程说给我听的:“我若是说高兴,符儿肯定会十分不高兴,我若是说不高兴,她还是会不高兴,并且还不高兴得很有理由。” 景琛说的跟我心里想的分毫不差,他若是说高兴,我夫君因为一个天仙般的女子的出现开心,我自然心里不高兴,他若是说不高兴,我一听便是假话,那么他的罪名就更大了,一则因为别的女子高兴,二则还为了别的女子欺骗我。 弋芷冷笑了声:“我倒是没想从来眼高于顶,很少将人看在眼里的人竟然会被一个平凡如斯的女子制服得妥妥帖帖的。” 弋芷的批驳并没有伤到我的自尊心,只是我和景琛的事情,我不愿意被一个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什么的人来评论。 我一本正经道:“上神一看便是只知道潜心修炼,不屑也不沾染之事。夫妻之间哪里有制服一说,又不是苦大仇深的敌人。上神那句话有些不中听,我觉得甘愿二字便可反驳。” ... ------------ 第1028章 与妻书(71) 弋芷脸上的笑终于兜不住,沉着眸子看我。 我不甘示弱地回视。 景琛抬起手抵着唇角轻笑出声,我没好气地揪了一把他腰上的痒痒肉:“我刚刚说的话很严肃的,你笑什么?” 景琛轻轻咳了咳,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凑到我耳边很正经地说道:“你今天胆子大得让我和邪儿都感到吃惊。” 我低头看了看自从弋芷出现便老实得出奇的念邪,他狂点头表示同意景琛的话,同时眼中纠结着疑惑又崇拜的神色。 我胡诌着:“估计是我半个月之前偷喝了月老的酒,现在才发酵出来,于是酒壮怂人胆。” 念邪翻了一个白眼:“……” 景琛笑得更欢。 “我需要安静。” 弋芷突然的声调提高,周围一圈碗口粗的蟠桃树应声倒下。 估计今年的蟠桃不是减产这么简单了,弋芷多吼两次,蟠桃园都能夷为平地了。我现在有些同意景琛的话,女子还是不要这样暴力得好。 景琛终于不笑了,我们更是吓得屏息,直到受不了才慢慢吐气吸气。 慕青抱怨道:“这可是叶皇专程为你种下的蟠桃树,毁了这样多。” 弋芷完全不理会,看了看手心的红蓝果,一手拿起红果直接塞进嘴里,咀嚼了一下然后吞了下去,接着又将蓝果也吃了下去。 叶皇疑惑道:“弋芷,你给我留下的第三个锦囊说是要取回红蓝果,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吃吧?” “我就只是很想吃而已。”弋芷的眼珠转了转,“汁多甜香,景琛,你将婆娑双树养得很好。” 景琛将功劳推给陆轻檀:“这都是陆轻檀的功劳,全靠他经营。” 弋芷莫名其妙道:“景琛,你为什么要说谎。这两棵树我是施了法术的,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能碰它们,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了。” 难怪我摘不了婆娑双树的果实。 景琛听罢并不急着解释,而是满脸羞愧地看着我。 我吓唬他:“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才骗我呀。” 景琛无奈地解释道:“我是怕你胡思乱想,将简单的事情越想越严重,才没有告诉你的。” “你是直视着我的眼睛说的,我相信。”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转身面对弋芷却换了愤怒的面孔,暴跳如雷地说道,“我们千辛万苦取来的果实,还以为是关于妖魔道的,没想到你只是为了吃。上神是不是都像你这样无聊爱耍着人玩儿的。” 弋芷并不气恼,挑眉问着慕青:“青青怎么看?” 慕青摆明态度:“你确实挺无聊的。” “连青青的胳膊肘都往外拐了。”弋芷流露出可怜的样子,随后又振作起来,又是嬉笑道,“你别这么认真,我刚刚不过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那果子确实也是要吃的,不过婆娑双树之前受了慕青和叶皇血液的滋养,如今又在人间受了星渺国的皇上皇后血液的滋养,天上人间的真命天子,天女血液滋养出的果实能暂时让我的灵力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 我感觉我整个就是被弋芷牵着鼻子在走,她笑得云淡风轻,我确气得不行。 ... ------------ 第1029章 与妻书(72) 这个地方真是呆不得了,我跟景琛说了声便准备带着念邪,抱着小清欢离开,陆轻檀和幽木见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便和我一起回冥宫了。 我回到冥宫之后也无甚事要做。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宁,念邪要我陪他玩耍我也没有精气神,他便寻陆轻檀和幽木去了,我一个人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这一躺就是大半天,天也快黑了。 念邪从陆轻檀那里回来,看起来便是用过晚膳,还特别贴心地给我端了一碗粥来。 “娘亲,这鱼米粥清香软糯,我很喜欢,你试试好吃不好吃,若是觉得好吃,我再替你去端一碗来。”许是见我情绪低落,念邪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怄我,而是热情地对我表示关怀。 我看了一眼,碗里没什么颜色,没有勾起我的食欲,我挥了挥手:“你喜欢便再吃了这碗,娘亲吃不下。” 念邪无法搬出景琛:“爹回来见娘亲没吃饭,娘亲肯定要挨骂的。” 我虽然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没有回来,估计今晚上是不会回来了。” 隐约听见有人敲门,念邪惊喜道:“爹回来了。”然后欢快的跑去开门。 我立刻觉得活过来一般,满心期待着看到景琛。 进来的却是小青骑,她对我行了礼,说道:“冥王让我给冥后说让冥后早些睡觉不要等他了,他今夜与天帝天后,上神一起畅饮。” 我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精神似乎更加疲惫了。 小青骑走后,念邪便怂恿道:“娘亲若是想上天宫瞧瞧,邪儿可以祝你一臂之力,保准不让爹知道我们偷窥。” 念邪所说正中我下怀,我立马来了兴致,问道:“怎么助我?” 念邪炫耀道:“娘亲忘了我的结界,结界里面的人可以看清外面人的一举一动,但是结界外面的人是不能看见结界里面的人的。” 我有些怀疑,但是仍旧抱着侥幸的心理:“就算结界外面是远古最后一个神祗也看不见结界里面的我和你?” 念邪坚定道:“千真万确。” 我最后试探道:“我真的可以全心全意地依赖信任邪儿吗?” 念邪都快跟我急了:“真的。” 我终于完全相信,立马下命令道:“那还说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偷窥。” 我和念邪在白花阁前的空地上找到畅饮的四人。 四个人眼神都还清明,也不知道是没有喝多少还是都是海量。 由于不能隔得太近,他们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清楚,我急得在结界里挠来挠去。忽又见弋芷将手搭在景琛的肩膀上,抢过他手中的一杯酒,仰头饮尽。 我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扇弋芷两耳光,无奈自己偷窥也不是什么可以见得光的事情。 尽管不想看,视线却又回到了弋芷和景琛的身上,她的手还搭在景琛的肩膀上,连身子也向他靠近了不少,而景琛泰然喝酒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 ------------ 第1030章 与妻书(73) 念邪怯怯道:“娘亲,看起来你气得不轻。” 我顺口道:“那是我夫君不是你夫君。” “娘亲又妄语了。”念邪无奈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偷窥了?” “看什么看,走了。现在我就已经要被气死了,再看下去得真死过去。”我蹲下身子将念邪当做弋芷揉了又揉。 念邪仰天哀嚎:“做娘亲的儿子要铺得了床榻,陪得了逛花楼,能斗嘴,能自保且保护你,受得了委屈,憋得了嘲笑,做儿子真是太难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少说话多做事,走啦。” 回到冥宫之后,我便命人拿了两壶酒来,说时豪气,可真正看到两壶酒摆在桌面上我便有些退缩了。 我瑟瑟道:“邪儿,两壶是不是太多了?” 念邪说得理所当然:“不是你一壶我一壶,不多呀。” 我好气又好笑道:“你还想喝酒?上次和月老喝了酒之后你醉了三天,害得我没将月老给弄死。” 念邪惭愧地退到边上,底气不足道:“那是我估计失误了。” “少贫,今天这两壶酒都是我的。”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便扯开酒封,念叨着,“景琛不是要畅饮一夜吗,我也要喝。” 起初觉得这酒不如景琛酿的酒好喝,有些苦涩,捏着鼻子喝了一些之后便有些停不住了。黄汤这个东西一下肚便让人情不自禁了,一情不自禁就会让我的头千斤重,眼前有十二个念邪在左左右右的晃动。 最后的印象便是念邪三番五次来抢夺我手里的酒壶,我的力气突然变得大了许多,死死抱住手中的酒壶,轻轻松松推开念邪。 而后我便记得不清了。 我睁开眼睛被天光射得赶紧闭上了,后知后觉脑袋快要炸开了,一边揉眼睛一边轻轻地呻吟:“头痛,头好痛。” “空着肚子喝了两壶酒,不痛死你就算轻的了,还敢给我叫唤。” 听见景琛的责骂,知道他回来了。 随即又感受到太阳穴处被轻轻地揉着,脑袋里面撕裂断片的疼痛缓和了好些,本想起来捶打他一番,他揉得我很舒服便决定先享乐一番。 小青骑说话不含丝毫感彩,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冥王,您要的粥和清水。” 景琛的声音低沉,包含着隐隐的怒气:“嗯,下去吧。” 感觉小青骑离开之后我才睁开眼睛,开启我的秋后算账:“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畅饮之后还这样清醒实属难得,也不知道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景琛逼近我,咄咄逼人:“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我意在此言在彼:“我酒品已经算是很好了,不像念邪睡了三天三夜。” 念邪白了我一眼:“大人之间的事情不要将我一个六岁的孩子拉扯进去,会影响我的身心健康的。” 我便要起床收拾这个身心已经不健康的六岁孩子,却被景琛按回了床上,不抛弃不放弃地继续问道:“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 ------------ 第1031章 与妻书(74) “小清欢到哪里去了,昨天明明就在我床上的。”我自以为聪明地转移着话题。 “你昨天喝醉酒的那个疯狂样子是要将小清欢压死在床上吧,为了避免惨剧发生,我让幽木将小清欢接到她那里去了。”景琛的表情中还有余惊未平。 看来我昨夜实在是太过放浪形骸了。 “你到底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景琛依旧没有被我带偏,不依不饶道。 我仔细思考了一番,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偷窥到了弋芷对他动手动脚,他却没有反对而吃醋,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揪着我偷窥说事儿,让我丧失主动权。 我张牙舞爪地推开他的手:“不过喝了你两坛酒,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念邪不忍道:“娘亲,你昨晚上喝醉了之后全都招了,现在就坦白从宽吧。” 我对昨天晚上的记忆全没了,不确定道:“我昨天没有做出有损我美貌智慧的事情吧?” 念邪惨痛地摇了摇头。 景琛笑道:“本来我们是打算要畅饮一夜的,可是越喝便越觉得没意思,我便先一步离开了,回来倒是看到你醉得不省人事。我叫了你一声,你拉着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嘴里还说欢喜我什么的。” 景琛的笑太过猖狂,我白了他一眼,不相信道:“我会这样没有骨气吗?” 念邪也对我失望透顶,痛心疾首地说道:“娘亲,你昨晚真的是太没有骨气了。爹一边应付你的无理取闹,嘴角一直翘着从始至终都没有恢复到正常位置上的。” 景琛挑着眉梢浅浅地笑,我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凄惨地抱怨道:“你居然还笑,明明就是你不好。你是我的夫君,弋芷怎么能搭你的肩膀,你怎么还不躲。还有我昨天喝的酒好苦,你怎么不知道收藏一些好喝的酒。” 景琛镇定地从桌子上端来那碗粥:“符儿肯定是肚子饿了,喝点粥就不哭了。” 我对于他的不严肃感到不满:“喝什么粥啊,我们现在在讨论你没有坐怀不乱的事情。” 景琛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粥是用琼汁煮的,我费了不少功夫弄来的百花蜜,冰凝泉水,碧海竹芽。” 我哭声立即止住了:“真的呀,那我吃点。” 景琛打算喂我,我直接从他的手里接过碗,一调羹接着一调羹的吃起来,果真是人间美味,极品中的极品,难怪那挑剔的上神也喜欢。 念邪靠着景琛站着:“女人真是难懂,到现在我都没有明白娘亲突然哭得那样凄惨,又突然说停止就停止的原因。” 我起初掉泪是因为实在是太丢脸了,哭着哭着想到昨夜偷窥到的事情便真切感受到了一点点委屈,然后再哭着哭着想起从昨天到今天都没有吃些什么,肚子饿得快贴到后背了。 而我不哭单单只为了这碗粥,我记得幽木说过琼汁的珍贵,便能够明了景琛的体贴,肚子饱了,还有什么委屈的,可不就不哭了嘛。 其实女人也不是多难懂,念邪还是太小了。 ... ------------ 第1032章 与妻书(75) 弋芷找我是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事情。 景琛说要陪着我去,我也想,可我知道我和弋芷要说的事情无论是她还是我都是不想让景琛知道的。 于是我干脆地拒绝了他,赴约之前还撂下一句豪言壮语‘不就远古神祗,看我怎么用美貌智慧碾压她。’ 我和弋芷约定的地方是天宫的一片竹林。明净碧波,风吹翻腾,想来这就是碧海竹了。 竹林茂密苍翠,穿梭其中虽然心旷神怡但也是寒从脊背生,有些瘆人的清凉。 我好不容易才穿过竹林,看到一片空地,我四处张望着,寻觅弋芷的身影。 忽地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近旁的一根翠竹自尖端沿着圆弧轨迹垂到地面,我才看见将竹子压低的弋芷悠闲地躺在地下一截竹子上,一转眼的功夫竹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起来,我吓得尖叫出声,还不由得退后了好几步,转而担心起她的安全来。 不过事实是我白白担心了,弋芷借着竹子弹起来的势头迅速抓住另外一根笔直的翠竹,以竹子为中心,整个身体贴着旋转,像一只肆意飞舞的白蝶,最后轻盈落地。 弋芷在我惊讶的目光里款款走来,睥睨地看了我一眼:“你刚刚是被吓到了吗。我活了这么些年,见到胆子小到这个程度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我终于知道她这一出不过是给我一个美轮美奂的下马威了,可是我脑子不好使,现在才反应过来,还真是辜负了她认真的安排。 我淡淡一笑,略带羞涩:“以前未出阁的时候,我的胆子也是极大的,还替景琛挡过一剑。现在胆子这样小约莫是被景琛宠出来的,有他照看着,这些危险的行为我何曾见过。” 弋芷冷哼一声:“好一个符生。” “上神谬赞了。”我微微弯了弯腰,举止舒雅,“不知道上神特意找我是为了何事,总不会只是让我看一段略微有些危险的表演吧。” 弋芷脚下生风,滑翔一般飘到一旁的冷玉上坐着,我那些仙法自然不能在上神的面前显摆,便认命地挺直脊背,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过去,象征般地抖了抖衣裙才坐下。 弋芷眸光冷意渐声,语意颓然:“为什么你和我不一样?” 弋芷问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如何作答,老老实实地虚心请教:“上神所谓何事?” 弋芷呼吸匀称,吐气如兰:“我知道自己欢喜景琛的时候却已经要和尊魔决一死战了,所以我从没有将心里的情意告知于他。而你,我早早便告诉你,你将要为三界安宁献出生命,既然不能陪着景琛一辈子,为何还要嫁他?” 弋芷面上的表情格外认真,我都不忍打断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 我素来小心眼,连景琛都这么认为。 可我的情敌就坐在面前,她这样坦率地诉说着她对景琛的情意,我竟然不觉得炸耳或者丝丝缕缕的愤怒都是没有的,反而觉得连她这样的女子都对景琛有情,足以说明我捡到了宝。 ... ------------ 第1033章 与妻书(76) 我在心里酝酿了大段的说教:“弋芷,我和你的不同其实不在这里。” 弋芷蹙着眉:“嗯?” 我松了松肩,手捏着拳头撑着脑袋:“你是不是打心眼里觉得我配不起景琛,你甚至觉得你自己也配不起景琛?” 弋芷没有回答我,从她收敛的眼睑我知道她的答案。 “可我没有呀,我虽然总在景琛面前说他是多么多么优秀,外面有多少女子觊觎他。这样说并不是我觉得自卑,而是我要告诉我的心上人,我时时刻刻崇拜他。至于相配这个问题,我浑身上下优点很多,缺点却也能挑出一箩筐,可我自信足以与景琛相配。我想就算你问景琛这个问题,他也会说他配不起我。能得景琛这样的男子青睐,我忍不住嫁给他。” 我早说我能说出顶深情顶深情的话,因为我终于如愿以偿做了心上人的夫人,并且他深爱着我。 弋芷眉眼落寞,孤清冷傲道:“那你还舍得离开景琛吗?说到底三界安宁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我以前最怕的就是死了,听说每一种死法在死之前都要经历剧痛,我一点疼都受不了。那时候我只有一个人,自己是自己的软肋,还有很多该遇到的人没遇到,很多该吃的没吃,很多该看的没看,死亡便是莫大的威胁。可当我将景琛放在心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他看得比我重了,他代替了我成了我的软肋,也奇迹般地成了我的铠甲,为了他我也可以很勇敢。的确,三界安宁与我没有关系。”我低低笑了两声,话锋一转,“可三界里有景琛呀,我想让他好好的。” 随后是冗长的静默。 我快要觉得自己是哪句话戳到了上神的心窝,正犹豫是不是正正经经地道个谦。 弋芷突然开口:“我承认我对你的看法因为你文绉绉酸溜溜的话而改观了不少,但是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我是觉得你配不起景琛,打心眼里觉得,不过我可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景琛,要不你说说我到底哪里配不起他?” 她的言论让我发现以上所有煽情的话全都是对牛弹琴,心里是一道一道的惊雷落下,心肝脾肺肾都被烧焦了,还正在冒着黑烟。 对于她的执拗我是佩服的,可是我更加佩服的是在她完全辜负我的款款情深的表达之后,我竟然真的细细思考起她提出的毫无实质性意义的问题来。 我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了她配不起景琛的一点:“你太年长了。” 弋芷的脸刷地气绿了。 我怎么忘记了女子的年纪是最忌讳的呢。 我害怕上神动用武力,景琛又不在我身边,我得自保,便昧着原则反驳自己的话:“女子比男子年长太多固然有弊处,可利处更多。不会成为累赘,更加体贴。” 再多好处我就编不下去了。 弋芷撇着嘴糟践我:“你的优点我倒是一个没有看出来,缺点到暴露了一点,虚伪。” ... ------------ 第1034章 与妻书(77) 我气不过:“我优点最明显好不好,我这张脸不就一个字,美,这还不算优点。” 弋芷摇了摇头:“又多了一个缺点,自大,不肯虚心受教。” 我想跟她好好谈谈:“弋芷,你不能因为景琛娶了我,你没有了臆想中的心上人便迁怒与我,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 “不是我迁怒你,而是你各种举止言行都在不知不觉地激怒我。”弋芷深呼吸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说道,“有些事情我本不想让你知道,可是见你过得太安逸了,我决定让你知道知道。” 弋芷的手在我眼前旋转飞舞,我眼睛越来越重,可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大脑深处有画面出现,越来越近就像直接浮现在眼前。 人间四月天,天宫芳菲始盛开。 弋芷去人世收集了万家灯火,在卯时蒸发桃花上的露水,让万家灯火的烟火气和桃花露水蒸发的水汽交融,这是景琛的出世。 他便是在雾气弥漫的桃林凭空出现,眼神中还保留着对初见世界的疑惑和新奇。 这也是弋芷第一次见到除了慕青以外的人,而且还是不同于她和慕青的男子,这是她唤醒他之前便知道的事情。 弋芷起初只当让他出世是责任,却没想到他的绝世之姿出现竟蔓延了她的视野,再装不下别的美好。 弋芷向来随心,她知道见到这个初来乍到的男子很开心。 她一向懒怠,第一次没有用法术,提着裙摆轻盈迎向他。 弋芷和景琛面对面站着,互相欣赏彼此的姿容气度。 景琛替她撩开遮住眼睛的一缕头发,淡淡道:“你比桃花好看。” 弋芷脸飞红,低下头连带着声音都不由得放软放柔和:“你也比清风飘逸,很高兴和你一起守护三界。” 弋芷略显得羞怯地向他伸出一只手,每根手指都像是能工巧匠精心雕刻而成的一般,圆润白皙,指甲红润莹透。 景琛怔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依样画葫芦也伸出了手,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相扣。 景琛手里还握着弋芷的手,脸上却是满满的疑惑,冷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开心的意思。”弋芷向前一步,踮起脚尖趁着景琛还在思考的时候吻了吻他的唇,起初只想蜻蜓点水,一吻却一发不可收拾。 景琛没有推开她,她也就很开心,两唇分离的时候,她见他苦着一张脸,便解释道,“这也是我很开心的意思,因为你的出现而开心。” 景琛的思维和弋芷截然不同,问道:“你是谁?” 弋芷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我叫弋芷,上古最后的神祗。” 他又问:“我叫什么?” 弋芷兴致盎然:“你刚出生还没有个名字,不如我替你取个名字?” 他果断拒绝:“不用了,我就叫景琛。” 弋芷不解:“为什么?” 景琛环视周围,喜不自胜:“琛是美玉珍宝的意思,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色蜚然,如同美玉在前,甚是珍贵。我喜欢这个地方。” ... ------------ 第1035章 与妻书(78) 又是一个画面,青山绿水,瀑布飞流直下银丝三千尺。 瀑布下的空地旁,景琛盘腿而坐,周身仙气怡人。 弋芷在不远处的两棵劲挺的松柏中间拉了一根草绳,此时正稳稳地躺在上面,兴起之时还动用仙法左右摇动起来,成串的银铃般的笑声在静谧的清溪上空盘旋游荡。 她是来陪景琛修炼的,当然起初景琛是拒绝的,她也是舔着脸来的。 弋芷看着景琛三个时辰不动不笑实在觉得索然无味,手心朝着地面,真气流转,地上的碎石便自动飞向她的手心。 她手指轻弹,一颗石子便飞向专心打坐修炼的景琛。 景琛睁开眼睛看了看始作俑者,又闭上眼睛无动于衷。 弋芷见是这样的情况,便接二连三地朝着他全身扔着石子,却再没有一颗能够近他的身,全被他用结界挡在外面,所有石子在半空中突然掉落。 “景琛,我也算是你半个师傅,徒弟跟师傅斗,下场一般都是很可怜的。”弋芷由羞恼到从容自若,嘴边挽起狡黠的笑,嘴里默念着咒语,大喝一声‘破’,自她手中飞出的石头便轻而易举打破了他的防御。 景琛捧着脑袋,又厌恶又不耐烦:“弋芷,你到底在干什么?” 弋芷也不在意他说话桀骜不驯的口吻:“我让你练真气,可没有叫你练这个。不如我们今天换换。” 景琛问:“换什么?” 弋芷从草绳上起身轻轻一跃便落到地面,在景琛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我说你做。双手掌心向下撑地,身体展开伸直,脚尖点地,我数一,你就手臂弯曲身体向下,我没数二之前你就保持向下的姿势,我数二你就起来。” 景琛按照弋芷所说先做了几个,起身道:“这个可以增加灵力?倒是不难。” 弋芷转过身去捂嘴笑了一会,转过身去面对景琛的时候又是一本正经:“我还没有说完呢,我会坐在你的背上,这叫负重修炼。” 景琛不疑有他,规规矩矩地做好起始的姿势,坚韧道:“上来吧。” 弋芷怔愣了一下,随即轻快地坐了上去,还特意将双脚离地抬起,自在地晃动起来,嘴里同时数道:“一。” 景琛面无表情,微曲手臂,全身带着背上的弋芷向下,轻微的失重感让弋芷止不住地大笑。 弋芷故意不数二,天南地北地聊:“景琛,我们今天晚上吃些什么?” 景琛不回应,她却越说越兴奋:“你喜欢清淡的,让青青做杨枝甘露吧,就是你上次尝过一次,有没有想起来呢。” “你还要多久才数二。”景琛微曲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的汗珠成股地流下,好不容易从紧紧咬住的牙齿中间憋出一句话。 弋芷敷衍道:“快了快了。” 最后她又接着胡扯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意犹未尽地数了二。 景琛长吐一口气撑起身子,淡淡道:“你最近是不是体态丰腴了些。” 弋芷如遭雷击,喝道:“一。” 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休息的景琛无奈又俯身。 ... ------------ 第1036章 与妻书(79) 我厌恶这种不能控制思维的感觉,明明不想看下去,可是却无可奈何。 还是那片桃花林,月光洒下微妙的光晕。 弋芷牵着满脸不情愿的景琛来到桃树下,拂袖间漫天红雪飞舞,只在一处叠起厚厚的一层。 景琛皱了皱眉:“弋芷,桃花开过便开始要结果了,你真正的糟蹋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欢喜,跟其他人欢喜香甜的桃子一样,我欢喜红粉桃花,这只能说是喜欢的一种方式算不得糟蹋。”弋芷的情绪越渐低落,“就算是糟蹋,我也只能糟蹋这一次了。” 景琛从未在弋芷的脸上看见过类似凄楚苦痛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瞬,他却看得清楚。 他犹豫半晌,不冷不热道:“弋芷,有什么事情,我,慕青,叶皇都会帮你的。” 弋芷展颜跌落在地上的桃花上,抬头承接了最柔和的月华,整个人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莹润,如同埋藏千年的古玉出世,圣洁得让人悸动。 “景琛,来坐下。”弋芷指了指面前的位置。 景琛觉得今夜的弋芷同往日有些不同,不忍看她皱眉,便从善如流地与她面对面坐着。 景琛突然问道:“你今晚很难过?” 弋芷点了点头。 景琛又问:“为什么?” 弋芷如同王者一般宣誓:“明日便是我和尊魔约定的决一死战的日子,我一定要将妖魔道封印起来,让尊魔和洪流般的妖魔全都无法危害三界。” 景琛言简意赅,眼神却格外坚定:“我们帮你。” “这件事只能由着我一个人完成。你,慕青和叶皇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弋芷欣慰地摇了摇头,“叶皇会承接我的意志,管理天地人间,他注定是天帝,而慕青是最好的助手,她会是他的天后。而你,我会将我身上的自然之力全部度与你,你便是冥王。” 景琛眉宇间情绪凝重:“你会死?” 弋芷轻笑:“或许。” 景琛沉默了一会儿,做了决定:“天地有慕青和叶皇就够了,我帮你。” “你初来咋到这个天地的时候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很高兴和你一起守护这片天地,我已经没有这份幸运了。我将我挚爱的天地交给你们,一定要帮我守住。”弋芷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依旧摇了摇头。 她多想告诉面前的男子她很开心他看出了她的难过,但她也很遗憾无法告诉她难过的根源不是明日一战九死一生,而是今夜一别怕是永生不见。 “现在我将自然之力度与你。”弋芷一边轻扯腰带,脸上无半分羞赧,“我们需要以最原始的体态拥抱,心脏贴合的那一刻,自然之力便会从我的身体流向你的体内。” 景琛早已经将头撇向一边。 弋芷容色镇静,反而安慰起景琛来:“景琛,你比最初明白了不少人事。不过你不必介怀,我们所做不过都是为了美妙的天上人间。” 弋芷早已经一丝不挂,随后伸手替景琛宽衣。 景琛声音变得粗噶,疑惑道:“弋芷,我们这样有些奇怪。” 弋芷迎上去紧紧贴合着景琛的身体,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吐气如兰:“呆子,如果你不感到奇怪,那你就并非一个正常的男子了。” 盈盈绿色在两人贴合的身体之间静静地流淌,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桃花跌落在弋芷瘦削的肩头,锦上添花地衬着如玉的肌肤。 ... ------------ 第1037章 与妻书(80) “有没有觉得,我跟景琛其实很般配,若不是我有我的使命,或许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弋芷的话轻柔地在我耳边响起,却刺得我的心阵阵发疼发苦。 我睁开眼睛,骄傲还是要的:“你也说了是或许,毕竟现在我是景琛的夫人。” 弋芷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慢慢说道:“其实景琛比叶皇更加适合做天帝,可景琛若是天帝,他便要和慕青在一起,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另外若景琛是天帝,冥王就是叶皇,我也不愿将自己的身子给景琛以外的男子见着。” “我始终没有弄懂,你今天找我来的主要目的,宣战还是认输?”我摇了摇头,“不过无论你想干什么,你的宣战之后便是认输。” 弋芷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无所谓道:“你又自作聪明了,我都已经将景琛拱手相让,还不让我在你的身上找找乐子。” 我再次对弋芷感到佩服。她做得这么麻烦居然只是我了消遣消遣我。 我冷静下来之后,觉得与她再无话可说:“上神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要回去了,景琛还等着我。” “他来了。”弋芷苦笑一声。 我回头望去,景琛便站在我的身后,眉目温柔。 若是往日,我一定惊喜地起身迎向他的怀抱,但是我却做不到知道他和弋芷曾那么亲密之后仍能够毫无芥蒂地投入他的怀抱。 “符儿,我来接你了。”景琛笑看着我,旁若无人地张开双手。 我鼻子一酸,趁着眼眶发红之前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弋芷幸灾乐祸道:“符生见到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景琛一把捏住弋芷的手腕硬生生将她从桌子上拉了起来:“你跟符生胡说了些什么?” “你亲自问问她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弋芷挣扎了一阵子无果便放弃挣扎,尖着嗓子叫唤,“景琛,你轻点,你捏得我手腕都有印了。” 我听得一阵恶寒,费力抑制住的愤怒和委屈在此刻顷涌而出:“你们够了。” 弋芷赶紧撇清:“景琛偏要握住我的手,还越来越紧。” 景琛的手立即松开,手足无措地解释道:“符儿,我没有。” 我站起身来,忽觉有些疲惫,低声道:“景琛,我有些累了,抱我回家。” 景琛眼里满是心疼,将我横抱在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弋芷,符生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凡事一根筋,我希望你不要针对她。她若是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景琛抱着我转身停顿道。 回到冥宫,他将我放在床榻上,替我盖好被褥,我立刻转身背对着他。 “符儿,她跟你说什么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一肚子火,我怕我此刻说出来的话会很伤人,因此选择不说话,我得等自己冷静下来才能好好和他谈。 景琛也急了:“你总得说出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我想睡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对了今天晚上我一个人睡。”景琛还来不及说话,我便打断,“我不想说第二遍。出去将门拉好。” 我本意并不是想睡觉,只是不想景琛一直在耳边聒噪,却没想到真的很快便睡了过去。 ... ------------ 第1038章 与妻书(81) 醒过来的时候景琛靠着床头睡着了,他那样挑剔的一个人,应该是极其不舒服才皱着眉头的。 睡过一晚上又加上景琛这样满满的诚意,我最后一点郁结也打开了。 我拍了拍景琛,调侃道:“不是让你出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景琛低着头:“我以为你会哭,结果在门外等了半天发现没有声音,我又怕你憋坏了,便进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是睡着了。” 我好不容易有理一回,自然好好拿捏了:“明明是你做错了事,凭什么我来哭呀。” 景琛试探俯视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总得告诉我一声,我忏悔也需要知道事情才知道该怎么忏悔才能弥补。” “弋芷亲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一想到那个画面,便不由自主地将景琛拉下来,他怕压着我便翻身到我下面任由我压着,我也不跟他客气,双手就掐上了他的脖子。 景琛勉强能够哑着嗓子说话:“我那时候刚降临人间根本就不知道何为男女之情。” 景琛的答案我还算满意,掐着他脖子的手松了一些:“我和弋芷到底谁好看?” 景琛目光谨慎:“夫人桃花面,自然好看。” 我眼中精光一闪,威胁道:“你的意思是我像桃花一般美。” 景琛果断点头。 “我今天掐死你。你曾经说弋芷比桃花好看,现在又说我和桃花一样好看,分明就是说她比我好看。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我还只是细致地抠了抠字眼。 “符儿,你别动。” 景琛的声音突然绷紧,眼中有火焰跳跃着,我已经非初经人事,况且也不能忽略腹部灼热的吐气。 我又羞又恼,明明在跟他算账,他竟然满脑子不正经的事情。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简直流氓。” “夫人,情难自禁。”说着景琛的手便来到我的后背游走,我瞪了他一眼,手就不动了。 看着他一脸憋屈,我突然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 我将全部身子压在他的身上,故意用柔软磨蹭了他的胸膛,用腻死人的声音问道:“景琛,你和弋芷光着身子抱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呀?” 景琛脸一黑,声音如同寒冰:“弋芷已经超过了我能容忍的极限了。” 我步步紧逼:“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景琛闷闷道:“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用鼻尖轻轻扫了扫他的唇角:“骗人,我不相信。你对我做坏事的时候看起来很熟练,你是不是以前做过。” “越说越离谱。”景琛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掠夺我呼吸之前骄傲道,“我只是很诚实,诚诚恳恳地跟着本能做便能将你伺候得很好。” 我当然不肯就此从他,手脚齐动,全身各个部位都在反抗。 他压了我的腿,我又抽出了手,到处飞舞,他压住了我的手,我又抬腿踢了他的肚子。一来二去,我不配合,他也无从下手。 ... ------------ 第1039章 与妻书(82) 门被突然推开,念邪从外面窜了进来,看着床上紧紧缠绕的我们,捂着嘴惊讶道:“爹,你在和娘亲打架吗?” 我现在真是感激自己的宁死不屈,因此我和景琛的衣衫全都完好地穿在身上。 景琛被我的反抗气得不行,念邪又好歹不歹现在出现,他就更加生气,怒喝道:“想要妹妹或者弟弟的话就赶紧出去。” 念邪满脸疑惑,估计是不明白想要弟弟和妹妹跟赶紧出去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和景琛打架跟弟弟妹妹的关系。 他退出房间,关上门之前不大不小地说了句:“原来要弟弟妹妹还是件激烈的事情。” 景琛听到激烈两个字整个人就发了狂,我已经全身无力,干脆举手投降,任由他摆布了。 我醒来的时候,景琛已经不在身边了,眼前放大的脸是念邪无疑。 我猛然想起之前和景琛干坏事来着,此刻定是一丝不挂,赶紧将自己全身都塞进被褥里,发现衣衫穿得好好的,这才长舒一口气。 “娘亲,你是不是打输了,被爹打晕了,这么久才醒过来。”念邪深以为然,还啧啧愤慨,“爹下手也太重了点,怜香惜玉都不知晓吗?” 念邪总是在不该一丝不苟的情况下一丝不苟,我若是搭理了他的这句话他必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誓死将我逼成疯婆子。 我掐了一把快要消耗过度的腰,嘴里不由得冒出嘶的声音。抬眼正好看到念邪满脸纠结的沉痛表情,好像痛的是他一般,我避重就轻地问道:“你爹哪里去了?” 念邪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天,鬼鬼祟祟地凑到我耳边说道:“爹被天帝召上天了,刚走不久。” “这些话还怕隔墙有耳被别人听去了吗?”我翻着眼皮看了看红绫帐顶,待特别想要对念邪动手动脚的念头打消,我才薄怒,“好好说话。” 念邪向后退了一步,双脚并拢,挺着身子站得笔直,肃然道:“报告娘亲,我觉得爹可能摊上大事儿了。” “此话怎讲?”我心想若是他不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来,我定会以危言耸听,吓唬娘亲罚他晚膳过后的加餐什么的都将成为浮影。 念邪邀功道:“爹走的时候行色匆匆,还让我瞒着你他的去向,还说万一你想要去天宫找他,我一定要拦着你。可我怎么会瞒着你,更不会拦着你了。” 念邪说得很有道理,景琛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得立即马上去天宫看看。 “在我回来之前,你都保持着这个姿势站着,还可以将你西瓜般的小肚子弄平,这是娘亲对你不拦着你爹上天宫的温柔惩罚。不许讲价还价,你只能绝对服从。”我在他脸上亲了亲,感叹道,“你真是娘亲的心头肉。” 我没有回头看念邪痛不欲生的表情,窜得飞快。 因为不知道景琛到底摊上什么事情了,心里急切起来,捏的飞天诀都比平常快上许多。 陶养殿的的丹墀下,叶皇和景琛打得不可开交,两人都没有拿任何武器,赤手空拳加上单纯地拼修为仙力。 ... ------------ 第1040章 与妻书(83) 慕青紧张地站在一旁,两手交相搓来搓去,全部的视线却在打斗的两人身上,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靠近。 我觉得还是应该问清缘由:“天后,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慕青一个劲儿地低叹,却没有说出半点有价值的话来。 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个所以然,便说:“你怎么不劝着他们些,一个天帝一个冥王,这样成何体统。” 慕青满目愧疚,眉宇间却有凝重的愁绪:“我并没有立场去劝说他们。” 两人都是天宫的强者,看架势又都是来真的,必定是会两败俱伤的。 我才来一会儿的时间,景琛的肩头就受了一掌,叶皇的腹部也因此挨了他一踢。 我可不像慕青那样淡定,看到景琛受伤我都恨不得上前踢叶皇两脚,并且觉得再没有比我有立场的人存在了,那可是我的夫君。 景琛的手掌带着荧绿的光圈打向叶皇,叶皇不闪不避,同一时间伸出右手掌,掌心顿起金色光电。 我完全没有考虑到那两掌若是同时落到自己的身上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决然倾身而出,拦在了两人的中间。 景琛的掌势已经逼近我,带起的煞气撩开我额间的碎发,我能够感受到身体内血液的冻结和心脏快要突破经络皮肤而出的惊吓。 我以为自己这次不死也会残。 可景琛却在看清是我的时候生生收住了那来势汹汹的一掌,掌力反噬,他后退几步吐出几口血,却在下一秒便向我扑来:“符生,闪开。” 我早已经吓得腿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背上一掌突如起来,像是要将我的胸腔拍碎。 我刚好倒在扑来的景琛怀里,嘴里不断地溢出血来,嘤咛道:“景琛,我痛。” “我知道,符儿,我知道,我该死,我该死。”景琛抱着我背的手不断地给我输送着仙气,空着的手冰块一般颤抖得擦着我嘴角的血迹。 弋芷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冷喝道:“你如果想让她筋脉俱裂便继续往她的体内输送自然之力。” 我感受到体内乱窜的暖流突然平静下来,想来是便是景琛被弋芷的话吓到,瞬间停下往我体内输送仙气。 弋芷双手在我身体上方呈现抓拿的姿势,我的身体像是轻妙的云霞飘渺地浮在半空中,她的食指点在我的眉心处,我感觉到一股股凉意在不断地钻进我的眉心处,进而向全身蔓延。 很快我便奇迹地感受不到背部那撕裂破碎般的疼痛。 弋芷的指尖离开我的眉心处,改作掌心轻轻贴合着我的腰腹:“不要怀疑上古神祗的话,她仙体孱弱受不了你的自然之力。况且和你一样,叶皇的那一掌也只是虚晃一招,只附上了百分之一的修为,你们就算各自挨一掌也是不痛不痒的,但是符生的仙体就太弱了,所以连百分之一都承受不了。我现在用天冰凝气让她迅速恢复。” 我虽然很感谢弋芷不计前嫌救我这个情场上的眼中钉,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他当着我的夫君和其他人如此贬低我。 ... ------------ 第1041章 与妻书(84) 弋芷掌心合拢轻轻一划,我便径直飞向景琛的怀里,他稳稳抱住我,眸中忧虑不减:“符儿,你觉得怎么样?” 我实话实说道:“全身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景琛抬眼看了看弋芷,别扭道:“谢谢你,弋芷。” 弋芷摆了摆手,明摆着不受他的感激:“她要是不好过,你也会让我不好过的,我只是在救自己而已。” 我和景琛都陷入不知道说什么的怪圈。 弋芷却妩媚地甩了甩头发,潇洒却又带着明显的怒气走向透明若空气的叶皇,他虽面无表情,可眸中的愧色仍旧能够看出伤到我他很指责。 弋芷一点不留面子,兴师问罪:“我让你成为天帝,守护天上人间,但我没让你以公报私找景琛的麻烦。就问你一句,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叶皇首次面对着弋芷露出恼色:“如果说的是我找景琛麻烦这件事,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啪”一记响声几乎在叶皇的话落地之后便响起,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弋芷便迅疾地给了叶皇一巴掌。 我想能够毫无顾忌地扇天帝耳光的大概就只有弋芷一人了吧。 叶皇眼睛里血红一片,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头,气得浑身打颤却还在极力控制着情绪:“我明明是为了你,景琛怎么能够用那样的语气对你说话,他该得一些教训。” “妖魔道大开在即,你觉得我是看着妖魔弄得天上人间生灵涂炭来得简单,还是忘掉景琛情急之下对我的不尊敬来得简单。”弋芷爽朗一笑,不屑道,“这种事儿压根不值得我记在心上。” 叶皇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你……我……” 弋芷根本不给他缕清思路的时间,转身飘向慕青:“青青,我刚刚一时情急打了你的夫君,这里给陪个不是。你若是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原谅我,你也打我一下吧。” 弋芷并不是开玩笑的,执起慕青的手便往自己的脸上拍。 慕青连忙扯出自己的手,一直愁云密布的脸这才有了一丝光彩,柔柔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动手比动脑子快。再说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有哪一次真的责怪过你。” “青青最好了。”弋芷熊抱了慕青之后,便收敛了脸上张扬的笑。 弋芷面对着我和景琛,像是完全忘记了前些天我们对她的不恭敬。 她的视线在我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景琛的身上:“随缘说,三日之后,苍穹最中间会出现红星,这个时候是妖魔道最后一次自我收缩。之后便会无线扩张,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冲出桎梏,血洗天上人间。” 虽然弋芷像是在和景琛探讨,但我知道她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 景琛却蒙在鼓里毫不知情:“这么说来,三日之后便是我们堵住妖魔道缝隙最后也是最好的时机。你打算怎么做?” “玄觞镜本就是地狱里极凶极恶的鬼魂怨念幻化而成,它吸收了几段情殇,你和符生用青鸾火凤将玄觞镜中的情殇牵引出来,景琛用你的自然之力,叶皇用他的乾坤之力,二者融合将情殇织成锦缎。然后由我用锦缎盖住妖魔道。”弋芷补充道,“锦缎需要现在就织成。你们有问题吗?” ... ------------ 第1042章 与妻书(85) 我有些走神,景琛拉了拉我的手臂我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弋芷。 弋芷深呼吸一口气,正欲发作,景琛已经答道:“我和符生没有问题。” 弋芷转身看着站得最远的叶皇:“你呢,叶皇。” 叶皇并不言语,慕青拉着他,点头道:“他也没问题。” 我双手轻抬,青鸾琴便凭空悬浮在半空中,像是有隐形的琴案,琴身丝毫没有动摇。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牵引出情殇该弹什么曲子我们都不知道。 弋芷看出了我们的疑虑,说道:“还是随缘说的,只要你们脑子里面想着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你的手指会不受控制的弹出旋律,景琛也一样。” 我并没有丁点怀疑弋芷的话,曾弹奏谁的鸾凤调时也是这般光景,手已经不是自己的手,像是受到什么指引一般扒拉着琴弦。 我随意勾了勾琴弦,单调音符却猛烈地触发了某根神经,手指渐渐在琴弦上翻转飞舞,曲尽其趣。 我听着仿似出自己之手的琴音缓缓和景琛的箫声融合,内心受到莫名的震惊,从未听过这样包罗万象的旋律,平淡里掩藏着雄奇,是春夏秋冬,是风雷雨雪,是喜怒悲欢,是叮咛,是缠绵。 玄觞镜早已经按耐不住,由慢到快,最后急速地旋转起来直到它的整个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不断有薄片一般的画面从玄觞中溢出来,一张又一张,整个天空都铺满一个个故事。 我迅速收音,景琛迅疾地插箫入腰,飞身那些着不同色彩的画面,也就是我们收集的那些情殇。 同时叶皇与他相向飞出,两人一条腿卷曲一条腿伸得笔直,神色刚毅,双手呈托举的姿势,微露的手臂筋脉泛起。 两人在快要撞击到一起的时候,错开身子各自抓拿天空中漫布的画面,尽管没有看懂他们在究竟在干些什么,但是我觉得一定是很厉害的。 转眼间叶皇和景琛便各自手握一叠流动的画面,弋芷见状,命令道:“自然之力整合,乾坤之力加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唯自然之力兼容万灵,起。” 景琛喝道,那些流动的画面挣脱两人的手成叠地漂浮在空中。 “转。” 两叠画面各自竖着交换位置,看得我眼花缭乱。 “承” 两叠画面互相靠近变成竖状物体。 “合。” 竖状物体轰然倒下散开,嫣然一匹精彩绝伦的绸缎,无须刺绣镂空,更无须任何锦上添花。 景琛轻轻的落在我的身旁,自然而然揽着我的腰:“叶皇慕青,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叶皇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慕青也成竹在胸。 慕青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朱唇飞快地开阖,摊开的手掌中出现一朵冰玉洁白的花骨朵,缓缓转动的时候一片白光四溢,随即右手仙气注入,那收拢的花骨朵粲然绽放,光彩夺目。 叶皇入定,金光从他脚下的一方石地破裂而出,慢慢钻进他的脚底,自他全身经脉流淌而过,最后又从他的胸膛穿出来,像条游动的金蛇窜向那朵白莲,在上空游荡转圈,不多时金光便一点点变淡最后倒透明。 ... ------------ 第1043章 与妻书(86) 我就像经历了一场视觉盛宴,大惊小怪道:“那朵白莲变成金白相交了。” “淡定,淡定。”景琛不由得松开我的腰,跟我丢了他人似的,还故意挪开了几步。 我故意粘上去,扒拉着他的手臂不放手,他小小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任由我死死抱住。 须臾间,那朵金白莲花升到已经成型的锦缎之上,莲花的花瓣开始一瓣一瓣的脱落成屑,细细地铺遍了锦缎。 那锦缎如同在傍晚红霞里浸透过后又被人扔进了涓涓银河,最后晾干在彩虹架上,盈盈闪耀着七彩斑斓的淡光。 我突然觉得心神荡漾,羡慕道:“要是能用这样的锦缎做件衣服,还不美死我。” 景琛冷不丁泼了我一头冷水:“我看是吓死你才对,情殇的主人们应该都轮回几次了吧。” 我揪了他手臂一遭,真是太煞风景了。 远远看着弋芷将轻薄的七彩锦缎折叠起来,我便凑上前去想要摸上一摸,她直接忽视我迫切渴望的目光,毅然收进怀里。 我碰了一鼻子灰顿觉无趣,气冲冲拉着景琛便要离开。 转身的刹那,脑海里出现弋芷的声音:“三日后的晚上,我在青雷台等你。” 我的身子顿了顿之后,毅然离去。 我本以为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和景琛告别,却没想到只有短短的三天,我抱着过一天少一天的心情,珍惜着每一天和景琛念邪在一起的日子。 可我才开始习惯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姑娘,而是景琛的夫人的身份,我还在为以后要给景琛生儿育女而窃喜的时候,我并没有准备好这次早料到会来到的告别。 尽管这只是属于我单方面的告别,我早就准备一个人去赴约,不告诉所有会有一丝一毫可能阻挡我的人。 景琛这两日好像很闲,哪里都不去。念邪也像是转了性子,哪儿都不去,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黏在我身边。 念邪仗着身材娇小就无所顾忌地霸占着我的怀抱,景琛像是智力受了阻碍回到了小时候,紧紧抱着我的手,靠着我的肩。 这两天他总是一遍一遍感叹我们来日方长,我便撑着笑容一遍一遍回答他,是呀,我们来日方长。 可是来日里只有他没有我,景琛,我多怕他会寂寞,多怕他因为忘不了我而难过或者因为忘了我而自责。 我盼着这两天能够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时间像是同我作对一般,我并拢手指还是会从指缝中溜去。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还有两个时辰。 念邪已经乖乖睡着了,本来躺在床上的景琛突然坐了起来,他嘴角噙笑,脸肌向上拉起最好看的弧度,眉间镌刻着温情,他向我张开怀抱:“符儿,让我好好抱抱你。” 他轻轻言语,像是在我本就坍塌的心里再炸开无数个小洞,我差一点就没有忍住抱着他大哭一场。 我倒在他怀里,没有抑制住的泪全都蹭在他的身上。 我柔柔地叫着:“景琛” 他淡淡地应着:“嗯。” “景琛” “嗯。” “景琛” 景琛吻了吻我的头顶:“傻丫头,我听见了。” ... ------------ 第1044章 与妻书(87) 我没有半点羞怯:“景琛,我喜欢你。” 景琛说:“我知道,我也喜欢符生。” “景琛,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知道。” “景琛,我喜欢你。” 景琛失笑:“你是有多喜欢我,说这么多次。” 我揉了揉酸酸的鼻子,将涌出喉头的苦涩又吞了回去:“我愿意说几次就说几次,千金难买我欢喜。” 其实是因为我要长长久久的离开,这些掏心窝的矫情话再不能与你说。是因为有人告诉我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你对我很重要,我怕我不告诉你你不会知道。是因为我怕你忘了,曾有人或许不是那么完美,但她仅有的完美都用作了对你真切的情意。 我长吐一口气,故作潇洒:“明天天一亮,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但是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会祈祷着我的夫君和我的邪儿,包括我刚相处不久的小清欢都能够万世安乐。 景琛搂着我的手紧了紧:“也许一切会变得更加糟糕透顶。” 我有些惊慌地抬头看了看景琛,他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有着洞悉一切的精明。 景琛先撤开视线,扭转话题:“我的意思是人生无常,没有什么是确定的,明天也许会很好,也许很遭也说不定。” 我这才确定景琛依旧不知情。 我离开景琛的怀抱:“我最近在像小青骑学刺绣女红,准备给你秀一个香囊,你先睡吧,我去小青骑那里再求教求教。” 景琛伸出手拉着我,不依道:“明天白日里去吧。” “我今天晚上精力有些旺盛,躺着也是睡不着的,我就现在去,你快躺下。”见景琛没有行动,我便拉着他躺了下来,替他盖好被子。 景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无奈地教训道:“将眼睛闭着。” 看着他听话地闭上眼睛,我偏头看了看彩釉香炉里点的迷迭香燃得正好,那是为了让景琛一睡到明日才点的。 很快,便听到景琛均匀清浅的呼吸声,我和他同床许久,早已经心知肚明他怎样的呼吸是真的睡着,怎样的呼吸又是在装睡。 现在景琛和念邪都已经沉沉睡去,我终于可以不再压抑眼眶里收得难受的眼泪,任由它瞬间漫湿我的脸。 其实不光是景琛觉得我们之间来日防长,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没有来得及向他索求答案,总以为未来的时间那么长,会有机会的。 如今转眼就没有机会了,可我还不知道景琛他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当他得知要娶郡主迟襄的时候是不屑还是如同我一般逃走,还是也跟其他贵胄公子倾慕迟襄帝京才女之名。 我和他是青鸾火凤的主人,是不能弹奏我们自己的鸾凤调的,好在我有乾坤玉。 白玉会告诉我景琛的所有。 我掏出我脖颈间的白玉,又将景琛脖颈间的墨玉取了出来,他原本是将墨玉佩戴在腰间的,自从知道我是戴在脖子上他便也戴在了脖子上。 我将白玉和墨玉嵌在一起,将乾坤玉塞进景琛的手里,而我抓着景琛的手。 ... ------------ 第1045章 与妻书(88) 脑海里所有思想都在一瞬间清空,一阵清风入脑。 便看见青纱帐般的夜色镀上银色光辉,寒风吹散片片朦胧,徒留一地冷冷白月光。 望月台上一男子临风而立,身着玄青色的深衣,腰围紫玉飞龙带,一头银发只用朱红发带轻轻约住,剑眉星目,如美玉雕刻而成,却无半点笑意迎人。纤长的双手握住晶莹的翠玉箫横在嘴边,一时箫声婉转,久久不散。 仅仅凭借着背影我便知道那是景琛无疑。 一个同样颀长却面带雍容闲适的身影慢慢靠近着他,还未待那身影走到跟前,箫声的尾音和着男子晴朗如风的声音一同飘了过来:“轻檀,可查出那道紫色的霞光坠落何处?” “回太子殿下,那道紫光落到了迟王府。臣派去的人说是落到了迟后的闺阁里。但是臣在来的路上遇到刚刚回宫的三皇子,按他所说是已经断气三天的迟襄苏醒了。” 景琛将箫拿在手上,转身盯着陆轻檀:“轻檀,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我年纪相仿,在没人的时候,叫我名字。还有你就别卖什么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陆轻檀微微抿唇,收敛起严谨的神态:“景琛,我认为这道紫光必定与迟襄的再生有关。自古以来,紫薇星又叫帝王星,仅有紫色霞光伴随,臣觉得迟襄必定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可佑我昊月江山千秋万代。” 景琛无奈地摇了摇头,双手撑在望月台的横栏上。 景琛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已经被浓云遮住了一大半,只有微弱的光透漏出来:“轻檀,你怎么也这么迷信了。不过我倒是赞同你说的,那光必定和迟襄有关。迟王府会传出紫光落到迟后的闺阁,必定也是知道紫光的寓意,见如今皇上大肆张罗我选太子妃之事,窥视起太子妃的位置了。” 景琛肆意而谈,眉目间带着睥睨江山的豪情。 陆轻檀说道:“景琛,我曾见过迟襄一眼,空谷幽兰,风华绝世。她从小在宫里长大,皇后对她的关爱甚于三皇子,请了最好的夫子教导她琴棋书画。如今十五妙龄,便夺得帝京第一次才女的称号。这样的女子该是能配得上你了。” “轻檀,很少听你这样夸一个女子。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见上一件,看她是否真如你说的那般姿容天下。不过现在嘛。”景琛话锋一转,手中提着一壶酒递到陆轻檀的面前,“若你愿意陪我喝酒,便留下来,要是你继续喋喋不休地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休要怪我赶你离开。”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见过她?”陆轻檀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毕竟她十五岁之前都是在皇宫里度过的。 景琛将手中的酒递给他,无所谓地道:“崇奕从小将她当宝一样,从不让我见她。不过我也懒得见。喝酒。” 景琛的骨子里都侵染着一股“若是为之,撼天动地”的执着和自信。 我得再一次感谢崇奕,幸而他没有让迟襄和景琛见面,若是他喜欢上那时候的迟襄,那么和迟襄性格迥异的我一定得不到他的半点怜爱,更何况拥有全部的他。 ... ------------ 第1046章 与妻书(89) 陆轻檀默默接过崇宸手上的酒,仰头吞咽了一口,用袖子擦干了嘴角的酒,顿时也气胆肝云:“虽然比不得你的七珍酿,却也是难得的好酒,今儿晚上我不是少年国师,你不是太子,我们丢了身份,不醉不归。” 景琛虚着眼睛看着轻檀,见他也喝开了,便是晓得他不再执着迟襄是不是太子妃人选的问题了,心里一阵痛快,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就不醉不归。” 对月而饮的两人突然不见了踪迹,出现在脑海里的是一座立体宏伟又有些面熟的阁楼,突然想起这不正是景琛的宸轩殿。 那是我因为皇上的突然赐婚大闹太子宫的那天。 景琛突然回宫,我和珠儿措手不及,她身手敏捷地将我拖出窗外,没有时间逃跑便直接躲在窗子外面。 还是珠儿聪明装了几声猫叫才糊弄过去,我们趁其不备才脱逃。 一直以为我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景琛早就已经知道。那猫叫不过是珠儿和影风之间的暗号。 影风看着景琛手中拿着的茶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景琛发现了她的犹豫,问道:“影雨这么晚了,来这里干嘛,她说了些什么?” 影风无奈道:“你刚刚喝水的杯子,迟襄郡主用过。你的床上床下,屏风后面,书架,反正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有毒物。” “是那个郡主让影雨干的。”景琛用的是肯定句。 影风觉得头皮发麻,太子每次有这样的表情,那个人就会很惨的,瑟瑟道:“没有意外就应该是她了。” 景琛玩味地说着:“有趣的丫头,不过可惜见不到了。” 影风问道:“太子马上便要同迟襄郡主成亲了,怎么会见不到?” 景琛说:“师傅说左相暗地里似乎已经和迟王爷勾结在一起,这次赐婚并非师傅的原意,他不过是让我逃婚好在外收集他们作乱犯上的证据,顺便招安一些武林人士来防备不时之需。” 随后是我和景琛的初次相识,一见面便是共患难。 那次我因为见了自己的血晕倒了,之后的事情便一无所知,如今倒可以看看。 我晕倒之后,景琛一脸嫌弃地摇了摇我,没见我清醒不由得眉头紧皱,他将我扔到地上准备离开。最后还是转身将我抱了起来,嘴里怨念横生:“我真是多管闲事。” 他抱着我出去的时候,之前被点穴的人已经能够动了。 程老拦着景琛的去路:“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景琛不以为然:“你以为凭你还拦得住吗?” 程老仰天大笑:“那个藏宝室早就充满了毒气,无色无味,不过你放心,这是安乐死,你们只有一个月的快活日子了。” 景琛面无表情:“解药。” 程老说:“公子可真是天真,解药当然是要东西换的。” 景琛不耐烦地一脚踢到程老的肚子上,程老四仰八叉地倒地,苍老的声音嗷嗷响起:“青鸾火凤?程老,我的东西恐怕你吃不消。影风,杀。” ... ------------ 第1047章 与妻书(90) 影风从房顶落下,一脸肃杀的表情,谁都不会再怀疑她誓死执行命令的决心。 寻三生问道::“公子慢着,敢问青鸾火凤可是公子之物。” “我的萧,她的琴。”景琛的视线看着怀中的我。 寻三生劝慰程老:“程兄,青鸾火凤一旦认主了,就算给你也是形同废物一般。把解药给他们吧。” 程老看到影风手中泛着青光的长剑,一边往墙角缩一边说道:“没有解药,这间密室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们每代家主都对这毒自带抗体。我不要青鸾火凤了,你们不要杀我。” “想你也不敢说谎。你不问自取青鸾火凤,我却以德报怨,不杀你。我坦白告诉你,你密室里的镜子我拿了,为了这个我还受了伤,我就好心算自己倒霉,也就不怪在你头上了。”景琛缓缓道来的似乎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是着实气煞了程老。 “那东西可是我整个密室中最昂贵的东西。你拿不得。” “你是要命还是要镜子自己衡量一下吧。”景琛笑了笑,将怀中的人儿交到影风的手里,“这麻烦的女子眼光还真的不错。” 说完便向着密室走去。 影风急切道:“公子有毒。” 景琛头都没有回,随意道:“反正都已经中毒了,那镜子原来真是好东西,我便勉强带走。” 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玄觞镜。 三个人就在程老的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他牙齿都咬碎了,不阻止,只因为影风的杀气太重,明眼人都知道,他府上那些花拳绣腿的家丁大手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次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寻三生专程追出来,拉着景琛的袖子说道:“公子,青鸾火凤是有情之物,拥有它们的必定是有情之人,切记惜之。” “江湖术士一派胡言。”影风抱着我却仍就出手狠辣,一脚踢开了寻三生。 景琛未曾言语,只摊开手淡淡道:“影风,我来抱吧。” 是上次我请求景琛绕道去看武林大会。 本来不同意去看武林大会的景琛答应我们去,我和念邪饭也没有好好吃便兴冲冲到集市上去买干粮了,桌子上就只剩下一直未说话的轻檀和继续品着茶的景琛。 陆轻檀撇了一眼认真吃着馒头的景琛:“景琛,其实你也是想去的吧。” 景琛明知故问,看样子像是要装傻到底:“你在说什么,我竟然有些听不懂。” 陆轻檀从他手里抢过馒头:“景琛,你当我是符生那个傻姑娘呢。” 景琛哈哈笑了一声:“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这次武林大会是一个好机会,师傅交给我招安的任务我必须完成。” 陆轻檀摇了摇头,叹道:“明明就是符生拿生命陪着你去,却生生被你扭曲了事实,还让她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你就是欺负人家善良天真。” 景琛问:“你确定用善良形容她?” 陆轻檀恍然大悟:“哦,是笨。” 我竟然没想到陆轻檀和景琛曾在背后这样揶揄我,气打脚底往头顶涌来。 景琛却突然变得严肃正经:“轻檀,这么多年了,你可曾见过我这样欺负其他女子。” 一句话使得我刚生出的气焰便烟消云散,我甚至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脸红得发烫。 ... ------------ 第1048章 与妻书(91) 是我和念邪在落烟城遭遇了两帮黑衣人。 天色已晚,景琛却敲响了陆轻檀的门。 “轻檀,睡了吗?” 陆轻檀装作很疲惫的声音:“刚刚睡下。” 景琛故意忽略其中浓浓的拒绝意味,腆着脸:“若是没事的话,可否陪我小酌几杯。” 见景琛的态度那么坚决,陆轻檀披上衣服,三步走向门口,拉开门让他进来。 景琛着实手上拿着酒,脸上多了比平常更多的笑意:“这可是你喜欢得不得了,我却一直珍藏着的酒。” 陆轻檀眼睛一亮,侧身让他进屋:“七珍酿。” “没错。”景琛已经坐到了凳子上,拿起桌上的杯子,斟满了两杯,并且将一杯递给了轻檀。 轻檀接过来,一仰头一饮而尽。 这七珍酿,顾名思义是由七种极其珍贵的药材酿成,先不说材料的难寻程度,这酿造的工序更是复杂繁琐至极。而且这世上莫月死后只有景琛一人会做这酒,可每年最多酿一坛。 轻檀回味着酒香,赞叹着:“喝过你的七珍酒,再喝其他的酒就像是兑了水一般,寡淡无味。” 景琛只是笑了一笑,又替轻檀满上。 这次陆轻檀并没有端起杯子,而是直直地看着景琛。 景琛露出疑惑的表情:“喝呀。” 陆轻檀问道:“景琛,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说吧。” “果然瞒不了你。”景琛也放下了触碰到嘴唇的酒杯,“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今晚去刺杀符生的黑衣人是你安排的吧。” 陆轻檀正欲解释,却又缄口不言。景琛是一个多么谨慎的人,他能够开口问他,说明他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 景琛挑眉问道:“你这算是默认。” 陆轻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对符生有杀意。” 景琛慢慢地说着,看不出任何情绪:“从你第一次看到符生,我就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那次我以为是我看错了。接着那次你和符生彻夜聊天,我发现你的手一次次举起,我不知道你为何最终放了下来。然后是你设计让符生看到变身原形的司徒易,想借着他杀了符生。再到今天,你知道符生身边没人,我只是猜测你会动手,没想到你真的动手了。” 陆轻檀惊愕:“那你为什么不早些阻止我?” 景琛眼睛里的坚定震慑了轻檀的心:“因为我想相信你,而我也有能力保护她。” 轻檀调笑地问着:“你就不怕万一我得手了?” 等了半晌都没有听见景琛的声音,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景琛一边说着,捏碎了桌上的空酒杯:“从前我不知道什么是怕,可是现在我怕了,怕她有任何闪失,所以请你放弃任何伤害她的念头,否则我也绝不留情。” 陆轻檀疑惑地问道:“莫非我们的情谊还敌不过相处几个月的人。” 景琛认真道:“你错了,她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人。” “罢了罢了。”轻檀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除了我,或许还有另外的人也想要符生的命,你可要好好看着她。” 景琛先是不解地看了轻檀一眼,随即眼中泛起笑意:“守不住她,何以守住崇奕的天下。” ... ------------ 第1049章 与妻书(92) 是我带着念邪去君忘归看花魁莫星。 我恢复本来容貌,将念邪打扮成女童成功躲开了景琛派来保护我们的眼线。 景琛的声音怒得吓人:“影风,我让你们好好看着符生,你们看到哪里去了。” 影风一五一十地说道:“我没在,可属下都看到她进了茅厕,可就是不见出来,后来觉得有些奇怪。我进去看的时候,早就已经没有了人。想来应该是乔装了。” 景琛一个杯子不经意扔向了门口,惊得幽木叫出了声来。 他的语气有些不好:“你是想听一些什么?” 幽木毕竟来人间没有多久,还有些话是不懂的。她正当手足无措的时候,陆轻檀便踏入房内,安抚了幽木紧张的情绪。 闲适淡然地说:“符生还真是有些小聪明,居然能在幻灭的监视下逃脱,确实有意思。” 现在只要是一个活人都能感受到周围气温的降低,恐怕只有陆轻檀敢在这种情况下调侃濒临爆发的景琛。 景琛察觉到陆轻檀话里的一丝微妙,赶紧问道:“轻檀,你似乎是知道一些什么?” 陆轻檀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一个姑娘问了些妓院可不可以女人去的问题。” 景琛听完,匆匆出去了。 幽木和陆轻檀也追了上去。 景琛知道我是一个爱热闹的人,这华云镇虽大,我却只会去君忘归。 站在君忘归的门前,景琛的眉头高高蹙起,铺面而来的脂粉香让他想要快点离开,可一想到我在里面,他又不得不强忍着,进得门去。 不知道这个妓院是哪里这么大的吸引力,竟然是人山人海,怎样才能找到我。这似乎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自觉难以解决的事情。 景琛正焦头烂额的时候,看到一红衣女子款款出现在人前,姿容盖世,最重要的却是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 陆轻檀和幽木找到景琛的时候,他正看着台上出神。 陆轻檀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台上一身红衣的女子好生熟悉。 “主上,台上那女子是王府的二女儿迟襄。”影风在看到我解开面纱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一直忍到现在才说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台上的我身上,景琛有一瞬的震惊,转眼便消失不见:“轻檀你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才貌倾城的女子。只可惜她不适合我。” 说完,他的眼睛便再也不放在我的身上,到处搜寻着。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此刻正被一个老妈妈牵着站在二楼一个视角最好的地方,他正给我热烈地鼓掌。 景琛像是想起了什么,暗暗笑了笑,喃喃自语道:“竟然被你瞒了这么久。” 陆轻檀发现了什么,问道:“影风,你见到她的时候,她的额头有那个印记吗?” 影风说道:“没有的。” “我见她的时候也没有,真是奇怪了。”陆轻檀想,这花的形状就算再少有人认识,他都是知道的,这是彼岸花。 景琛解释着:“那是彼岸花的标记,或许她是因为喜欢才给自己买的额饰。” “那到底还找不找符生姑娘了。”影风好不容易插进了一句话。 “她只是觉得客栈玩的厌烦了,她会回来的。”景琛摆了摆手,心里不愿意让人知道符生便是迟襄。 景琛深深地看着台上舞动的我,眼中有着盛不下的欢喜。 陆轻檀见景琛没有要走的样子,便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幽木回客栈了。 原来他是那个时候便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果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 ------------ 第1050章 与妻书(93) 是忘川河边三生石上。 念邪乖乖地坐在景琛的身边,景琛的怀里抱着小清欢,两人的神色都很萎靡不振。 念邪的眼睛里是亮晶晶的一片光,呶嘴道:“爹,娘亲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景琛摸着念邪的头:“邪儿,你不是一直说娘亲很胆小怕事。她这次是要做个英雄,一个拯救苍生的英雄。只是做英雄需要付出代价,娘亲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要离开我们一段时间,相信爹,娘亲也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念邪充满期待地看着景琛:“那娘亲修为那么低,受伤怎么办,我们和娘亲一起去好不好?” 景琛温柔道:“娘亲一定不希望我们知道她要离开,你也知道娘亲有多爱哭,我们要让娘亲安心地去,我们就在冥宫等她回来。” 念邪的嘴嘟得更加长了,眼泪哗哗直掉:“爹,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爹只骗娘亲,不骗邪儿。”景琛坚定道,从怀里掏出我送他的手绢替念邪擦着泪水,“邪儿,我猜娘亲一定会透过乾坤玉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你想对娘亲说些什么,她会知道的。” “你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哭了,娘亲看了该伤心了。”念邪从景琛怀里起来,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娘亲,我知道爹在说谎,你不是去当英雄,你是去当傻子的,但是你还是邪儿的骄傲,也是小清欢的骄傲。我还知道爹说娘亲会回来也是骗我的,可是我也愿意像爹那样自欺欺人,娘亲会回来的,你一定舍不得丢下我们的。娘亲最爱吃鱼了,可邪儿吃了就会浑身长疹子,若是娘亲一天不回来,我想娘亲就会天天吃鱼。” “娘亲,邪儿不想哭,可是邪儿忍不住。你放心,刚刚我是骗你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还会好好照顾爹和小清欢妹妹,就算她再不待见我,我也会待她好的。”念邪早已经哭成泪人,哽咽半天才发出声音,“爹,我说完了,你说。” “符儿,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吧,乾坤玉有精神共享的作用,持白玉墨玉的人真正的融为一体的时候便能够精神共享。那天弋芷传到你脑海中的话我也知道。我和邪儿一样为你感到骄傲。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这样做的,苍生与我无关,可苍生中有你,我便赴汤蹈火也容不得其他妖魔践踏。” 景琛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唇色苍白如纸。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是问我怎么幽木都怀孕了可是你没有吗,那是因为我根本还不想让你生孩子,已经有个念邪,现在又有个小清欢我瓜分你的爱,我可不想再多一个情敌。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我在想如果你有了宝宝是不是就不会那样坚强,不会那样义无反顾为着你不该负责的天上人间了,然后妖魔道中的妖魔奔涌而出,我或许可以拼命护你和孩子的周全也说不定。” ... ------------ 第1051章 与妻书(94) “你看到这里,应该差不多要离开了吧,我就不送你了,希望睁开眼睛能看到你在我眼前。如果不能,我和邪儿,小清欢一直一直等你回来。”景琛的眼角静静地淌着泪,嘴角却上扬起最好看的弧度,“符儿,千万别哭,一定要记着回来。” 我从来没有看过景琛流泪,他整个人像是空了一般,炫彩的绿眸也失去了往日颜色。 难怪他和念邪前两日时时刻刻粘着我,我还谨慎小心,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我也哭得不成样子。 我将乾坤玉放进景琛的手心,白玉是属于冥后的,留作想念或者转送他人都好,我不会再嫉妒,况且已逝之人如何嫉妒得来。 我并不想让他时时刻刻记着我的好,那样他会在以后没有我的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的过活。 时辰所剩不多,我吻了吻景琛的唇,又吻了吻念邪的额头,最后在深深看了一眼我深深眷念的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去到青雷台的时候,弋芷也正在和慕青,叶皇做最后的诀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弋芷对着叶皇露出那样温柔的笑,难道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弋芷本就是一缕魂,算起来本就是已死之人。 “叶皇,我第一次离开是将我挚爱的天地送给你,这次离开,我将我最最难以抛舍的姐姐送与你。”弋芷拉过叶皇的手,覆盖在慕青的手上。 我想我的脸色跟叶皇一样,慕青什么时候就成了她的姐姐了。 弋芷解开疑惑:“你们都不知道我的真身是凤凰,慕青是神凰,我们姐妹是上古神祗的最后一脉。当初父亲开天辟地,混沌之力分化为自然之力和乾坤之力,那便是我们的出生。” 叶皇仍旧处于震惊当中:“你为什么从未说起?” “一来你们从未问起,二来姐姐不让我说。”弋芷无奈道。 我惊讶归惊讶,也不会忘了正事:“弋芷,时间不多了。” 弋芷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慕青的手:“叶皇,你现在打开第五个锦囊吧,那是我送给姐姐也送给你的最后礼物。” 叶皇打开锦囊,是一颗透明的琉璃球,叶皇拿着琉璃球不明其意。 弋芷的指尖冒出一缕蓝光附着在琉璃球周围,琉璃球在上升的过程中越渐变得透明,还以极快的速度增长着。 慢慢地,琉璃球上出现的是慕青的倾心相付。 叶皇的出世和景琛相反是在晚上,月色朦胧。 弋芷集其九味真火,玄极天火、太阳真火、九天玄火、南明离火,九幽玄火、地狱之火、幽冥鬼火、太阴真火。 用九味真火同十五月圆夜最纯净的月色融合铸就叶皇的出世。 叶皇出现的方式也同景琛不一样,那就是景琛的名字是自己取的,而叶皇的名字便是弋芷取的,取的也很随意,中秋之夜,人间处处黄叶枯蝶,遂叫他叶黄。斟酌了一会儿觉得太过粗鄙了一些还没有丝毫男子气,便将黄改做皇帝的皇。 ... ------------ 第1052章 与妻书(95) 还有不同,景琛是睁着眼睛站着的,他是闭着眼睛睡着的。 弋芷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探了探叶皇的鼻息,立马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叶皇是睡着了,拍了拍叶皇的脸,始终不见醒。 弋芷揉了揉拍疼了的手,嘴里抱怨地嘀咕着:“明明是活的,怎么就不见醒。难道是哪一味真火不纯,造出一个活死人来了。” 一想到这里,弋芷便没了主意,用仙法搬运着死尸一般的叶皇去找慕青商量办法。 慕青见弋芷带来一个男子扔到自己的床上,不满道:“他是谁?” 弋芷咳得厉害,一边喝水一边答道:“未来的冥王,我用九味真火和月色融合而成的。” 慕青嗔怪道,柳眉倒竖:“你上次悄悄让景琛出世我就告诉你下一次唤醒冥王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结果你又这样。” 弋芷指了指叶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记性差,我忘了嘛。对了他叫叶皇,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竟然有呼吸却叫不醒。” 弋芷胡乱将叶皇扔在床上,慕青一直没有看到他的正面,听弋芷这么说,她便走上前去将他的身子搬正过来,一张明净刚毅的脸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弋芷没有察觉慕青的反应,兀自问道:“青青,现在该怎么办?” 慕青半天没有回答,弋芷便看向她的方向,谁知道她竟然低下头吻了吻叶皇的唇,起身坚定道:“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所以交给我。” 弋芷满脸惊吓,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青青,你在开什么玩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以后你是注定的天后,可叶皇是注定的冥王。” “你还想瞒着我,你难道想看见景琛成了天帝?” 弋芷被人戳中要害,臊得一脸通红:“青青,你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慕青短时间便考虑得很是周全:“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要让叶皇做天帝,我和他成亲便会有一半修为过渡到他的体内,再受雷劫。但是我违反父神的神嘱在前,我受了惩罚,便也不会牵连你。到时候你就将自然之力给景琛,他就是冥王了。” 弋芷不解:“青青,为什么偏偏是他?” 慕青笑道:“古来说得出理由的事情,便能说出更多否定的理由来否定。若是有什么理由的话,我就不是非他不可了。” 弋芷默认了慕青的做法。 慕青却没有想过叶皇会昏睡三年,三年里都是她悉心的照顾,起初没有见过男子的身子,替他擦身子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随着次数越来越多,又加上她以后本来就要和他成亲,便做得越发熟练自然了。 三年后的某一天,叶皇终于转醒,恰逢慕青有事出去了,弋芷又来找她。 叶皇醒来看到的便是弋芷。 弋芷无比惊喜地一边跺脚一边叫唤:“你醒了,你睡了这么久,终于醒了。” 叶皇虽然沉睡了三年之久,可潜意识里总听见一个女子对她说话,对着他笑,对着他哭,很多次他都想努力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姑娘,却是无能为力。 叶皇以为一直呆在他身边的人是弋芷了,他搂过还在惊喜中的弋芷:“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明艳动人。” 弋芷是个神经宽粗的人,又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见自己竟然被他调戏了,立马推开他就要调戏回来:“你睁开眼睛也比睡着的时候英俊许多,我甚是欢喜。” 叶皇情意款款地看着神色灵动的弋芷:“你欢喜就好。” ... ------------ 第1053章 与妻书(96) 叶皇凭着弋芷三言两语便已经深信不疑她就是她了。 他初涉人世不久,却是个一条筋的人,误会已成,以后弋芷无论如何解释,他都只当做是她拒绝他的理由。 但是就算是这样,叶皇和慕青成亲也是必然的,妖魔现世危害天上人间,作为上古神祗自当有责任保护好父神留下来的天地。 弋芷知道自己此去无生还的可能,她走后,天上人间要重建格局,自然是要有分别的掌权者。 这些她都要一一安排妥当,才能走得安心。 起初对于叶皇娶慕青这件事,他是拒绝的,可是最后弋芷苦苦相逼,他只得答应。 成亲那天晚上,慕青将乾坤之力给了叶皇之后,她的亿年修为便被叶皇分去一半了,但是慕青没有半点后悔,她如同凡间新嫁娶的姑娘静静坐在床上,铰着衣衫,忐忑又紧张地等着叶皇的出现。 但是慕青没有等到叶皇的出现,却等到了雷劫。 弋芷感应到便赶紧出现在慕青的身边,那时慕青刚刚失去了一半的修为,怎么受得了上神雷劫。 弋芷急得哭出来了:“不是半个月之后才会有雷劫吗,怎么突然提前了?” 慕青神态却洒脱:“提前不提前有什么区别,半个月我也没办法修炼到最初呀。” “叶皇哪里去了?”弋芷早就六神无主,不见叶皇,气得跳脚,“叶皇你给我滚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慕青清浅肆意的笑容里,暗藏着落寞和凄苦:“芷,别叫了,他指不定哪里躲着呢。跟我成亲他本就不情愿,成了亲圆了我的愿就够了,我也不奢望他做得更多了。” 话音刚落下,一道重雷卷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直地劈下来,半面暮色都被照得通亮。 弋芷情急之下用自身仙气加固慕青的结界,慕青无奈道:“芷,不要做这些无用的了,上神的雷劫是不能替也不能帮的。十道雷劫,就算受劫的人在中途死去,雷劫也是不会因此减轻或者停止的。” 弋芷悔恨交加,泪水沾湿了整个面庞,一个劲儿地叫喊道:“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 慕青云淡风轻地说着:“别哭了,等会你还得替我疗伤呢。现在让我专心应对雷劫,就算只有一半的修为,我好歹也是上神,可不能雷劫没完我先完了。” 说罢,她屏息开始专注地应对雷劫。 接下来连下了三道雷劫,轰鸣炸响此起彼伏,慕青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动不动,最后吐出一口血。 弋芷生怕扰乱了她的注意力,紧紧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结界内。 随后三道雷每隔半刻钟降下一道,一道比一道更加猛烈,慕青的脸色也一刻比一刻惨白。 最后三道天雷依旧是连续降落,振聋发聩的轰鸣声已经剧烈炸开的气流,几乎让人看不到结界中的慕青。 终于雷劫结束,慕青周身的结界消失,她失去支柱一般全身瘫软在地上。 ... ------------ 第1054章 与妻书(97) 慕青遭受雷劫之后便消失在叶皇的面前了,弋芷答应她不要将她的行踪透漏,于是她便悄悄替她疗伤,她也悄悄的静养。 慕青身子上的伤养得差不多的时候,正是尊魔和弋芷决斗的时候。 慕青和弋芷同为上古神祗的最后一脉,和尊魔之间的恶战本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如今她损了一半的修为,不仅不能帮到弋芷反而会让弋芷分心。 况且弋芷早就决定一个人去面对。 慕青赶到的时候,叶皇,景琛和弋芷和尊魔在天空中打得不可开交,金色,绿色,白色的电光交织成极其炽热煞眼的电流朝着黑色的光柱打去,两道强光正面冲击,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气流的震动让四个人都各自向后退了几步。 慕青赶紧飞身上天,加入争斗。 弋芷看见慕青来了,呵斥道:“青青,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慕青恼怒道:“你们都在,我怎么能够回去。” 叶皇问道:“慕青,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慕青自嘲道:“原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人。” “原来我还忌惮你们的乾坤之力和自然之力,现在自然之力不在弋芷的身体里,混沌之力已经不成混沌之力。你们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尊莫站在高处睥睨地看着四个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速战速决,让你们尝尝我的最强灭迹吧。” 还是一道黑色的光柱,却比先前所见诡异得多,周围游荡黑色的小蛇形状的电流。 “不好。”弋芷怒吼道,姿态锵然如同远古最勇猛地战神,“快避开,不要正面抗击。” 灭迹的力量毁天灭地,以景琛和叶皇的修为是躲不过去的。弋芷完全没有避开,以远古神祗的尊严,屹立在前,通体白光乍现。 所有人都知道弋芷想要干什么。 三道声音齐齐传来。 “弋芷。” “弋芷。” “芷,不要。” 黑色光柱正面冲击弋芷的身体,黑色光柱散开四溢而出。 叶皇心念弋芷挺身向前,慕青瞟到他的动作,也放弃自保,挺身窜到叶皇的面前,灭迹四裂开来依旧威力巨大。 慕青用身体承接,却用剩下的修为为叶皇建筑了无形的屏障。 叶皇挣脱不开前面的屏障,抓狂地叫喊着:“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救弋芷。” 慕青充耳不闻,自身也承载着莫大的痛楚,一张脸扭曲又狰狞。 黑色光柱的威势之后,慕青跌落在地上,那道屏障已经不见。 弋芷的白色裙衫早就被鲜血染红,倒像是本身就是红衣,却比一般红更加触目惊心。 弋芷不像往常一般漫不经心,显露出睥睨天下的豪气:“叶皇,景琛将你们的自然之力和乾坤之力交织成混沌之力劈开一方天空。” 叶皇和景琛听罢,按照弋芷所说金绿的混沌之力在头顶一方天空劈开一条缝。 弋芷铿锵道:“景琛现在用自然之力,将尊魔和此时正涂害人间的妖魔全都与裂缝融合。” ... ------------ 第九十八章与妻书(98) ? 景琛早就一身疲倦,不少伤口轻轻一动便不断涌出血来,他用尽全身气力使出自然之力,天空裂缝处开始旋转,然后产生一股奇怪的吸力。 弋芷轰然大笑,嘴角浮现一抹嗜血妖媚的笑:“尊魔,想接收我的天地,你还是见鬼去吧。” 尊魔这才意识到危险却已经晚了,所有的法术都使用不出来,整个身体自然被天空裂缝吸引进去。 天空出现一派壮观的景象,从人间而来的妖魔漫天飞满,都朝着一个方向涌进去,此起彼伏的恐怖叫声不绝于耳,场面惨绝人寰。 当一切归于宁静,弋芷于高空中露出欣慰明艳的笑容:“景琛,请永远记着我的笑。” 慕青知道弋芷要干什么,可是身子挪不动半点,疯了一般叫道:“芷,不要,不要。快拦着她,快拦着她。” 弋芷在高空中对慕青遥遥伸出一只手,温柔道:“青青,你要幸福啊。”她看着慕青,又看向叶皇,“叶皇,我挚爱的天地就交给你了。” 叶皇和景琛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弋芷变成一团炸眼的白光飞向妖魔道,封印天空的裂缝。 “我挡在你们的前面是因为你和景琛拥有自然之力和乾坤之力,你们必须留着命使出来,可是慕青挡在你面前是为了什么,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了。”琉璃球又恢复到最终的大小,弋芷将琉璃球握在手心,亲自交给慕青,“青青,这是你对他的情意,自己交到他的手中吧。” 慕青接过琉璃球,却抱住弋芷,眼中波光潋滟:“明明我是姐姐,怎么能由你一直冲锋在前。” “青青,我本就是已死之人,何怕再死一次。”弋芷擦了擦慕青的两行清泪,看向一旁呆愣着的叶皇,“叶皇,这里不需要你和青青了,我不要她看着我离开,带她回去吧。” 弋芷紧紧地抱了抱慕青,淡淡说道:“青青,不要因为我的离开伤心。我祝福你,我所没有得到的幸福都希望你拥有。” 叶皇走向弋芷,也抱了抱她,笑着道:“弋芷,谢谢你,你送的两个礼物,我都很喜欢。我知道你将你最重要的东西全都交给我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说罢,叶皇将一旁泣不成声的慕青横抱而起,慕青拍打着他的胸膛:“我不要离开,你把我放下来。” 叶皇别有深意地笑着:“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慕青愣了愣:“什么?” 叶皇正经道:“让你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天后,我相信弋芷一定能够在某个地方看到我们的孩子出世,她会欣慰的。” 我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的谈情说爱,越看便越觉得自己真是很惨,怎么会捞到这样悲惨的差事。 我催促道:“赶紧远离我们的视线,实在是看不下去。” 叶皇几乎是瞬间消失在我们的眼前。我心想,这也太猴急了些,不过也对,他们该是成亲很久很久了,他们没有夫妻之实着实是让人惊讶,也让人佩服叶皇的定力。 “别想些没用的,红星出现了。”弋芷敲了敲我的脑袋,指了指天空中央处那颗闪烁的红星。 我也不顾弋芷的排斥,抱了抱她,感叹道:“我没想到最后见到的人竟然是你,更没有想到竟然会跟情敌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我矫情完之后,弋芷不打一声招呼便钻进我的身体里,她没有剥夺我思考的权力却也在行驶她思考的权力。 此时此刻,我和她合二为一,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我像一只向往高空的雄鹰,不断地向上飞去,在妖魔道的下方停了下来,掏出怀里折叠好的七彩锦缎,一层层细细打开。最后向上一抛,锦缎便像胶着在天空上,死死地挡住了妖魔道。 我像是人格分裂一般,同一个身体,两个不同的灵魂开始对话。 弋芷提醒道:“我将带着肉身以我全部的灵力最后封印妖魔道。” 到了现在,我早就没有害怕,回答:“我会死,这我早就知道了。” 弋芷说:“对不起。” 弋芷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我受宠若惊,有些不适应:“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是为了景琛不是为了你,少自作多情了。” “那我们去吧。” 说罢,我闭上眼睛,感觉身体被一阵寒冷包裹,那种冷侵入骨血,撕裂所有清醒的意识,抹去所有美好的回忆,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脑海里也只存留蚀骨的疼痛。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